看尽桃花,满眼绮色 前传+上部+番外——投木桃的芝芝
投木桃的芝芝  发于:2010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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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馒头被他抢了过去,赵轻寒想制止,云木潇已经拿起一个送进嘴里咬了一口。他只能苦笑,“这怎么好意思?”

云木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轻寒,我们已经认识成为朋友,你不要跟我客气。”

他既然如此执着,赵轻寒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头让玉言把饭钱还回去。他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偶尔抬起头,发现云木潇还一直看着他,手中的馒头都没有再动一下。

“是不是吃不惯?”

“哦,不是的。”云木潇收回目光,“轻寒你吃饭的动作好优雅,我是看得入迷了。”

赵轻寒放下筷子,“云少侠,如果我们要成为朋友,就请你不要再用这样的目光看我。饭钱我会让书僮送到你的房间,请慢用。”

他起身离座,云木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对着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有些失望,也有些懊恼。赵轻寒的性情,也不是只得温柔没有脾气,冷下脸来的时候,一样可以冰冻三尺。

赵轻寒回到房间,没多久气就平了,他原本就不是轻易情绪波动的人,但是云木潇实在太过份,从第一眼见面开始,一直用那样露骨的眼光来看他,他当然明白那样的眼光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云木潇如果欲求不满就该去青楼找人发泄,而不是紧盯着他不放,他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按玉言的习惯,一般用完晚饭就会给他打洗脸水过来,服侍他安寝。但他等了许久,仍不见他的踪影。玉言一向很尽忠职守,这样的事情几乎没有发生过,赵轻寒出了房门,自己下楼去找他。

结果福伯说,玉言送完馒头和咸菜就回去了,没留在后院。

然后客栈的伙计说,玉言向他要了铜盆去打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

赵轻寒在水井边找到被打翻在地的铜盆,所有的不安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玉言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找遍了客栈里外,都没有玉言的身影,然后又等过了午夜,他还是没有回来。赵轻寒再也坐不住,打算到外面去碰运气。他合上房门,转过身的时候云木潇已经睡眼惺松地从隔壁的房间探出头来:“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晚饭时的不愉快,他似乎没有放在心上。赵轻寒担忧地说:“玉言不见了,我要出去找他。”

“怎会这样?我跟你一起去。”

赵轻寒略为犹豫了一下,云木潇已经扯过外袍披上,伸手来拉他,“半夜三更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我陪你去多个照应。”

两个人出了客栈,在双歧镇的大街上逐一找寻。冷月清照,风从屋檐下穿堂而过,呜咽的声音衬得街巷格外的冷清。他们找了一个多辰,还是没有半点玉言的踪影。

云木潇泄气道:“真是邪门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这镇子也不大,他能去哪里?”

赵轻寒眼中的忧虑越积越厚,“玉言从来没有不交待一声就不见,这里人生地不熟,我很担心,怕他会出意外。”

“我们再到前面去看看吧。”

幽暗的街巷,传出悉悉率率的声音,赵轻寒急步奔过去,云木潇拦住他,“轻寒,让我先行。”

他们刚靠近暗巷,一道黑影就急窜出来,掠过他们身边快速地跑远,原来是野狗半夜在垃圾堆中觅食。身边的云木潇发出一声惊呼,赵轻寒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被他像八爪鱼一样牢牢的缠住。

他有点不能相信地问:“木潇,你怕狗?”

“没有,只是它突然窜出来,我没有防备。”云木潇在黑暗中咬牙切齿,不管是谁,幼年时有过一丝
      不挂光着身子被狗追的经历,想必都会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敬而远之吧?

听出他话里的欲盖弥彰,赵轻寒轻笑出声,“野狗已经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紧紧地环抱在腰间的手放开,然后还带着体温的外袍披到了身上,云木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寒,你的身子都冰凉了,这样找不是办法,我们回客栈再想办法吧。”

月色下高大俊朗的男子,表情纯真自然得像个孩子一样,赵轻寒此前心里对他积聚的隔阂都烟消云散,而遍寻不着玉言的焦灼,也消淡了许多。迎视他像星玉般明亮的眼眸,他真诚地表达出内心的感激:“木潇,谢谢你。”

云木潇开怀地拥抱了他一下,“轻寒,你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赵轻寒被他的热情弄得耳根发烫,幸好在黑夜中不会被发现。两个人回到客栈,刚踏进门便有人向着他们扑过来,正是失踪了一整晚害大家担心的玉言!

“玉言,你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迎面就是赵轻寒的呵斥,玉言满肚委屈,两眼汪汪地说:“公子,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样进来的。我正在打水,他突然从围墙上飞下来把我掳走。他要我带他去找马车的残骸,后来我才知道他把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车上,我们都没有在意。他找到了那样东西,便把我敲晕过去,我醒来之后才自己回来的。”

“你有没有伤着哪里?”玉言眼中的惊慌还没有完全褪去,赵轻寒看得心都揪了起来。

玉言抽噎着摇头。云木潇插话说:“要让杨惑亲自出马去追捕,这个人来头一定不小,你们怎会招惹上他的?”

赵轻寒说:“我们根本不认识他,马车刚驶进双歧镇,他就突然闯出来从福伯手中抢过缰绳,那时候,飞鹰一直紧追着他。”

云木潇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那个人或许还会回来,轻寒,跟着下来上京的路程让我与你们结伴同行,万一有意外我可以照应——”他上京原本就是要找杨惑,若被杨惑追捕的那个男子的目标是赵轻寒,他碰到杨惑的机会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而更重要的是,上京路漫漫,他可以有无数的机会亲近理想中的情人。

玉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但赵轻寒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的提议。

023-浪客情

“杨柳陌,宝马嘶空无迹。新着荷衣人未识,年年江海客。

梦觉巫山春色,醉眼飞花狼籍。起舞不辞无气力,爱君吹玉笛。”

(南唐?冯延已《谒金门》)

雾气散尽,曙光初露,云木潇从绮梦之中醒来。桃花雨雪,横吹玉笛,梦里来来去去的都是赵轻寒秀雅的身影。他遍历花丛,但只是一眼,就让他如此念念不忘的人,赵轻寒还是第一个。

昨夜吃晚饭的时候,赵轻寒愤而离座。原本以为轻易就能把他追求到手,现在看来,他的性情看上去柔软,但实际上很懂得坚持。从来不曾对谁如此着意,云木潇怀着满腔的懵懂和期待,在桃花香甜的气息中敲响了赵轻寒的房门。

想到马上就能看到赵轻寒海棠春睡醒的撩人美态,他禁不住满心的欢喜。

结果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应门,他的心咯噔了一下,赵轻寒不会是不告而别吧?他昨夜答应与他结伴同行,但他们毕竟刚刚结识,或许一早醒来他就后悔了,所以撇下他悄然离开?

院子里开始有人声走动,晨光从天井中透进来,云木潇愉悦的心情荡然无存。他的祖辈一直在海上营生,以海为生最终也被大海吞噬,父母不幸葬身在大海之中,他奔跑过怒涛拍岸的海岸,寻不回他们熟悉的身影。沧海无语,天地寂寥,他是如此渺小的一粟,那种被至亲遗弃的孤独,他刻骨难忘。

赵轻寒不守信诺,他竟然是那样的人!云木潇既伤心又失望,觉得自己的一腔热情,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恋慕他的人不分男女,多得数也数不过来,百般殷勤他都没有半点动心。但此刻,他却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早,为着一个相识不到两天的人不告而别郁结。

客栈的伙计提着水桶经过,看到云木潇满脸失望,主动搭话道:“你要找赵公子么?他不在房里,我刚才从厨房过来,看到他在竹林里读书。他如此勤奋,秋试一定会高中的。”

云木潇乍惊还喜,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拔腿向小竹林跑去。竹林深处,赵轻寒坐在一块青石上,双手捧书,正看得入神。云木潇远远的停下脚步,不忍心惊扰了他。

赵轻寒低头看书的侧颜,柔静隽雅,清淡如月,云木潇久久的凝视,渐渐陷入了痴迷。起风了,翠竹摇曳,竹叶沙沙作响,他回过神来,从怀里抽出玉笛,一边吹奏一边缓缓地向赵轻寒走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埋藏心底深处的爱情被唤醒,象是春日的桃花般绚丽,烂漫笑向春风。云木潇从来没有如此用心的为一个人吹奏过,音韵缭绕,流泻出他满腔说不出口的情意。

赵轻寒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他。那个横吹玉笛的年青男子,衣袍被风翻起,徐徐向他走来,俊眉斜飞入鬓,微微扬起的一双星目澄净如墨不染世俗,偏又带着几分傲气和露骨的峥嵘。

悠扬的笛声中,透出此志不渝的深情,赵轻寒从未尝过情潮的滋味,他无法理解心底突然涌过的那股无声无息的炙热气流代表的是什么,他看书的时候,从来不会分神,但眼前那种被细致包容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他放下手中的书本,思绪随着笛声,缠绵起伏。

云木潇全心全意的吹完一支《桃夭》,明亮的黑眸中闪动着亮光,微笑道:“轻寒,早啊!”

“早上好。”赵轻寒轻笑,笛声飞散,那种犹如虚幻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他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扬起眉看向云木潇,“坐不坐?”

云木潇在他身边坐下来,赵轻寒也不问他的来意,垂下眼眸,捧起书继续阅读。竹林内的气氛宁静平和,云木潇闻着赵轻寒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看他一页一页地翻动书册,嘴角浮上笑意,一下子就想到了很远。日后若能每一个早上,都呆在他身边,看他专注地读书,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

他年少失怙,早就习惯了孤独的滋味。在没有遇到赵轻寒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要与一个人相伴一生,但此际那种感觉却是如此强烈,他渴望与他在一起。一下子羁绊得这么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原因,只能相信冥冥中一切都早有安排。

阳光慢慢的透进林子里,赵轻寒终于完成了每日的早课。合上书,身边的云木潇又是着了迷的看着他。他哭笑不得,这个人如此不知悔改,实在是让人拿他没办法。难道他真的有这么好看吗?他完全是一副痴醉着迷的样子,让他不由得想到匍匐主人足下的忠犬。

明眸中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他问:“饿了没有?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早饭?”

“好。”云木潇跳起来,开怀地拉他起身。两人向着前院走去,云木潇忽然问:“轻寒,你要当官吗?”

赵轻寒目光清澈地点了点头。

“我想象不出你做起官来是什么样子。”

他以侠义自居,平日没有少教训那些贪得无厌中饱私囊的奸官。眼前的人洁净得像是佛前的一朵青莲,他无法想象他一旦被金钱和权力熏染会变成怎样。

赵轻寒慨叹,“因为天气干旱,田地里果粒无收,许多地方都闹起了饥荒,我沿路走来,碰到了许多拦在路边要粮要钱的可怜人。他们不是乞丐,也不是强盗,他们连双鞋子也没有——”

他仅留下了上京的路费,其余的银两全部都派发了出去,害玉言抱怨了他许久。他看着云木潇问:“碰到这种情形,你会帮他们吗?”

云木潇毫不犹豫地说:“会。”

“怎样帮?”

“把我身上的钱全部给他们。”

赵轻寒轻轻地摇头,“你一个人能给他们多少?”

“我可以教训当地的奸官或者富商,他们从这些无辜的人手中夺去多少,我要他们全部吐出来!”

“劫富济贫,还是有限。”赵轻寒继续摇头,“你知道吗?朝廷赈灾的灾款下发,经过层层剥削,真正到达灾民手中的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若我能让灾银即使不是全部,但有十分之七八落到他们手中,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他的声音像是春波般柔软,“我可以帮他们的,我为什么不做?”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个“侠”字,身边的这个人秀雅清俊,却心怀天下。他不能仗剑,也不会挥刀,但他懂得用脑力周旋。云木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除了恋慕还掺进了敬佩。

离开双岐镇,马车沿着崎岖的山路缓行。坐在车厢里的赵轻寒一直安安静静地看书,云木潇托着头趴在车窗上,无聊得发疯。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两日,赵轻寒除了看书还是看书,看到专注的时候旁人对他说话都是听不见的。

云木潇放着好马不骑,原本就是为了要与赵轻寒多多亲近,结果昂堂七尺玉树临风完全被视作透明,他很受打击。

“木潇,是不是很闷?”

赵轻寒的目光柔柔地看过来,云木潇马上来了精神,他雀跃地说:“轻寒,你陪我说会话吧。”

赵轻寒合上书本,淡淡地笑着问:“你想聊些什么呢?”

“什么都行——”

马车突然剧烈地颠了一下,赵轻寒毫无防备,整个人往前扑了出去,云木潇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错身的一刹那,两人贴的很近,云木潇的唇从赵轻寒光洁的脸上滑过,丝帛一样光滑的触感,让他全身像有电流通过一样。喉头吞咽了一声,他直勾勾地注视着赵轻寒,恨不得捧住他的脸,深深地吻上两片柔软的唇瓣。

“谢谢。”赵轻寒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在位置上坐好。

用尽全力打出的一拳,到头来却落了空,强烈的感情得不到回应,失落像是潮水一样把云木潇席卷,他收回目光,闷闷的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赵轻寒像是看待赌气的孩童一样,宽容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捧起书本,继续看了起来。云木潇目光怨怼,若是能喷出火来,只怕赵轻寒手中的书本早就被他烧成了灰烬。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坐在车厢外的玉言惊呼了一声。

“车里的人听着,大爷们只是求财,乖乖把值钱的东西留下,大爷不会为难你们——”

竟然是遇上山贼了。云木潇正满腔怨气无处发泄,一听泄火的来了,身形晃动,立即便要扑出去迎战。

“木潇,适可而止,不要太过份。”

赵轻寒伸出手来按住他,黑眸深遂,带着隐忧。

云木潇无暇分辩他目光中的含义,掀起车帘,像凌云的燕子一般,身姿优美的飞跃了出去。

外面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云木潇不费功夫就收拾干净。带头的见势色不对,撇开玉言独自逃生。云木潇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渐渐把那人逼到了山崖边上。

“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要大爷我来动手?”云木潇手持雁翎刀越逼越近,山贼头目明显感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他打了个冷颤,一脚踩空,身体不受控制的滚落了山崖。

山崖之下是一条大河,云木潇看着那名山贼在水里沉浮了几下,然后快速划动手脚,游过了对岸。他恨恨地骂了一声,觉得十分不解恨,于是直捣山贼的巢穴,不顾赵轻寒阻止,一把火把整座山寨烧了个精光。

风助火势,大火迅速蔓延。火光通天,映红了赵轻寒俊秀的脸,他久久没有说话。

024-将进酒

青烟袅袅地升起,大火渐渐熄灭,赵轻寒一语不发地转身往山下走去。

风鼓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束发的缎带随乌发飞扬,离去的背影冷漠僵硬。云木潇忽然觉得无比的心慌,凉意自脚底升起,霎那间传遍全身。他追上去,伸手拉住了赵轻寒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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