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世茧+番外————牙瑾贺鹄
牙瑾贺鹄  发于:2010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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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喘了口气,我压抑著胸口泛苦的疼痛,攀著他肩头的手掌紧握了握,接著说:
  “……如果我输了……那,我余下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得永远替我活著,我的那一切……”
  他闭下了眼,抵著我额头始终没有开口,却仍旧是轻点了头。傻子啊!我先後夺取了他无数,到了最後也不预备放过他一点,他却仍是这麽潇洒地把自己奉到我面前……所以庞欣才说他是无可救药了,真的是……
  我攥起手心捏紧,就那麽任著奔流在细胞里的疼痛遍布了全身心,然後就像要耗尽身上所有的气力一样,我吸了口气贴上他那紧闭的唇,吻著他,拼命地吻著,我不学习他以往对我那样小心翼翼的吻,我疯狂地啃咬著他的唇舌。感觉他抚在我後背的指掌收得更紧了,我满意於这样契合的与他紧贴著的身体,他的体温团团包围著我,心脏跳动的声响就这麽震荡在我耳边,深感著安心了,我更是紧紧攀著那肩头,死死的不松开,然後我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盈在了眼里,之後,脸上湿了……
  
  上帝说,他只掌握了每人的一半,而那另一半,一直只由每个人自己掌握著。人的一生直到了尽头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这麽突然的感悟了一切?我盲目地在这世界兜转了这麽多年,却是直到了这样的时刻里,我才恍然的开始懂得享受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
  我的一生,是背负著沈重而来,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我生活得如水一样的平淡,我只轻轻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步走著,然後有一天我再也走不动了,我躺下身来静静地等著像生来时一样的如水般死去。可是我没能这麽如愿,有人硬生生地在我的水面泛起涟漪,他不曾疯狂的敲打,却只是立在那水里静静地淌著,令那微波一漾一漾的,怎麽也平息不了。
  我曾经那麽的不害怕死亡,甚至於把逝去当作逃避一切责任的理由,我除了死去的妻子和现在唯一的儿子以外从没真正在乎过什麽,甚至於把突如其来未曾预料的牵绊以著极其残酷的方式湮灭掉……我以为,那是我应当的生存方式,我以为我可以背负著那些沈重永久的离去……但是,那些都只是成了‘以为’。
  越析延从不告诉我我可以更自由的呼吸,他只是默默地在我身边,孜孜不倦地给我提供著我渴望呼吸的空气,他让我一点一滴的,更加更加贪图眷恋著有他存在的一切……
  望著这近在咫尺的人,我试图握起了手心:
  是不是有一天,我能够重新获得自由呼吸的权利?那麽,在那天到来的话,越析延,我想告诉你
  ──我已经在爱著你了……
  每一只蛹只生活在独自的茧壳里……可是有一天,它们却仍是破茧而出了……
  
  28、尾声
  
  或生,或死,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却最终决定著一切。
  我曾经很认真地想,一个人的生与死,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小孩子的时候,周围的夥伴里没有人懂得什麽是生死,但每个人仍旧是恐惧著它,因为大家都知道,死了,就再看不见一同生活的彼此了。那麽,死亡是不是就意味著孤独?在活著的世界里,没有人真正知道死亡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只有孤单,也不会有人知道,人一旦死了以後,他的意识到底是否还会弥留在这个世间。我想这样的未知或许正是给了濒死的人一点安慰的,因为大家其实都只在期望著,死去以後的自己,能够还有意识留存在那些牵挂著割舍不下的人或事周围吧!
  我茫然注视著那由头至脚覆盖著白布的躯体,耳边萦绕著悲鸣的哭泣声,围绕在躯体边那一张张无以形容的悲痛的脸,无一不在诉说著揪心的痛。然後在那样悲凉的氛围下,担架车送著冰凉的死躯在走廊里渐行渐远,直至一切都消失在了视线里时,那异常凄凉的哭喊声却始终没能从耳边消弭,只是久久久久地回荡著……
  “在想什麽?”人声唤回了意识,我回头看见走进门来的一大一小。
  小的那个如常地一进门就冲上前来往我怀里扎脑袋,咯咯地笑得极其开心。大的那个则是在扯了扯孩子的後领无效後,无奈地朝我靠近问:
  “怎麽在发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迎头看著那笑容可拘的脸孔,脑子里竟把它和刚才那些悲痛哭泣著的人的脸联系在一起来,我突然想,假如在一个月前的手术上,我也如同刚才送走的那具躯体一样无法再睁开眼的话,眼前的这个人…越析延,你是不是也会露出像那些人一样痛苦的神情?
  自手术後醒来到如今,我感叹过生死感叹过命运,却是今天第一次想到了眼前这个人曾经可能遭遇的痛苦,不由自主的,我为那想象里的画面感到伤痛,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伸了手将眼前人抱住。
  “怎麽……”
  抢在他的话之前,我埋头低声说:
  “对不起。……一直让你担心了。”
  温热的手掌自背脊慢慢抚到我後脑上,越析延的声音了是含了笑的宽容:
  “好好的说什麽傻话啊?”
  静静相拥著,在这样冬日的清晨,我怎麽却只感觉到烫心的温暖。从没想到,竟有这麽令我感怀的一刻,我恍惚想起一句话:劫难之後,又是人生。如今这样的人生,将会是不同於以往的吧,因为它现在已不再只是我独自一人的人生了,其中还包括了……许许多多的过去,许许多多的如今,以及许许多多的未来。
  “怎麽手冰凉的?又吹风了吧。”
  他松开我,转身在刚理好的包裹里翻找著,一面回头说著:
  “医生说了,短期内还得稍微多注意,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做个复查就没什麽问题了。”抽出一件长外套,他回过身给我套上,“小心伤寒感染就是现在的第一要事。”
  我就著他的手把外套拉紧,指尖碰到他手背,凉凉的。我抬眼向他看去,见他鼻头红著,上头却微微冒著细汗,不由得,我伸出手去擦拭。
  他愣了愣,马上又抓回我手反握在掌心里,笑著解释:
  “刚才怕你等急了,一路小跑过来的。”
  听著这话,我心头一紧,抽出被握著的手,我抬起袖子继续替他擦著那些汗湿,只低声说著:
  “出了汗吹风才要感冒。”
  他吃吃笑了,说:“没事的。”
  总是这麽笑笑的样子……好象在面对我的时候,这个人从来就不记得把自己放在首位上考虑了……我呼气,心里头透著微酸。
  “你没事,可再这麽等下去的话,就该是我们几个有事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在门口,我们一致望去,看见的是开口出声的邱鹏允、微笑著的庞欣,以及淡然神色的张愫云。有一刹那时间,大家都顿著,然後是有人发出了刻意的咳嗽声:
  “我说你们……都整理完了没?”
  邱鹏允说著话的同时,率先跨进了门来。
  抚在我肩上的手掌滑了开去,越析延尴尬地笑了笑,蹲下身一面将脚边的孩子搂起来,一面回著话:
  “好了,这就可以走了。”
  邱鹏允拎起病床上的包裹时,有意无意地朝我笑了笑,向门口走去。
  庞欣也跟了进来,硬是把小冉从越析延手上抢了过去,回头也冲我笑著:“好象气色比之前几天好了很多。”
  我点了点头,眼神却望向了唯一还立在门边的人,我读不清她眼里的情绪,只是怔怔与她对望著,直到越析延伸了手臂重新揽上我肩头:
  “走吧。”
  一路上,张愫云只是跟在邱鹏允边上,偶尔能听见她逗孩子的声音传来,我却始终没再见她把眼神转回到我们身上。
  醒来後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一些今後必须要面对的事,我知道,我之後将要选择的一切,必定都会在某种程度上伤害到这个人,若是换作以往,或许我又会踌躇起来了,但我清楚地知道现在我不会,以後,我仍是不会。所以,我得更坦然地面对著她,面对著我们之间必须坦诚的一些问题,哪怕我是以著一个反面的角色在与她对峙……
  心思流转的时候,手掌让人握住了,我侧头看向身旁,越析延紧紧凝视著我,眼里是欲言又止的紧张。突然的,我很想要回身抱紧他,但是最终我只是回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很认真地朝他笑了。
  那一刻我在想,上天既然恩准了我的重生,那麽,我们便回应它一个属於我们的新的开始吧!然後,一切都将会好起来。
  晨光里,仍旧弥漫著淡淡未散的朝雾,我们朝著医院大门方向走著,在那尽头,冬日里包裹著淡白色光晕的朝阳,正缓缓地朝著上空攀爬……渐渐的,清晨露水的气息淡薄了,冷风拂著面横吹过来,却再吹不散正笼著温热的暖阳了,它们,就这麽直射著,至我内心底最深最深处……
  
  <完>
  
  
  *PIA PIA~~鼓掌大完结!!大呼一口气啊,实在是累了很多人|||||||-_- 这还真不是我的恶趣味,算是不知不觉的走向吧~有时候自己也很无奈啊……所以!回头弄点番外来调剂调剂,也顺便应某人要求多给冉冉点镜头特写~嘿嘿~撒花飘了先~

  番外
  <关於越家?关於张家?关於今後的每人>
  
  越家爸爸七窍生了烟。好不容易扭回了正道的儿子,竟然在毫不客气地扔下一串话之後,又和男人混在了一起,并且此次变本加厉了,要与人家同居,据说还外带著一只拖油瓶!
  怎麽可能容许?怎麽可能不干涉?那是他越家家谱上最优秀的子孙啊!今後若是能与医学世家张家结成姻亲的话,那他更会成为越氏祖谱里最闪亮、最万中无一的,会是身为父亲的自己一生中的骄傲……但是!现在越家爸爸不渴望儿子的优秀了,优不优秀一点关系也没有,哪怕他儿子平庸到只懂得当个败家子也好,只要他能正常喜欢上一个女人。还有那什麽医学世家,现在是谁也不稀罕了,只要对方是个女人……好简单的奢求是不是?可是,现在他是连这麽卑微的渴望也达成不了了……所以说越家爸爸今次是真的险些气背了气过去的。
  今天,是越家爸爸的寿辰,一家大小都聚齐了,惟独缺了那个以往在任何家族聚会中都最耀眼的儿子──越析延。大家都知道,那没出现的儿子是因为跟著某个同性厮混在一起,压根没记得自家老爸的生辰日子了,不过没人敢多嘴吱一声,就怕惹怒了这一家之主。越家爸爸更是憋气了,饭才吃了两口,筷子一扔便捞了外套出门。
  只隔了一道护栏,街道就与街心公园的绿地比邻而设。越家爸爸坐在车窗内里,透过茶黑的玻璃往绿地看著──一个三两岁的奶娃儿咯咯笑著朝坐在草皮上年轻男人身上扑腾,嘴里大声嚷著:“爸爸,要抱”。旁边伸了手过来拦住,站著的男人将小鬼抓开:“宝宝乖,不许闹”。小孩儿不依不肯了,拽著人裤腿耍起赖来,眼见著鼻涕眼泪就下来了。男人无奈地点小鬼的鼻头安抚著,直到把孩子重新逗乐了,才说著:“只能现在闹哦,长大就不许了。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哭,要好好的担当……”
  越家爸爸握紧在椅背上的指节不知何时松开了,前座的司机老陈也把视线拉了回来,转头说著:“少爷…真的像个父亲了呢。”
  没有回他一声,越家爸爸把目光放得更远了一些,好似不再注视著眼前的绿地了,停了好久,才对司机吩咐:“开车。……回去吧。”
  越家大厅里沈静一片,越妈妈怯怯地将礼盒推上前,低声说:“礼物总归是送到了,总不能丢了浪费,就先收下吧。”
  厅里头沈声不响的,越家爸爸瞄了一眼桌面上红通通的礼盒,皱著的眉头紧了紧,留下一声低哼後,负手上了楼去。厅里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一致望向了门口近来的司机老陈,老陈眯了眯眼,走上前来朝著大家宽颜笑了笑,於是紧张的气氛便这麽散了。
  衬著红礼盒的底色,盒子中央摆著一方精致的雕刻砚台,台面上是张柬卡,端方的手写文字:爸爸,生日快乐。
  “混帐东西,多写几个字能累死?”
  沈默了好半晌,无奈的一声悠长叹息後,是越家爸爸近乎自语的声音:
  “…好好的担当…吗?可别只懂得教人却不记得教自己啊……”
  ──绿地上的风景後续──
  “担当?你和才不满三岁的小鬼讲什麽担当啊?”
  “男孩子就得要从小教起啊,我爸当年可是趁著我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逮著我硬生生把这句话默念了好几十遍呢!”男人笑著摇了摇扑在自己膝盖上的小鬼:“小冉最聪明了,明不明白爸爸刚才说什麽?”
  小鬼头乐呵呵地昂起头来喊著:“明白!‘好好当当’。”
  欢笑声立即洋溢了一小方园地,玩闹了之後,仍是有令人忧心的问题。
  “你爸爸的生日……不回去没问题吗?”
  “别担心,我想他总会有能够理解我的一天的。”
  “可是……”
  “相信我,他终究是我的爸爸。要知道,每个儿子都是最懂得自己父亲的人,同样的,每一位父亲也是最懂得自己儿子的人。”
  良久的沈默作为回应
  ──是这样吗……那麽,就加油吧!
  
  
  
  张家爷爷总称自己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的人,可真能够将他老人家前後两次险些气岔了气的,还就属越家的混帐儿子那一人了!简直太岂有此理了!接连著两次出口毁婚,还当不当他张家是回事了?还把不把他这个长辈看在眼里了?有胆子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不说,他竟然还敢那麽堂而皇之的坦言告诉自己,他是要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孙女……
  反了,这个世界都反了不成?哪个长眼睛的都看得真切,他张家独一无二的孙女儿是多麽的出类拔萃,个中翘楚的样貌暂且不说,聪明精干,处事大方,能言善辩,款款有态,学业事业哪里有一处是逊色过旁人的?就这麽万中挑一的好女孩子怕是打著灯笼也别想找著,凭什麽得因为那个不识抬举的越家臭小子而遭人眼色?凭什麽要因为一个病恹恹的男人而落得二次遭人退婚的下场?
  这口怨气怎麽可能吞得下去?这个公道怎麽可能不去讨了回来?想他张家是什麽地位什麽名望?唯一的孙女儿竟然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遭遇到这种奇耻大辱,这事万一给传了出去,别说是毁了自己孙女的名誉,就是他们张家任何一个人,以後恐怕也没什麽脸面在熟人面前抬头了。
  张家爷爷一头恼火著一头也在怨怪著自己,毕竟这事也是自己一时的荒唐才促成的。想来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似的,竟然会以为那混帐小子值得信赖,还以孙女的婚约为条件,答应了他的要求出山做那个成功率只有30%的难缠手术!没错,虽然手术最後是成功了,还很了不得的替自己的行医生涯上又添了一笔光辉。可同样的,亲手成全他们而导致自己孙女的终身幸福被毁,罪魁祸首毫无疑问的,自己也是占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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