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6————萧米
萧米  发于:2010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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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干吗缠着冬冬?他又不喜欢你!”

 

  “我不需要他喜欢,我只求他活下去,”玉琪垂下眼睛,摸索着身上的疤痕,“小瑞,冬冬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他有他要归去的地方,谁也留不住的!”

 

  “冬冬喜欢我的!”白发人有些激动,冲着镜子呲了呲犬牙,“有我在,他哪儿都不会去的!”

 

  “喜欢你?”玉琪淡淡的笑了,指着镜子摇了摇手指,“小主子喜欢的永远都是三殿下,不是你,不是我,我们只是卑微的侍从,侍奉左右是我最大的快乐!”

 

  “那你干吗来?”白发人不解的歪歪脑袋,“不是为了爱?为了侍奉主子?”白发人撇嘴笑了两声,“该说你啥好呢?卯了500年的力气,却不敢承认个爱字!哼!”

 

  “不得妄言!罪过啊!”玉琪双手合十,又念了两遍忏悔词。

 

  “死不认帐!”白发人甩了甩头发,指着镜子提高了音量,“看着我,看我说的是不是你想的!

 

  一、路加喜欢的是三殿下,没错!

 

  二、肖峪喜欢的是肖琪,就是你!往哪儿躲!

 

  三、冬冬喜欢的是小瑞!是我,我啊!

 

  所以,这几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他们各有各的爱,各有各的恨,生有因,死有果;他们都抛弃了前世重生,一切都是新的!

 

  冬冬不是路加,更不是肖峪!你放弃吧!”

 

  “峪儿喜欢……不,不是的!”玉琪捂住了胸口,一步步向后退着,别过头不敢去看那面镜子,“峪儿讨厌我,峪儿怕我,他恨妖怪,他吓坏了……”

 

  “呼!玉琪,你知道肖峪是怎么死的吗?”白发人勾了勾嘴角,轻笑着问道。

 

  “怎么死的?寿终正寝?”玉琪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死在7月初7。

 

  “肖峪死在你死的第二年七夕,”白发人故意顿了顿,意料中的看到了玉琪青白的脸,“哼!而且是吞金自尽的!”

 

  “吞金……自尽……”玉琪靠到了对面的墙上,“咣当”一声碰倒了旁边的垃圾桶,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脸,“峪儿……”

 

  白发人的影子渐渐淡了下去,声音却没有停,清清楚楚的回荡在玉琪的脑海里:“玉琪,以前我也不明白你那几句诗的意思,你恨啥呢?现在,我明白了,可你却还糊涂着。你恨的不是死,也不是恨早死,而是恨啊,为啥要死在爱人手上呢?你500的怨魂,执著的求生,为了什么?为了侍从的责任?还是为了寻找你的峪儿呢?……”

 

  “峪儿!”玉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抓着磁砖的缝隙抠着,渐渐的,指甲渗出了血。

 

  127

 

  林十一拎着两袋子东西进了屋,老虎跟着进来,放下一个纸箱子,满满的都是书。俩人先是把东西搬到了大卧室里,那里有个书架,林十一就走出来找孩子,老虎一个人整理。

 

  林十一先是看了眼卧室,儿子睡着呢,刚想叫,就听到了卫生间有响动儿,他推门进去,就看见小瑞披头散发的跪在那里,满脸的眼泪。

 

  “小瑞?”林十一反手插了门,蹲下来拍了拍那人的头,“这是咋了?哭啥呀?”

 

  玉琪慢慢抬起头,看到林十一的脸后,轻抽了口气,眼泪又下来了,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主子?我……小林?”

 

  “小瑞?”林十一愣愣的蹲在那儿,眯着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人,“你是……你不是小瑞!”

 

  “小林!”玉琪摸干净脸,规规矩矩的跪着,“我小瑞的前生,来带小主子回去的,主……您要是舍不得,可以同我一起走吗?”

 

  “我……”林十一有点儿蒙,扶着胸口晃了晃,“舍不得?谁呀?”

 

  “小林?”玉琪目不转睛的看了会儿林十一,然后慢慢的靠过去,伸手掀起林十一的毛衫,伸进右手去摸……

 

  “哎?”林十一按着他的手抽回身子,胸口已经被人摸了去,“你……”

 

  “菩萨垂怜!”玉琪一头磕在地上,“小瑞鲁莽!小林惩罚吧!”

 

  “你不是小瑞,”林十一虽然没证据,可也能肯定;接着,他就看到了玉琪身上的疤痕,忽的想起刚刚那只冰凉的手摸过的地方,玲珑心思马上转过了千道儿弯儿,“你是……小瑞他爸?”

 

  “小林,别赶我走,我来助冬冬渡过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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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样也是那个双头叉子,玉琪却一手一只,斯文而安静的吃着,优雅的有如吃西餐。

 

  冬子把头埋在碗里,尽量不去看他;林十一不时的给老虎夹一块鱼排,偶尔也抬头扫一眼身边的人。只有老虎边说边吃着,还不停的夸小瑞成熟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饭也不满桌子乱戳了!

 

  “爸!晚上我跟……小瑞一起睡!”冬子低着头,边吃边宣布。

 

  老虎愣了愣,没想到儿子先把自己踢了出来。他撇撇嘴,没反驳,也没同意。

 

  林十一扬扬眉毛,也不明白这孩子是为啥转的性。

 

  “小屋床小,大屋床大!睡俩大人正好!”冬子放下碗,盯着玉琪手里的叉子又加了一句。其实,他在想,睡在一起,就有机会移魂了!

 

  “我……我睡沙发!”老虎以退为进。

 

  “我睡沙发吧!”果然,林十一舍不得了!

 

  “你俩都睡床!”冬子瞪了一眼那个爹,“我爸睡觉爱抱被子,身边没人,他抱谁?”

 

  “啊?”老虎惊叫了一声。

 

  “我是说,身边没人!你抱谁的被子!”冬子不得已,又重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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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谢氏是初六的早上,也就是一月五号的凌晨5点出。为啥这么早?说是火葬场的炼人炉,5点开始烧头一锅,去晚了,这锅底请不干净,会影响骨灰的纯度!

 

  林十一头天晚上就赶过去了,白离本来是要跟着的,却被他阻止了。林十一说,这是正式的出殡,观礼的一定不少。林家的亲戚多,光直系的子女就有十多个,再加上子女的子女,子女的朋友……一准儿是个空前烦燥的葬礼。白离明白,小林是为他着想,就带着白礽去睡觉了。

 

  刚一躺下,小礽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恳谈:

 

  “爸!蓝叔叔培育出了兰花新品种啊!还引进了紫色的郁金香呢……”

 

  “你咋知道的?隔着这么远,千里眼啊!”白离哼了一声,又马上睁开眼睛,“该不是他来了?”

 

  “不是!我看电视上说的!”白礽冲爸伸了伸舌头,把脑袋缩在爸爸的颈窝里,“电视上说,他的花窖是东三省最大的苗木基地,市长还跟他握过手呢!”

 

  “是吗!”白离眯着眼睛哼了两声,心里却不以为然,市长?要是小林愿意,省政协的常委都当上了!市长接见算个屁!

 

  “还有啊,他那儿聘用了好多低能儿和残疾人,都叫他第二民政局呢!”

 

  “民政局?”白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同是一个爹生的,性格也相差太多了。小林是典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白与香却是个哪儿有事儿哪儿到的主儿。南岭花窖?前几年还没听说呢,竟然一出来就弄得这么火爆,这个白与香到底想干啥?

 

  “电视台的姐姐采访他,问他为啥要雇用低能儿,用这些人不会影响工作效率吗?”白礽摩挲着爸的睡衣,轻轻的问,“爸?你猜他咋说的?”

 

  “不知道!”

 

  “他说,老天是公平的!智商低下的孩子,往往有一颗比常人更敏锐的心,对美的鉴赏力更纯粹、更直接!失去视觉的人往往有更灵敏的嗅觉,你看到的是他残缺的身体,看不到的是他饱满的心!”

 

  “……”白离无话可说了,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爸~”

 

  白离皱眉,又开始了!“不行!”

 

  “爸~,有班车接送的!”

 

  “不行!”

 

  “爸~,还有宿舍……”

 

  “都说不行了!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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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多,林十一站在林家陵园的一角,看着三三两两的送葬人群一点点走出去,慢慢稀少,直到消失。他明白,这些人下个目的地是饭店!中国人有趣的礼节,不管是嫁娶、生子、乔迁、死人,最后都要结束在酒桌上!人活着,就是为了这口饭啊!

 

  “大嫂,你还满意吗?丧事儿能办成这样,也该知足了!”林十一摸了摸林谢氏的墓碑,想着百年以后自己的葬礼,加一块儿能有几人呢?

 

  想着一大早出发时的插曲,不禁抿嘴笑了。

 

  各方面的亲戚朋友太多,不说别的,光是大大小小的车就停满了十几条胡同。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开着白车或黑车。最后,林老四骑着自行车给每个车排了号儿,许是出于尊敬吧,林十一是白车的第一号,也就是除了灵车,设备车的第一辆车。

 

  出门儿时,老四嘱咐,慢点儿开,车太多,不能断了队伍!可,到了殡仪馆,还是等了半个钟头,车队才完完整整的到齐。林老四冲着林十一伸出一个巴掌咧着嘴,“一个红绿灯,等了五次才过完!光白车就37辆!”

 

  “37辆?”林十一也有些吃惊,回头看了看停车场,刚刚显得空旷的地方,现在停的满满的,三分之二的车位被填满了!

 

  “还好时间早!又多是私车的牌子,不然,肯定上电视!”林老四摇摇头,“谁成想来这么多人啊?好多都是没通知的,来了还把我好顿埋怨!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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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十一蹲下来看着地上的供品,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大嫂爱吃啥,“大嫂英明,一开始就没认我做儿子!”

 

  两朵白色的纸花儿伸了过来,一只手捏着它们插在土中,又拍了拍林十一的肩膀,“叫声嫂娘吧!”

 

  林十一回头,“还是来了?”

 

  老虎也蹲了下来,冲着墓碑磕了两个头,林十一看着,轻轻的念了一句,“为啥不跟我一起来呢?”他知道,这个点儿,大客是没有的,这人肯定是打车来的!

 

  “那会儿我还没想好!”老虎站起来,望了望周围的墓碑,背对着林十一沉默了一会儿,“跟你来也太扎眼了!”

 

  林十一抿了抿嘴,打着他的肩膀慢慢往外走。

 

  “哥,我想去看看你家大婶……”正说着,老虎突然站住了,林十一抬头,正看见陵园的门口儿走过来两个人,在林十一站住的同时,那俩人也站住了。

 

  “……凤仙?”老虎叫出了声,他看着林凤仙,十年了,大家都老了,不只是容貌,更多的是眼底那份疲倦。林凤仙身边是一个跟她个头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绿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大头鞋,浓眉毛,单眼皮,厚嘴唇;没戴帽子,只扎了个小小的黑围脖儿,短短的头发支楞着,两只冻红的耳朵。

 

  “小……小伟?”

 

  林十一能感到老虎不住的发抖,他伸出手,在后面轻轻的扶着老虎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小伟,长这么高了?”贾云溪终于说出了一句连贯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耻极了,就象电视上,小说里描写的那些最让人痛恨的父亲!

 

  “小伟,叫爸!”林凤仙撸下头上的围巾,露出一头黄色的卷发,冲着贾云溪点点头,拍打着孩子的肩膀催促着,“快叫啊!”

 

  贾伟刚刚在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就是那个给他姓氏的人。他印象中的父亲是没有脸的,只有一些很模糊的记忆,和诸如:狼心狗肺、抛妻弃子的评语。家里的照片都被妈妈烧了个干净,有合影的都剪去了半边。以前,哥偷着藏了一些合影儿,没人知道,贾伟也藏了一张。那是一张二寸黑白的免冠照,上面的人年轻极了,穿着军装,带着军帽,清瘦的脸,大眼睛深眼窝,微微的抿着嘴角。相片的一角是斜斜的四个小字:风华正茂;日期是72年11月。

 

  也没有人知道,贾伟会半夜里趴在被窝打着手电对着照片傻笑,这就是爸啊!爸爸就长这个样啊!

 

  贾伟咬着嘴唇,努力的瞪着眼睛,不能哭!也不能开口!他看着那人渐渐惨白的脸,心里有报复后的快感,也有莫名的哀伤。

 

  “妈?不是说给我哥送东西吗?”他适时的拉了拉妈的袖子,林凤仙这才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林十一,“十一叔,这是我给冬子做的棉裤,还有两双毛袜子!毛裤不暖和了,让他早点儿换上,那身子……”林凤仙看了看贾云溪,停顿了一下,“十一叔,您得盯着他点儿,鞋垫儿也要勤换!”

 

  林十一接过来,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只是不停的点着头。

 

  “老姐!”远处先是传来了林立堂的喊声,跟着就看见他人跑了上来,“快点儿!等你开车吃饭……姐夫?”林立堂也看到了贾云溪,十多年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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