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5————萧米
萧米  发于:2010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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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十一跟一个老教授吃完了饭,一边唠着,一边往外走,穿过饭店的大厅,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已经十多天没看见这人了。他从左至右的扫视着,然后就看到老虎坐在靠窗子桌边,同桌的还有一男两女。

 

  ―――――――――――――――――――――――――

 

  贾云溪本来是和肖一兵约好的,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叶香芝和她的同事。巧了!她这个叫安宁的同事竟然是肖一兵的大学同学。所以,四个人就拼了一桌,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安宁,学建筑设计的当会计,你没毛病吧?这不是白学了!”肖一兵冲贾云溪撇了撇嘴,“云哥,不管咋说,学不能致用,总是一大憾事啊!”

 

  贾云溪点了点头,“至少也浪费了那几年最宝贵的青春啊!”

 

  安宁是个长相平凡,甚至有点平庸的女人,唯一可爱的,是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肖老大!不是我想改行!跟学与致用相比,填饱肚子更实际啊!我一个县城的户口,能找着接收单位我就谢天谢地了!只要有钱拿,管它是不是专业对口呢!”

 

  叶香芝也点点头,“没关系的,以后有机会,再做回本行呗!丢了的专业,再捡起来!”

 

  “捡?”肖一兵歪了下嘴,给贾云溪摘了一块鱼肉,夹到他的盘子里,斜着眼睛看着叶香芝,“怎么捡?姐姐,你以为是刚掉了的五毛钱?一哈腰就捡起来了?”

 

  贾云溪慢慢的嚼着,心里也明白了一兵的意思,抿着嘴点了点头。

 

  “要不呢?还能咋捡?”叶香芝有点糊涂。

 

  “姐姐!你六年前丢下的专业,现在想捡?谈何容易啊!”肖一兵夸张了摇了摇头,伸手指了下那个盛鱼的船形盘子,“这跟刻舟求剑有啥区别?”

 

  “刻舟,求剑?”贾云溪念叨了一遍。

 

  “刻舟求剑啊!”叶香芝也品着这句话,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安宁。

 

  安宁笑了,“肖老大说的没错!就是刻舟求剑啊!那东西丢在时间长河的上游,而我只是在脑子里划了道印儿,人到中年了,再想找年青的岁月,呵呵,不是不可能,只是,对呀!谈何容易啊!”

 

  “不是不可能!”叶香芝拍了下桌子,很固执的看着三人说着,“那要看你丢的是什么!小肖,大哥,安宁,如果你丢的是个人呢?也许,那人也正在找你呢?”

 

  贾云溪低下头,拨拉着碗里的饭粒儿,是啊,人不是东西;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肖一兵也恍惚了,捏着酒杯沉吟着。

 

  安宁拄着下巴神游着,“

 

  绿草苍苍

 

  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

 

  我愿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又远又长……”

 

  肖一兵抬起头,对着贾云溪扬了扬头,“有位家人,在你身旁!”

 

  贾云溪听着奇怪,抬起头就看见了对面肖一兵和安宁投在自己身后的目光。他微微侧头,有个人就坐在了自己身边。

 

  “老虎,感冒好了?”林十一坐下后先是伸手探了下老虎的额头,然后,就维持着那个姿势跟其他三人打招呼,“我姓林!”

 

  “哥?”贾云溪不自在的拉下他的手,“早好了!”说完冲其他人介绍,“这是中医学院的林大夫!一兵,叫林哥!”

 

  肖一兵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抓过林十一的右手握了握,“林大夫!幸会幸会!”

 

  “我叫林白!”林十一抽回手,他不喜欢在医院以外的地方被称作大夫。

 

  “林大夫,听说你很擅长风水,给我看看手相吧,啊?”肖一兵说着,直接把手伸向林十一,眯着眼睛看着他。

 

  “小兵!林哥他……”贾云溪的肚子又开始痉挛了,他一手推一兵那只手,一手拉着林十一往后靠。

 

  “真的?林大夫会看相?”叶香芝也凑了过来,“我也要看!”

 

  “给我看看,这个对象能不能结婚!”安宁也加了一句,丝毫不觉得唐突!

 

  贾云溪推着肖一兵的手,冲着两个女人皱眉,“别听小兵瞎吵吵,我哥是大夫,不会啥……”

 

  林十一拉过老虎,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当娱乐大伙儿了,”说着,脱下外衣递给老虎,直接抄起了肖一兵的左手。

 

  贾云溪抱着林十一的衣服,只好看着,听着。右手按着肚子,左手抓着衣服。

 

  “既然是娱乐,就百无禁忌,哪儿说哪儿了?”林十一盯了肖一兵一眼,又看了看那两个女的。

 

  肖一兵抿嘴笑了笑,“你随便说,我随便听!”

 

  林十一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那个手,这人的手纹很浅,但也很乱,“父母双全,家业殷实,独生子!学业顺利,财运也不错。只是一条儿,一辈子辗转奔波,感情总是有头无尾……”

 

  “不准!”肖一兵拍了下桌子,一旁的安宁也点头,“林大夫,肖老大早年丧父,这是尽人皆知的啊!”

 

  “哦?是吗?”林十一松开手,撇了撇嘴,“许是我看错了!我看你父亲跟你一样,也是独子,看寿命……”

 

  “这就更不对了,肖老大是他二叔养大的,他爸咋能是独子?”安宁又摇了摇手,冲着对面的叶香芝吐了吐舌头。

 

  林十一闭上了嘴,看了眼脸色灰白的老虎,“老虎,咱走吧,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慢着林大夫,”肖一兵重整表情,一把抓过了林十一的左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给您看看!”

 

  贾云溪“啊”了一声。

 

  叶香芝睁大眼睛拍了下手。

 

  安宁大声叫着好,“肖老大的易经也算高段了,准确率90%!”

 

  贾云溪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压下肚子里的东西,看来,这场“娱乐”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了!

 

  林十一只好伸出左手,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心里开始长草了。贾云溪也看出来了,哥这个动作一来,就是要烟!

 

  92

 

  肖一兵捏着林十一的手腕子,仔细的看着。林十一的掌纹很深,直直硬硬的两条,“咦?”肖一兵惊讶的看着这只手,没错,只有两条呈鸡嘴形的掌纹,根本没有感情线!难道说,感情线与事业线重合了?不对,那样的话,应该是一条横纹顶地通天的,可这人的那条横纹根本就没到头!没有感情,没有婚姻,肖一兵撇了撇嘴,没人性啊!

 

  贾云溪看肖一兵半天没说话,就摸索着从林十一的外衣兜里摸出烟跟打火机,先是抽出了半根儿,后又放下了手,捏着烟盒跟打火机放到了桌子上。

 

  林十一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伸出右手拿过烟盒,咬着那支烟抽出来,再拿过打火机点着,冲着肖一兵晃了晃手里的烟,“来一根儿?”

 

  肖一兵点头拿起那个烟盒,抽出一根儿点上,“呼!林大夫,那我就胡说了!”肖一兵喷了一口烟,看到林十一点了下头,他放下手,扫了一眼旁边的贾云溪,“云哥,我要说错了,你可得帮我兜着点儿!”

 

  贾云溪眨了眨眼睛,轻轻的笑了一下。

 

  两个女人也兴奋的看着肖一兵,那个激动啊,不亚于看一场乒乓球赛!

 

  “父母早亡!”肖一兵靠回椅子,慢悠悠的说了第一句。

 

  两个女人张大了嘴,抽着气感叹着。

 

  林十一抿了下嘴,贾云溪点了点头。

 

  “有家不守,有业难从!”肖一兵边说边想着怎么措词,一边的安宁拐了他一下,小声说:“肖老大,别甩词儿了,这都是啥意思啊?”

 

  “命是富贵命,心是玲珑心,就是活的冷清了点儿!”肖一兵说一句,停一会儿,好像在看着林十一的反应。

 

  贾云溪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兵!”

 

  “啊,我补充一下,虽没婚运,却有子息!“肖一兵歪着嘴古怪的笑了笑,“林大夫,我一直奇怪这个,难道是我看错了?”

 

  林十一弹了下烟灰,把手放在老虎桌面下的腿上,安抚的轻拍着,冲肖一兵笑了笑,“你没看错,小肖,孩子跟婚姻没有必然联系!”林十一伸出食指敲着桌边,指头指着肖一兵,“结了婚的,也不见得会有儿子!你说是吧?”

 

  肖一兵掐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看着林十一咬了咬牙。

 

  林十一把烟盒儿和打火机揣回外衣里,低头跟老虎说了两句话,老虎就点着头,跟旁边的叶香芝告别。

 

  “云哥!”肖一兵往桌边靠了靠,冲贾云溪伸手,“说好了你今天陪我的,不醉不归!你还没送我回家呢,不能走!”

 

  贾云溪点点头,抱着手里的衣服冲林十一皱眉,“哥,要不,你先走吧!一兵一多就迷糊,我得送他回去!”

 

  林十一斜了眼肖一兵,拍了下老虎的脸,“我没事儿,等会儿我送你们走!”

 

  两个女同志吃饱喝得了,就先告辞了。剩下三人品着茶水,各怀心事的胡侃着。

 

  “云哥!”肖一兵的脸被店里的暖气烤的脸红扑扑的,走过来坐在贾云溪身边,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肩膀上,拽起贾云溪的手,一边摸着上面的纹路,一边念叨,“多好的一生啊!有苦有乐,有兄弟,有朋友;有事业,有信仰;有爱人,有孩子;嗯,是个持家有道,贤良淑德的……”

 

  贾云溪奇怪的看着林十一,林十一硬是捏着他的手腕子抢下了那只手,“小子,才几杯啊?就左右不分了,你看的这是只右手!”

 

  贾云溪这才明白,举起左右手端详了一会儿,还真是有很大的区别。

 

  “哈哈!”肖一兵吐了下舌头,更是直接趴到了贾云溪的腿上,去看那只左手,“云哥,我告诉你啊!真正的大师,看手相都是两只手一起看的!右手就是你的先天,左手就是你的后天!嗯……”肖一兵醉眼迷离的盯着那只左手,拇指抠着那根儿半路分岔儿的生命线,咬着下嘴唇半天没说话。

 

  “一兵,咱回去吧!你回哪儿?”贾云溪摸着他的头发问着,他知道肖一兵有三个家:一个是自己的宿舍,一个是七道街的新居,一个是南舍子的老宅子。

 

  林十一站起来结帐,回来时,看到肖一兵还趴在老虎的腿上摸着那只手。他拉起那个瘦高个,半拖半拽的往外走。肖一兵磕磕绊绊的边走边回头,冲着贾云溪叫着:“云哥,要狠点儿心啊!你这手相就四个字!”肖一兵冲着后面伸了四个手指:“情长恨长!”

 

  林十一用力的掐了下他右臂的肘关节,低声喝了一句,“闭嘴!”肖一兵顿时没了声音,只是瞅着贾云溪干嘎巴嘴。

 

  好不容易上了车,肖一兵趴在贾云溪的身上胡乱唱着,林十一漫无目的的转着方向盘。他可不想按老虎说的,把这个人拉到省医院宿舍去。

 

  “小兵,回南舍子?周末了,回去看看你妈吧!”贾云溪拍着肖一兵的脸问着,肖一兵翻身仰躺在贾云溪腿上唱起了《草帽歌》:“

 

  Ma-ma, do you rerember

 

  the old straw hat you gave to me?

 

  I lost the hat long ago

 

  flew to the foggy can you.

 

  Yeah, ma-ma, I wonder

 

  what happened to that old straw hat ……

 

  ”

 

  贾云溪扶着他的肚子,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的林十一笑了,“哥,你想大婶儿吗?”

 

  林十一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我小时候,总会看着别人家的妈妈拉着孩子的场面发呆。有人看见了就说,可怜的孩子,肯定又想他妈了!”林十一笑了笑,“我连她长啥样都不知道,咋想?想啥?”

 

  贾云溪看着镜子里的人,只能看到两只反着光的镜片。

 

  “要说想,我就想,想啊,想着,啥时会有个能想的人呢?有个有脸有身子有声音的影子去想啊!”林十一说着摘掉了眼镜,“老虎,你想你妈吗?”

 

  “想!”贾云溪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哥,妈是谁啊?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鄙视你,妈也不会抛弃你的!有妈多好啊!小兵!”贾云溪摸了摸肖一兵的小胡子,那人已经睡着了,“有妈的人,喝醉了有地方撒疯儿,难过了有地方哭啊!这人世的压力要是有100,妈就能给你担50啊!”

 

  林十一没有说话,闷头开车,不一会停在了一个四层小楼前。

 

  “哥,这是……”贾云溪指着窗外问他。

 

  林十一走下来,开门把肖一兵拖下来,冲老虎晃了晃脑袋,“你呆这儿吧,我把他送上去!”

 

  “这是哪儿啊?你咋知道的?”贾云溪抻脖子望着那幢楼,很老旧的日式老楼,窄窄的小窗户,看上去有50年的历史了!

 

  “这是小彭的家,哼!便宜这小子了!”林十一说着,又往上扶了扶怀里的人,心里念叨着,最好能把这人尽快送出去,那样就不会有人缠着老虎了!

 

  “小彭?”贾云溪念叨着,目送着那两个人进了楼,然后马上就惊叫了一声:“小威?”是了,就是那个一头小卷儿的年轻人。贾云溪的眼前马上出现了那张脸,印象太深刻了,就象照镜子啊!只不过镜子里的是十年前的自己。他推开车门,捂着嘴跑到路边的树根下开始干呕,然后是吐酒、吐菜、吐酸水儿、吐胆汁!贾云溪咧着嘴笑了笑,还好没吃大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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