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5————萧米
萧米  发于:2010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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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子看着二叔出去关门,这才回头看这个人,灰色对襟盘扣的上衣,黑裤子,黑皮鞋。这张脸没啥特点:眼睛不大不小,肤色偏白,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看年纪应该在60上下。

 

  “坐!”那人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冲冬子扬了扬眉。

 

  冬子晃了晃,只好坐了过去,目光扫到那人左手拇指的绿板指!啊!这人见过,这就是那天肖哥接的那个人,“您……”

 

  “我叫肖壁!你可以叫我肖先生!有问题尽管问,一会儿到了时辰可就必须听我的了!”肖壁拍了拍孩子的头,声音低沉而柔和,让人很舒服。

 

  “嗯,鸡呢?”冬子扫了一圈儿屋子,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张单人床。

 

  “鸡?”肖壁愣了一下,后又笑了笑,“你是说牺牲?”肖壁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的瓷盒子,有点儿象印泥盒子,“你说的是这个吧!”肖壁把盒盖打开,一股麝香扑鼻而来,冬子探头看,里面是红红的膏体。

 

  肖壁用右手小指抠了一点儿红色的膏体,冲冬子晃了晃,“这是鸡血、朱砂、麝香一起调的,作用一样。其实本没有必要现场杀鸡,只不过有人喜欢故弄玄虚,杀鸡骇猴罢了!”

 

  “噢!”冬子点点头,他想,确实如此!每次那个死鸡一阵扑腾,现场的人全都面如土色的,心里对那些半仙儿也肃然起敬了。

 

  “来,孩子,抬头!”肖壁托起孩子的下巴,伸着那个小指就要往他的额头上抹,将将要碰上的时候,他的手停住了,盯着孩子的额头仔细看:“嗯,这是……”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些冬子听不清的话,后来又把那个沾着朱砂的小指移到了冬子的脖子上,“来,仰头!”

 

  冬子听话的伸长脖子,感觉那个小指在自己的喉结上蹭了一下,湿湿凉凉的。冬子想,应该是鸡血朱砂膏。冬子收回头,正对上肖壁震惊的脸。

 

  肖壁勾着孩子脖子上的红绳,盯着那个骨牌看了一分钟,“孩子,这是哪儿来的?”

 

  “嗯,朋友送的!”冬子不舒服的扭了扭脖子,伸手扯回了骨牌放到领子里。

 

  “朋友?”肖壁扶着心口,慢慢的坐到了床上。

 

  又过了一会儿,“孩子,你这东西,能让给我吗?”

 

  “让你?”冬子瞪着眼睛,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嗯,你可以开个价,多少都行啊!”肖壁一脸诚恳的看着孩子,“我知道你奇怪,象我一个土埋半截儿的人,咋会抢小孩的饰物呢?唉,孩子,我只能说,你这个东西,好象是我祖上遗失多年的物件儿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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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上?”冬子摸着骨牌有点儿愣,这不是小瑞的爸爸留给他的吗?肖壁的祖上?难道……“不可能,这是我朋友家传的,你肯定是认错了!”

 

  肖壁抬起右手,用大拇指上的扳指蹭了下自己的下巴,慢慢的摇了摇头,“孩子,有机会来我家看看吧!到时候的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咋样?下个礼拜天?”

 

  “去你家?”冬子不太明白,无论如何,冬子都深信这是小瑞的东西。不过,也许这是搞清小瑞身世的机会,所以,他慢慢的点了下头,“那就下个礼拜天下午吧!”

 

  “嗯,能带上你那个朋友一起来吗?”肖壁眯了眯眼睛,右手的拇指摩挲着左手上那个扳指。

 

  “啊?带他?”冬子眨了眨眼睛,“再说吧,我也不一定能碰着他!”冬子留了个心眼儿,小瑞毕竟是个异类,还是小心些好。

 

  “碰不着?他是……”肖壁还想说什么,被开门声打断了。

 

  叶香云推着文文走进来,“先生,就要12点了!”

 

  肖壁把孩子拉过来,让叶香云出去,又冲冬子扬了扬脖子,“压住你姐姐的肩膀,千万别让她挣脱!”

 

  “挣脱?”冬子有点儿蒙,难道不是拉着文文姐绕着菜刀转圈儿吗?

 

  肖壁拉着文文坐到床边,示意冬子走过来,让文文转过去,面对冬子,背朝自己,“孩子,你压住她的肩膀!”说完,又拍了拍文文的后背,“文文,会很疼,一定要挺住,难受就抓着你弟弟,千万不能跑,啊?”

 

  文文冲着冬子点点头,又笑了笑,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冬子把着她的肩膀,文文姐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衣,肩膀就象个椅子背一样又扁又硬的,“没事儿的,文文姐,怕就闭上眼睛!”冬子了解那种难言的恐惧,他低头扫了一眼那个红痣,慢慢的把文文细瘦的身子拉进自己的怀里。

 

  肖壁此时已经关了灯,走过来先是撩起了文文的睡衣,沿着腰椎向上捏着,冬子只听到“啪啪”的骨节作响,每响一声,文文就抖一下。

 

  ――――――――――――――――――――――――――――――――――――――

 

  贾云溪坐在厅里,靠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女人,一个圆脸、大眼睛、长头发的小个子女人,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人很健谈。因为,这半个多小时,贾云溪几乎没机会插嘴。

 

  这就是云海的小姨子,叶香芝。论年龄应该已经三十二三了,是一家高校的老师。叶香云特意挑了这个机会造成俩人的偶遇,俩口子早就躲进了卧室。贾云溪笑了笑就接受了,偶遇?谁会在半夜十二点守在姐姐的家里等着偶遇?

 

  “大哥,你信这个吗?”叶香芝拢了下额前的头发,冲文文的房门眨了眨眼睛。

 

  贾云溪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个门,慢慢的皱起了眉,转回头对着叶香芝摇了摇头,“你信吗?”

 

  叶香芝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大哥,这东西啊,要我说,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哦?”贾云溪尽量投入的跟她对话,一点点找回自己的发言权,“那你说说,怎么个不能全信呢?”

 

  “嗯,”叶香芝谨慎的看了看姐姐的房门,站起来走到贾云溪身边的位置坐下,特意挨得他很近。

 

  贾云溪惊讶的向旁边闪了闪,没成想被叶香芝拉着手臂拽了回来。

 

  “大哥,我小声跟你说,别让我姐她们听见!”叶香芝拍了拍贾云溪的肩膀,让他低头。

 

  贾云溪看她一脸天真,就释然了,低下头去听。

 

  “去年正月初三给我二叔上坟,我在我姐家给二叔包饺子,我和完馅儿,就边看电视边等着面醒好。然后吧,我就看见文文出来了,直冲着厨房走过去。我就奇怪啊,文文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去厨房干啥?”

 

  “饿了呗,找吃的!”贾云溪接了一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过了十多分钟,也没看见这孩子出来。我就走过去看啊,”叶香芝睁大眼睛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大哥,我就看见文文拿着筷子,正在那儿拨拉那盆子馅儿呢!”

 

  “拨拉馅儿?”贾云溪也纳闷儿,“拨拉那个干啥?”

 

  “我仔细看啊,原来文文正往外挑葱姜呢!”叶香芝说着拍了下腿,直起身子靠在了沙发上,不说话了。

 

  “挑,葱,姜?”贾云溪还是没明白,回头看着她等着答案。

 

  “文文足足挑了半个小时,我也没敢进去。二姐买点心回来,叫了文文一声,她一惊,就扔下筷子晕倒在地上了。再醒过来时,自己也不知道为啥干这个!”叶香芝说完,看着贾云溪叹了口气,“唉!大哥,你不知道,二叔活着的时候,最烦葱姜,就是炒菜的时候也不能放一星半点儿的。这个事儿,只有二婶儿,大姐,和活着的二姐知道!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啊!”

 

  “你二叔?”贾云溪愣了,回忆着云海讲的那个故事,慢慢的睁大了眼睛,“你,你说文文……”

 

  叶香芝摇摇头,“我啥也没说,二姐也没告诉文文,就算是巧合吧!所以我说这神儿啊,我没见过,就不能否认它,没有那个发言权啊!大哥,这就是我说的,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如果他们在,我在这儿给他们行个礼,我敬着,但不会供着!我就想啊,要是世上真有这些东西,那活着也就没那么苦了!”

 

  “没那么苦了?”贾云溪又重复了一遍,自己也在思考着这句话。

 

  “就有一个希望了!大哥你说,要是这世上真有鬼神儿,那就真的有前生来世了,那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失去的东西,错过的人也就有找回来的机会了!”

 

  “找回来?”贾云溪忽然想起了哥说的那个“有下次”。

 

  “大哥,你讨厌相亲吧?”叶香芝一脸了然的点了下头,“我也讨厌!可这是亲人的好意,所以,我等了这么久,就是想让她们放心!大哥,你说这人,必须要有个伴侣吗?”

 

  贾云溪先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抬起头直起身子靠回了沙发背,“总要又一个吧,如果你怕寂寞的话!”

 

  “人都怕寂寞啊!”叶香芝小声念了一句,“可是你想要的人已经成了别人的伴侣呢?”

 

  “嗯?”贾云溪眨了两下眼睛,看来这人受过伤害,“那就再找呗,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说完他轻松的笑了笑,“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都是啊!”

 

  “再找?”叶香芝摇了摇头,“人的心很窄的,等他回来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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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子压着文文的肩膀,控制着她剧烈的挣扎,眼睁睁的看着肖壁从文文的脊椎骨缝儿里一连挑出了七根毛——那种细长的,轻软的羽毛。而现在,他正在文文的颈椎上挑着第八根!

 

  文文咬着冬子的衣服,抱着他的腰,浑身大汗的抖着。

 

  冬子以前是听过羊毛癲的,可这鹅毛癫还是第一次见过,他不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进到文文身体里的呢?他分明一直在看着,却只看到那只手在骨节处虚捏了一下,小指就凭空挑出了一根羽毛。

 

  “别动,最后一根儿!”肖壁低声说了这句话,放下文文的睡衣,把手伸向文文的后脑,抬头看了眼冬子,“孩子,一定要抓住她,这个魂魄的怨念很强,自己给自己种了九枚透骨钉,看来,她是打算一直寄生在文文的体内了!这最后一根挑出来,她就再也贴不住人身了。窜出来的那一刹那,文文会有如扒皮蚀骨般的疼,哪怕她咬你、抓你,你也不能松手,听明白了吗?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冬子使劲的点了点头,感到怀里的人也收紧胳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肖壁伸出右手,先是轻抚了几下文文的后脑,慢慢拨开头发,左手探过去掐住她的后颈,咬破左手小指,两只手一掐一捏——

 

  文文一声惨叫,冬子咬着牙挺着她的抓挠和挣扎,也出了一身汗。

 

  肖壁终于挑出了那最后一根毛——是一根红色的,亮闪闪的小羽毛。他松开了手,羽毛就飘上了半空,回旋着。

 

  “我不是阎王,管不着你的事儿,只是这孩子的身子你是占不得了!”说着,肖壁迅速掏出一条黄裱纸贴到文文背上,再一划一按,那张纸条就消失了。冬子却看得清清楚楚的,文文的后背亮闪闪的有一道红色的铭文。

 

  “不走吗?”肖壁盯着那片羽毛,回头冲冬子使了个眼色,自己慢慢站起来,挡到俩孩子身前,抬起左手冲那根羽毛挥了挥,“看见吗?它已经好久没有吞噬过灵魂了!要么我送你去投胎,要么我的宝贝就要拿你填肚子了!”

 

  冬子在他身后看不清这个“宝贝儿”是个啥,就见一阵绿光闪过,一只身形巨大的鹰飞了起来,带起了满屋子的疾风。肖壁抬头吹了声口哨儿,那只鹰就闪着一双绿眼睛落到了他的左肩上。

 

  冬子张着嘴,不敢叫也不敢动。文文似乎是晕过去了,软软的趴在冬子腿上,一动不动。

 

  “不想投胎?傻啊!你以为占着这个身子就能见到他?他已经死了多少年了,早就转世了,怎么会记得你呢?这么深重的怨念,投胎也不会快乐的!不如喂了我的宝贝儿,我替你念一段往生咒,魂魄归于尘土,你就什么怨都没了!”说着,肖壁抬起左臂,那只鹰拍着翅膀就要飞起来。

 

  冬子一直隐约的听到有人轻语,只是听不真切,此时,他已然听清楚了,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边哭边说着,“我想他啊,我想见他啊,见不到他,见见他的家人也……”

 

  “先生!”冬子放下文文,冲到肖壁身前,伸手挡住了那只绿眼睛的鹰,“求你放过她吧,别吞了她,让她投胎去吧!”

 

  肖壁看了看孩子,伸手拍了拍鹰的头,“我的宝贝饿了好久,你不让它吃,它饿急了,连我也控制不了的!”

 

  冬子咬咬牙,转身看了看半空中那片红羽毛,“姐……阿姨!我知道你想见的人是谁,既然想见他,你就应该去投胎,那或许还有相遇的机会。而现在,就算让你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见你。还有啥比这个更痛苦的呢?文文是他唯一的孙女,你也不想见她虚弱致死吧!”

 

  肖壁站在孩子的背后,看那羽毛慢慢停下了转动,静静的停在了那里抽泣着。

 

  “阿姨,只有你重生了,有了真实的生命就有希望了。有希望遇上,有希望找回来,有希望开始啊!这才是一条光明的路啊!”冬子抬手冲那片羽毛走过去,那羽毛转了两圈儿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先生,请您送她去投胎吧!”冬子托着那片红羽毛转过来恳求肖壁,“我可以给你的鹰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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