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到归时方始休(出书版)+番外 BY 梨花
  发于:2010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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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白梳洗了来到前厅,原本以为不过是试两套过年衣服。虽然并不爱美,但对于已经五年没有穿过新衣服的李书白来说,上官千斩这一窝心的举动还是很令他高兴和感动的。尤其是那些衣服的布料与做工的确精良无比,就连他做这一生中最大的官时,面对这样的衣服也只有望衣兴叹的份儿。

可是当试了十套,二十套,三十套,而裁缝师傅们又拿出第四十套的时候,李书白的脚终于软了,他坐到椅子上,吞了口唾沬,艰难的问道:「风……风凉,你不会告诉我,还……还有好多衣服要我试吧?」

已经四十套了,难道真的还会有五十套六十套?上官千斩以为他是冻死鬼脱生的吗?就算是冻死鬼,这些衣服在身上,热也热死了。

风凉看了看手中的单子,喃喃道:「嗯,各式绸缎套衣三十套,长外衣三十套,狐皮大氅二十条,貂皮大氅二十条,靴子四十双。」

他抬头看向李书白:「李公子,这还有许多没试呢,我想试完了,大概刚好能赶上吃午饭,你就先忍着吧,早饭都留到中午吃,不是我吹牛,咱们这里大年三十儿的午饭,那简直不比皇帝的年饭差,飞禽走兽海味山珍,你就……」

风凉又开始滔滔不绝。李书白虚弱的摆了摆手,觉得头在隐隐作痛,他勉力站起身来,好不容易终于将这些衣服靴子都试了一遍,果然便到晌午了。

就有一个小厮过来请他到前厅吃饭,说是宴席已经齐备,李书白还没说什么,风凉早已一蹦三尺高,急急吩咐小厮领着裁缝们去领赏钱,他这里拽着李书白便跑到前厅里去了。

李书白一进大厅,就觉得心底「嗖嗖」的冒开了凉气,只见偌大的一个厅中,摆着十几桌宴席,桌边都是些衣着华丽,气势惊人的汉子。娇婢美仆穿梭在各桌中间,手上食盘中的餐具全是白银打造,崭亮的晃人眼睛,想也知道,能在这里用餐的人,定然都是魔宫中有身份地位之辈。

上官千斩见他们来了,连忙站起迎过来,挽着李书白的胳膊往里走,一边含笑道:「不用怕,这些都是我的兄弟,和我共过生死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贴近李书白的耳边,悄悄笑道:「你如今便等同于他们的大嫂一般,只有他们怕你的份儿,没有你怕他们的理。」

「你……」李书白气结,心想这种玩笑也是能当众开的吗?偏偏当着所有人面儿,不但不能发作,更是连话都不好说一句,只好带着又羞又喜的心情与上官千斩落座。

底下的那些魔宫中人,都知道自家宫主的德性,此时见他和一个男人状甚亲密,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就是觉得李书白有点儿老了,似乎配不上宫主,不过宫主既然都不在乎了,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置喙这个事儿呢?

一时间酒菜流水般的端了上来。上官千斩举杯道:「各位兄弟,一年只得一个除夕,平日里大家奔波在外,只有这一天能聚在一起,多余的话我不说了,还是那句我们当日在一起时的誓言,同富贵,共患难,兄弟们对我的情义,我上官千斩都记在心里呢,来,干一杯,预祝咱们明年的日子更好,更辉煌。」

李书白在旁边听着,心道:这几句话虽然没有什么文采,但自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有一股子豪气,就是让人甘心为他卖命,让人听听着,只觉得血都要沸腾了。他忍不住看了上官千斩一眼,暗暗的想:这若由我来说,何止千万句有文采的话,可我能说出他这一股气势吗?

自然不能,这便是我和他的差距了吧,他是当世的大英雄,而我,连自己的冤屈都不知道能否有出头之日。从前千千便说我迂腐,难道我真的是迂腐吗?

他正想着,不知不觉的也将酒一口饮尽,谁知那酒是北方的烧刀子,又辣又烈,只把李书白呛得不住咳嗽,连眼泪险些都辣了出来。

一旁的上官千斩见状,连忙从ㄚ鬟手里接过白襟替他擦拭,又将一杯水喂到他嘴里,一边气道:「小三,我不是告诉过你把这杯酒给换成女儿红吗?你都干什么去了?」

小三委屈的道:「爷只吩咐我把旁边的酒换掉,又没说是哪一边的,我以为还是哪位艳名远播的侠女,或者什么艳绝天下的花魁,所以就换了右手边儿的,谁知道今儿却是个男子,爷也不提醒一声,我这才从西北回来,宫里发生的大事还不知道就来帮忙了,到底出错了吧?」

风凉在一旁偷偷的笑,他和小三可谓是冤家对头,两人都对小卫有好感,碍于对方的性格不敢明争,但暗斗可没少过,此时见他出了糗,心里自然快意。

果然听上官千斩又气道:「好了好了,我说一句你就能说上十句,你是宫主还是我是宫主呢。」

「是我不好,没喝惯这种酒。」李书白惟恐上官千斩为了自己惩罚无辜仆人,连忙打圆场,未等说完,又咳嗽了好几声。

上官千斩知道他的心思,焦急道:「行了,你就不用替他们说话了,这些东西让我惯得都无法无天的,先前由风凉那里,你还没有体会到?这时候还有心思帮他们说话,来,再喝一杯水。」

底下一个粗犷的汉子起身长笑道:「叫我说,宫主也别太娇贵宫主夫人了,咱们江湖人就是这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作风,惊涛宫主那样高贵,可惊涛魔宫的那些人私底下不也是这样?好在咱们宫主没那么多臭规矩,我看啊,宫主夫人也该早日习惯咱们的作风才行,兄弟们说是不是?」

当真是一呼百应,底下跟着一片轰然叫好声。只把李书白羞窘的,面皮红透了,却又发作不得。

这些日子上官千斩对他百般温柔,就是铁石心肠也化了,何况他本就对上官有愧,如今日日被他体贴呵护,又亲眼见他种种精明豪爽之举,每每气魄惊人。心中也早将一腔深情尽数系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感情一事便是这样,它要发生的时候,天崩地裂也不能阻止。李书白心中也深知此乃背德之举,也曾想挣脱,然而相处的日子越久,上官千斩也便像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沉沦下去。

只是此时在众人面前被当众揭破这感情,又被喊作宫主夫人,仍是羞窘无地。

好不容易一场闹剧总算落了下去,厅中众人开始喝酒吃菜。李书白脸上的红潮才退了几分。忽见上官千斩夹了一块脸皮带肉的东坡肘子放到他面前碗里,含笑道:「那酒性子太烈,你禁不住,要多吃些东西才不致伤了脾胃,这东坡肘子是方大厨的一绝,不腻人,你尝尝看。」

他说完,又夹了一块冬菇放到饭上,接着是花菜,还有许多李书白都叫不上名字的珍馐美味,不到一会儿功夫,他的碗上就堆出了个大尖儿。

「够了,你……你这是喂猪呢?」李书白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潮又攀上脸来。上官千斩对他的无微不至的确令他十分感动,细细咀嚼着饭菜,只觉齿颊留香,心中更是暖烫无比。他慢慢的道:「果然是魔宫的厨子,这手艺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厨子的手艺再好,哪能比得上宫主的心意足呢?」风凉在后面嘻嘻笑着,他本来和小卫在下面的席面上吃饭,如今吃饱了,便上来换小三下去吃,正好听见李书白的话,便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果然,上官千斩给了他赞许的一眼,只把这家伙给得意的,心想只要宫主给我做主,小卫还不是我的,嘿嘿,那个小三哪能争得过我啊?宫主宠的也是我。

上官千斩见李书白的脸已经要滴出血了,知他受礼教束缚惯了,还是听不惯这种打趣的话。于是只好正色道:「嗯,这倒不然,魔宫的厨子们同时也都是高手,都是在魔宫一手训练出来的,所以不能称之为找不出第二家,因为别的魔宫的厨子们,也是一批训练出来的,虽然风味不同,但手艺却不分上下。」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小厮进来报告:「启禀宫主,留凤楼的凤来香姑娘在外面求见。」

一语未完,大厅里落针可闻,那些魔宫中人都知道凤来香是去年除夕席上的娇客,如今竟然不请自来,显然是来者不善,偏偏宫主身边已经换了新人,可他又对过去宠幸过的姑娘们十分宽容,如此一来,真不知有什么样的好戏上演了。

因此,那些家伙都是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看戏心态来观察事态发展。

上官千斩恨得牙痒痒的,心想这群混账家伙,竟然想看爷的戏。刚刚小三提了自己往年身边尽是些女子,他心中就不高兴,惟恐李书白生气,如今这个凤来香竟然自己上门了,这可真是令他头疼。

思索了半晌,便挥手道:「就说我今日不见客,让她回去吧,若以后有空儿,我接她过来给我们大家弹琴作画。」说完,那小厮忙喏喏去了。

众人一见无戏可看,立刻嘘声一片,气得上官千斩险些吐血,暗道这就是纵容下属的后果啊,早知这样,我就该学惊涛,那家伙只一眼就可以让他的属下们噤若寒蝉,只要嘴角边扯起一丝冷笑,还有谁敢造次,你再看看我手下这群混蛋,就差没直接造反了。

他这里气得不行,而等候在门外的凤来香更是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她是这京城中首屈一指的花魁,向来只有人等她的份儿,何曾她去迁就过人。即便使迫切想要和上官千斩一夜春风,来吸取他的深厚内功,但花魁的架子在那里,她不得不端着架子在留凤楼等着,谁想这一等就是一个冬天,以至于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放下花魁的面子,亲自纡尊降贵的来见上官千斩。

上官千斩这个人虽然心肠很硬,但对于和他有过关系的众多情人们却向来都很心软,凤来香估摸着就算对方不愿意见他,但总会容许她进魔宫里坐一坐。

魔宫中是不许寻常人出入的,她都不计较身份而甘愿在那偏僻的角门外等了,目的就是引起上官千斩的同情怜惜,可万万没料到的是,却等来了一道逐客令,而这道逐客令甚至都不是他本人亲自来下的。

凤来香怨恨的盯着那道角门,忽然回身便走。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暗恨道:「上官千斩,你今日竟然如此无情的折辱于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等着吧,我要让你魂断心碎,发狂而亡,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上官千斩哪知道凤来香已经把自己恨了个底儿掉。他只顾盯着李书白吃饭,已经逼他吃下了两小碗米饭,将桌子上的菜都尝了一遍。

李书白碍于众人的视线都偷偷集中在这里,不敢有过分的举动,然而肚子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小声求饶道:「够了,我以往总吃不饱,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一顿饱饭吃就好了。可如今胃都饿的小了,你一下子让我吃这么多,我怎么受得了。上官,我想回房去歇歇。」

上官千斩想想也有道理。刚刚对李书白好的那时候,听闻他讲起过这五年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结果自己弄了丰盛的宴席,如同填鸭般使劲儿逼他往肚子里塞。

当时书白自己也很努力的吃,然而只吃了两碗米饭就说不行了。不但如此,到傍晚的时候,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整整一天水米未进,连续三天只能喝点细粥吃点咸菜。都是因为撑坏了。

后来他吸取教训,采用了循序渐进的喂饭方法,总算将他的饭量由一碗增加到一碗半,身子也日渐丰盈。今天他吃了两碗饭,想必真的是饱了。

上官千斩一边想着,便忍不住伸手桌下,撩开李书白的衣服。只把他吓得脸色苍白,还以为对方喝醉了,要在这这种地方便猥亵自己。

「别害怕,我不过是摸摸你的肚子罢了。」看见李书白惨白的脸色。上官千斩不由失笑:「放心,你现在是我的爱人了,我怎可能如此侮辱于你。」

他一边说,一边在裹里着中衣的肚子上摸了一把,觉得确实有了一定的弧度。这才把手抽出,转身对风凉道:「送书白回房,让他好好歇歇吧,我等一下就回去。」

风凉答应一声,陪着李书白回后院去了。

上官千斩顿时没了顾忌,一个箭步冲下桌去,逮着一个手下的衣领子大吼道:「奶奶的,你这个臭小子竟然敢看自家宫主的笑话,看看我今天不把你揍成猪头,我也对不起这宫主的身份了。」

那被逮住的手下嗷嗷叫道:「冤枉啊宫主,想看笑话的又不是我一个,宫主干嘛只拿我撒气。宫主嫂子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样野蛮,哎哟……」后面这声惨叫是因为他的肚子上已经挨了一拳。

刚刚还发誓生死与共同富贵共患难的其他下属们很没义气的作鸟兽散,不过上官千斩的目光可没有因此而放过他们,他狞笑着道:「哼哼,兔崽子们,刚刚不是都很威风吗?等着,一个个都等着,看本宫主怎么收拾你们,放纵久了,今天就来教教你们遵守宫规尊重宫主的重要性。」

笑话,刚才?刚才书白还在这里,那是个行动举止都讲究斯文守礼的人,他敢在他面前露出这副野蛮的样子吗?万一把他吓坏了,从此后深惧自己怎么办?他又不是这群皮糙肉厚,神经比蟑螂还强劲的下属。

李书白和风凉正往回走呢,忽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风凉奇怪的看向他:「公子,你怎么不走了?」

一边说着,却见他向来路上望。弄得风凉也忍不住向身后望去,然后又回过头来:「没什么啊,公子看见什么稀奇东西了吗?」

「不是看见,是听见。」李书白皱着眉头:「风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前厅里好像……忽然热闹了不少。」

其实他是想说好像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妥,别说魔宫是天下最可怕的存在,别人都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就算真有人要寻仇,谁会挑除夕这种日子来寻仇啊。

风凉仔细听了一听,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拉着李书白继续挪动脚步,一边笑道:「公子别多心了,那帮兄弟们都是粗人,宫主也不禁管他们,你如今这一走,他们还不放开了胸怀吃菜喝酒,行酒令喊口号的都有,所以大概你觉得热闹了。」

嘿嘿,那些可怜的家伙们大概此时正被宫主招呼着呢,啧啧,真不是一般的惨啊,风凉很幸灾乐祸的在心里想。

一阵风吹来,李书白觉得有些酒意上涌,脑袋也有点儿晕,他听风凉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加快脚步回到了房间,头一挨上枕头,就觉得神思恍惚起来,却又不想睡觉,一幕幕的往事便如同走马灯一般,纷纷乱了的在脑子里转着,让他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悲凉,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第八章

风凉知道他喝了烈酒,把他送进来后就去厨房催着叫熬解酒汤了,除夕的中午,ㄚ鬟小厮们大多放假回家,其他的多在前厅伺候着,余下的几个也都在各处玩耍吃喝,因此这房里竟没有一个人在,上官千斩自然是安排了影卫日夜保护李书白的,但现在李书白又没遇到危险,顶多算是有些神经质,因此暗中的影卫想了又想,觉得这种安慰人的事儿不在自己职责之内,也就乐得不现身。

所以李书白哭了半天,才被端着解酒汤赶回来的风凉发现。

「哎哟我的公子,这是怎么了?」风凉吓得一声叫,眼见李书白身旁的枕头上已经湿了一大片,心想这要叫宫主看见,以为我招惹的,我……我还不得剥去一层皮啊。

正想着,冷不防李书白一手拉住了他,絮絮叨叨的不住说那些陈年往事,自己是多么冤枉之类的话。

风凉这才醒悟,原来是喝醉了。他松了口气,连忙把解酒汤递上去,陪笑道:「来,且把这个喝了,睡一觉就好了。」

话音未落,李书白忽然吓得坐起,尖叫道:「不,我不喝,我不喝这种东西,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他拳打脚踢,风凉一时不防,让他把那碗醒酒汤给砸了个粉碎。

暗处的影卫一听,什么?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人,也太大胆了吧。于是立刻尽责的以鬼魅形式出现,差点儿没把风凉吓死。待醒悟过这是影卫后,他无力的挥手道:「喝醉了,耍酒疯呢,没你的事,该哪儿哪儿待着去。」

影卫仔细观察了一眼,确定风凉所言不假,于是立刻回到黑暗的存身角落里去了。风凉按住了李书白的手脚,大声道:「公子,你看,这里是魔宫啊,你是宫主的爱人,不会有人敢来害你的,不管你以前曾经遭遇过什么,现在都不用害怕了,你看见刚才那个黑忽忽的,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了吗?那是影卫,平时宫主从来不动用的,结果他却让影卫来保护你,宫主对你的感情很深,不会有人敢来加害于你,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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