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2————萧米
萧米  发于:2010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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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子低着头,用脚蹭着地面,过了一会儿说:“爹,我考完试就没事儿了,到时候我去我爸那儿住!”

 

  “啊?”林十一也干脆停下来,“不是说好了等他找到房子的吗?”

 

  冬子摇摇头没吱声。

 

  林十一拉了他一把,孩子只好抬起了头。他这才发现,孩子的眼圈儿也红了,眼泪正在里转呢!

 

  “怎么了这是,这几天等不了了?”

 

  “不是,”冬子别过头,抬起胳膊抹了下脸,小声咕噜了一句。

 

  林十一没听清,皱着眉问,“什么?”

 

  冬子跺了下脚,带着哭腔喊着,“我讨厌四舅!”

 

  “啊?”林十一愣了,心想,这林立景跟老虎不对付,怎么连孩子也掺合进去了,“老四?他惹着你了?”林十一又摇了摇头,“不能吧?他们一家都挺护着你的!”其实,整个林家都很怜惜这孩子。

 

  冬子抱着脑袋晃着头,渐渐演变成摇晃全身,“他对我好不好我都讨厌他!”

 

  林十一回头看了看搂道,还好没人。走过来拉着冬子又出了搂,来到小区园子里的花池子边上坐下。

 

  “跟爹说说,他怎么招你了,嗯?”林十一抱着孩子一直哆嗦的身子,轻轻的拍着。

 

  “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讨厌他!”冬子把头埋在林十一胸前,闷闷的说。

 

  林十一撇撇嘴,还真是小孩子的理由,“总得有个引头子吧!你说说,我分析分析。”

 

  冬子哼几了一会儿,眼泪也没了,拧着身子坐起来,鼻音很重,“我也记不清到底是咋回事儿,可总有些场面在眼前晃,我都快忘了。也不是,我以为我忘了呢,可一看见他就又想起来了。具体的事儿没记住,想起来的就是讨厌他!”

 

  “嗯,啥时候的事儿啊?”林十一想慢慢引导他说出来。

 

  冬子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我六岁那年总是病病怏怏的,三天两头的住院,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病,不疼不痒的。就是记得老是要验尿。每次都听我妈跟我爸嘀咕,什么又多一个加号儿了,什么白细胞太高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得的什么病!”

 

  “嗯。”林十一随口应着,他知道,孩子当年得的是急性肾小球肾炎,对男孩儿来说,那是可以至命的病。

 

  “整的我差点儿休学!还好我爸一直教我认字儿。“冬子说完摇摇手,“说四舅!我对生病的事儿没什么记忆,只是有些事儿记得特别清楚。好像是一天半夜,我听有人哭,醒了一看,外屋灯亮着。我就趴门缝看啊:看我妈正趴地上哭呢!我爸白着脸跪在一边儿,我四舅站在地当间儿转圈儿。”

 

  “嗯。”林十一想,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情景。

 

  “然后,我刚想回被窝儿,就看四舅伸手就甩了我爸一嘴巴!”冬子说着挥了下手,然后就安静了。

 

  林十一也停住了呼吸。

 

  “我当时又怕又委屈,捂着嘴不敢哭,也不敢看了。我就觉得,那巴掌就象打在我身上似的,我……”冬子说不下去了,用拳头咂了下花池子,被林十一抓住了手。

 

  “后来我是怎么回去睡的,也记不得了。”冬子甩甩头,“接着就是我病也好了,他俩也离了。其实,我还以为他们是闹笑话呢!爹,可能我这么说都没人相信。”说着冬子拍了拍林十一的腿。

 

  “嗯?”林十一低头看他。

 

  “就是吧,那几天家里的气氛格外融洽。爸跟妈总是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偶尔爸还讲个笑话,妈也不骂人了。我真以为,冷战过去了呢!呵呵。”冬子拍着林十一的腿嘿嘿笑了几声。

 

  “哪知道,一天早上,妈给我换了身儿新衣裳,告诉我,跟你爸走吧,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呵呵,我记得清楚,我妈是笑呵呵的跟我说这话的。”冬子歪着脑袋,看着月亮。

 

  “嗯,那你怎么没跟你爸呀?”林十一提出心里的疑问。以前也只是听老虎简单的说了一句:孩子太可怜了,我不忍心啊。

 

  “呵呵,爹,你也想不明白吧?我以为是爸要领我出差呢?因为以前他出差就总带着我。我就高高兴兴的拉着爸的手往外走。”冬子说着站起来,伸着手学着当年的姿势,然后就定了格儿,“刚要出大门口,我妈突然冲过来拉住我,嘴里还喊小伟:快拉着你姐,你姐不要你了!”冬子又把另一支手伸出去,两个胳膊伸展着看着林十一,“小伟就哭着叫:姐,别走啊,别不要我!我妈也一边儿拽一边儿哭,说我是个白眼儿狼,跟我爸一样冷心冷肺子!”

 

  林十一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把孩子的胳膊按下去,搂在怀里,“你爸撒手了吧?”

 

  “嗯,我爸放开我说,过两天再来接我。可我一直没等到他来。”冬子贴着林十一的胸前说。

 

  “那,从那时起就没见过他?”

 

  “见过,”冬子抬起头,“我去找过他!”

 

  “松江医院?”林十一有点儿意外,原来还没完。

 

  “我去医院找我爸,可怎么也找不着。后来,有人告诉我,你去档案室找找试试!我就去了,五楼。我进去那屋的时候,门开着,没人儿,只有一屋子的柜子。我就趴在里边的小桌子上等着。”

 

  “等着?你爸又不是档案室的,能等来吗?”林十一拍了下孩子的脑袋。

 

  “我也不明白,可那些叔叔说,我爸总去档案室,在那儿肯定能找着他!”

 

  “嗯,”林十一闭了闭眼睛,“那,等着了吗?”

 

  “等着了!”冬子说完深吸了一口气,“不过等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看着的。”

 

  “啊?”林十一吃惊的拉开孩子,看他面无表情的继续说着。

 

  “其实,我也睡着了,根本就忘了害怕。也不知道有人从外面锁了门。我爸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一大早还没上班呢,他就拿着钥匙冲进屋,叫着:冬冬!冬冬!我当时高兴死了,我说:爸呀,我在这儿呢!然后我就拿着前一天晚上给我爸写的信往外跑。我爸一看见我就抱着我哭了!”

 

  “被关了一晚上?”林十一念叨着,想象当时的情景。

 

  “爹,其实我不想说这个,”冬子晃了晃脑袋,“完事儿后吧,我就跟我爸说,我不回家了,我跟你住宿舍!我爸没办法,就领我住了两天。也可能是三天,记不清了。反正后来,他就跟我说,领我去四舅家说一声。”

 

  “嗯。”林十一有点儿明白了。

 

  “到了四舅家,我爸让我跟大强哥去玩儿,自己进了里屋。后来我就偷着跑回来,隔着门就听见四舅在吵吵。也记不清了,好像说什么,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冬子伸手抓着林十一胸口的衣襟,抬头看着他说,“爹,我就趴门缝看啊,你猜我看见了啥?”

 

  “啥?”林十一摸了摸孩子的头。

 

  冬子闭上了眼睛,“我又看着了,又看见我爸白着脸跪在地上,跟前有一张纸。”然后孩子又睁开了眼睛,“四舅还是一边叫一边转圈儿。我就怕啊,怕他还要甩我爸嘴巴。我就哭着冲进去,拉我爸起来:爸呀,回去吧,咱走吧!”冬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拉着林十一的衣襟,重现着当时那一幕。

 

  林十一咬着牙把孩子抱紧,“你就为这讨厌老四?”

 

  “不止这个吧。”冬子把头贴着林十一的肩膀,“从那天起我就再没见过我爸。因为四舅把我关起来了。”

 

  “关起来?”

 

  “也不是关起来,就是跟大强哥,小燕儿姐住一起,一起吃,一起玩。那屋的后窗户上有铁栏杆。我就天天趴在那铁栏杆上往外瞅。想啊,我爸啥时来接我呢?后来,一直到我妈来了,也没看见我爸。”冬子把头抬起来,冲林十一咧了咧嘴,“爹呀,我趴那铁栏杆时间太长了,有一次把头伸进去拿不出来了!”

 

  “啊?那后来咋弄出来的?”林十一揉着孩子的短发,想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把着栏杆巴望爸爸的情景。

 

  “我也忘了,就记着耳朵夹的生疼!”冬子站直身体,摸着耳朵出了会儿神。然后对林十一说,“爹,上次看着四舅,我爸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讨厌四舅,我更讨厌他!”

 

  “嗯,我知道,我明白。”林十一拍拍孩子的肩膀,“你就为这个要去陪你爸住宿舍?”

 

  冬子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能陪着他就好受点儿。其实,我也怕四舅。可我不想再看我爸白着脸给他下跪了!那样,还不如,那样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冬子说着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林十一抓着孩子的手,慢慢拉开,“说什么呢?放松,放松!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偏激!

 

  放心,老四就算是调到这里,也不会去招惹你爸的。”

 

  “那谁知道!”冬子放下手,低头踢了一脚花池子,“要是不小心碰上了呢?就跟那天似的?”

 

  林十一拉起孩子的头,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说,“儿子,你信不信我?”

 

  “爹?”冬子有点迷茫的看着他。

 

  “你信不信我?”

 

  “嗯,信啊!”

 

  “信我,我就告诉你,林老四再也不会去招惹你爸了,听明白了吗?”林十一摇晃了一下孩子的头。

 

  “为啥?”冬子眨了眨眼睛。

 

  “至于原因,一句话说不清楚。只要你信我,我肯定不会让你看到的事儿再发生了。”林十一说完,仰着头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时对着孩子笑了笑,“儿子,说出来就痛快了吧?上楼吧!”

 

  39

 

  贾云溪在刚回来的时候,顺手打了个要房申清。不过他也明白,象他这样单身有没关系的,能分到房子根本是妄想。可出乎意料的是,半个月后,他被通知到总务房产科领钥匙。房子不大,只有42平米,而且是五十年代的筒子楼,可这也让他喜出望外了。

 

  当他打电话通知林十一时,没有发觉林十一故作惊讶的语气。放下电话,林十一回头对白离说,孙处长还真是个办事儿的人,说到做到!白离哼了一鼻子没回答,心说,整整一件儿的灵芝宝啊,买个房子都够了!

 

  冬子正好放假,自告奋勇的前去收拾。其实,贾云溪根本也没有家当,屋又小,只是简单的喷个浆,铺个地,擦擦门窗。家具也只是买了一张双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几把椅子。原来住户留下了一个旧书桌,直接摆到了卧室的床边。外面的小厅里,有个装好的折叠桌面,平时不用的时候就贴在墙上,所以又省了餐桌。厨房的东西,贾云溪并不热心,只是把原来宿舍里的电水壶抱了来。他想啊,每天都是在食堂吃完后回来,没那个必要添置炊具。

 

  “爸!怎么也得有个饭锅和炒勺吧?”冬子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

 

  “不用,根本就不开火。再说,买回来我也不会做!”贾云溪整理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衣物。

 

  “我会呀!”冬子走过来,继续劝,“爸,我来做啊!”

 

  “你做?”贾云子直起腰,看了他一会儿,“你又不能总来,厨房开火容易有味儿,煤气还有危险,还是算了吧!”

 

  “爸!”冬子撇撇嘴,知道父亲怕火的毛病还是一如往常,“那咱俩就天天吃食堂?”

 

  “嗯,”贾云溪挂完最后一件衬衫,叉着腰想了一会儿,“只要经济允许,偶尔下个馆子也行啊!”

 

  “爸!”冬子还想继续劝,就听到了踢门的声音。走出去开门一看,林十一捧着几件大大小小的纸盒子站在那咧嘴。

 

  “还看着,搭把手儿啊?”林十一冲冬子抬抬下巴,冬子赶忙抱过来,俩人踢踢踏踏的挤进了屋。

 

  ――――――――――――――――――――――――――――――――――――――――

 

  当天晚上,爷仨在小饭厅里燎锅底儿。

 

  冬子看着桌子上的电磁炉,心下佩服这个爹,他早就算准了爸怕明火,送来了一整套用电的炊具。而现在,仨人就围着电磁炉吃火锅。

 

  “还是这个锅好,风这么大也吹不灭火!”贾云溪撸了下头发,挥了挥手。屋里的门窗都开着,北面的厨房和南面的卧室之间充满了穿堂风,凉快舒适。

 

  “爸,还缺冰箱和电视,”冬子比着墙脚说着,“对了,洗衣机!”

 

  “电视就不用了,我也不看,看长了眼睛疼。”贾云溪抿了口啤酒。

 

  “爸呀,喝了这杯就别喝了,对胃不好。”冬子说着把桌上的酒瓶子放到了地上。

 

  贾云溪咧着嘴,冲林十一摇头,“哥,你知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一人……”

 

  “行了,你就听孩子的吧,”林十一敲了下酒杯,“一上桌就跟几辈子没见过酒似的!”

 

  “高兴吗,不喝酒干啥?”贾云溪咕噜了一句,又灌了一口。

 

  “说话呗!爸,我给你说笑话啊?”冬子冲父亲挤了挤眼睛。

 

  “啥笑话?”贾云溪也有点儿醉意了,倚在一侧的墙上笑咪咪的看着孩子。

 

  “嗯,我们学校吧,有几个头儿,姓特巧,都是动物!从校长开始:校长姓马、书记姓朱、团委的头姓杨、还有个经常组织活动的体育老师,姓侯!”冬子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两个父亲都笑咪咪看着他,“还有啊,最逗的要数政教处的老太太了,你们猜她姓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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