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猎人————愁堂铃奈
愁堂铃奈  发于:2010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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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和课长坐的是新干线一等车的绿色车厢,我则是普通车厢。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地感谢公司内的阶级制度。
我一个人愣愣地眺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好几次闭上眼睛想要入睡,然而尽管这两天几乎都没有睡觉,却丝毫没有睡意袭来。
只要我一闭上限,就会有一张脸在我脑中浮现。
──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我不愿再见到的人的脸,向我提出分手时的脸孔。
开为什么会突然作出那种粗暴的行为,哭泣中的我虽然也想了许多,但还是无法找寻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过我感觉得出来,他似乎误会了我和凯文之间的关系。开是不是以为我变心了,跟凯文在一起了呢?
因为觉得被玩弄了,所以一怒之下而作出那种恶劣的行为?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实仔细回想,这阵子开的确都怪怪的。是因为他去相亲的关系,所以才出现那些异样吗?
他是否为了要和我分手而暗地策划了许多事?我心中甚至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我比谁都清楚,开并不是会要那种低级手段的人。
是因为我对于他要结婚的事情表现得很介意吗?
说不定他是因为发现其中的原因,才会觉得我很讨厌吧!心里这么想着的我,叩地一声把额头靠在冰凉的窗户上,心不在焉地望着外头的景色。
和他再度相遇的这半年来,无论再怎么小心翼翼地隐藏,在我的一举一动中,在我追寻他身影的每个眼神中,说不定早已不知不觉地流露出对他的感情。
尽管没有亲口说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然而从我用力拥抱他的臂弯,在他猛力冲刺下发出的阵阵娇喘声中,也许他察觉到那样的心意,所以就渐渐地对我疏远了也说不定。
──我的心情你懂吗?
昨天忍无可忍地对他大喊的话,从新干线奔驰在轨道上发出的轰隆声中,微弱地在我耳边响起。
事实上,他的想法我也不曾了解过。
在喀咚地发出一道巨大声响的瞬间,新干线驶入了隧道中。在我倚着额头的玻璃窗上,映照出自己恍惚地注视外头的脸。
要是在最后一刻有问的话就好了──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跟我上床?
如果我当时有回答他的问题就好了。
──因为我喜欢你。
想到脑中浮现的那些无聊玩笑,如今已成了无法实现的梦,我的视线顿时变得扭曲。明明昨夜已经哭成那样了,此时泪水却又涌上眼眶。
错愕的我摘掉眼镜,用手背擦拭着眼睛,假装自己只是想赶走睡意而已,然后又把头靠在窗户上,以避开周围的目光。
出了隧道,眼前的是一整片绿油油的田地。
好美啊!我愣愣地望着一片青翠的景象,脑巾又再度闪过说完离去的他那宽阔的背影。
──一切都......结束了。
不追去者、个性干脆的他,独自离去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我心里不断思考着,却又发现无论再怎么想也不过白费时间罢了,因此只好白嘲地冷笑一声。
就因为他宣告结束,所以一切就真的到此为止吗?如果再去对「不追去者」的他纠缠不休的话,结果一定只会带来更多的疏离。
结束......结束了吗?
的确,我和他的关系并非那种在某种因素下慢慢培养出来的,只是有过无数次肉体上的结合而已。
对于过去一直耽溺于其中的我来说,也许这种不明不白的「分手」
方式才是最适当的吧?
──为什么你对我要结婚的事情那么在意?
──因为我喜欢你。
如果终究注定要分手,早知道当时我就该那么回答他。
我一边想一边在心中描绘着开的脸孔。再也没必要作这种虚拟的空想了!惊觉这一点的我,牵动嘴角自嘲了一番,又往窗外眺望。
结束......一切都结束了啊!
色泽柔和的绿叶快速地往后方飞逝,从我眼前不断消失。我再次体认到那确确实实的分离,眼眶里的泪水就算我擦了又擦,还是无法抑制一再滑落。我放弃擦拭,就任着脸颊被泪濡湿,继续呆望着车窗外不停映入眼帘的景色。
关西分社的相关部门的部长也特地来到新大阪车站迎接我们一行人。之后我们便直接前往关西的医院。因为四人共乘轿车实在太挤,所以大桥课长就吩咐我先把凯文的行李送到饭店去。
「你从中午在分社举行的会议开始再加入我们好了,在那之前你就好好休息吧。」
大桥课长考虑到我身体状况而作出指示,我郑重地向他道谢,从凯文那儿接过行李,搭计程车前往大阪皇家饭店。
凯文住的是皇家饭店,我则是预约了等级低了两级的中之岛饭店。
由于没有时间让我去饭店办入住手续,所以我在皇家饭店的大厅一隅暂作休息后,便比他们一行人提早出发,在十一点抵达关西分社。
我们一面享用午餐一面进行会议,我再度为目睹了凯文精采的简报而激动万分。他将两天前的简报转换了方向,重新制作出符合日本市场需求现况的方案。在这两天里,几乎都与他一同行动的我和大桥课长,不禁对于他究竟是何时作出这样的简报而讶异地互相对望,然后就这样目瞪口呆地对凯文的说明听到入迷。
「有什么问题吗?」
露出爽朗笑容环视全场的凯文一见到发愣的我,就用一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的表情笑着。
「你嘴巴开开的啦!」
被大桥课长小声地提醒,我才知道凯文笑容里的意思。不过无论是头脑还是体力,美国的商业菁英都是如此卓越啊!
我打从心底发出赞叹,内心对他的尊敬也再次复苏。
当天晚上的活动是参加在关西分社举行的派对。因为分社的新人和年资两年的员工也都会参加,所以我也跟着出席聚会,在与许久不见的同期职员闲聊中,平淡地度过重聚时光。
这次担任东道主的是分社的里村部长,他干劲十足的模样,清楚地展现出极欲强化与凯文公司之间关系的高度热情,看样子似乎一刻也不打算从凯文身边离开。前一天不得不作的口译工作也托他全扛下的福,我才得以如此悠闲地度过一晚。不久后派对结束,大桥课长不在这边过夜,要直接回东京。我向他打过招呼后,因为实在机会难得,所以同期的职员们都说好要一起去喝酒,正当我打算拒绝他们时,一旁传来凯文的声音。
「没人送您回饭店吗?」
「嗯。」
「啊,那就由我送您回去吧。」
里村部长赶忙提议,不过凯文笑着说了句「没关系」,拒绝了他,然后对仍然不肯罢休的部长道声「那么明天见了」,接着就把手搭在我背上。
「那个......」
「高濑,那就拜托你了。」
部长迅速地从口袋取出计程车卡放在我手里。
「不用了,部长。」
「没关系啦,在大阪这儿,大家连一小段距离都要搭计程车呢!」
我拿着计程车卡想还给部长,但他却笑着握了握我的手,然后说着「那明天见罗」,还对我眨了眼。
我总觉得他脸上是的表情似乎对整件事情感到很纳闷。大概是因为自己特别提议要送凯文回饭店,却被他拒绝,所以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吧。
「非常谢谢您。」
拜托别追问理由了!我心里暗自祈祷着。
在我向里村部长鞠躬道谢转过身的下一秒,完全察觉不到我尴尬心情的凯文就把双唇贴到我耳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耳语呢喃道: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人了呢!」
「......」
出了公司(派对是在关西分社的宾客用餐厅内举行的),我一伸手要招路旁等待客人的计程车,凯文就抓住我的手阻止我。
「怎么了?」
「要不要走路回去?之前坐车时有经过,距离还真是近到让我吓一跳呢!好吗?」
对着恶作剧似的笑着的他,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乖乖跟在带头前进的他身后。
一直到了现在,昨晚在帝国饭店的酒吧里他向我「告白」这件事,才又重重地压在我心头上。结果我昨晚从头到尾都没听他说,就这样飞奔而出了啊......我不禁叹了口气,而这时凯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凯文先生?」
「是哪一边才对啊?」
凯文转过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见到他有趣的表情,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对自己的方向感还满有自信的说......」
「是这边。」
我笑着举起右手指引他方向,没想到凯文突然就握住了那只手。
「......」
他望着我因为突然其来的举动而变得僵硬的脸。
「我让你那么烦恼吗?」
那双真诚的蓝色眼眸近到让人吓一跳。
「......有人在看。」
从握着我手、把脸贴得好近的他身旁,我赶紧倒退一步以保持距离。
「有人看也无所谓。」
「这样我很困扰......」
「既然那样,那我们就到不用在意别人视线的地方去吧。」
「......」
面对他一直像在挑语病似的劝诱,我也顾不得对方是合作公司的VIP,狠很地瞪着他。接着他放开我的手,夸张地耸着肩,用一副失落的口吻说道:
「我没有那么饥渴啦!」
接着又马上说了句「走吧」,便开始向前走去。
「......」
搞不清楚饭店位置,似乎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只是「之前坐车经过」而已就记得那么清楚,让我不得不对他感到佩服。
凯文带着我,没有半点犹疑地走进皇家饭店之后,才四处张望找寻柜台位置。
因为我已经替他办好入住手续,所以只要到柜台领取钥匙就可以了。
「走吧。」
拿到钥匙的他又望着我笑了笑。
「......」
前一天他才说过:「既然进到房间,就表示有那个意思。」
这句话害我一时犹豫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只是想找个不必在意别人目光的地方聊天对吧?」我立刻试探性地问道。
凯文似乎已经察觉我无法狠下心坚决拒绝他的邀约。
「看来我这个人似乎没什么信用呢!」
见到我勉勉强强地答应去他的房间,凯文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
这份单纯的开心情绪难道是作出那般精采简报的他,刻意佯装出来的演技?还是说,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呢?像我这样的凡人是没办法判断出其中的真伪的。
跟在踏着轻快步伐进入电梯的他身后,我想像着待会儿和他之间会展开什么样的话题,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
「好棒的房间。」
看到比帝国饭店还要宽敞的双人房,凯文看起来似乎非常满意。
「能让您满意,是我们无上的光荣。」
「要不要喝点什么?」
找到迷你吧台的凯文立刻朝那边走去。
「No, thank you.」
因为说的是非母语的英文,所以回答语气显得冷淡的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便陷入了沉默。
「那我就自己喝啦。」
从冰箱里取出啤酒的凯文也拿了一瓶Evian矿泉水,并向我扔过来。
「是水的话,你总可以接受了吧?」
「谢谢。」
事实上我的确是有些口干舌燥。我向他道了声谢,紧握着矿泉水的宝特瓶,并走向他用眼神示意我坐下的沙发。
「......坐吧。」
两个相对的一人座沙发夹着桌子排列着,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的凯文也示意我坐下,于是我们就在微暗的房间里面对面坐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咦?」
在一旁的台灯光线照射下,凯文的脸孔果真就像在萤幕中见到的明星一般。太过完美的容貌让其余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那深蓝色的双眸闪耀着诚挚的光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他问这样的问题,究竟是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我像是在找寻发给我的剧本台词似的,盯着他的脸看,因为阴影的关系,他的脸有如雕像般深邃而俊美。
「到底是什么事情在折磨你?」
「......折磨?」
对着皱起眉头不解其意的我,凯文点了点头,然后把喝过的啤酒罐放在桌子上。
「没错。昨天,特别是今天,你的样子真的很奇怪。起初我还以为,会不会是因为我对你表白心意的关系。但是对你而言,我的告白只不过是小事,因为你似乎还有着更大的烦恼。」
「......怎么这么说?」
我从来没有把他的告白看作是小事,我只是觉得太没真实感而已。
我正想要开口为自己解释,凯文就朝我张开双手,示意我继续听他说。
接着他又开口说道:
「我并没有要为了你不接受我的心意这件事而责备你。相反地,我想成为你的力量。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痛苦?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想说的话就是这些。」
「......」
他身体倾向我,殷切地诉说着,声音中那份认真,让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我越来越说不出话来,只是无言地回望着他发光的蓝色双眼。
「看见你受到折磨,真教人感到心痛呢!」
来!凯文说完,就朝我伸出了右手。
「把手给我。」
没办法无视从小桌子另一端伸出来的手,我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的手伸出放在他的掌心里。
「......什么都好。要不要试着对我说说看?」
凯文握紧了我的手,并专注地望着我。
「一切都......结束了。」
是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让我沉醉了吗?还是因为现在这种完全和现实生活脱离的气氛让我迷惑了?又或者,是凯文认真又诚挚的语气,让我脑中这不是能向人说的事,这样根深柢固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了?
等到发现时,依然被握住手的我,已经不知不觉地说出那样的话了。
「结束了?」
凯文手上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过来。
「嗯......」
是的,已经结束了。正当我这么想时,脑中就浮现出开的模样。
那是我昨夜见到的那张脸,看来非常不愉快的那张脸。
背对我的宽阔背影,他潇洒地挺直了背脊,逐渐走远的背影,就像倒带似的不停在我脑中重复播放着,不由得想从那影像中逃离的我低着头激烈地摇晃着。
「智嗣?」
感觉到我的手被更用力地握紧,我反射性地抬起头,眼前是凯文露出痛苦神情的俊美脸庞。
「智嗣......」
又再次被用力地握住手的我,一边为慌乱失态的举止向他道歉,一边想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是......恋爱吧?」
凯文的手把我的手捉回,再次紧握不放。
「呃?」
他那充满热情的举动,让我一时之间感到困惑,然而从他说出的话语更令我目瞪口呆。
「你陷入一段痛苦的恋情中对吧?」
「并没有。」
凯文用双手像是包覆似的握着我的手,蓝色双眼直率地朝我望着。
从那彷佛要将人吸进去般的美丽蓝眸将视线移开,我说了句「请放开」,再次打算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回。
「我就没有办法安慰你吗?」用双手紧握住我的凯文,望着我的脸问道。
「......」
「难道我就无法让你的痛苦和悲伤愈合吗?」
那么真挚的语气,那么真挚的眼神,在在夺去了我的言语,让我失去抵抗的力量,甚至夺走我思考的能力。
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美男子,正用美丽的双唇对我诉说爱意,那就好像电影台词一样,并用满溢着爱意的双眸凝望着我,用温暖的手紧握着我的手。
此刻,我觉得无法置信,能够冷静思考的那个我,已经脱离了躯壳,在半空中向下望着把脸贴在被握住的手上低头流泪,做出有如电影情节般举动的那个我。
啪嗒啪嗒,滑落在桌上的泪珠变成了两滴、三滴,再也受不了的我硬是从凯文手中将手抽回,把脸埋在双手中哭泣着。
「智嗣。」
就在我注意到凯文站起身时,他很快地在我坐的沙发扶手上坐下,并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肩膀。
「别哭了。」
在我耳畔低语的深沉嗓音回荡。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的关系吧,我瞬间感觉到从他身上吹拂而来的气息温度和那话语,-起渗入了我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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