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看着眼前的人勉强绾起一脸的慵懒，有一下没一下将摆在面前的食物挑起又放下，十分钟过去了，他碗里倒是减了不少，只不过是减到一旁的空碟里去了。
“怎么？不喜欢？”
照这样的吃法，家里的厨师非抓狂不可，看来他忌口的范围真的是广得很。
“不是。”
提起精神往嘴里塞了几口。那样子就象极了偷溜出去玩却被当场抓包的孩子，瑟缩着脑袋，努力做些讨好大人的事来免受惩罚。
明若将放置面前的菜肴移动了一下，因为他似乎夹这个方向的比较多。
“你挑食真的很严重。”
“见雁告诉你的？”
终于干掉了！李中璃如释重负地放下筷子。
“她说只要用逼的，你都会吃完。”
“她连这也说了？”
清亮的眼睛闪出一丝不满。
“她还说了什么？”
见雁到底对他说了多少有的没的？
“姑姑说你从不吃蔬菜。是这样吗？”
看到他不情不愿的点头。
“为什么？”
看着桌上的一色碧青，李中璃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外面的风似乎大了些，巨幅的窗帘半遮半掩地，让阳光顺从地洒了进来。
“我是姑婆带大的，她信佛，吃斋，整日整日的都不见一点油星，从小就吃怕了。”
沉默！久久的沉默！明若竟不知怎么把话题接下去了。望着这个在现实和过去之间摇曳的人，有种情绪如利刃般刀割着他的心，他想发出一点声音，想将这个在自己的记忆里渐渐消逝的灵魂呼喊回来！
滑过格子窗的每一片斜影，都飘落在两人身上，静静地，在眼神之间流动的，是些许的心照不宣，还是更多无言的失落，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最清楚。
“可你还是把它吃完了。”想到他一次次的忍着厌恶的心情吞咽食物，明若不禁痛惜。
你伪装的坚强，总是在众人面前若无其事的展现吗？
“我是男人，总不能太让女人担心吧？”
温和的外表下，明若看到的是一颗倔强的心。可谁又能看见，李中璃在每次吃下那些食物之后，都会在盥洗室里呕吐不止的虚弱和不适？
“李中璃！你再这么挑挑捡捡的，我就把它扔出去喂狗！”
喔喔喔！有人的脑袋开始冒青筋了！看着恋人在自己面前又作出一副纸老虎的模样，被骂的人坏心地暗自发笑。
“吃下去！”
恶狠狠地瞪着，摆出你不听我的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可人家真的不喜欢……”
重重地往前踏了一步，硬生生地堵住了下面的话。
“均衡！营养均衡你懂不懂？”
跟个学医的说营养均衡你才不懂呢！
“你说什么？”
“没……我吃还不行吗？”
皱着眉，眯着眼，憋着气，真的是比吃药还苦！
洁净镗亮的瓷碗晃在恋人的面前，得意地炫耀。
“你最乖！”
施舍的摸摸他的头，管自己洗碗去了。
啊？就这样？
失望地跟进小得可怜的厨房，轻轻蹭上那越来越宽阔的背部，好舒服的体温！
“岚……”
“你还小啊？”
挤死人了！又热！还蹭进来！
“岚越来越凶了！”
“这都怪谁啊？”
猪八戒！倒打一耙！
“我重要还是洗碗重要？”
“洗碗！”
好热！热死了！
……
怎么不说了？
一只手，一只不规矩的手，开始慢慢的爬进温岚的T恤，用指甲在泪形的肚脐里轻柔灵巧的剜挖着，湿润的舌头舔在流着汗的脖颈处，有点酥麻有点难受！忍得难受！
湿漉漉的手往后面围住那妖精，缓缓转过身，对上那双总是让自己沉迷的眼睛，气息变的这般急促火热，只因为是你？对吗？
深吻是什么味道？
是满口满口的青菜的味道！是黏乎黏乎的咸汗的味道！还有自来水哗啦哗啦在流的，让人心痛的味道！
心痛到快要痉挛了！
温岚！
14
地狱，是不是也这般幽暗呢？
当人忘记了恐惧的滋味，饱尝了无数的绝望，习惯了杀戮的思想，是不是再也没什么悲惨的事情可使他惊怖了？
周容海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忙着找出那件裥阅鄙卑傅南咚鳎梢磺卸荚诓榍逅勒呱矸葜螅拖萑虢褐停薮酉率帧?
死者，安钟严，男，五十六岁，吉伯特医学研究所的副院长，遗传学和病理学专家，生性谦和，有些懦弱，妻子六年前去世后一直鳏居，与人似乎没什么过节，有一个儿子，在外地工作……
周容海从关于死者的资料，找不出什么可疑之处，这样的人，不是轻易树敌的类型，似乎也不大可能存在什么利益冲突之类的问题，问题在于事发当晚他曾接到一个电话，在晚上九点左右出门，保姆在他离家后随即回家了，他一个人住，所以即使是一夜未归，也没人知道。
电话是谁打的？
他最后见的是不是打电话的那个人？
凶手的动机又是什么？
为什么在杀人之后，还要费事将尸体移到那里去？
野蔷薇又意味着什么？
……
太多的疑团了！太少的线索了！
“周……”
“周！”
从沉思中浮上来，看到好友不耐烦地在眼前挥手。
“啊！对了，中璃，你说野蔷薇怎么样？”
“很好啊！便宜又浪漫！对你这种平头老百姓来说，送老婆最合适了，而且，厅外就有，现采现送！”
知道自己刚才在发呆怠慢了他，惹他心急上火了。
“别这样！你知道我说什么……”
“知道知道！你到底借不借？”
眼睛里一派茫然懵懂。
“车！你的那辆破车！”
知道是破车你还借啊？
“你用它来干嘛？”
“谋杀！”
拽过他皮带上挂的钥匙，抬脚走人。
“哎……你……”人，早没影了。
“对了……”
忽的转进一颗脑袋。
“我想，可能是一种标志吧？”
“标志？”
“每次作案的象征和标志！”
“每次？”
明若憋着不让自己开怀大笑，但怎么也掩不住眼中的笑意，最后，还是从轻轻挑起的嘴角泄露出来。
“笑够了没？”
刻意装出的严肃老成，不自觉嘟着的嘴，嗔怪的眼神，就象远远地投进湖里的小小石子，微微的泛起涟漪，令一旁的侍者也不禁有些神迷。
你见过有谁大摇大摆地将满是灰尘泥垢的警车，开进滕氏大楼，然后满不在乎的扯过一个人问了声“明若的办公室在哪儿”的？
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好！那你现在见到了！
内厅做得比花园还漂亮！炫什么？害我刚才出糗！
李中璃有些忿忿地抱怨。几年没有回来，什么时候国内的室内设计也这么人性化了？不过，如果是滕氏的话，就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还有什么，是面前的这人办不到的？
安排了一个两人都方便的时间，想在滕氏雄伟现代的顶层餐厅共进午餐，没想到他大大咧咧的开了辆警车直冲进来，在保安一团混乱之余，还若无其事的随手抓住路过员工，问明若的办公室。
出糗？
明若不认为他在知道自己开着车闯进别人公司的大厅之后，还能表现出的镇静自若是装出来的，有什么能让他李中璃惊慌失措呢？
“对了，你好象从没叫过我姑父？”
目无尊长！
明若楞住了，望向男人坐的位置。奔放的图案，浓烈的色彩，民族风格的设计，与餐厅的环境和谐的搭配着，两人用餐的空间，是个相当安静的所在，透过疏密有致的绿色植物，阳光扑洒过来，落在身上，两人的周围涌动出一股知性的浪漫。
“我……可是一点也不想这么叫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真奇怪，明明大你六七岁，怎么在你看着我的时候，好象感觉自己可以很小一样？”
“那我更不该叫你姑父了。”
“随你吧。”
沉默似乎特别喜欢在他们中间转悠，平和的表象下，也许还躲藏着险象环生的暗礁漩涡！
李中璃怎么可能看不懂明若眼底的深情呢？
你喜欢我？你居然喜欢我？
烟，已在手中，点燃。
烟，又被拿走，摁熄。
“快上菜了。”
明若淡淡地提醒。望着这个擅自干涉的人，李中璃讶异自己竟然没有生气？是什么让你对我另眼相待？又是什么让我渐渐地消磨了先前的恨意和诅咒？只对你一人？
海鲜、泰式咖喱、烧烤得焦黄香脆的肉串、鲜美清淡的汤和精致美观的点心，在在让人垂涎不止。明若知道男人喜欢吃这些，特意从泰国聘请了一流的厨师来为他精心制作。
将男人眼里的惊讶和欣喜尽收眼底，明若想告诉自己做对了。但……
我是不是太宠他了？被姑姑知道的话，会说我这是在纵容吧？原本就很挑食的他，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
争分夺秒的大楼里，有这样一个静谧、安逸的场所，再加上这样的美食，配上必不可少的香芋、椰青、牛奶和南姜，口味独特，异香扑鼻。
李中璃非常满意这样的安排，快速而又不失优雅地进食，停筷后细细的咀嚼，一样一样的落在明若的记忆里，之后的很多个夜里，明若睡不着，就会让这些珍珠般闪耀着光泽的画面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重现，直到越来越浓烈的悲哀和心痛侵袭上来，死死地缠绞他的心脏，缠绞到快要窒息了为止！
爱上你！是这般的可怕！
开始只是有点热有点辣。
到后来越来越强烈了，这种辛辣刺激火热！舌尖甚至是整个嘴巴！辣得几乎说不出话了。
“这……这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