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只道何麟生是大长老合期养子,却不知道真正把他带回来的却是我这个教主,当时我起了收养之意却被左右二使还有十长老给拦了回来,说是我年纪尚轻,当有子嗣,这孩子来历不明不当留在身边,免成后患,因为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我也就没有坚持,不过还是要大长老收了养子就是了,其实按照当时大长老的年纪是要收孙子的,可我就是看他的那些侄子不顺眼,坚决坚持让他们叫一个奶娃娃叔父——
想到当年那些人的表情我不由笑了起来,随之又想到,假如我没有误饮长生的话,是不是现在已经无聊死了?摇摇头,只怕还真有这种可能。
何麟生所练九火仅只第一层,虽然我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发现我所藏的那本前人笔记的,但是就那本笔记来说想要靠着它练成九火,就是我自己也不敢贸然尝试,与易筋经的残缺不全不同,九火只要缺了哪怕一个字就是风险成倍,歧义万千,这也许就是正派宝典与邪教秘籍之间的区别了。
何麟生靠着一本笔记练成九火实在不可思议,他能活到现在更令我充满惊讶,其中凶险只怕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再去看旁边打坐的白蔹,只见他眉头微蹙神情严肃本来年轻貌美的脸却好似突然加了些年纪,三十年前我或许会如他一般痴迷武学,三十年后我却只想安度晚年,风云争霸已经不是我这个年纪的人该去涉入的了——
“你去哪?”我撇撇嘴,还以为他练功入定了呢。
“我去拾柴火”随便胡扯了一个因头,我拔腿就走,他现在已经没有事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吹风吗?有张床我还会考虑一下。
西华山顶,天音广扩殿后,碧海潮生阁内——
所有的人都匍匐在金光灿烂的地板上,远处的朝霞似乎将它最美丽的云彩照到了这片辉煌的建筑上,琉璃色的瓦反射着晨日的金光折射出万道光芒,就好像金玉堆砌而成一样让人无法将目光从这里移开——
“教主万安”
“嗯”白蔹淡淡的应了一声,收回注视着东方的目光。
“不知教主昨日去了何处,碧华甚为担心”匍匐的人依次退开,最后只剩下一个光彩夺目的少年,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就如这翠色的琉璃瓦上最灿烂的一抹光韵。
“后山”白蔹伸开双臂,侍从小心的为他穿上外袍整理玉带,那深色的袍服将他衬托的更加清俊也更加让人不敢直视,教中的人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教外的人更是将他视为魔尊,人们都在说着他的残忍无情,却从来没有人说起他的容貌,在强大的阴影面前没有人能将这副容貌摆在最先的位置,虽然这个人总是站在最顶端最明显的位置,不去回避任何人的目光,只要他们抬起头来就能注视到站立在那里的他。
碧华随手将手里白蔹换下来的衣服交给侍从,却不想白蔹竟然先他一步将衣服拿在了自己手里,原本打算接过衣服的侍从已经吓的跪在了地上。
“教主?”碧华也多少有些惊讶,可他随即还是跟着跪在了地上“教主恕罪”
白蔹看看手里的衣服,摆摆手示意碧华起身,自己却没有要将衣服放下的意思。
“这衣服沾了灰尘,碧华拿下去命人好生清洗了可好?”碧华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白蔹只是下意识的拿了衣服,这时看那衣服上又是油渍又是碳灰还沾了不少泥土正蹙眉,听碧华这么说就将衣服递了过去,最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生清理,不得损坏”
“是”
“你退下吧”
碧华一愣,没有想到白蔹这么快就遣他走,虽然多少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的应了“是,碧华告退。”
“等等”
碧华一喜以为白蔹又要他留下了,却不想竟然又是衣服的事情“洗好后立即送过来。”
碧华出了碧海潮生阁,心里委屈无限,他整整等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了教主回来,可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赶了出来,又想到教主日理万机,又出去了一夜想来一定是累了,所以才这么快将他遣了出来,如此一想顿时又没那么难受了,毕竟教主最宠爱的还是他。
随手摆弄着手里的衣服,碧华快步往洗衣房走去,既然教主吩咐自然要亲自去办才妥当,不过这衣服明明又脏又乱不明白教主为何如此重视?
碧华疑惑的翻了翻,无意之中却看到衣角的一竿绿竹,待仔细看,只见那小竹后面竟然还绣着两个小字——
“轻竹——”
50.銎园(四)
“哐铛”任嚣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整个愣在了原地,直到手里的铜盆掉在地上发出钟鼓一样的声音才惊醒过来,这个人是谁?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诺大的声音并没有将床上的人吵醒,只见那人在他的床上悠然的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这次任嚣的反应是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因为那人的嚣张,更不是因为他认出了什么,只是因为那个人长的实在是——
那满脸的红斑让任嚣立即打消了吃早饭的心情。
任嚣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在他下山一趟回来之后他的房间里多出来一个陌生人,而且这个陌生人还是一个丑人——来历不明的丑人——他可不认为楼里会在他还活着的情况下把他的房间安排给另一个新人。
任嚣抽出兵器并毫不迟疑的架在了床上之人的脖子上——
醒过来的第一眼就见到了架在脖子上的匕首,这样惊险的情况显然惊吓了我老人家比较脆弱的小心肝,黑黑的匕首异常锋利,我甚至不会去怀疑它是否能割断我的喉咙,不过我比较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否有割断我喉咙的能力。
“说,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任嚣面色沉重,这里属于五楼范围能进到这里来的人不会简单,能够不为人察觉的在这里安然睡觉的人更是需要提防,随着询问任嚣的声音也更加低沉起来。
看着眼前和乌鸦们打扮一样的年轻人,我老人家实在是难以提起精神来,原本以为这个到处荡满灰尘的屋子没人住,却不想一大早就来了一个扰人清梦的,摇摇头,揉揉睡眼惺忪的眼,乖乖的坐起身来。
昨天借机遁走之后,我本想直接回銎玉园去,却不想一路上闹闹哄哄到处都是人,銎玉园周围更是围了许多,虽然可以通过密道进入,但一来轻竹的屋子附近没有相近的密道,很容易被人看见我黑夜里不睡觉乱走,名声不好;二来那里那么多人不睡觉,谁知道密道口有没有人,万一他们把我当鬼给吓着了,我老人家也是会良心不安的,毕竟是自己的徒子徒孙有必要的话还是要疼惜一下的,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我,舍不得回去——
这里即使我从来没有放在眼里,也毕竟是我生活了二十七年的地方,我的前半生所有的一切都与这里息息相关。
一样一样的算下来我老人家也只有在外面野宿的份了,最可怜的还是,我老人家好不容易忍着瞌睡黑灯瞎火的摸到这么一个看着还能凑合一晚上的破屋子,可满是灰尘的竟然还有人住——
天理何在啊天理何在!
“你做什么?”任嚣见我抬手立即警戒的退后一步,右手中匕首反转,左手轻巧的施了个小擒拿手,成功的将我制在了手上。
我无奈的看着青了一圈的手腕,实在不想告诉他其实我只是想揉揉眼,好把他看的清楚点,没必要这么紧张——
“咦?”这时任嚣抓着我的手腕轻轻的咦了一声,满是疑惑的打量着我,良久才试探的问道:“你没有武功?”
对于他这个问题我给了十分肯定的答案,现在的我确实没有半点武功,如果他仅指的内功的话。
见我点头,任嚣又连着问了几个问题“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等等,你不会说话?”见我久久不答,任嚣捏住我的嘴巴,很是不客气的查看了一通,也就在这时一块木头牌子掉在了我的脚边,清脆的一声响很是时候的将眼前这个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任嚣看到地上的牌子明显一愣,右脚一点一勾,牌子就跑到了他手上,动作端的好看,至少比乌鸦飞的好看。
“你是銎玉园的人?”我顺着他的目光在那木头牌子上小小的扫了一眼,青黄的梨木雕刻着幽冥教内到处可见的花纹,斗大的幽冥两字刻在中间,下方甚至还标了銎玉园三个小字,想来应该是身份识别的一种信物,类似于我以前在那些白衣人腰间看到的木牌。只不知道我是何时将它放到怀里并带了出来。
“你嗓子并没有损毁,怎么会不能说话的?”任嚣见到那木牌完全打消了敌意,只道是不小心走到这里来的教中人,虽然失礼但是也不至于要敌对,何况教规之中屠杀教中同胞是大罪。
我摇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木牌放入怀中,正打算趁他没敌意的时候离开,却不想不争气的肚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很不合适宜的叫了那么小小的一小声,尴尬惹上头脸,我老人家的面子是彻底没了——
“哈哈”任嚣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是在队长死了之后还是在自己变的杀人不眨眼之前?
“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拿吃的。”对于眼前这个丑陋的人任嚣没来由的缓和了语气,甚至有些欣喜的去找了食物来给他吃,就好象八九年前队长对他那样照顾起这个初次见面既不会说话也不会武功的丑人来。
任嚣的朋友很多,任嚣的朋友也很少,周围的人都可以是任嚣的朋友,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理解任嚣,同样的,任嚣也不想去了解他周围的人,或者应该说无论别人怎么样也与他没有多大关系,他只需要在行动的时候配合他们就好。
任嚣只是仙楼一个小分队的副队长,与普通的队员也只是多了那么一个副字,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与上面的人接触的机会,所以他终其一声也许也就是个副队长而已。任嚣也没有很高的武功,任嚣的武功也就是在同伴中比较突出那么一点而已,所以任嚣也不可能得到晋升的机会。任嚣还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他认为自己其实并不需要说太多的话以后——
在我有所需要的时候我通常不会拒绝任何对我有利的东西,眼前的食物自然也不例外,麻利的解决完那盘包子,我惬意的打了个饱嗝,人生在世能吃能喝,还有什么可求的——
见我吃完,任嚣站起身来默默的收拾了桌子,甚至还沏了茶水来给我喝,实在难以想像这么一个沉默寡言老实木讷的人会是刚才拿着刀子不住问问题的——杀手——
51.捉奸(一)
见我吃完,任嚣站起身来默默的收拾了桌子,甚至还沏了茶水来给我喝,实在难以想像这么一个沉默寡言老实木讷的人会是刚才拿着刀子不住问问题的——杀手——
杀手,没错,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杀手,不但是杀手还是落碧楼里顶尖的杀手,我匆匆的撇了一眼任嚣露出袖外的手腕,那突节处隐隐泛出黑色,只有长期浸泡有毒的物质才会产生这种效果,而整个幽冥教内会如此频繁与毒物打交道的人也只有落碧楼里的人.而碧落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手——
“这是我的衣服,你先穿吧。”任嚣看了一眼我身上的内衫,将自己的衣服拿了一件过来。
我也跟着撇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顿时蹙起眉头,对着他打了个手势“有内衫吗?”昨天将自己的外衫给了白蔹,内衣被我当成外衣穿,经过一夜磨难,早已脏乱的不成样子。
任嚣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又拿了内衫来,见我伸手就要脱衣服,说道:“我先出去”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先一步就出了房门。
我看一眼合上的房门,摇摇头,我都没有避讳的意思他避讳什么,什么时候我幽冥教里也有如此守礼刻法的人了?
本来我也就是动动手脱脱衣服,穿穿衣服的事情,怎么也不能与危险与意外挨上边,更何况外面还有一个落碧楼里的杀手守着,可世事无绝对,就在我内衫脱到一半,下身褪到半截的时候,一人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待那人看清我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之后,脸色立即变的铁青。
来人我认识,甚至还不是一般的认识,自莱州他将我扔出城外之后,我还是很想念他的,只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见到他我很是惊讶。
“右使——”那人身后呼啦啦的跟了一群的人,这时也跟着闯了进来,见到我的模样明显也是一愣。
“滚出去”低沉的声音隐隐藏着极至的暴怒,随后进来的人吓的立即退了出去,我看着那人不住颤抖的双手,正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又是如何发现我的,就见一面帐子从头而降,将我包了个结结实实。
“好、好、好”三个好字,字字停顿,一声重过一声,直将我的疑问扼杀在了肚子里,我明显的感觉到了那人身上极至的压抑的怒气。
正想将自己身上的帐子理理,好穿上退下一半的裤子,就见那人随手就丢过来一个花瓶,接着就是他手边的一切东西,如果地板不是嵌在地上的话,我怀疑连那青石板子他都不会放过,慌里慌张的避开漫天飞舞的“暗器”,我火速钻到了床底下,看着不时砸在地上的瓷器木屑,听着头上咚咚的闷响声,暗暗庆幸自己躲的快,若是晚了一步,怕是要头破血流断肢折骨了。
就在我感叹他还是这么喜欢砸东西的时候,外面突然没了动静,探头看了看,只见一双脚站在床前一尺见方的地方,衣摆华纹刺绣,栩栩如生。
他不动,我亦不动,他动,我也不动。
“出来”
“不出去”我本能的想要回答,却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哑巴,声音被闷在嗓子里只发出不急收回的一节短音,就好象老鼠所发出的。
“你——”那人显然气极,来回踱了几步,连着又说了三声好,依旧是一声重过一声,只不过这次又加了咬牙切齿当伴奏。
我越听越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那人唤了人进来。
“把床搬开”
会武功的人办事效率显然也比一般人高了那么许多,下一刻我头顶上的保护伞就这么无奈的离开了我,弹弹身上的帐子,我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来,乖乖的站在一边。
随即又想起我根本就没必要怕他,他年龄不如我,辈分不如我,武功不如我,身份不如我,我怕他实在是毫无缘由,难道就因为我将他压在身下不小心多疼爱了几遍?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了妻奴本质不成?
这时几个白衣白带的人将任嚣五花大绑的压了进来,随后又进来三个蓝色腰带的人,跟在他们后面候在门外的人腰间似是青带。
按照幽冥教大致的分级来说,紫带一般为教主佩戴,黑带的是长老,红带的是左右二护法,五楼楼主是黄带,护法是蓝带,坛主是青带,赭带的就是各地的堂主们了,白带最多,只是普通教众。
紫冥绕着被压在地上的任嚣转了两圈,脸色依旧铁青,似乎能蒸出气来。接到廖仲的信他本不信,可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又叫人如何解释?奸夫淫妇,不知羞耻——
紫冥一掌打在床柱上,偌大的一张雕花实木床立即碎成了木片,轰隆隆的塌在地上好不壮观,我咽口口水,若我还在下面,指不定也跟着变碎片了。
“右使息怒,此人狗胆染指教主之人,实在罪大恶极,理应压到教主面前,请教主问罪。”一蓝带之人说道。
“此等小事何用惊动教主,右护法自有定夺。”另一个蓝带人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