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狸驯仙记 下(穿越时空)————蒙莎
蒙莎  发于:2010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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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昭他们和怀安的侍卫都站在亭外,几十只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

我看向素羽:“少爷,这是——”

他微微一笑:“我进去救你之前,正好看到你的侍卫在等你,干脆变个假人先冒充一下,免得时间拖太久了,横生枝节。”他说着嘴里突然发出一种类似于鸟叫声的声音,那边崔叔闻立刻往周围看了看,然后扶起那个“怀真”朝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跟何昭打招呼。何昭点点头,没有跟过来。

崔叔闻拖着那假人到了我们藏身的树后面,素羽打了个响指,那假人瞬间变成了一根雪白的羽毛,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转之后,飘落在地。

我俯身捡了起来:“少爷,你真是太厉害了——”

他微笑不语,抬手指了指那亭子那边:“去吧。一切小心。”我说:“少爷,你自己也要保重。”崔叔闻不说话,却深深躬身下去,然后“扶”着我回去了。

我乐开了花,老实不客气地靠到了他身上,凑在他耳边小声问:“是不是假人活动不方便,所以让他装醉?”他暗里掐了我一把,说:“活动不便是真的,只是装的不是醉,是病。”

我不解:“什么病?”

崔叔闻闷笑一声:“腹泻不止,浑身乏力。”

我揽在他肩膀上的手恨不能一把掐下去。

到了那亭子里,怀安和苏青溪都客客气气地问我觉得怎样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那师父,刚刚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偏偏还只能憋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来:“多亏了崔大人的照料,已经好多了……”我说着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崔叔闻身上去,脑袋靠到他肩头——突然心生一计:倘若我真的生病了,也许他会对我好一点……

再坐个一时片刻,我越发不想起来。到最后崔叔闻恶狠狠地咬着我的耳朵说:“起来吧,别忘了今天是干什么来的!”

我掐他一把,万分不情愿地爬了起来,说:“小王已经没事,咱们,开始吧。”

其实事情也简单得很,四个人,每人一杯酒,洒到亭子外面去,就结束了。

我暗说,怀瑾,倘若你在天有灵,千万要想开些。

你喜欢的人我也曾那样喜欢过,到头来他还不是一门心思要帮怀安除掉我。

你能平平安安地离开,未必不是好事。

而我,决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然后我们自己也喝了点酒,一直喝到太阳下山,一弯浅浅的新月从深蓝色的天际浮了出来。崔叔闻喝得有些醉了,下山的时候走得有些踉跄。我名正言顺地扶住他,拉拉扯扯地往下走去。到了山脚的林子里,崔叔闻突然抬头笑了一声:“既然咱们今天是祭章王来的,不做诗怎么成?来来来,一人一句如何?”

我正想打住他,那边怀安已经接了话:“不错,我们是该做首诗。刚才下了场小雨……咱们就以‘雨后’为题如何?”

对于太子的提议,每个人都有义务遵从。只是崔叔闻有些兴奋过头,那一声“好”喊得远处都有回声了。

怀安也不客气,开了个头:

“道承山势转,荒径蝉鸣绝。”

苏青溪看看远处的田野,笑说:“这雨一下,知了都不叫了——我来。”

“环顾石桥畔,稻野绿更深。”

崔叔闻大叫:“好!把雨后的感觉写出来了——”

“屐齿破林静,踏露寻遗春。”

我在他脑袋上敲一记:“夏天都到了,还寻春!”

他嘟嚷一声:“所以说‘遗’啊——”

怀安闷笑一声,说:“怀真该你了。”

我听着林子里的鸟叫,灵机一动:

“夕鸟邀明月,流光漫随人。”

崔叔闻大笑拍手:“好啊,好啊——”

怀安点点头:“不错。”

我看到苏青溪朝我看了过来。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变化。

但我知道,这也许是我们四个人最后一次这样“轻松”地在一起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四十六章 乐未极已生悲

马车就在前面。我朝怀安挤挤眼睛,拖着摇摇晃晃的崔叔闻上了自家的马车。

还好他醉得不是很厉害,还分得清东南西北,也还记得自己是谁。我拖过一个靠垫来让他靠在上面,拍拍他的脸:“觉得怎样?头晕么?”他闭着眼睛不说话。我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哼,还整天往花街跑呢,就你这样喝两杯就醉,还能干别的么?”

他哼哼笑:“我要干别的时候,还会喝酒么。”

我突然想起来,那晚我去飞仙楼“抓”他的,我……亲他的时候,他嘴里确实只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就这么一下,他片缕未着地站在灯下的样子又回到眼前。我脸上一热,自己退到他对面去,问:“那今天是怎么了?”

他闷哼一声,整个横倒在座椅上,小声说:“带去的酒就那么多,我喝了,他们就灌不了你了。”我怔住。他一只脚把鞋子踢了,霸气十足地横放到我这边,继续说:“你比我更不中用,醉了还了得。”

我坐过去,把他扶起来横抱在怀里。他很满意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我抱紧他,满心欢喜走了一路。进城之后,我们就跟太子的车驾分开走了。我拍拍崔叔闻的脸:“喂,醒醒,快到家了。”他揉揉眼睛,自己爬了起来,掀起车帘看看外面,突然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佛祖啊——我怎么忘了——”

仔细看他,看来酒已经醒了。

我压着笑意,问:“又怎么了?”

他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怀真,再借我八十两!”

我说:“也——可以,只要你不花到花街去。”

他食指指天:“绝不用来逛花街,否则天诛地灭!”

我痛快答应:“好。”

他满脸释然:“怀真你对我真好……”

我有些飘飘然了:“我当然要对你好……崔大人,现在可以说你要借钱做什么了么?”

他低头:“到家门口再说吧。”

我耐着性子等马车开到自家门口,才发现外面停着架青布小轿,两个轿夫坐在一边,轿子旁边还站着个中年女人。

崔叔闻抢先跳下马车,一个箭步冲过去。那女人看到他,脸上堆满笑:“崔大人哟……您可回来了!”说完了又向我行礼:“奴家参见敬王爷千岁。”崔叔闻也不理她,径直走去掀起轿帘,焦急地叫了一声:“画影!”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地应了一声:“崔大人!”


噼里啪啦轰隆隆,我如天打五雷轰。

崔叔闻一抬手一弯腰,已经扶了一个苍白瘦削的女子从轿里出来。那中年女人说:“崔大人,人我可是给您送来了,咱们说好了……”

崔叔闻回头看我:“王爷,烦请给这位妈妈八十两银子,下官先谢过了!”

我咬牙切齿:“你要买这位姑娘?”

他大大方方点头:“不错。下官与画影姑娘情投意合,所以决定为她赎身,一结良缘。”

我看一眼大门,侯叶已经迎了出来,缩着手在门边候着。我憋口气,吼道:“侯叶!去拿八十两银子给这位妈妈!”

银子很快送了上来,那女人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崔叔闻扶着那画影走到我前面,两个人一起说:“多谢王爷成全!”

我白他们一眼:“别忙。这位妈妈——”

那女人应了一声:“哎——”

我一本正经地说:“您说说看,平常大伙儿买东西,是不是谁给钱算谁的啊?”

她脸色一变,看一眼崔叔闻:“是。”

我再问:“那么现在既然是本王付了这位画影姑娘的赎身银子,她是不是该归我呀?!”

崔叔闻大声咳嗽了一声,那妈妈浑身一抖,脸上开始冒汗:“这……这……崔大人……”

僵持中,画影盈盈走上前来:“既然如此,奴家便是归王爷所有了。多谢王爷。”说完又屈膝一拜。映着昏暗的灯笼的光,我看清了她的样子——瘦长型的脸,直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看上去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面有风尘之色。

我一阵郁闷。前些日子崔叔闻满大街找二十四五岁的女子,结果找了这么一个回家来了?!

崔叔闻上前一步,眉毛都皱到了一处:“你——”

我拖住画影的手臂往府里拉,一步不停地直奔自己的小院。后面侯叶何昭崔叔闻各自喊了几声“王爷”,我只当没听见。等进了自己房门,我拦腰抱起画影往床上一摔,后头脚一勾踹上门:“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崔翰林神魂颠倒!”

可是真的俯身压在画影上面,两手按在她肩膀上——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吧,我承认我根本就不想对她怎样。而且……咳咳,我也没有对付女人的经验。

于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了片刻。画影直视我的眼睛,眼里居然没有半点惧意。我反而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些嘲讽的戏谑。

我有些受不住,恶狠狠地说:“看本王今日不拆了你的骨头!”

她微微一笑,仰后躺平:“王爷,可否先听奴家说句话?”

我再恶狠狠地说:“有话快说有——”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压低声音说:“启禀王爷,奴家本姓崔,名叫崔咏娴,是叔闻的堂姊。”

咳咳,咳咳,我……

老天啊,下个雷把我劈了吧!

确实,她这张脸上还真依稀有些崔叔闻的影子。

我爬起来,整整衣领,努力装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崔……姐姐,抱歉,小王失礼了。”她温和地笑笑:“奴家现在已经是王爷的人了,王爷怎么着都不算失礼。”

她这一说,我脸上更是热得发烫。

想起刚才自己在门口那个失态的样子,我真想找个块豆腐来一头撞死!

我走去开了门,就看到侯叶、何昭一班人都垂着手站在外面。不用说,崔叔闻也在,脸色铁青。我走下台阶,吩咐:“去给画影姑娘收拾个院子出来。”

崔叔闻木着一张脸:“怎么好意思再麻烦王爷……画影就住下官那里罢。”

我白他一眼:“也好。”

我把画影扔给他们,自己抢了只灯笼,在园子里乱走散心。这时天已经黑了许久,周围一片静谧。来往的仆役看到我,也只是低头叫声王爷就走开了。我只管捡空旷的地方乱走,居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湖边。远处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飘了过来,我放眼一看,才发觉湖上的荷花开了一大片。大朵大朵的荷花开在湖上的一片薄雾里,随风微微摆动,恍如仙境。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阵,发现湖边停了条小船。船里面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刚放下去的。我忍不住走了上去,拿起放在船头的浆划了起来,划了半天,那船愣是在原地打转,怎么都不肯动。我把船桨在船上狠狠一拍,后面传来一阵笑声:“王爷,你前些日子不是邀下官一起游湖赏荷么?怎么扔下下官一个人来了?”

抬起头,看到崔叔闻站在岸上,临风而立,恍如仙人。

第四十七章 泛舟湖上

我故意开玩笑地激他:“你不陪你新过门的小娘子,跑来找我做什么?”

他微屈双腿,跳进船来,叹口气说:“我若真的娶了她,恐怕就要真的天诛地灭了。”

我大声说:“哦?”

他一挥手拍在我脑袋上:“我姐姐什么都说了,你还跟我装傻!”

我被他揭穿,一下子无话可说。但是立刻又找到了可以反驳的地方:“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要知道你去……逛花街,其实是为了找你姐姐,我怎么会拦你?刚才你要是先跟我说清楚,我又怎么会那样失态?”

他冷冷地说:“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应该是被籍没的官奴……”

若是他公开大张旗鼓地找崔遥,就有可能会暴露身份。这可是欺君之罪——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叔闻,你长得像你父亲么?你——会不会被别的大臣认出来你是——”

他冷笑:“你也真够迟钝的。我要是到现在才想起这个来,脑袋足够掉他七八次的。”

他拾起被我扔在一边的船桨,一头轻轻点在岸边一块石头上,小船便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湖中。周围只听得到阵阵虫鸣,还有荷叶被小船挤压折断的声音。越到湖中间,两边的荷叶就越高;我们坐在船中,荷叶几乎高过头顶。

我说:“这么说……”

他划着船,坦白地说:“上次你去找我的时候,我确实是在见一些人。至于是什么人……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本来打定了主意,他不说我就不问。想不到他居然自己就说了出来,我有些意外:“你……从前一直都是去和他们见面?”

他摇摇头:“大多数时候,还是去做一个人逛花街该做的事情。”

我一阵泄气。到头来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公子。

身后的湖岸越来越远,他的说话声也越来越低:“去年我们秋闱之后进了云嘉城,我就开始打听崔府之前的事情。你知道,那些人,总是要到些不能见人的地方,才会说一两句真话。我在花街专门找些年纪大的朝廷的官员套近乎,套到了不少东西,但是……我也被人认了出来。”

我大惊:“啊——那——”

他自信地笑笑:“别怕,认出我的,是我爹从前的僚属。现在别说不会有人说出来,就算真的有人捅出来了,除了我这张脸之外,他们也找不出别的证据来证明我欺君。”

我松了口气:“这还成。”

他结着说:“我在和他们联络上之后,就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我家里被籍没的都是什么人……就这样,我知道我有个姐姐被卖给官倡,所以就不停地打探她的下落。”

我笑笑:“所以那段时间你满天下找二十四五岁的女子——”

他点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给我找到了。”

我一拍脑袋:“看我——我应该给你们备一桌酒席的!”

他宽容地笑笑:“罢了,以后时间多得很。”

我说:“也好,多点时间准备。”

之后崔叔闻便默默划着船,没有再说话。我带来的灯笼就放在他身边。灯光从下往上照去,他的轮廓又和平是有些不一样了;只是那层光,令他看起来更是遥不可及。我一时看得烦躁不安,随手折了朵荷花拿在手里,没话找话地说:“半个月不见,想不到这花都开满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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