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翡翠王子 上————白狐
白狐  发于:2010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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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雷姆苦笑以对,那几段恋情虽不是最糟糕,也确实不怎麽美妙。「殿下讨厌的对象真不少,我敢说,王城的贵族们是无一幸存了?」
  「才不,我就很喜欢兰瑟啊!兰瑟也最喜欢我,这样就够了。」卡雷姆一瞬即逝的异样表情碰巧落在安杰路希眼里。
  「怎麽?你看来怪怪的,你对兰瑟有什麽意见?」
  「嗯?我没有啊!」卡雷姆就像往常一般热情地笑著。「啊,殿下请看,这就是我说的那幅画--」
  〝我喜欢兰瑟,兰瑟也最喜欢我--″很遗憾地,那不是事实。
  安杰路希直到晚上才再次见到奥达隆。
  其实不算真正见到,因为他没有拿正眼看对方,早晨的尴尬气氛依然浓浓围绕著他二人,安杰路希食不知味地一迳想著奥达隆的所作所为是多麽令人生气。然而,再怎麽撇清,他对奥达隆最後受的伤确实有责任,说完全不怕报复,绝对是高估了自己的胆气。
  奥达隆也没提半句话,整顿饭几乎听不见人声,只剩餐具互相碰触的声响,以及极小极小的咀嚼声。
  为了不惹来非必要的纠纷,安杰路希第一次没受逼迫就将盘中的菜肴吃得乾乾净净。啊,是的,他的食量不知不觉增加了。他丧气地想到,照目前增加的速度,离绿肥肥王子的恶梦已不远了吧?
  心烦意乱捱到就寝时间,安杰路希拉起棉被决定来个蒙头大睡,眼不见为净,耳朵里却钻进一阵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他仔细辨认,听出是奥达隆在脱衣服,而脱掉衣服就代表著包扎痕迹的暴露,还有那被铁锅狠狠砸过的背脊,不知是否有想像中血淋淋的恐怖呢?
  他把棉被拉到眼下,尽量不动声色,偷偷看著奥达隆。
  那个男人今天里里外外叠了两三件长短不同的外衣,想脱下来,肩头不动是不可能的。安杰路希等著他脱光上衣,等得跟脱的人一样辛苦。
  怎麽不找人帮忙脱呢?仆人是做什麽用的?快叫老巴罗帮忙,干什麽逞强啊?--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暗自嘀咕著。
  刚才用晚餐的时候也是,明显吃得比平日要慢,从头到尾如常使用右手,妄想表现出没事的模样,安杰路希却没办法不注意到那只不时停顿的手,总是偶尔停一下子,然後继续动作,想也知道是很疼痛的!
  等著等著,动作不能再慢的奥达隆终於除下所有上衣,侧身在床铺另一边躺下。以前安杰路希嫌弃他睡觉时赤裸著上身很碍眼,此刻正合心意,仔仔细细将他的背部看了一遍,除了右肩到左腋下斜斜绑著白色绷带,有点怵目惊心之外,其他部位并没有什麽撞击的痕迹。
  「野蛮人就是皮粗肉厚。」安杰路希在心中偷骂一句,转身安心入睡。
  第二个晚上,奥达隆又是速度缓慢地脱著衣服。头一回看著令人焦急,再来第二次就是个可怕的折磨,安杰路希的良心和急性子终於把自己逼到掀开棉被跳起,一下子爬到床铺另一头。
  「慢吞吞的看了叫人生气!过来,我帮你脱!」不等奥达隆回答,伸手抓住他衣带,硬扯了过来。
  第13章
  「慢吞吞的看了叫人生气!过来,我帮你脱!」不等奥达隆回答,伸手抓住他衣带,硬扯了过来。
  奥达隆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话。
  迟疑地放开手,他更加不能相信眼睛接下来看见的画面--王子殿下是真的帮忙他脱衣服!那一把淡金色的秀丽长发近在他的眼下、鼻前,烛影在白瓷般光滑纤细的手指上微微晃动,指上的银底宝石戒不时对他眨著眼闪著光。
  他不禁要问:「你昏头了吗?」
  「就是昏头了怎麽样?」安杰路希感到脸上冒出热气。「我可没有要你感谢的打算。」
  「是吗?」他微微一笑:「那麽我道歉好了--我之前说话有点超过事实,说了令自己後悔的话。」
  安杰路希诧异地抬起头,表情跟方才的奥达隆颇有几分相似。
  邪恶的大坏蛋主动向自己道歉?望著那一对沈静却饱含力量的黑色眸子,他发现自己竟然清楚知道奥达隆在等什麽。
  他低下头,手指乱七八糟解著衣扣,口唇微动,发出很细很细,细到菲莉丝也自叹不如的超弱声音:「既然你承认自己胡说八道......那麽......我动手打你巴掌也是......有点太激烈。你......你的伤会痊愈吧?我......我......我可没有逼你帮忙挡喔!」
  「错在我自己,早知道有一把刀在桌上,我会考虑得更为慎重一些。」这是奥达隆後悔的第二件事。若不是一时昏了头,眼中只看见安杰路希,没注意到环境的危险,他根本不会选择饭厅,这些不必要的危险都不会发生。
  听在王子耳里却是另一回事。
  「早知道会有一把刀掉下来,你就会闪开一点对吧?」
  「真奇妙,你的耳朵听见我这样说了?」
  「你就是这样说的!你就是要处处惹我生气!」
  「你也总是会生气。」
  「啊,是啊!惹我生气一定好玩得要命是吗?」
  他使力拉下最後一件上衣,牵动到肩头伤口,奥达隆冷不防痛了一下,两道眉毛瞬间揪紧在一起。
  「我可不觉得受这个伤有什麽好玩!」
  「因为你没发现有一把刀会掉下来嘛!我知道你一定恨不得闪得远远的!」
  「你--!不要任意曲解我的话!你以为,那把刀若插在你身上,我就不会痛吗?」
  这、这是什麽意思?安杰路希混乱间只抓到一句最笨的回话:「关你什麽事?!」
  听见他的反问,安杰路希熟悉的、一抹充满嘲讽意味的笑浮现在奥达隆的唇边。
  「是啊,关我什麽事?我也这样自问了许多年,只得到一个让人更生气的答案!」
  他左手往外大大挥动,安杰路希吓了一跳,往後跌坐在床上。奥达隆紧跟著跨上床铺。
  安杰路希发出惊呼:「你别过来!」他慌慌张张想往後方逃,却没注意衣襬已被奥达隆的膝头压住,不但无法後退,反而往後倒进被褥里。
  奥达隆紧随而上,将安杰路希能够动弹的空间压缩到最小。他用两只手撑住自己的上身,双臂间困著睁著惊慌大眼的王子,右肩的白色绷带因为这一连串过大过猛的动作,竟微微渗出血丝。
  「你、你的伤口裂开了!」
  安杰路希不喜欢被囚在奥达隆的身下,这样的位置令他窘迫不堪,想踢打挣扎、推开对方,抬头见到肩头的一抹血红,又是一阵忧急,没办法真正狠下心肠。
  「你刚才说的话,我现在还给你,」奥达隆冷冷地道:「我的伤口,关你什麽事?」
  安杰路希咬住下唇,碧绿的瞳中泛著一层莹莹水气。他狠狠瞪著奥达隆,一字一字,慢慢吐出:「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想要你受那种伤......我很後悔......」语气却是幽怨的。
  奥达隆的表情有了变化,刚硬的脸部线条软化下来。他显然并不在乎创口破裂流血,仅用受伤的右手做为支撑点,左手掠开安杰路希披在颊边乱著的发丝,从头顶到发梢,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顺理著。
  安杰路希畏惧他的目光,逃避著扭开脸,奥达隆又将他扳回来。
  「你该知道一件事,」他的声调尚有些僵硬,却不再冷淡。「我冲过去挡这把刀,不是无意识的反射动作,不是来不及思考,更不感到後悔。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不管有多少东西砸落下来,只要我在,就一样也不会伤到你。」
  「那你为什麽要......要欺负我?你......你......弄破我的衣服!」衣服事小,但他实在说不出真正介意的後续行为。
  「如果是那种程度的欺负,我可以马上让你忘掉--」奥达隆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著。
  安杰路希没有机会问是什麽意思,口唇甫动,就被密密封住......被奥达隆的唇给......吻住了。
  这个人......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这样!?那是他的第一个吻啊!安杰路希惊怒交集,心里头在大喊大叫,却苦於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奥达隆起初吻得很轻柔,带著试探的意味,随著安杰路希扭动身子开始抗拒,他也相对施加更强大的力量加以压制,双唇的进犯也变得凶狠霸道。
  胸膛上有另一个比自己强壮太多的身躯紧紧压著,安杰路希感到呼吸困难,他短促地换著气,节奏紊乱。奥达隆似乎打算闷死他,一点也不愿松开他的唇。火烫的耳里全是四唇交叠摩挲的恼人声响,沐浴过後,残留在身上的清雅香气,混进浓烈的男子气息,薰人欲醉。
  他企图发出声音要奥达隆住手,却给予对方更多的空间,恣意在他的唇舌间肆虐著,弄得他几乎疼痛起来。
  ......停下来!一定得停下来!奥达隆害他变得好奇怪,他不想要这样!
  安杰路希狠下心,在奥达隆受伤的右肩使劲一推。奥达隆眉头一皱,不得不松开他,手肘弯曲,身体缓缓倾倒向右侧。乍见他疼痛难忍的神情,安杰路希马上感觉後悔,却又想起他是如何霸道蛮横地强吻自己,羞愤一时不可抑制,手掌扬起,就想甩他一个耳光。
  奥达隆左手移动了一下,终究没有举起来挡架,安杰路希手到半途,却也硬生生煞住,没有继续,没有收回,像被什麽看不见的东西卡在半空。
  「......为什麽不打?」奥达隆平静地问。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麽打?!」他大吼,泪水迸出。「故意装可怜,把自己弄出那麽多血来!卑鄙狡猾!我最恨你了!」
  第14章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麽打?!」他大吼,泪水迸出。「故意装可怜,把自己弄出那麽多血来!卑鄙狡猾!我最恨你了!」
  痛死活该,活该痛死!可那是他的第一次啊!忘恩负义的混蛋,自己吻过不知道几千几百人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安杰路希用力将奥达隆推开,抽起衣襬,怀抱著一肚子委屈爬回自己的一半床铺,决定不再看那个可恨的家伙一眼!
  ......这个决心很快宣告了失败。安杰路希把自己闷在被褥里,不仅毫无睡意,连身旁都听不见半点动静,忍不住扭头一看。
  奥达隆被他推开之後,一直站在床边,此刻也正默默瞧著他。安杰路希泪痕犹湿,却硬是挑起眉,回瞪过去。「告诉你,我永远也不再帮忙你!」
  这句话,隔天就被安杰路希自己吃了。他躺在床上,内心挣扎再三,最後恼怒地跳起身,怒的对象是自己,以及那多馀到不值钱的同情心。
  「快点!想要我帮你的话,就发誓再也不会强吻我!」不过是说话间提到,安杰路希的脸就发热。
  「......我并不很想要你帮忙。」
  安杰路希揪住他的衣领,火冒三丈。「少不识好歹,快发誓!」
  「我不会许下这种不可能守住的承诺。要不要帮忙,全看你的良心。」
  「那你就带著我的良心一起去死好了!」
  两个人都远比对方所想要固执。
  每次就寝前的换衣时间对王子的良心是很大的折磨;王子的坚决,也令奥达隆微感挫折,尽管他一点都不後悔强夺那个吻。
  幸好,他的伤势好得飞快。到了第四天,日常活动已经毫无窒碍,不需要任何的协助。过不多久,右肩头只剩一小块淡淡的痕迹,得要非常用心观看才看得出来。
  他没有答应王子要求的承诺,类似的事情却也不再发生,甚至,他有时表现得像是从没有发生过一般泰然自若。安杰路希一方面认为这是正确的态度,一方面又隐隐感到非常不痛快。
  初吻事件的发生,安杰路希对於自我防卫的需求变得更为迫切。在强大的压力下,卡雷姆撇开万般不甘愿的情绪,努力在繁忙的私事与偶尔的公务中挤出固定的时间,兑现与王子的承诺。
  比约定的时间稍晚一点,安杰路希乘马车来到卫戍骑士团的其中一个教导场。他的迟到是必要的,是阶级社会里一直沿袭下来的习惯,给予身份较低的一方等候的机会。
  教导场占地不小,是新进骑士居住、以及接受训练的地方,通过大门岗哨,旁边有一大片青草地,用木桩定出边界,供骑士们策马奔驰,磨练骑乘的技术。依照卡雷姆事先的指示,安杰路希走进并排的几栋建筑物当中最大的一栋,穿过宽阔的中庭,看见几名年轻骑士在墙边整备器械,一小队见习骑士散开在四周观摩。
  一路上,骑马的下马、坐卧的起身、手执兵刃的放低武器,骑士们一个个恭恭敬敬低著头,向路过的王子殿下行礼致意,王子则一一嘱咐著不可以泄漏消息。
  安杰路希早就决定好,不管众人的脸上有多少好奇与不解,这件事一定要瞒著奥达隆!才能出其不意,得到最大的效果!
  安杰路希最後来到一间位置较为隐蔽的聚会厅,房间内的桌椅已被推到墙边,空出中央的宽敞木板地,地板上,卡雷姆伸展著双腿悠閒半卧。
  他很快站起身,满脸堆著笑,欢迎著王子的莅临:「哎呀,最枯燥的房间都在一瞬间怒放出最迷人的花朵了,这都是殿下的魅力之罪啊!」
  他的笑容看上去真诚热情,任谁都会误以为,他是一心一意期盼为王子效犬马之劳,而不是哀怨著本来可以拥有的种种约会时光。
  踩过久历岁月,斑驳褪色,有些地方还吱嘎作响的地板,安杰路希来到房间正中央,环顾四周,心中有个疑问。
  「为什麽选择这里呢?不但远,也不特别讨人喜欢,我们不能在你的住处练习吗?」大家都知道卡雷姆有座别馆,应该比这个老旧的屋子理想。
  「殿下没有察觉这里的优点,没有閒杂人等干扰,可是呢,不时会有值班巡逻的骑士经过,是与暧昧情事绝缘,能避嫌又能专心的绝佳场所。」
  卡雷姆解释著,安杰路希顺著他的手势,果然见到大大敞开的门窗,以及从不远处缓缓往这个方向行进的两名卫士。
  「再说,我的小窝早就既不安逸也不逍遥了!去过的美人们太多,总是会有一些......呃......风波与混乱,是一个不适合殿下千金之躯的是非之地啊!连我自己,都尽量避免长久待在家中。」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这同时也是他勤於造访奥达隆府邸的原因之一,那可是少数几个提供他喘息的避风港。
  感叹完毕,转头看见王子殿下一脸的不以为然,甚至还带著同情的眼光,他连忙换上笑脸,挥著手道:
  「噢,情况绝没有殿下的神情严重哪!王城也罢,米卢斯也罢,不过是我找寻永恒归属的漫长路途中,一个非常短暂的落脚处。」
  安杰路希听得不是很明白。「所以,你想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一个永远的住处?」
  「归属,不见得是地方,说不定是某人呢!」
  「哈哈哈!」实在不能怪安杰路希的失礼,一个风流浪子竟然说这种话,要人不笑是很困难的。「什麽某人,你找到了吗?谁是那个不幸的人?」
  不料,卡雷姆竟然非常认真的点著头:「殿下料事如神,那人确实觉得认识我很不幸。」
  「咦?所以真的有这个人?」
  连一天到晚话人长短,拿他人的私生活当茶点来配的芬姬儿和伊恩他们,都不知道卡雷姆有这样一个特别锺情的对象呢!
  「哎呀!殿下的魅力太强烈,令人讲出不适当的话啦!我的爱注定要和众多的美人们分享,这种残酷的事情我怎麽做得出来?」他笑眯眯地朝安杰路希眨了眨眼。
  「不过,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离开米卢斯。不知殿下是否听说过舍妹?她远嫁外国,一直希望有兄弟去陪伴她长住。想想看,多少动人的邂逅,正在异国等待著!不是个相当美好的主意吗?」
  「不是,一点都不美好。」王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第15章
  第一堂课结束後,安杰路希感到意气风发,彷佛已看见奥达隆瞠目结舌、惊叹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至於卡雷姆摇著头说什麽『哪有人一开始就学剑?』的不赞同,他身为王子,当然可以选择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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