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一)————皂斗
皂斗  发于:2010年03月23日

关灯
护眼

安乐看他暗淡的表情,暗恼,起身把他接抱过来。

安宁手脚紧缠着他,小脑袋埋在他颈间,低低的又问之前的问题,脆弱不安的模样让身旁几人心都拧疼了,张口却吐不出任何话,只能示意安乐快些安慰他。

“会的。”安乐来回抚摸他的脊背,轻声保证,“不管哥哥以后去到哪儿,都会带着娃娃的。”

“是啊小乖,哥哥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不带你,快转过来给大家笑一下,”陆晓伏在桌上,伸长勾他后领,“小乖,快转过来笑一笑。”

安宁身子扭了几下,没挣开身后的牵扯,猛的转过头皱眉道:“不要扯领子,像小虫子在爬,痒痒。”

“好,不扯,那你笑一个给大家看。”

“别逗他了。”安乐丢了个警告的眼神给陆晓,把小家伙转了个身,抓了把蚕豆让他剥着吃。

那蚕豆比安宁的大拇指还粗,两只手齐用把爆裂的硬壳掰开,白白胖胖的果仁露出来,他用门牙咬,太硬了没咬下;又转用前磨牙咬,还是没咬下。他把果仁举到眼前,带着疑惑的表情仔细观察了一遍,又放进嘴里咬,依然没咬下。他有些沮丧了,两手抓紧想把它从中掰开,可能是太用力,那果仁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滑了道弧滚落到地上,“喀”一声轻响,他吃惊的看了一下马上抬眼查看周围人的反应……

“哈哈哈……”小六和陆晓笑成一团。连云杉颜都忍不住笑。

安乐虽然没清他做什么,但从对面那两人夸张的表情可以知道:很喜乐。

小家伙被大家笑傻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安乐抽了张纸巾帮他把手擦干净,剥了颗开心果给他,笑道:“那个太硬了是吧,吃这个好了,这个叫开心果。”

安宁接过,嘟嘴指着桌上那堆硬梆梆的东西问:“那这个叫什么?”

“小乖——”陆晓笑得眼泪都要喷了,脸皮直泛酸,“这个叫……蚕豆,记住了。”

“坏蚕豆……”小家伙低声咕哝,小心翼翼的试探哥哥给的开心果,发现可以吃,顿时很高兴,自己伸手从盘子里抓了几粒放桌沿,慢慢剥。

……

陆晓和小六笑亡了。

拾荒 act 25 : 初寒

仗着周日休息,几人玩到近十一点才收手,回到家时安宁已经睡着了,帮他洗澡时也是迷迷糊糊似醒非醒,坐到澡盆里像个不倒翁,把安乐逗得乐不可支。

收拾好后把小家伙抱上床盖上薄被,轻柔的在他鼓起的小肚皮上揉着,安乐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夜半时,忽然又转醒,静静听他梦臆,把他搂进怀里轻抚,不一会儿,小家伙又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可怜的小家伙,要怎样才能让你安稳些呢?

安乐睡梦中一直隐隐苦恼着,忽觉有个软绵的东西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他动了动,蓦然张开眼,看见安宁笑意融融的小脸——他正趴在他身上,两只手还放在他腰侧,而窗外早已是一片亮堂。

“看——”安宁抓起床头的闹钟伸到他眼前,闹钟上的时针已经过十点半了。

“这么晚……”从没这么晚起过。安乐呻吟一声,把小家伙拎到一旁,起身飞快将背心脱掉,换了件短袖TEE。

安宁在一旁目不转睛看着,突然伸出食指在他赤裸纤细的手臂上按了一下,又把自己的小胳膊贴近,摸摸捏捏对比了一番,又歪头打量他,似是才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哥哥比我大,所以比我高比我胖。”

胖?安乐失笑。就他这副细高挑的身体能用胖来形容么?不过,孩子贫乏的词汇中,估计觉得比自己大个的就是胖吧。

“不是哥哥胖,是你太瘦小了。”

安乐用食指拇指圈成圈在他手腕上比划,本就不大的圈居然还空了近一半。这小孩儿的四肢细瘦得跟火柴棒似的,整个人抱起来也是轻飘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丰润些。

“安乐——”安爸在房门口喊,“起来吃早饭了,都要冷了,快点。”

安乐应了声,飞快把被子整理好,同安宁一道到院里梳洗。

屋檐的小桌上放有馒头、豆浆和酱菜,是安爸一早起来弄的。安乐早上喜欢喝豆浆吃包点,耐饥,若是和稀饭吃米粉什么的,不到第三节课就饥肠辘辘了。

吃完早饭,安乐做了些习题又背了些单词,安宁坐在他旁边写字。

陆晓十点钟过来找他打球,安乐看看日头,还好是阳光不算烈,便应了。本想让安宁留在家里写字,可他死活不愿,非要跟着,无奈只好带他一起。

路上,安乐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冥思苦想许久,忽然想到原来是小六没来,陆晓道:“他直接去学校等我们了,云杉也一起。”

到学校球场时,发现场中不止小六云杉颜两人,还有老三及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人,看两人间的互动应该是熟谂的朋友。

陆晓站场边挑眉望老三,不无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是啊,往常不是过完节后立马飞的么?安乐也不解。

还未待老三回答,那男人已经大笑起来了:“佟初寒啊佟初寒,你还真是失败啊,自己的地盘上居然被人嫌弃成这样!你这落地的凤凰现在还不如一只鸡呢……”

老三把球砸向那男人,耙了把头发踱到陆晓跟前,轻笑道:“怎么,我就这么招人厌了么?”

“哪儿啊,只是奇怪而已……”陆晓低低咕哝了一句什么便上场了。

安乐不知怎的就没了打球的兴致,拉着安宁盘坐在场边观看。老三也跟着坐旁边,静坐了片刻,悠然道:“那天我们家小晨离开时,一直哭闹着要见安宁,还想把他带回自己家,哄了很久都没停,死拽着拉手不肯出门。老太太骗他说过些日子会带安宁去看他,又答应给他买车模,他这才肯上车。那小子似乎很喜欢你弟弟呀,他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舍不得谁呢,平时都没心没肺的。”

“可能是因为安宁比他弱小,让他有当英雄的自豪感吧。”安乐微笑。

老三瞄了他一眼,再看看旁边静坐的安宁,突如其来的将他抱起,了然道:“好轻,软软的,果然能激起男人的英雄情怀。这娃娃天天跟你在一起,言行举止会越来越像你,小书生一个。”

“……小书生?”安乐无语。

“老头子说你很会念书、思维敏捷、触类旁通什么的,他有一堆华丽美妙的形容词来夸奖你。”老三歪头看他,俊俏的脸上有抹调皮的笑,“老头这人是有些护短,他喜欢你们这些孩子,把你们纳入自己人的行列后,那么他便觉得你们什么都是好的。”

安乐摇头:“我们都是他的学生,是他教师生涯的最后一战,他投注了太多的感情在我们身上了。”

“那也是因为喜爱才能投注,连老太太也是。我本来是昨天上午要走了的,结果刚收拾好行李就被老太太拦住了,她给搬出了‘三不孝’,一条条给我详细举例,没办法,又得拖个两三天。”老三的表情很无奈,但语气里对老太太的纵容和爱却是不容忽视的。

安乐忍俊不禁。老太太真是给逼急了,居然把三不孝这玩意儿都给搬出来了。

“我到你这年纪的时候一定还没成家。”安乐吁了一气,下巴顶在曲起的双膝上,“年纪轻轻的哪肯轻易的柴米油盐烦心,老太太其实也知道,她只是不死心想让你留在她看得见的地方,父母的那点小心思差不多都一样。”

“你还真把她看透了,”老三轻笑,摇着膝上的安宁玩,“太老成了不好,该有的少年冲动被压着,影响身心健康。”

“你哪儿见我老成了?”安乐瞪眼,心里颇无奈。

“呵呵,听叔叔的话没错的,小安乐。”

“诶,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个问题安乐和小六他们讨论很久了,也曾问过老头,但老头也说不清楚。他曾暗地里想过他的职业,比如外企白领、单位员工等,每想一个否决一个,因为一想到老三的行事作风便觉得那些工作跟他不符。“老师说你是学经济的。”

“经济……”老三念了一遍这个词,脸上浮出古怪的笑意,点头:“嗯,经济不错。如果你到燕城上大学,我就让你看看我做什么。”

安乐睨了他一眼,淡淡的傲气从眼眸中透出来,清然道:“我会去燕城上大学,到时候你可别飘到其他地方去。”

“那哥哥带我一起去么?”一直听他俩说话的安宁突然转头问安乐。

又来了。每一说到“离开”这话题,他便开始不安。“娃娃不喜欢跟爸爸在一起么?”安乐把他抱起来,笑问。

“喜欢。但是更喜欢和哥哥在一起。”安宁肃然着小脸道,“哥哥不是说过不管去哪儿都带着娃娃么?”

反问的语气中有丝若隐若现的受伤气息,安乐沉默了片刻,道:“好啊,娃娃想去那就跟着去。”先这么安慰他吧。

“哥哥,你会骗我么?”

这孩子的嗅觉非常敏锐也很敏感,一星半点的动摇或迟疑都能让他捕捉到。安乐毫不迟疑答:“不会。”

老三将兄弟俩之间的细微波动纳入眼中,想了想,道:“安乐,若你真到那边上学,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或许我可以帮帮你。”顿了顿,他微仰起头迎向朝阳,半阖着眼淡淡补充:“我指的是比较麻烦的事,小事情我可没功夫理你。”

“麻烦的事……是指多麻烦?”安乐咀嚼他话里的意思。

“比如以你的能力无法解决的事。”老三意有所指的睨了一旁的安宁一眼。

安乐了然,欣喜之余不免又疑惑:老三在异地举目无亲一个人生活,哪儿来的关系来解决这种“不算大事的事”?

“情动于中而形于外,这才像个少年么!”老三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别吃惊,是我认识你很多年了,从你进南中开始,老头便开始时不时的提及你,越往后越频繁。后来老头子带你们班后,更是把你们几个挂在嘴边,不听都不行。他这么喜欢你,时间久了我也会爱屋及乌的知道吧。”

听你扯呢!安乐撇嘴,余眼摄入他神采飞扬的表情,心微微动了一下,暗想这人真的很吸引人的目光,若是女孩儿跟他这般坐着聊一聊,估计就爱上他了吧。

拾荒 act 26 :偶遇

傍晚,安乐端坐在桌前认真写习题,写着写着钢笔忽然就划拉不出字来了,郁结了半晌才想到房里窗台上似乎有一瓶陈年碳素墨水,赶紧回房拿出来,盯着半腐湿的纸盒迟疑再三后才慢腾腾的开瓶吸,哪知刚一吸笔端便堵住了,带起一团黑东西,仔细一看,原是墨水搁置太久,凝结变质了。

“啪”,将瓶子整个丢进垃圾桶,把钢笔洗净后便到巷口不远处的小文具店买墨水,顺便再买些本子给安宁写字。

挑选了几本方格本和绘画本,结完帐刚拉开玻璃门,见眼前一片迷蒙透明的丝帘——下雨了。安乐站在门口暗恼,早知这天很阴沉,但怎么也没料到才出来不到二十来分钟它就下雨了,雨势这么大,根本不可能跑回家。

等了十分钟左右,雨势并没有转小的迹象,天色开始乌压压的罩下来,安乐心里越来越烦躁,眼见地上汪汪一片雨水,愈发惦记家里干燥的地面。一阵风吹过,雨滴飞溅到他身上,他赶紧把本子放置胸口,转过身面朝墙壁。

灰白的腻子墙面有些黑黄污渍,该是被人随手蹭下的,近看着有点恶心,他把视线转向墙角,见两排蚂蚁整齐划一的在裂缝口穿进穿出,有些还抬着面包渣之类的东西。他想起另一种爱背东西的小虫,叫作蝜蝂。

柳宗元的一则寓言里说:蝜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卬起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仆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芶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而死……

“安乐——”

安乐被这声音给惊得心脏蓦然一缩,转身一瞧,白色宝马就停在三米开外,车窗摇下小幅,宁珂张扬的头和笑脸印在那小片方格中,即使隔了层雨帘,也依然闪亮刺眼。

“快过来啊!”又叫。

我要是能过得去现在还会呆在这儿么!安乐白了他一眼,垂下视线不理会他,静了小片刻没再听到他说话,以为他应该走了,抬头一看,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跟前来了,还撑了把大黑伞。

伞!

“伞可以借我一下么?不用太久,我一会儿就还你。”安乐笑盈盈跟他商量。

本以为应该会答应,毕竟俩人算是“认识”且又是男人,不至于那么小气,但宁珂拒绝了:“不行,好不容易找出这伞,马上要用的。我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那你还不快点去吃。”安乐也不恼,闲闲道,“你要在这附近找地方吃饭?”

“当然不!”宁珂嫌恶的表情环了一眼周围狭小的商铺和简陋的小吃店,“我要回南铃一客吃,都忍了这么久了,不能虐待自己的胃。”

你说这话不嫌矛盾么!不虐待你还饿这么久!安乐发觉每次跟他讲话总会出现沟通不良的情况,忙道:“那你快去吧,南铃离这儿很近,应该不会迷路了吧。”

“我这不是过来带你一起么,走吧。”说着便大力把安乐带到大伞下,朝车子走去。

两人的背影看上去有点像老鹰捉小鸡——不是安乐太矮小,而是宁珂太气势汹汹了。

被推进后座时,空调稍显冷滞的气息让安乐激伶伶颤了颤,下意识的望向旁边位置,果然又是一团奶白色的牡丹,不过这朵牡丹现在已经开花了,花朵正笑盈盈的看着他,骨感的手从奶白色的毛毯下伸出,指间夹着两张面巾纸。

安乐接过,把手臂上的水珠擦干,吁了口气靠向铺了一层白色软毛的椅背,心里不无感叹:真是会享受啊!空调开得凉嗖嗖的,坐着柔软舒适的毛皮,盖着温暖的毛毯,眨着水波眼,露出春风笑……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宁珂,你带我上来做什么?”

“你不是被雨困住了么?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不如随我们一起到南铃吃个饭,弥补上次的。”宁珂转过头,眉头一皱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纠结表情,“刚在路口等红灯时,见你可怜巴巴的仰头祈求老天停雨,模样像只刚被老虎端了窝的脆弱的小白兔,恻隐之心就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你有异常的表演欲是么?”安乐冷然睇他,“这也是精神病的一种,你身边的人没跟你提过么?”

“没有。”宁珂断然答道,遂问罗小布,罗小布无视;问牡丹,牡丹还是笑;问安乐:“你常见?你身边有人也是这样?告诉我他们还有些什么症状。”

安乐沉默。宁珂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给点雨水就泛滥成灾的人,不能顺着他讲,要不总能把你绕晕。这点跟山人很像,但没有山人扯得那么广博深厚;他是无厘头型的,说话像孩子的口吻,调皮混乱,明显是想逗他乐。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