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黑暗帝王————琥月
琥月  发于:2010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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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污秽的被褥早已换了新的,但又被余庆躺过,虞烨总感觉被褥上有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除了余庆的血,还有他的血。就算当初奋战宫廷血流成河时,也从未曾在乎过的味道,这一次却令虞烨辗转反侧。唤来宫人斥责,又换过一次被褥,那味道依然萦绕不去。

  虞烨的怒焰滔滔暴发,可怜宫人无辜蒙冤,完全摸不着头脑就被拖下去惩治。

  余庆的身份只是宫中最低等的侍从,当然不会有恩赐的宫苑,赶出寝宫,唯一能去的只有侍从宿处。余庆被宫人要死不活地搬回宿处,其它有幸蒙选的侍从都围拢上来,见到余庆凄惨模样时,人人心惊。

  张藻询问今夜是否宣其它侍从侍寝,谁想纱幕后龙床躺靠着的朦胧身影动都未动。

  张藻暗道侥幸,或许折腾过余庆,君王已觉乏善可陈。刚退出两步,床上之人却突然吩咐:"将纱幕收起来罢。"

  张藻心觉奇怪,君王已然安歇下,为何又要收起纱幕?张藻不过一介总管,还没那个胆子询问。

  待所有宫人退去,虞烨亲昵抚摸着枕畔漆黑剑鞘。落花,落花,今夜又该你陪朕了。

  不能再继续受男人的摆布,如若继续,他害怕成连自己也会恐惧的存在。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今夜会来吗?如果敢来,他定然做个彻底的了断。只要下定决心,他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包括面对那个男人。

  那夜的胆怯,一定只是错觉,虞烨,暗王朝的立国之君,怎么可能会胆怯。至于那夜未能克敌制胜,一定也只是因为他未尽全力的关系。

  收起纱幕,就为那男人出现时,他可以第一时间观察到男人的形迹。

  男人果然没有辜负虞烨的期盼,子夜时分就神出鬼没出现寝宫内。虞烨屏气凝神侧卧龙床,焦虑不安地等待男人靠近。男人却大异平常的行径,只满足于远远的凝望。

  虞烨不免猜测,难道是男人得到什么消息,已预做防备?

  不,这件事他并未曾告诉过任何人,就算男人乃他身边亲近之人,也不可能预做防备。或许,是男人也怕了,不敢再对他放肆无礼?

  一个害怕得止步不前的男人,更加不配存活于世上!

  落花剑,挟着劲力飞出,钉在寝宫的龙柱上,剑身颤动着发出‘嗡嗡'声响。原也没认为这样便能伤得了男人,但男人似乎竟凝望得痴了,锐利剑锋恰恰擦过男人左臂。

  男人吃痛地按住伤处,立在柱前的模糊身影,似乎变得更加模糊。

  震惊于居然一出手就伤到男人,待虞烨醒悟,男人已然消失无踪。追之不及,虞烨快要站立不稳地愤怒嘶喊,声音飘荡在孤独地余下他一人的空空寝宫,发出回响。

  仿佛一切不过是他,因长久紧张期盼,而产生的幻觉。

  16

  虞烨接到密报,四王爷已悄然回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虞烨立即派谴张藻前去宣卫仲光面圣,未料卫仲光竟言身体抱恙,无法前来。

  是病了还是伤了?卫仲光,当真是你?所以才不敢来见朕。虞烨决定亲自前往四王府,一探究竟。

  卫仲光还真如张藻回禀所言般,大白天卧病于床。

  大概光着上身难入圣目,虞烨迈进门时,没有放过卫仲光慌里慌张扯被掩身的那一瞬。

  虞烨坐到床边,淡淡笑问:"老四怎么也会生病?"

  卫仲光清臞的脸庞虽然冰寒如常,平素难见情绪比常人深凹一些的黑眸此时闪过一丝汗颜,仿佛在羞愧着什么。

  "回陛下,是微臣前几日有私事出门,不料半路偶感风寒拖延时日,没能即时去早朝面圣,微臣罪过。"似乎真病得不轻,卫仲光虽然话语恭敬,却未有起身临驾的意思,靠着叠厚的高枕,半坐半卧于床上,除了头颅露出,一床锦被捂得密不透风。

  "别口口声声陛下微臣的,你我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弟,你还是朕四师兄。既然此处私下无人,不必谨守礼仪,弄得师兄弟间生份得紧。今日朕闲来无事,不防便陪你坐坐。"

  素来不喜与人亲近的虞烨,居然破天荒地主动说要陪坐卫仲光。这次,卫仲光的眸中闪过的是一丝惊愕。

  明明有着一双什么心事都藏不住的眸子,偏还要故意伪装出冷漠。虞烨暗暗地揣测着卫仲光这个人。因为目光盯得太紧,卫仲光的额际不由浸出汗粒。

  虞烨伸手要去抚卫仲光的额头,卫仲光稍显惶惑地避开。

  "捂这般严实,也不怕热。"虞烨没有缩回手,顺其自然地去拉掩藏住卫仲光的那床锦被,刚露出些许缝隙,卫仲光就紧忙地使力地扯住。

  "陛下见谅,臣感风寒,受不得冻。"毕恭毕敬的态度,臣对于君最为标准的态度,不着痕迹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不愿与帝王太过亲近的臣子。

  "真病得这般严重......"虞烨故作沉吟,又道:"朕倒好奇,究竟是什么私事,会害你染病?"

  "这......"卫仲光汗流得更多,选择着措辞,小心翼翼问道:"听闻陛下在行宫遇刺,还受了伤,主使乃是何人可曾查出?"

  好嘛,他还未问,卫仲光倒先问起来。是要用行宫之事要胁他么?卫仲光,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虞烨不屑道:"不过是些屑小之徒,朕的伤无甚大碍,那位主使之人,谅他也逃脱不了。"

  卫仲光垂首,自言自语:"还未查出啊......"骤然一震,抬头谦卑道:"陛下平安无事就好,至于臣的私事,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值得陛下费心。"

  是吗,不值得费心!即使你不肯说,他也定会弄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恐怕就不止是口头上问一问这般简单。

  恰巧四王府总管送来汤药,虞烨随手接过。

  打发走总管后,虞烨端着汤药笑说道:"你既病重得不能起身,免不得朕这师弟要劳动。这两日边境骚乱朕批奏章批得手也酸了,此时倒跑来喂你。"

  刚要喂卫仲光喝药,卫仲光终于消受不住连道不敢,从锦被里抽出右手,露出一条光裸的臂膀。夺过虞烨手中的调羹,就着虞烨手里的碗,别别扭扭地一口一口喝。

  虞烨实在看不过卫仲光太过笨拙的举动,责备道:"小时候被师父骂得那般惨,还是纠正不过,使不来右手。"

  卫仲光沾着不少药渍的嘴角牵出些微苦笑,道:"天生如此,怎改得了。"

  交谈的内容似乎同时引起了二人对昔日光阴的眷恋,同时沉默。

  记得甫入师门,卫仲光远比他要强壮得多,太过羸弱的模样总会受到卫仲光的奚落,甚至大言不惭要充当他的保护者,颐指气使对他呼来喝去。那一切,他都忍了下来,只因为他想变强。

  年纪最相近的两个孩子,总会是相互比较最好的对象,如果不是有卫仲光紧紧逼迫,恐怕他也不会苛刻地催促自己以更短的时日,拥有更大的能力。当他在师门的试炼时首次击败卫仲光的那一瞬,他坚定地露出了轻蔑,卫仲光,再没有奚落过他,反而奋发图强追赶在他身后,无法超越的打击,从此变得愈渐冷漠。

  过早舍弃的那份童年天真,那份曾让他羡慕忌妒到想要彻底毁坏的天真,看到此际以恭敬态度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卫仲光,虞烨已不确定到底正不正确。

  片刻,虞烨终于忍不住打破这份让他莫名难安的寂静。

  "这药,苦不苦?"

  "还好,加了蜂蜜。"

  虞烨用黑色的袖角轻轻拭去卫仲光唇边的药渍,卫仲光眸中透出复杂地看着虞烨,而虞烨,在那眸光中,还发现了受宠若惊。

  待卫仲光服完药,虞烨嘱咐卫仲光好生养病,便起身告辞。卫仲光自然无法相送,陪着虞烨行出去的,是四王府总管。

  上轿前,虞烨从贴身处摸出密封的书信,递给总管,要总管转交卫仲光。

  之所以没有亲手交给卫仲光,是因为他还想多看清楚一些,但出府的这段路程,让虞烨做出了决定。

  穿过临水的回廊,弯弯曲曲的浮桥那头是雅致的水榭,蜻蜓穿过池塘停在水榭的抚栏上。透过抚栏的空隙,一张几案上摆放着瑶琴。卫仲光与别的师兄弟不同,习武修身已至严苛的地步,从不碰其它,包括女色,当然更不会亲自抚琴。

  季宁卿必须得死,而且,是当着卫仲光的面。

  17

  寝宫的饰物被虞烨一件件摔到地上,进来服侍的宫人也被他一个接一个地喝令拖出去责罚,直到张藻跪在面前为余下的宫人求情,虞烨才平静下来,坐到椅上沉思。

  卫仲光为何要对他做出那种事来,那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既然做了,又为何还要去招惹季宁卿?思来想去,心烦意乱仍不能明白。

  因为被搞得一片狼藉,寝宫中平日看熟了的物件摆设,每一样都令他瞧着眼烦。吩咐张藻备马,扔下已堆积如山的奏折,趁着与卫仲光相约的夜晚来临之前,虞烨独自出宫散心。

  临走,他向张藻要了一个罩着黑纱的斗笠,掩去容貌。

  "陛下独自出宫一切小心为上。"

  "难道朕还怕了那些宵小之徒不成!"愤懑从虞烨心底溢出,冷言回绝了张藻的关切,策马由皇宫小门悄然而出。

  其实何尝不知,偌大一座皇宫,恐怕也只有张藻对他还保留着一份关心,只是他,根本就不需要多余的关心。

  京城街道出乎虞烨意料的冷清,街边摊贩稀稀落落,连吆喝都压低了声音。偶有几名路人,也行色匆促,全无驻足停留之意。

  驱马徐徐行到望月居,见到门上封条,微感诧异,原来望月居已被他下旨查封了?

  歌肆娼馆,不屑于光顾,仔细想来竟无处可去,见附近尚有一家茶楼开张,便歇马进得门去。整个大堂没有一个客人,上楼同样无人,随意寻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招呼伙计要杯清茶,静静的坐着,这清静,也叫他窝火。

  "小姐,京城真没意思,还没咱家乡热闹。"过了一会儿,一名梳着两个环髻的俏丽小丫头扶着一名年青女子上楼。

  "翠儿,不许胡说。"年青女子轻声责备,声音略显低沉,却十分悦耳。

  "本来就是,整个京城的人都阴阳怪气,人家好心问个路,全爱理不理,哪像咱家乡的人热情亲切。"小丫头不服气道。

  这次却是跟随二人上楼来的伙计开了腔:"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这里不比你们乡下,乃京城重地,天子脚下。"

  说话间,伙计已领二人坐到距虞烨不远的一张桌前,指着窗外神情诡秘道:"看看,就是那里,对面那家望月居,才刚开张不久就被查封,酒楼里的人满门抄斩,好不凄惨。你知道满门抄斩是什么意思吗,别说是人了,连鸡连狗也没一个逃出来的,那血淌了整整一条街,今儿晌午官府才将街面上的血清洗干净,你说可怕不可怕。所以我说小姑娘,不是我们京城的人不好,而是现今根本就没人有胆子随便开口说话,要是不小心说错那么一句半句,死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虞烨听得手间一震,差点翻了茶水。

  仔细追忆自己有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片刻后方醍醐灌顶,今晨从四王爷府回宫,狂怒之间的确说过一些泄忿的话,其中有没有颁布圣意,他也记不清了。官府衙门平日里消极怠工,不曾料这回办事效率倒挺积极,可未免也太快了些。

  原也没想要处死他们,如果不是那张琴,那张不该出现在四王爷府的瑶琴,他也不至雷霆震怒。但事已至此,再想,已是迟了罢。卫仲光总会知道,一旦得知,大概,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才不信,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你说没人敢开口说话,你自己倒是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小丫头回嘴。

  "好了翠儿,有什么好争的,总之到了京城,我们一切小心就是,待寻到姐姐,立刻返乡。"

  翠儿不再言语,瞪大一双原本就已不小的杏目,不敢瞪自家小姐,只忿忿瞪着伙计。

  "要一壶好茶,两盘点心,若有小菜,随意上两样,我主仆二人都还未用早饭。"又是轻轻柔柔仿若柳絮的声音。

  "小姐,小小姐请稍候,我这就去端来。"

  伙计应了一声后转身下楼,翠儿却一瞬间喜上眉稍,乐不自禁道:"啊,他叫我小小姐呢,嘻嘻。"

  "你这丫头。"年青女子轻责一声,稍嫌细长的眼眸显出笑意。

  年青女子身着普通人家的淡青长裙,乌亮长发只用一枝碧玉簪随意挽起,两腮边散下的发丝与洁白耳垂上的绿玉坠子相衬,倒有几分情致。年青女子上楼时,原本是用白纱掩去了半张脸,此时因为已到茶楼坐下,便随手摘下面纱。

  细巧的五官,并没有多少惊艳的感觉,但坐在不远处的虞烨却震惊到几乎要将啜入口中的茶水喷出。

  那张脸,的确是属于那个死于非命的女人。就算此刻,他依然可以清晰回忆起当他的剑刺入女人心脏,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在女人脚前淌成一片鲜红。

  那个胆敢与尹默有染又勾搭上瞿君瑞的女人,毫无疑问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他的剑下,眼前这名拥有同一张脸孔的女人又会是谁?

  因为对年青女子产生兴趣,虞烨频频向那头投以注目,虽用黑纱掩去容貌,他太过强烈的存在感,还是引起主仆二人的在意。

  "小姐,你看那人,好像老盯着我们,一定不是什么好货!"所点的东西上齐后,小丫头对着自家的小姐窃窃私语。

  "翠儿,别理他,我们吃我们的,谅他在大厅广众也不敢怎样。"小姐道。

  二人说话声音极低,但以虞烨的耳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不由心中苦笑,自己好像被当成了心怀叵测的屑小之徒,他虽然的确有所企图,不过他的企图,若叫她们得知,比较一般的屑小之徒应该会更令她们恐惧。

  没有多言,虞烨摸出一绽银子放在桌上,默不做声起身下楼。离开茶楼,并没走远,牵了马隐身于街角暗处,静候猎物出现。

  虞烨赶在与卫仲光约定的时辰前回宫,吩咐四王爷若来,不必阻止。

  18

  来,便必与季宁卿有所瓜葛,跟行刺之事脱不了干系,正好定个图谋行刺的罪名。不来,不来的话......他则要考虑下一个满门抄斩的对象,便是四王爷府。卫仲光,若真是你,可休怪朕不留情面。

  喝退众人,虞烨行到床前,看着手脚被强迫分开捆缚于床头雕龙柱上,除了口里塞进的布团身无寸缕的季宁卿。锐利瞪视他的眸光中除了憎恨还是憎恨,这样无畏的表情,季宁卿,你还能坚持多久?

  门外如期传来急迫脚步声,虚掩的门大力推开,有人撕裂碍事的层层纱幕直闯而入。

  "四师兄,别来无恙?"虞烨转过身,手中剑鞘握得更紧。

  "你若还当我是四师兄,就放了他。"闯入的男子冷声道。

  卫仲光,终于撕破了伪装么,只因看到书信,得知相好会于今夜受到处治。连君臣的关系都全然抛开,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罪责难逃!

  看来由于他的阻挡,卫仲光显然还未瞧清楚想救之人目前处境。虞烨好心地移开身子,满意见到卫仲光的脸色更加阴霾,阴霾到几乎临至爆发边缘。

  "你想对他做什么!"

  "不过深夜寂寞,召他来侍寝而已。"

  "你......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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