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线外不准企立(第一~二部)————二目
二目  发于:2010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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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只打算靠在枕边,温和的看着对方把裤子穿起。

 

张颂奇背着他,正忙着把那冒出的两根绳子打成活结:「肚子饿了吧?我去弄些什麽的给你吃好吗?」

 

「诶?你会吗?」其实他想的不是耳朵听到的那回事,只是在一刹那,罗洁诚却决定伪装成心口一致。

 

「当然会啊,你忘记了吗?以往都是我一直在做的啊,何况寄宿学校那里也要求我们自己什麽功夫也做……」淡淡的灯影打在张颂奇的侧面上,接下来或许都是些教人唏嘘的回忆,不过这个时候他却踢到了些什麽,低头一看,原来是保险套的纸盒。

 

那种只要放着都感到暧昧的东西。

 

张颂奇把盒子踢远了,亦带着一副暧昧的神色转过脸来:「没想到你连这种东西都有呢。」

 

这种东西不要说是出现在他家里了,就连提到亦好像十分不应该,张颂奇随手又拿起床边的润滑剂转转,这一切都怪罗洁诚长得一副与欲望绝缘的样子。

 

「嗯?」亦难免张颂奇无比好奇。

 

「你说呢?」他似乎已惯於在说话里带一个问号。

 

张颂奇考虑了一下,大概最後也明白是无法得出结论的了,只好向靠在枕上的那张脸低下头去:「狡猾。」

 

当然又是以一个吻作结。

 

随而那身影缓缓在门前消失了,在阴暗之中没了踪影,罗洁诚的眼睛一直看着,就侧头靠在枕上一直往深处看去。大概是空内的风吹得过强了,裸露的肩膀微微发抖,就在弱光之下照出了屡屡疙瘩。

 

一点点的,发着微微的声响,渐渐浮现起来。

 

我这里什麽都有,所以你也不用到别处去了。

 

只是他始终都没有把话挑明。

 

 

 

 

 

41

只要一开始有了疑问,大概终生都不免会疑神疑鬼。

 

罗洁诚自黄昏的光影中匆忙回头,还有半分钟就到七点,两脚交错的幅度却远比秒针的跳动要快,他是没有什麽事情要忙的,不过是要回家而已。

 

的确是无事可做。他这麽想着的时候,脚又不由自主的开始轻跑起来。或许是有点累了,因着年纪和服装,渐渐在大道上变得喘不过气来。密不透风的西装把热汗满载,刚背上湿淋淋大海,嘴舌却固执的乾燥起来。

 

难受而且令人烦燥,不过罗洁诚并没有停下来买杯饮料或是纯粹歇一会儿,正确的来说他连便利店的饮料冻柜也不敢多看一眼,就怕会错过了那每两分钟就会来下一班的火车。

 

往月台走去时他运气有点不济,徐徐由下而上的扶手梯横在面前,一旁便是硬绷绷的楼梯,如此罗洁诚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双脚往下急步跌走,只为那差着一步便会关上的闸门撞得青青紫紫。

 

背靠到泛绿的厚玻璃上,他才首次空閒下来,无所事事的扭着膀子看那角度不合的萤幕,才两三秒又目光射到脚下脏脏的皮鞋。列车的晃动,微微的震盪,长长的车节正在隧道中行走,或许靠前的一列已看到光芒,而落在後头的却似乎永远都会在昏暗里窜走。

 

身边掠过的是宽厚的条状亮光,纯粹而洁净的白,令人无法直视的无垢,才刚在黑眼珠上亮起,又瞬速的游走到眼尾。罗洁诚或许是累了,连脑子也瘫软下来,根本就连丁点儿也想不起,为什麽要要赶着回到没有人的家里。

 

不过很快,大约不过零点零一八秒,他突然想起张颂奇说後天会回来。真的是後天吗?还是会在不同时间?在这种种揣测以後他只想赶快回家睡觉,然後天亮了,暗了,又再亮起,时候到了就不用再去怀疑。

 

猜测是很痛苦的,在注意到了以後,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细节真的是千丝万缕。女人的气息是很奇怪的,无需太过亲切的接触,即便是肩碰肩的靠一下,也足以教似有若无的甜蜜气息缠绕不休。散散的,就像蜜蜂所追逐的花粉,一阵蜜糖的甜美使人晕眩,孜孜不倦的猜着哑谜,这又是在何日何地所沾上的气味。

 

这种没了期的推理是毫无意义的,大概是为当初高估了自己的包容而降下的惩罚,无日无夜的嘲笑着这种自以为是的幼稚,那残留下来的遗物只有着荒诞而丑陋的形状。每一个半夜来临,随着水声轻轻对镜抬头,都不禁为其所映照容貎一抖,吓得刚被抺得乾爽的脸上,又浮现起恶梦当中的流下过的汗珠。

 

所以不要再去多想了,除了在触手就能确认到对方正在身边的日子,其他的时候罗洁诚根本很少走到街上。上班,回家,日常的生活只在那两个点上不住穿梭,就是新闻里提及再多新鲜的游乐点,以後也应该再与自己无关。

 

对啊,应该要尽快回家吧。街上有太多的妖怪,入夜未免会教人觉得鬼影幢幢,坏人、车辆都是危险的,就遵重老师的教诲连街头的小吃也不瞄一眼。累了便就睡倒,忘了吃饭的时间也不要紧,反正没有人知道,回到家里就安全了。

 

渐而他养成了低头走路习惯,改善了閒来无事就乱瞄的目光,视线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放出去,时间到了就一溜烟的收起来。罗洁诚慢慢就会开始习惯了,然後觉得舒服而自然,毕竟想要付出就不能抱怨,否则只会成为令人望而生厌的无用鬼。

 

他已经不想踏出去了,就躺在这里静静的腐朽好了,吓怕目睹尸体的人,让对方为着苍蝇和蛆虫尖叫也不错。他正是仰天笑着,门铃就响了起来。

 

罗洁诚累得一根指头也不想动了,於是就这样让发荫後垂,光着额头去侧耳去听渐渐走进门来的滚轮声。

 

「你在家吗?」那声音渐渐由远而近,走到他房门前时,却又变成了笑的影像。「啊,原来在这里。」

 

他似乎是欣喜的,朝天举起手来让对方牵上,什麽话也不说,让那人自然的走过来,或许就坐到床上去,在他的身边摸他的头发。「嗨嗨,怎麽会在睡觉的呢?」

 

天气有点凉了,还没有注意到时间,窗外的秋意却已随风吹到室内,闭上眼来,偶然教那一片片舒爽的风擦过也不错。手指带着人体的温热点点而上,明明是一样的温度,那又是那麽的特别。若是如此虚度一生也不错,罗洁诚已经开始明白到,世上为何会有让主角一生一世睡着的故事。

 

那本来是幸运的祝褔,受了一点干扰却变成了咀咒,那是谁干的好事呢?或许王子才是罪魁祸首,好顶顶的把荆棘斩断,让日晒烤烫了地板,不得不迫着从梦幻当中醒来,刚睁开眼就想重新闭合。

 

「喂,别再睡了。」因为不干自己的事,所以才能乾脆地伸手去摇。张颂奇凑近他的脸笑着,很快就给罗洁诚改了一个新的腻称。「喂喂,起来了,猪。」

 

「不要。」罗洁诚故意模糊了声音,装作所留恋的是其他事物。

 

「怎麽总是我在喊你起床的?」张颂奇大概是想起某些往事了,不期然的失笑起来。下一秒却把人一翻,滚滚的肉体离开了压过的床垫,勉强让出了半床位置。「哼。知道我厉害了没有?」

 

首先感到冰冷的是脚踝,然後是全身,石头造的墙壁大约不懂得留下一点温度,才一碰就要夺取所有残馀的体温。罗洁诚却不说什麽话,只是感受着对方躺过来的重量,分享着一个枕头的滋味。说是逃避也好,懦弱也好,因为需要所以才会长出壳来的吧?看那脆薄的一层,其实一受压就会连同身体变成肉酱的了,即便是如此却也能感到安心,窝里头亦会有愉快的事。

 

他才刚适应了不再出门的日子,张颂奇却又开口提议:「那,明天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42

在海边的气息吹袭过来以前,小小的白色房车弯入了绕道,随着山脉而行的柏油路失却了都市中整齐而直向的强势,在白白的树影下不免会晃动出一种错觉,彷佛自一开始就随着青山而生。

 

黑腻腻的油光在车窗下输送着,无边无际的蓝沉深而抑郁,大概是出於这样的心情到来的缘故吧,往天边细心的找,即使只有一眼的缘份仍能发现夹杂在嫩白之中的乌云。

 

罗洁诚感到有点郁闷,或许是出於车途迂回的关系,在那曲折的风雅间不免生起呕吐的情怀。脸色青白的,铰动了车窗的棒子,伸手的同时亦惊讶原来不是时下流行的电动模式。大概是不知从何处租来的车辆的缘故吧?罗洁诚没有考量到这是否张颂奇名下的汽车,是因为那个人在此地连落脚的房子也没有,现在正寄住在自己家里的缘故。

 

虽然不知道那是否谎言。罗洁诚想把头探出车厢外去,突然又想到曾被告诫过这是十分危险的一回事,其实自己没有作出过尝试又怎会知道好坏,然而他仍是带着一副犹有馀悸的表情缩回车窗後去。

 

要到哪里去呢,不会下一秒就冲下山崖,冲到树上再掉到水中去吧?许多过许曾上过新闻片的细节又在罗洁诚的脑袋内重新剪辑起来,潜而默化的变成了自己的故事。要是这样倒也不错。罗洁诚看向正在稳定地掌持着方向盘的张颂奇,清楚明白到这不过是被午间太阳晒昏了的妄想。不过即使被说成逃避也好,这似乎真是一个不错的点子,最少可以无疾而终。

 

现在把这种想法於人前倾吐,大约会被评定为危险份子而受到敬而远之的礼待,一个像黑洞般的人物应自知无法受到群众热切的欢迎,毕竟他吞噬别人同时亦毁了自己。

 

车一直在输送带上游走着,偶然一点颠簸会使张颂奇扭头来看他的状况,而罗洁诚总会摆出一副没事的模样轻松笑对。他突然又想起学生时代常常会被强迫到这一带的海滩上作秋季旅行,三五成群的呆子在冰冷的风擅抖并忍受沙砾的刺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一天不用上课,又可以穿着便服来炫耀自己的品味。

 

也便是在这条路上吧,无所事事数着行经的车辆共有多少,其实那是一辈子也算不清的事,不过是出於无聊。年轻的时候总被人用怀念的目光告诫,要珍惜在这种日子中的一言一行,现在倒知道了再是珍惜也无用,就是小心翼翼地过日子,日子也终会过去。

 

他看过一些小说中把爱人封存到玻璃瓶或是冻在冰块里的记载,那无疑是出於理想主义,想要把那一息间的情怀久留。其实过去了就是回到同样的地方亦只能得到追忆的安慰,妄想重塑昔日的美好亦是空谈,只会落得痛苦而已。啊,要是车子不扭弯的直直驶到海里去多好。

 

是出於何种的心情才在一起的呢?男人总是勉强自己不去计较这些,最後只好永远地落得不明不白。在下车时不意的碰触教罗洁诚知道了对方的温度,可这又如何?每个正常人的体温都保持在三十七度。

 

已经变得有点冷眼旁观了,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亦无意动一根指头变更对方的摆布。随着张颂奇的心意走到白阶梯上去,两旁成对称的楼梯往中心斜向形成梯形,依靠的那面石壁空盪盪的,出於美观亦只好挂块鐡板子去记载其来历。

 

罗洁诚抬头望向中心竖立的巨大十字架,非常的洁净没有留下一点雨水的污痕,天空盘疑着翅膀末端沾黑了的大鸟,走到石梯的尽头是一片青嫩的草地,或许是出於心情的缘故,这麽一个美丽的地方原来却是一块古老的坟地。

 

四下无人,而这时张颂奇亦拖起了罗洁诚的手,渐渐往某个目标前进。一段小石路,几个古老的坟墓,有时候亦设有黑润的石椅供人歇息,不过张颂奇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在行走的时候罗洁诚低头打量着他所送出的戒指,好端端似乎已成为了手的一部份,在与他见面时张颂奇总不忘戴上这份礼物。

 

或许人心是难以猜测的,所以才需要通过有形的事物去估量真心,必须或者义务,只有如此那颗猜疑的心才会止息。可心脏却总是忐忑的在跳的,越来越多虽要确认的证明只会消耗感情的长度,罗洁诚是一个懦夫故而懂得保护自己,只要去承认了以後大概也会不再痛苦。

 

只是以後如果有那麽一个人,当面直斥自己的卑贱,大约亦会陷入无以复加的惭愧。不过同性的恋情既然是不为人知的,所以亦无需有这样的烦恼,庸人自扰而已。

 

「到了。」突然张颂奇他这样说,害罗洁诚脚下一绊,差点没摔在别家的安息之所上。

 

「喂喂,小心一点。你没有事吧?」奋力抽起他的胳膊,张颂奇一脸担心的问着,稍为拍一拍背上的尘土,又教罗洁诚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坟墓上。「就是这里了。」

 

「你要让我看什麽东西?」那是一座体积庞大的坟墓,长方形的石台上放着个小一号的石箱子。箱子的颜色带点红斑的,异常鲜明的与表满青苔的台子区分开来,巩固又坚实的空间是某人最後的家园,没有纹饰没有标志的,只有潦潦几圈与一点数字,总结性的慨括了生命的限期。

 

罗洁诚不知道这座东西的价值,只好疑惑地用眼神向身後的那位发问。张颂奇悄然凑近而上,就贴在罗洁诚的背上,摸上他的手,用稍带低沉的声音述说事实:「以往妈妈常会带我来这里,这儿是她的祖先长眠的场所。」

 

「诶,为什麽?」注释越多越教人搞不清楚他的用意。

 

「那里面是个军人,大概是认为这样就可以受到神灵的庇佑吧?」张颂奇巧妙地一笑,一下子又把问题抛回给罗洁诚。在微风中的幽静处把人环抱,就让他细想此事的意义何在。

 

 

 

 

43

+++++++++++++++++++++++++

难怪你迟疑不决,明知投身的後果仍去坚持只会太傻。

 

智者或是愚者,你要从中取舍。

 

他已经抬高了手,带笑伸向月台上的你,

 

而列车在下一刻便要进站。

+++++++++++++++++++++++++

 

也许是一直思考太多事情的後果,有一天,他生病了。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不免头昏脑涨,而电话的铃声却又恰时响起,在那一刻,他只感觉到很悲惨。

 

「喂?」不过罗洁诚还是拿起了电话,当开始珍惜每分每刻,自然就变得可悲。

 

「怎麽了?你的声音怪怪的。」虽然间隔很远,可凭着那一条脆弱的线却能马上知道天边海角以外的事,罗洁诚听了也只是笑笑没表示什麽,因为那并非具体的声音所以没有传达过去,他们之间始终有大的距离,难免会有所局限。

 

「没有,你那边工作怎样了?」只有开口才知道,而且也不能肯定那是否属实,或许只落得难堪而已,问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事。罗洁诚想像着张颂奇得以暪天过海的得意表情,一边却注意到电话主机上那星点污渍。

 

改天再换一部吧。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要,罗洁诚抿嘴感受着唇上乾燥起皱的皮,一想到这很难看,便忍不住夹指去撕。毫毛以及细末在日光的影照下无所遁形,他看着这些,不觉喉咙发痒,缓声便咳嗽起来。

 

掩住的半边听筒大概没起任何作用,那边马上传来了追问,你没什麽吧?觉得怎样?可能因为是越洋而来的声音,所以听来总显得十分模糊而梦幻。最後以什麽理由敷衍罗洁诚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下意识的又聊了点琐碎的东西,然後匆匆挂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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