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赋 第二卷————语秋
语秋  发于:2010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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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却有效,众人笑着闹着渐渐散开了。

小秋瞧这小队长不摆官威,讲话也挺有策略,心里倒喜欢,便拱了拱手问到:“这位官爷,能否告知在下您姓甚名谁,在哪里任职?”

那小队长见小秋问的唐突但态度谦和,加之心里早已认定对方非富即贵,心想难道自己遇见命中贵人了?赶紧恭谨地答到:“本人是京都护卫府南城巡卫队第五小队队长王昌龙。”

巡卫队的小队长,是京都卫最低级的军官了。小秋点点头说:“原来是王队长,多谢解围,告辞了。”说罢转身而去。留下那王昌龙望着小秋的背影出神。

“王哥是不是遇见贵人了?王哥,您以后高升了,别忘了咱们几个弟兄啊!”几个属下好奇地说。

略略加快了脚步,不多时来到熟悉的巷口,小秋陡然站住了。巷子尽头是一高墙大院,墙色较新,墙头爬满荒草。大门上贴了封条,小秋看了看封条的日期,竟然是三年前。

“这院子怎么会是三年前封的?”小秋问。

“这院子当年几乎烧完了,只有几处断壁残垣,一直扔这里。三年前皇上才顾上派人将墙重新筑了,将门封了。”刘文答到。

小秋眼里闪过一丝悲怆,运起纵云步,跃墙而入。刘文在外面急得直喊:“公子,公子,我怎么办?”

一名龙卫抓起刘文,带着他纵身翻过墙头,轻轻放在地上。

高墙之内,只是一片荒地。几段焦黑的断墙残柱,散布在半人高的野草中,如受伤的野猫野狗瑟缩在秋风中发抖。小秋终于按捺不住,跪倒在地,号啕大哭,哭得气都喘不上来。

刘文惊得也跪下劝到:“公子!公子莫太伤心,当心自己身子。皇上说公子不能太激动。公子~”刘文自己也觉得这劝慰的话太苍白。

哭了一会,小秋觉得心中的憋闷似乎轻了一些,他站起来说:“我会重建这里,这里将是云府!”

从高墙再跳出来,走出巷子,小秋又回头看了一眼说:“咱们去南湖边上耍耍去。”刘文瞅着小秋的神色似乎轻松了很多,心这才放下。

京都南部的南湖附近是京都最繁华的区域,云集着京都最高档的茶楼酒肆商家名号。

“公子要去画舫么?”刘文有些担心地问。南湖最有名的当然是画舫,每个执掌画舫的女子,无不身怀绝艺国色天香。若是皇上知道小秋去画舫,估计又要恼怒了。

“不去了,去烟雨楼寻一个幽静的包间看看景喝喝茶便可。”

四人走进烟雨楼,伙计立刻招呼过来。“楼上临湖还有清净包间没?”刘文问。

这烟雨楼的伙计先看见小秋,不出意料地愣了一愣,再听见刘文说话的腔调声音,看一眼他那细眉细眼的长相,心里便有些嘀咕,向柜台里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知道是贵客,便亲自迎了出来,有些抱歉地说:“包间没了,不过还有几个临湖的雅座,已经有几桌客人,看起来也是高雅之人,不知公子可愿屈尊?”

小秋知道烟雨楼若不提前预约,包间总是没有,便笑着说:“也罢,既来了,就坐坐吧。”

小秋四人随伙计走上楼,走到角落一个临窗的位置,自己先坐下,又对其他三人说:“一起坐。”三人犹豫了一下,也一并坐下。

小秋看了看茶单,招牌的茶依然是轻烟细雨,招牌的酒依然是烟雨醉红尘,便对伙计说:“来一壶轻烟细雨,再随便来几个茶点。”

其他各桌的客人都盯着小秋看,窃窃议论,尤其是小秋对面一桌坐在主位的那个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长得倒是相貌堂堂,但是死盯着小秋,令人厌烦。

小秋投出一丝憎恶的眼光,那人虽看到,却依然盯着他。这人也许认识他?也许是以前曾经见过的人吧。心里这样想着,小秋也懒得去理会那不恭不敬的眼光了。

58 家人

楼下南湖柳丝如烟,画舫只只点缀在碧绿湖水中,如朵朵盛开的莲。

楼里有女子弄琴,姿色尚好,琴艺普通,只是添些气氛罢了,也没有人真正去听她的琴。

轻烟细雨,茶如其名。茶气蒸腾如烟,茶香如春雨拂面。小秋呷了一口,却想起在谷里只是随便摘几片叶子用泉水煮了,清香味也不亚于此茶。

伙计走了过来,手里捧了一个小壶。“爷,这是对面那桌的爷请您的烟雨醉红尘。”

小秋皱皱眉说:“我喝不起你家的酒么,要别人请?拿走!”

对面那男人朗声说:“公子不似红尘中人,自然不想醉红尘了,在下唐突了。”

小秋心想这人眼光虽然无礼,说话倒还能听。

坐了一会,听了几首小曲、一段说书,茶泡了几泡已经淡然无味。“走吧。”小秋吩咐。刘文自去付帐,这么一壶茶,几个小碟茶点,居然要十两银子。

出了烟雨楼,小秋笑着说:“刘文,你今日破费了,别肉疼啊,回头让他多赏你点。”

刘文说:“只要拿钱能买来公子高兴,再多奴才也舍得。”

小秋又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跟着,不让安远跟?他知道你比安远银子多多了,呵呵。”

看到小秋笑,刘文心里也是一动。心想在宫里,小秋有时也淡淡一笑,都好像只是脸上笑,心里根本没有笑,而这会儿的笑,是真正开心的笑。皇上若是见了这样的笑,不知要喜成什么样子了。

转过一条街,小秋看到一个熟悉的标识,云记绸庄。刚才在几条街上溜达的时候,小秋曾注意观察,没发现云记的产业,天子脚下,谁没些靠山背景,外来户想来在京都立足大概确实不易。

小秋走入店中。店里有几个买绸缎的女人,看见小秋进来,惊得张口结舌,旋即自知失礼,慌忙捂了嘴低头含羞跑了出去,却又在店外探头探脑地看。

伙计本来正专注地给客人介绍,突然见客人扔了缎子跑了,很是纳闷,抬头一看,也怔住了。“这位爷,您~您买点什么?”舌头有点打结。

“你家掌柜的在么?”小秋温和地问。

“我家掌柜不在,请问您找我家掌柜的有什么事情?”伙计客气的说。

小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家店的掌柜是哪个,便说:“我是洪城云庄的~”

话音刚落,伙计便朝店内大叫到:“兄弟们,老家来人了,快去找掌柜的。”于是又有几个伙计跑了过来。“老家来人了?谁来了?”

老家?小秋一笑,他们管洪城云庄叫老家。突然便有一种极亲切的感觉。

“这位爷您先进去坐,已经有人去找掌柜了。”伙计将小秋四人迎进店内后院。

不多时,急匆匆进来三个人,进来就跪下喊:“庄主!”唬得店里其他伙计一起跪下,跪了一地。

“快起来,快起来,早说过,自家人不行大礼。”小秋连忙起身一一扶起。

望着眼前并不认识的三人,小秋问:“你们~都是云记的?”

其中一人答到:“庄主平日不打理庄务,不认识咱们几个。我是这里的掌柜,叫赵良;他们二人一个卖茶,一个卖文房四宝。卖茶的这个是刘鸣,卖笔墨的这个是高明道。”

赵良继续说:“咱们近日已经接到老家的书信说庄主副庄主都要来,刚才听伙计形容庄主容貌,便知道是庄主驾到了,赶紧又通知了他们两个。”

小秋哦了一声,问到:“京都云记只有三家?”

赵良面露愧色说:“京都这里大都是老字号,咱们外来的,又是新号,不太容易。不过现在也算立足脚跟了,老家给这边的支持非常多。老家来信还说要在这边开风云楼的分号,副庄主说让先瞅瞅有什么好地段。”

小秋笑了,“南湖边上就好。”

赵良说:“南湖边自然好,只怕没楼位了。”

刘鸣说:“别光顾说话了,弄点酒菜咱们跟庄主好好喝一顿。副庄主每次来,都夸老赵家厨子菜做的好。”

小秋心想小光吃东西根本不讲究,想来是客气话罢了。

这赵良店里办事很利落,大概赵良一猜到是自己来便开始着手安排,不一会菜也来了,酒也来了。三个人将刘文、两个龙卫也拉着一并坐下,热情地劝酒夹菜,以为他们也是老家的人。

赵良又问:“庄主在哪里住着?别住客栈了,住小人这里吧。”

高明道说:“你这院子又小又挤,怎么住人,还是住我那里,我的院子宽敞清净。”

刘鸣说:“你那院子倒是宽敞清净,就是太偏远了,还是住我那里。”

看着三个人相互争执,小秋心里升起一阵暖意,这是家人的感觉么?

“好了,都别争了,我现在住一个朋友那里,他家房子非常大非常宽敞,奴仆也多,住得很好。这三位就是他派给我的跟班兼保镖。”小秋笑着说。

赵良说:“庄主,自从三年前立庄,咱们再没见过您,副庄主说您在修炼。今日能见到庄主金面,咱们三个真是有幸啊。”

刘鸣说:“庄主,您修炼什么呢?我觉得您好像修炼成神仙了。听说洪城附近都拿您的样子印年画呢。”

小秋说:“往日里我不太照管庄务,今后会找机会多看看大家。没想到当年留下的人,各个都是人才啊,各个都弄得象模象样。”

赵良站起来行礼说到:“庄主,小人的家眷想见庄主,能否?”

小秋点点头,“快请。”

一个三十多岁妇人,牵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进来便跪下叩头。小秋连忙扶起。

赵良说:“小人一家四口当日逃难到洪城,两个孩子和他们娘都染了重病,多亏庄主救命,又帮小人开店养家。小人知道大恩不言谢,就让小人一家四口给庄主好好磕个头吧。”说罢也跪下,和老婆孩子一起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才爬了起来。

刘鸣和高明道也站起来说:“小人们代家里老婆孩子给庄主磕头了。”

这呼啦拉又跪倒一片,慌得小秋赶紧扯这个拽那个。

折腾了一番,又重回到酒桌,三人频频劝酒,本来酒力颇浅的小秋有些抵挡不住,连刘文和两名龙卫也被劝了不少。

渐渐到了黄昏时分,眼瞅天色渐暗,刘文偷偷扯了几次小秋的衣袖,意思该走了。小秋却置若罔闻,依然和三人说笑饮酒。

刘文急了,站起来说到:“公子,天色晚了,咱们得回了。再不回,爷该~~担心了!”

小秋眯着眼说:“我不想回去了,明天再回去好了。难得跟兄弟们高兴一场,我今天要一醉方休。”

赵良立刻接口说:“是啊,庄主今夜就别走了。这位兄弟,你回去跟你家主人说,庄主在我们这里,就是在自己家,让他放心。”

小秋直盯盯看着酒杯,不发一言。过了一会,才抬起头说:“你们先走吧。”

刘文心里这个苦啊,无奈地给两个龙卫使了使眼色。

两名龙卫站起来,走到小秋身后,颇为恭谨地说:“公子,咱家主人规矩严谨您也是知道的,他吩咐我们几人保护您,若将您留在外面,我们自己回去,怕要受到很重的惩罚,请公子体谅下人的难处吧。”

小秋冷冷说到:“怎么,你们打算把我绑回去不成?”

两名龙卫有些犹豫,若当着云庄的人强制架走小秋,小秋大失颜面,必会迁怒于他二人,皇上怕也会觉得他二人处事不当,为了讨小秋欢心,砍了他们两个脑袋的可能性极大。这左右都逃不过一死啊。

刘文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声音说:“公子,我的爷啊,你就可怜可怜奴才小命。你让奴才先走,不如直接要了奴才的命算了。”

“你的命?我才不在乎!”小秋说。刘文心里一惊,身子都软了。却听小秋继续说:“可是,我却不想殃及无辜。”小秋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跟你们回去不吧。”

小秋说罢,晃悠悠站起来,抱了抱拳:“几位兄弟,改日再喝,我先走了。”

高明道、刘文二人还想挽留,被赵良用眼色制止,三人便一起行礼,将小秋一行送至门外,又陪行了好一段路,才依依告别。

三人回到赵良店里,高明道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那个人说话的声音腔调,听起来好像是~”

“公公!”其他二人异口同声。三人心下均想,若那人是公公,他口里的爷就是~~皇上?那庄主居然住在宫里?宫里怎么留一个男人住?

三人互相对视,一脸狐疑。

回到秋园,刘文问过安远知道皇上尚未来过,才放了心。小秋的酒意刚才被风一吹,涌上了头,立刻便脚软了,是一名龙卫背回来的。屋子里暖,刚放到床上,就吐了一身一地。安远忙服侍着漱口、灌醒酒汤、换了床单衣服,又点起熏香,去除屋子里的酒味。等安远忙完,小秋已经呼呼大睡了。想起今日的药还没喝,温泉也还没泡,安远心里有些惶恐怕皇上问起来。

小秋睡梦中又喃喃地呼唤“小光”,安远直摇头,公子啊,你就不能梦里也喊喊皇上,让皇上也高兴高兴,老喊那什么小光,惹皇上生气。弄得两个人吵架,吓得奴才们半死。

皇上唤了刘文问小秋下午的情形,刘文便无所遗漏细细禀报一番。汇报完后,刘文说:“皇上,奴才知道公子为什么老不开心了。”

“哦,为什么?”皇上好奇地问。

刘文干笑一声,“奴才不敢说。”

皇上笑了。“你现在跟曹庆一个样子,还时不时给我卖个关子。说吧,恕你无罪。”

刘文说:“我看公子平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庄子里的下人各个对他俯首贴耳忠心耿耿。如今他在宫里,圈在小小的秋园里,当然闷闷不乐了。奴才说的对不,皇上?”

皇上点头。“嗯,有一点道理。”

59 陪政

忙到夜深将近子时,皇上转了转有点僵硬的脖子,曹庆立刻走到皇上身后,双手熟练地搭在肩上,力度轻重合适地按摩起来。“皇上,每日都操劳到深夜,让奴才们实在是心疼,您要保重龙体啊!”

皇上微笑着点点头,他知道曹庆这话是出自肺腑,而非阿谀之辞。对于从小就服侍他的刘文和曹庆,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只是,所有这些事情,他不亲自操心,又能指望谁?也许,等皇子们都大些,能替他分担一些吧。后宫本就零落,子嗣也并不多,皇后所生的大皇子今年10岁,在心底里,他已经决定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将大皇子立为太子,皇后纵有百般不是,为他生的这个皇子还是不错的。当年和几位皇兄的争斗,虽无表面的流血,但内在的伤害却更惨烈,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有那样的经历。但是,玉不琢不成器,如果不让他磨砺一番,将来如何统领江山,毕竟,南正国四遭尚有不少强敌窥伺。

皇上想到此处,心底暗暗叹气,算了,先不想那么多,自己还正盛年,也许几十年后,留给他一个平安盛世,只要稳稳守住就行了。

离开御书房,还是先去秋园,虽然明知小秋已经熟睡,但每天都要去看他一眼才心安。

烛光黯淡,只是让屋子里不显得漆黑一团罢了。安远要将烛光拨亮,皇上伸手阻止,轻轻坐在床边。并不能真切地看清小秋的脸,但是又觉得小秋的每一根眉毛都清晰地在他眼前。他轻轻地抚着小秋的脸,感觉手心有些微烫,想来是酒后的余热。他想象着小秋笑嘻嘻脸红红的样子。他想起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小秋开怀地对着小光笑的样子。那样动人的笑容,总有一天会是为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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