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僵在脸上，晏阳看季杰的眼睛，里面儿是歉意，他赶紧别开头。晏阳不喜欢看季杰这个样子。
季杰说的没错儿。
刚跟季杰认识的时候他确实有点儿扎手，现在也确实没刺儿了，顺溜了，不跟任何人较劲，就跟他自己。
“小阳……”
“算了，别说了。”晏阳打断季杰的话。
一周，只有一周。
不是他不想听，而是他听不起。季杰手在晏阳口袋里，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跟晏阳的手掌相贴合的部分很热很湿，可他感觉不到，这些汗里面是自己的多一点儿，还是晏阳的多一点儿。
第八十章下
第八十章下
晏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听着边儿上季杰呼吸均匀，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推醒他，想跟他说话，或者听他说话。
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人是有感情的，现在晏阳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不愿意面对真正分手的时刻。
从床上爬起来，晏阳摸出香烟打火机，出了卧室，关上房门。打开客厅的电视机，坐在沙发上，点烟。烟雾弥漫开来，耳边是电视里传出的声音，具体什么内容，听不太懂，也懒得去听了。这时候晏阳只是不想一个人静静坐着，不管是什么，有点儿声音总是好的。
后悔么？不该这么冲动跟着季杰来美国，配合他的分手之旅？
他好像没法儿像计划的那样儿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快乐过一周，他能预知，等待他的将会是巨大的痛苦。
从来没有埋怨过季杰，是真的吗？心里真的从来没有埋怨过？
不是。
只是每当要埋怨的时候，晏阳总是会想到自己跟季杰的身份悬殊，想到自己曾经是多么渴望季杰这个人，想到至少季杰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两个人是快乐的。每当想到这些，他就告诉自己，你没资格埋怨他，他并不欠你的，他没道理为了你葬送现在拥有的东西。
既然知道，那就该欣然接受，可今，刚到美国的第二晚，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小阳？”
季杰的声音在身后，晏阳掐了烟，抓起沙发上的杂志对着烟雾扇了几下。
“吵着你了？”
“没有，我上厕所发现你没在旁边儿，出来看看。”季杰抱着条毯子走到晏阳身边儿坐下，把毯子盖在自己跟晏阳身上。
“什么节目？动物保护？”
“嗯……”晏阳看了看电视机画面，就着自己曾经学过的那点儿英语，看字幕懂了个大概。“看那狗被虐 待的，腿都不利索了。”
季杰搂住晏阳的肩膀，俩人没再说什么，继续盯着电视看。
虐狗新闻过后，是一则重婚官司的报道，然后是一起车祸，晏阳不喜欢血淋淋的画面，捏着遥控器转频道。
自然而然的，季杰搂着晏阳，头凑过去，俩人开始接吻。睡前刚刚做过一次爱，晏阳以为季杰只是想要个吻而已，等他把他压在了身下，手伸进他的睡裤里，晏阳才明白他这是又想要了。
“你这样儿会让我以为你之前半年多一直在禁欲。”
“本来就是。”
“真的？”
“用手算么？”季杰把嘴从晏阳胸口拿开，抬起头笑着看晏阳。“对女人没欲望，对其他男人也没有，所以，就用它。”
看着季杰抬起的右手，晏阳心里一坠。
这个问题好像他从来没有想过，季杰现在是个什么定位？正常人还是同性恋？该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
潜意识里，晏阳一直认为自己跟季杰两个人之间，更痛苦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季杰重新低下头，嘴再次吸吮上晏阳胸口的突起，沉浸在情欲中，晏阳突然想起了白路。白路在去德国之后曾经在电邮里对晏阳说过那么一段儿话。
“我现在不知道我还算不算正常人，对女人没感觉，脑子里只有晏立。如果我真是个同性恋就好了，离开晏立我还可以找别的男人，可现在我发现，我不是G。
我究竟是什么？
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跟女人接吻拥抱抚摸到最后我都没办法勃起，跟别的男人想想就犯恶心，我只能想着晏立用手解决。
希望这只是暂时的，我觉得我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我的事儿别跟晏立说，我只是没什么能聊这个话题的朋友，你听听就算了……”
难道现在季杰也是当初白路的那个情况？
白路订婚前在电邮里说过，他看过医生，当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的未婚妻也一直在身边鼓励他，虽然对那个女人没有爱情，但至少是充满感激的。
季杰跟白路有相同点，都是正常性取向被中途改变的，如果白路能恢复，那么季杰应该也可以。或者只是个时间问题？
第八十五章
井同很郁闷。
早知道他就不该凑这个热闹，入什么股，当什么股东呢，其他几个股东平时都不见人，只有他留守，季杰一不在，大事小情都得找他，就连接待来客访问这种小事儿他也得照顾着。这哪是股东待遇，简直就是一小跑堂儿的。
可是面前的这位男同志，怎么看怎么眼熟，是谁来着？跟哪儿见过？记忆好像就在门口了，门愣是关着，使劲儿拉也拉不开。
“你找季杰？”
“是，你好，我叫白路。”白路笑着伸出手去，井同赶紧握上。
白路，白路，白路……哪个白路？名字也有印象，可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按说找想见季杰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秘书台就偏偏对白路这么特别，一个电话打到井同办公室去，井同也能乖乖过来接待呢？因为白路不仅找季杰，他还找晏阳，听说晏阳已经不在季节了，又要找黎秋。秘书台一看这架势，那就是熟人啊，怎么敢得罪，井同听秘书台这么一说，也认为该是个什么朋友之类的，可见了面光在眼熟上绕，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你好，我是井同，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井同特仔细打量着白路，一乱寸，皮肤颜色特健康，跟古乐的肤色接近了，疑似晒出来的，中国人有生这个肤色的么？
“好像是吧，我一时想不起来了。”白路挠挠头。
“季杰去纽约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先跟我说吧，这样儿，咱们到我办公室聊？”
“好吧。”
井同在前，白路在后，到了井同办公室，招呼白路坐下，给倒了杯绿茶，井同也跟着坐下。
“你找季杰是……”一个长音，井同等白路接话。
“其实也不是找季杰，我刚回国没多久，之前在国外一直没用国内的手机卡，回来换上再跟他们联系，一个都联系不着，只能过来找人了，你们公司变化真大啊。”
他们？谁们？季杰晏阳黎秋？季杰的朋友井同几乎都认识，没白路这么个人啊，黎秋也没什么男性朋友，莫非是晏阳？可晏阳这俩字儿属于敏感字眼范畴，井同正想着该怎么问白路。
“对了，陈然还在这儿干么？”白路突然想起还有一陈然可以联系。
“陈然？他也早就不在这儿了。”井同更纳闷儿了，这个叫白路的究竟是来找谁的？
“你说这帮人都怎么了？季杰关机，晏阳关机，陈然停机，是不是都换号了？”白路像是自言自语。
“能告诉我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儿么？”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难得回来一次，看看他们呗，要是找不到人就算了。谢谢你的绿茶，不麻烦你了。”白路也不想说太多，他也不知道这个叫井同的知道多少，万一从他嘴里说漏什么出去，那就不合适了。
“好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谢谢了，真没什么事儿，再见。”
“再见。”
又握了次手，白路转身往门口走，井同跟着，白路都打开门了，井同突然想起一事儿，赶紧叫住他。
“等等，我打晏阳他们家电话试试。”井同说着就掏手机。
“我打过了啊，没人接。”
“你打哪个号码？”
“就那个……”白路差点儿就说了季杰他们家的，想想不对，这么一说井同就知道季杰跟晏阳同居的事儿了。
“再打一回吧。”井同拨通号码，那边儿响了三声，一男声接的电话。
“喂？”
“晏阳？我井同啊。”
“阳阳不在。”
“你是……晏立？”井同说了这个名字，白路站那儿明显脸色一变，井同看见了。
“嗯，有事儿？”
“有点儿事儿……”白路赶紧对井同摆摆手，在嘴上画了个叉。“也没什么重要的，肖禹手机你有么？”井同想，白路肯定是不愿意找晏立了，那晏阳季杰又不在，只能联系肖禹。
“我给你找找，你记一下……”晏立报出一串儿号码。
“好，谢谢啊。”
“没事儿，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白路一脸窘笑，刚那些个着急怕井同说了自己的事儿的小动真是让井同见笑了。井同又仔细看看白路，他跟晏立有什么过节么……晏立，白路，白路，晏立。
脑子里顿时出现一特大号的“！”
“我想起来了！是你，对！我见过你！”
“嗯？”白路不明所以。
“就，晏阳婚礼上，你跟晏立坐一起是吧？”井同确信了，一定就是他。
“是……是啊，你……”白路挠头，不解，他还是没想起来井同是谁。
“我……这个还真不太好解释，我就是帮晏阳挡酒的那个。”井同踅摸这么解释白路能想起点儿什么。
白路眼睛柱子在眼眶子里转了好几个来回，一拍脑袋。
“对，井同，井底之蛙，下大同的那个！”
“啊，对，没错儿。”井同黑线，想起来当初在婚礼上他确实这么介绍自己来着，可现在听听真让人崩溃。
“真是，你看我这记性，我就看着你眼熟么，你是晏阳经理对吧？哎呀我终于想起来了。”白路一激动，说话都透着西北味儿了。
“呵呵，我记性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你要是不想找晏立，这个号码儿你打一下，肖禹，也就是陈然的号码。”井同把便笺递给白路，白路接过来对着自己手机比了一下。
“还真换号码了，难怪……”
“喂？陈然吗？我是谁？嘿嘿……你猜！”
井同听着白路打电话，又黑线了，看着白路年纪也有二十五的样儿了，还让人猜。
“不是，不是，哎呀我怎么会是编辑呢，我说你这段儿都忙什么呢？猜来猜去都是编辑？我白路！对啊，是我啊，哈哈哈哈哈……”
黑线继续，白路这电话打的，他就不知道屋里还有人么？
“我在上海啊，晏阳找不到，这次回来呆一个来，要不咱见面儿说吧，我现在？我现在在季节啊，你过来啊？方便么？成吧，那就不跟你客气了，一会儿见。”
白路笑呵呵挂了电话，才注意到对面儿井同脸色。
“不好意思，好久不见了，激动了。”
“没事儿，没事儿，他来接你？”
“嗯，陈然还是老样子么，贼热情。”
“啊……是吧，呵呵。”井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白路看样子是什么都还不知道，是，他说他出国了，那么这些事儿可能他还真就不太了解。不过他说陈然没变化，井同可不这么想，陈然恐怕是他们所有人里变化最大的一个了，反正白路跟他见了面也就会发现了，自己没必要再多做说明了。
白路跟井同道了别，在季节楼下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辆别克开到跟前还按了按喇叭。低头往车里瞄了眼，陈然？
肖禹把窗户放下来，乐呵着看白路。
“上车！”
“哎呀，你现在混得不错啊，轿车都开上了，了不起了不起……”白路念叨着上车，左摸摸右看看，嘴里啧啧有声的。
“你也不错啊，范思哲。”肖禹意指白路的休闲服。
“仿的。”
“你当我瞎的？”
“啊？哈哈哈哈……哎呀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你才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这么大大咧咧的，听说你订婚了？你这样儿不怕把媳妇儿吓跑了？”
“呵呵……”白路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肖禹想想，自己可能问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
“饿么？吃饭去吧？”
“行啊，吃什么？”
“我家附近有家宁夏菜不错，清真的。”
肖禹还记着白路是回族的事儿，白路挺感动。
“反正我在上海也是两眼一摸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哟，好像挺勉强啊？”
“没没没，一点儿都不勉强，高兴着呢，我说，你是怎么发家致富的？教教我，是不是炒股？我听说最近国内炒股致富的人不少啊。”
“说来话长，等会儿边吃边说吧。你在上海呆多久？没事儿就多呆几，住我哪儿，管吃管住管玩儿。”肖禹是真高兴，白路跟他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就特别投缘，跟白路聊儿能放开了说话，放开了扯，白路有点儿粗枝大叶，这不能说是优点，但在白路身上给肖禹的感觉就是特别好。
“我啊，不知道，晏阳人呢？我还说想看看他，是不是跟季杰玩儿去了？刚才季节的人说季杰也不在。”
“嗯，他们俩一起去纽约了。”
“俩人感情还真好，羡煞我也啊~”
“呵呵……”这回轮到肖禹无语了。
看来晏阳没把他跟季杰分手的事儿跟白路说过，那等会儿有没有必要把事儿都跟白路讲一遍呢？
说起来还真挺复杂，而且肖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白路讲他跟晏阳的这一段儿。还是不说的好。
第八十六章
说好了去当观光客，自由女神像是第一目标，然后游艇出海。
晏阳对自由女神像兴趣不大，七道尖芒头冠，《独立宣言》在右，火炬在左，还有脚底破碎的铁镣，不就这么一雕塑么，只不过赋予了它不凡的意义而已，去看这所谓代表自由的女神对晏阳来说跟在酒店里吃饭睡觉属于一个性质。
可季杰介绍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给晏阳弄的感觉不去看看那高贵的女神就白来了美国一趟似的，去就去吧，反正窝在酒店里大眼瞪小眼越瞪越伤感，既矫情还费神，出去了吹吹风晒晒太阳也不错。
晏阳早收拾好了，坐沙发上边看看不懂的电视节目边等季杰，季杰头发自来卷儿，要收拾服帖了确实需要点儿时间。
频道换来换去，停在一新闻节目上，新闻报道简明扼要，字幕也一目了然的，晏阳看这个能看懂。
“美国人对选举好像特别热衷，看这群人……”
“是啊，好事儿。”季杰在洗手间里听见了，搭腔。
“我长这么大就填过一次选票，你呢？”
“三次，我都不知道那是谁，部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