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哈哈……我改了一剧本儿了，没偷懒，您就别催我了成么？”
“没想催你，叫你出来喝酒，赏脸么？”
“哪儿啊？”肖禹摸摸胸口下方胃的位置，还有点儿疼。
“L，知道在哪儿么？”
“知道，都有谁？”
“没有媒体，你放心吧。就你，我，晏立，还有这儿的老板。”
“嗯，我一会儿就到。”
“好，回见。”
挂了电话，又开冰箱喝了几口牛奶，换好衣服下楼开车。
L是个同志吧，就在晏阳家附近，肖禹开车过去总能看见，但还没进去过。车开到了，绕了两圈儿没找到停车场，肖禹只好把车往晏阳他们家小区开，停他家楼下。
从车里出来，肖禹抬头看看晏阳家窗户，黑着灯，明知道晏阳不在家，晏立也跟范杰喝酒去了，还看什么看？甩甩头，把车钥匙装裤子口袋里，一路走到酒吧。
范杰，晏立跟L的老板就坐在吧台前面儿，酒吧里客人很少。
“来啦？”范杰看肖禹进来，对他招招手。
“嗯，人怎么这么少？”肖禹走到范杰身边儿，坐高脚椅上。
“一向如此，咱们里面去？”范杰意思是进包间。
“那就进去吧。”肖禹毕竟算是公众人物，不喜欢坐大厅很正常。
个人前后进了包间，肖禹注意到了L的老板，五官深邃，像是混血，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可眼神却不往别人脸上聚焦。
“这是L，刚从英国回来，我死党。”范杰坐下后给肖禹介绍。
“这是肖禹，家，我准备投资的电影，他就是编剧了。”又跟L介绍完，L仍旧微笑伸出手，肖禹跟他握了握。
“你好。”
“你好。”
手刚收回来，包间里进来个服务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肖禹心里叹一下，果然是范杰的风。
范杰花，众人皆知。晏立对这些无所谓，肖禹也知道，L既然是范杰的哥们儿，那恐怕也差不多，就剩个自己，自己什么路子？跟晏立一个路子，无所谓。对谁都无所谓，对性也是，唯独对晏阳，不一样。
瞄了眼晏立，晏立显然对这几个男孩儿没兴趣，L也是没抬眼睛，这本来就是他的吧，他是这些男孩儿的老板，范杰兴致不错，挑了一个招招手，那男孩儿笑着坐到范杰身边儿。
其他三个也就各自主动的找位置坐下了，肖禹这儿是一个瓜子脸的小孩儿，头发有点儿长，遮住半张脸。
肖禹搂住了他，或许因为这个男孩儿漂亮，或者是觉得兴趣来了，或者……因为对面儿坐着晏立，看见晏立的脸就想起另外一个人。
那个，现在身在美国，恐怕正跟季杰一起吃早餐的，让自己牵肠挂肚又必须假装不在意的人。
可能是职业习惯，肖禹跟男孩儿玩儿的时候，总会去注意其他人的表情，比如范杰偶尔瞄了眼晏立，晏立正在跟他的男孩儿接吻，L的目光在自己跟晏立身上游走。
一通乌烟瘴气的玩儿法，范杰出了酒吧还是搂着他的那个男孩儿，晏立身边儿已经没人了，肖禹副驾驶座位儿上面儿有人。
“我先走了，拜拜~”
“拜~”
肖禹车开走了，晏立看着肖禹的车尾灯，皱着眉头，眯起眼睛。
“别看了，已经走了。”范杰另外一只手搂住晏立的肩膀。
“你能开车么？”L问的是范杰。
“我们打车。”范杰对L乐一下，脑袋窝到晏立耳朵边儿，轻声说了句：“跟我回家，还是让我带他回家？”
“那个男孩儿不错，你玩儿的高兴点儿。”晏立不带任何语气。
范杰哈哈笑了一声，放开晏立，搂着男孩儿叫了辆出租车走了。
“范杰其实挺在乎你的。”L对着大马路说话，根本没看晏立。
“可能吧。我走了，再见。”
“再见。”
第八十三章
“你叫什么名字？”
“B。”
“嗯。”
肖禹车开在回家的路上，刚才喝了点儿酒，但还没到影响他开车的程度。
把这个叫B的孩子从L带出来，后视镜里看到晏立的表情，而后，现在，马上要到家了，肖禹却迷惘了，他跟这个男孩儿是不是要做点儿什么？
带他出来难道不就是为了做点儿什么？
如果有人在胃疼到直出冷汗的程度还能想到性欲的问题，那肖禹一定佩服他。
“B，你家在哪儿？”
“我家？”男孩儿转头看着肖禹，用不解的眼神。
“是，我突然想起来晚上还有点儿事儿，送你回家吧。”肖禹歉意一笑，胃部传来的痛感让他嘴角上扬的笑容抽搐了一下。
“我家不在上海……你……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儿。那你在上海总有住的地方吧？在哪儿？”
“……嗯……离这里很远的。”
“没关系，我送你，哪个区那条路？”肖禹忍着疼继续问。
“我……我……”
“别我了成么？我还有事儿，快说。”疼痛是会降低人的耐性的，肖禹开始烦躁。
“你停车，我自己回去。”B咬了咬唇开口，头发盖住了他的眼睛，肖禹皱皱眉头，把车靠到路边。
“再见。”B匆匆道别，打开车门下车。
肖禹在车门关上之后，才用右手捂住胃，趴在了方向盘上。毛孔渗出的冷汗聚结成汗珠，顺着他的额头下滑，整个胃部好像被扭在一起，绞痛着。
“叩叩叩”
车窗被敲了敲，肖禹暗想糟糕，这里不允许停车的，一定是交警。自己又喝了酒，这次麻烦大了。
闷着头放下车窗，手往车的储物暗格里摸，驾照在里面。
“肖禹，你真的没事儿？”
“操……你怎么还没走？”
不是交警，是B又折了回来。
“我看你好像很难受，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就是，胃有点儿疼。”
“胃疼？怎么疼法？胀痛还是绞痛？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绞痛……好像是没吃什么东西。”肖禹虽然不知道B干嘛这么问，可还是如实回答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喂！你……”肖禹想问他要去干嘛，B人已经跑了。
没一会儿，车门儿被打开了，肖禹扭头看看，是B，他一手抓着一个塑料袋儿，另外一个手里是个挺大的纸杯，里面是……关东煮。
“呶，你先把关东煮的汤喝了，然后把这几串东西吃了。”
“喂，我不饿。”
“饿不饿都要吃呀，你想胃疼死你呀？”
……
这是从见到B起到现在，他说的最自然的一句话，居然还是个反问句，不想胃疼就赶紧吃你丫的……就这意思了。
接过B手里的纸杯，有点儿烫手，肖禹一手固定住那些肉串儿，另外一手端着杯子，仰头慢慢喝了两口热汤。
“喝大口一点，虽然比较烫，胃里面烫烫就舒服了，快。”
肖禹斜了一眼B，这会儿他怎么这么牛逼？刚才说话还唯唯诺诺底气不足的样儿，莫非都是装的？
照做吧，烫嘴的汤一路顺着食道流到胃里，果然，这么一烫胃是舒服多了。照这个方法又喝了几口，汤就没了。
“把串串吃了，然后吃药。”
串串？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有了先前的经验，肖禹觉得不管这孩子说话什么语气，反正他能让他胃好受，就行了。吃。
“你怎么不多买几串儿？”肖禹眼看着所谓的“串串”就剩一串儿了。
“等你胃舒服了再吃吧，这个东西吃多了也不好。”B看差不多了，从塑料袋儿里掏出药，两盒。
一盒是芬必得，肖禹知道，止痛药。
另外一盒，看不懂，大概是胃药什么的吧。
芬必得取了一片儿，胃药取了两片儿，B又抓过袋子里的矿泉水瓶子，拧开。
“等等，你不看说明书啊？”肖禹意思是药说明书。
“有什么好看的？这些药我经常吃。”
“芬必得你经常吃？那药不能乱吃。”
“没有什么药是能乱吃的，可我必须得吃。”
“……”肖禹无语，这个男孩儿估计有胃病，难怪这么有经验。
“呶，吃药，水喝两口就行了，有点凉的。”一只抓着药的收手跟一瓶水送到了肖禹面前。
B的手指头很漂亮，修理整齐的指甲，手指关节一点儿都没有凸出，他手心里放着三粒药。吸引肖禹注意力的，是这漂亮的手，手掌上，指头根部的老茧。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有长老茧的手么？
“看什么，吃药啊。”
“哦。”
接下药跟水，咽了下去。胃里面还是有点儿疼，不过比刚才好受多了，起码现在这种疼，能忍耐。
“好了，你等会儿应该就好了，药放这儿了，疼了再吃，不疼别乱吃，我走了。”
“你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呗，反正不打扰你。你不还有事儿么？忙你的去吧。拜拜~”
“你不说你家住得挺远的么？还是我送你吧。”这孩子多少也算对自己有恩，就这么扔路边儿肖禹过意不去。
“我不回家。”B停止开门的动，转过头来看肖禹，“我住校，学校现在已经锁门儿了，我去吧。”
“……你是学生？刚问你你怎么不说？”
“刚我以为你是想到我家去做，我当然不能说。现在看看你应该不是这个想法，那就说了呗。”B一乐，牙齿很小很整齐。
“你干嘛不好好上学……做这个？”肖禹职业病犯了，对男孩儿产生了好奇心。
“为什么？为钱呗，我缺钱。”
“你这个年纪，要钱干嘛？”
“我要是每个不给家寄钱，我爸就会打我妈，我不想我妈挨打。”
“……”肖禹对着这个孩子，再次无语。
这是个有故事的孩子。
“好了，我去吧玩儿一夜明回学校就行了，还有，我们老板是好人，你可别以为他是非法雇佣哦，是我求他留下我的。”
“咔”的一声，男孩儿趁肖禹发愣的时候下车了。
肖禹看着男孩儿的的背影，突然好像看见了晏阳的影子，一样是为了家人。
“喂，B！”肖禹脑袋从车窗伸出去喊。
“干嘛？”B回头。
“上车，去我家吧。”
肖禹是笑着对B说的，可B的笑容却瞬间僵在了脸上。他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下摆，慢慢走到车边，重新坐回车里。
肖禹觉得，他想的没错，B是跟晏阳一样，为了家人，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第八十章上
曼哈顿的繁华，跟上海是完不同的。
如果把曼哈顿形容为成熟的成年人，那么上海就是年轻，朝气蓬勃的青少年。这是季杰的话，晏阳跟季杰在曼哈顿的大街小巷穿行着，季杰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超过晏阳的想象。
季杰勉强算是个合格的导游，他知道华尔街集中了几十家大银行，保险公司，交易所以及上百家大公司总部，但是，他却低估了这条街上的几十万就业人口，这直接导致了他们俩在下班高峰时段找不到出租车回酒店，也找不到像样儿的地方歇脚吃饭。==|||
“我以前好像没在这个点儿出来办过事儿，没想到这会儿人居然这么多。”
“没事儿，以前还没看见过这么多外国人挤在一起什么样儿，今儿长见识了。”
话虽然这么说没错儿，但是……
他们俩现在在排队等出租车，前面儿的长龙啊，看着心里就犯怯。不过晏阳不着急。
这会儿季杰就站在他旁边儿，本来季杰是抓着晏阳的手伸在季杰口袋里的，后来人一多，晏阳就要收手，季杰干脆就抓着晏阳的手一起伸晏阳口袋里去了。
虽然说好了不想过去，可季杰手握着自己的，一起放自己兜儿里，晏阳还是想了。不是特意的，可也不是能立马叫停的回忆。
在国内，起初跟季杰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俩也曾经有过一段儿时间，不太去在意细节问题，偶尔在车上，电梯，楼道，公司里有一点儿亲密的举动，那段儿时间对晏阳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但后来，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以后，季杰开始刻意保持距离，虽然只是在公众场合下，可晏阳还是为此失落了。只是，当时自己不愿意把情绪低落归咎在这个因之上罢了。
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儿，晏阳尽量避免在外面跟季杰碰面，当季杰下班回家后，在那个属于他们俩的小窝里，他们都可以无所顾忌。
晏阳不止一次跟他自己说，能跟季杰在一起，哪怕时间再短，那也足够了。但人最难说服的就是自己，最难战胜的是欲望。他当然希望不用那么躲躲藏藏的，他当然想让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爱季杰。这是被压在心底的声音，他不想说也不可能说出口，就是因为不能被认同，以至于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有这样儿的幻想都是一种罪孽。
“我叫人开车来接我们吧？”
“小阳？”
“小阳！”
季杰手紧了紧，晏阳被季杰捏了手才反应过来，可他显然是没听见季杰说什么。
“嗯？”
“我说我找人来接咱们算了。”季杰复述一遍。
“不用，看就快排到了，等等吧。”晏阳指指队伍，说“快排到了”那绝对属于夸张手法。
“你刚想什么呢？”
“没什么。”
“拉链儿拉高点儿，有风。”季杰说着帮晏阳衣服拉链儿拉到了脖子根儿，晏阳笑了笑。
能说的话不多，稍微一说点儿什么，晏阳就忍不住脑子里跟着想出一堆事儿来。
“季杰，你怎么看我？”
“什么怎么看你？”
“就是，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如果你是我，你觉得你会设法改变我的哪些特质？”
“宝贝儿，别想那么多。”
“我就是想听你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子。”晏阳眼帘低垂，季杰看着他的眼睫毛盖住整个眼睛。
“你在我心里……还真不好形容。我觉得你是个特别能为别人考虑的人，挺善良，也挺坚强。”
“呵呵……”
“可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别这么为别人考虑。”
吹来一阵风，晏阳的头发被吹散开来，额头前落了几缕头发，季杰抬手去帮他理理头发，顺手捋了捋晏阳的眉毛。
“小阳，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无情？”
“怎么会？”晏阳连忙否认，摆出一张笑脸。
“所以我说你……其实我宁愿你揍我一顿。当初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像个刺猬，可现在你的刺儿都不对外了，一根根都扎着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