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的奴隶 04 合奏

　　“什麽！你要去12•9的演出？！”章武拍案而起，吓得程逸凯嘴里的寿司没有咬稳，啪的一声掉在了裤子上。
　　章武拿了餐巾纸给程逸凯擦裤子，脸上还挂著惊异的表情。
　　“慢点，吃个饭也不小心，你以为还要去排练，裤子这样肯定被人笑话的。”
　　“我自己来吧……”
　　“我在问你呢，怎麽要去参加演出，你不是不想以後弹钢琴了麽，要是让你那个魔鬼导师魏蒙知道了还得了？他肯定逼你去参加1月份的KJ钢琴演奏大赛。”
　　“算了，到时候我也能拒绝不去的，反正没我同意他就是报名了我到时候不去他也没办法。”
　　“为什麽你要和许岩一起演奏贝多芬No.5啊？你明明不在行贝多芬的，你忘了你以前弹的贝多芬有多像铁血丹心的主题曲嘛，那麽悲壮的贝多芬只有你才能弹得出来。”
　　“我也没有那麽差啦。主要还是因为许岩去找了魏老头，非要我去弹春天的伴奏，开始魏老头直接拒绝他了，说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哈哈，不过我也不知道许岩後来是怎麽说服魏老头的，反正系里老师现在都推荐去我，魏老头也没办法，他就只叮嘱我不要太丢人就成。”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拒绝了不是很好吗。”
　　“哎呀，小武，我也偶尔应该去参加一点公共活动嘛，要不人家在学校看到我这个人还以为我是来参观的呢。”
　　“你……什麽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了。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没有，我就是想和许岩一起表演，你不知道他小提琴拉得有多棒。”说这个话的时候程逸凯脸上闪烁著一种不可名状的光，他确实是热爱音乐，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执念。
　　“好了，好了，我了解。”
　　章武微笑著站起来摸了摸程逸凯的脑袋瓜子便离开了，程逸凯从来没在意过谁，现在却这麽迁就许岩，这表示著什麽呢？程逸凯的朋友不再是只有章武一个人了，还是说明了其他的问题呢？
　　傍晚的时候许岩来敲了程逸凯的门。
　　过了大约十分锺人才来开门，程逸凯笑得颇为心虚，“我没听到，不好意思啊。”
　　“以後你过来找我好了，我昨天也是敲了十分锺才有人开门。”
　　“那个，主要是我房间太乱了，我要收拾一下。”
　　“那就提前收拾啊！”
　　“我……我看动画片忘记了。”
　　许岩皱著眉头进了程逸凯的屋子，走到钢琴前发现曲谱放在琴架上，还有些圈圈点点的圆珠笔痕迹。看来昨天被骂了以後有自己回来钻研。
　　“你听了我给你的CD吗？”
　　“听过了，听过了。”
　　“那我们再和一次看看。”
　　“先喝口水再开始吧。我给你专门买了杨枝甘露，你说那个很好喝的。”
　　“先开始，一会再喝！”许岩拉下脸，程逸凯只好乖乖坐到琴凳上开始合奏。
　　第一遍还没有拉完许岩就停了下来，“你专心一点！”
　　“我就说了我对贝多芬不在行啊！”
　　“注意力集中一点，跳音的时候要轻快，你的跳音太重了。”
　　“以前章武就说我的春天谈的像铁血丹心主题曲一样。”
　　“什麽？”
　　“就是像武侠片的主题曲一样，他说我弹得太沈重大气了，要温柔轻快是吧……哎……”
　　“你自己知道就好，注意强弱，再来一次。”
　　许岩的话音刚落，门铃声就响了起来。是谁？许岩疑惑的看著程逸凯，难道是章武？据许岩的观察来看，程逸凯就是个孤僻份子，能来他这里的除了章武就没有别人了。
　　程逸凯听到门铃倒是很会滑，蹦起来就去开门。
　　“谢谢，谢谢。”程逸凯付了钱以後就拎著外卖袋子进了隔厅。
　　“还没吃饭吧，我叫了外卖，很好吃的米线哦。”
　　“我吃过饭了。”许岩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吓人。
　　“我叫了两人份诶。”说著程逸凯就把装米线的碗拿了出来，摆在小矮几上，然後拿出小袋子里装的几种配料认真的放进两个碗里，最後推了一份有两块大片牛肉的碗到许岩面前，笑著说：“才六点锺，吃了晚上也会饿的，再吃一点嘛，真的味道很赞。”
　　许岩被扑面而来的香味刺激，但是他也确实吃过晚饭了，一个三明治一杯黑咖啡。
　　听到对面的程逸凯吃得窸窸窣窣，许岩也拿起筷子来吃米线。
　　可是，可是为什麽一根都夹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程逸凯坐在地板上发出夸张的笑声，然後说，“你是不是中国人，居然不会用筷子。”
　　“我会！就是这个太滑了好不好。”
　　“那是你用力的位置不对，才会觉得费劲，来我教你。”
　　在程逸凯不懈努力下许岩终於找到用筷子的诀窍，两个人笑成一团，刚才有些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下来了。程逸凯问许岩：“你妈妈不是中国人麽，你以前没用过筷子吃饭？”
　　“不是没用过，就是不太习惯，家里如果不做中餐的话也都用刀叉的。而且刀叉比较方便。”
　　“方便什麽啊，那叫野蛮，你们我们的筷子吃饭多文雅。”
　　“不卫生。”
　　“各吃各的有啥不卫生的。”
　　“不过，这个米……线还真挺好吃的。”
　　“嗯，是云南的小吃，你去过云南吗？”
　　“没有。”
　　“那里可漂亮了，一年四季天都是蓝的，跟北京完全不同，在那里弹春天的话才是真的春天，北京都是夏天。”
　　“夏天？”
　　“没有柔和感啊……”
　　“那你待会儿要记得弹成云南的那种春天，不要再弹北京那种了。”
　　“我发现了。”
　　“什麽？”
　　“不光用筷子不行，中文很差啊，哈哈哈哈哈～”
　　12•9的那天下午，许岩和程逸凯还在学校合奏了一次。程逸凯发挥失常，许岩气的牙关都要紧了，他挥舞著弓，问程逸凯：“你究竟知不知道什麽叫Ensemble啊？我听你的音拉出来的曲子全走调了，配合配合！”
　　“蛮桑伯？什麽？”程逸凯抓著头发不知道许岩嘴里的英文单词是什麽意思。
　　“Ensembl，合奏的意思，你英文怎麽烂到这个地步了。上次说Chopin你也不知道是肖邦，哎……”
　　“再来一次嘛，我就是不习惯学校琴而已，键太松了，我一弹就变重音了。Sorry啦～”
　　“注意节奏。”
　　“知道了。”程逸凯乖乖点头，抬起手开始演奏。
　　两人又合奏了几次以後勉强算达到了许岩的要求，程逸凯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坐太久已经僵硬了。他说要喝汽水，便一个人先走了。许岩慢悠悠的装好小提琴，却听到门口有人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一个穿棕色西装的银发老头站在门口，那不是他的老师艾利•帕尔维斯麽。
　　“老师，你怎麽在这儿？”
　　“我专门从上海飞回来，想听听你的表演。上次在北海道独奏之後你就再也没有上过台了吧，很久了呢。”
　　“这个只是学校的汇演，不算什麽。”
　　“那也要好好表演，让我看看你的进步，Danniel。对了，刚才和你合奏的那个小夥子是谁？”
　　“大四钢琴系的学生，程。”
　　“没有听过这麽有朝气的春天，他的技巧也很好。今天结束以後介绍他给我认识吧。”
　　“可是……他不会讲德语。”
　　“英语也没关系。”
　　“他讲的英文……您估计也听不懂。”
　　“这样啊～”
　　“总之完了以後我带他去见您吧。”
　　帕尔维斯转身出了琴房，许岩抚摸了一下刚才程逸凯弹过的钢琴，那些音符跳跃间已经完全变成了程逸凯的风格。他自问是个不容易被人影响的演奏者，可是程逸凯还是左右他的风格。是这个人的感染力太强了，还是自己不够坚持呢？
　　晚上的汇演自然很成功，程逸凯卯足了劲儿要给许岩长脸，自然弹得出神入化。
　　听演奏的老师都惊呆了，这真的是那个吊车尾的程逸凯在演奏麽，生机勃勃的Spring，音色丰富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简直能比得上学院里最优秀学生的水准，甚至，比那些人弹得更有感染力。这是许岩的功劳，还是那个呆子终於开窍了？
　　可是再怎麽练习，也不能在一周内进步这麽多吧？
　　魏蒙老师呆呆的看著台上谢幕的两个人，完全忽略了台下风暴般的鼓掌声。
　　这是程逸凯上大学以来第一次站在舞台上表演，如果没有许岩的话，他可能连今年的12•9汇演都不会来看，直接飞到日本去了吧。他的心里有一个地方已经被许岩改变了，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而已。坐在台下的章武也不自觉的拍起手来，真的是太棒了，比平时弹得还要好。程逸凯也许天生就是应该站在舞台上演奏的那种人，即使他自己再逃避，才华还是在某一天公诸於众了。
　　应该为他高兴呢还是发愁呢？
　　那一天最瞩目的恐怕是已经不是大家最期待的许岩了，而是一直被人当作是吊车尾的程逸凯。他穿休闲西装的样子比其平时的大T恤好看了不少，最关键的是专注於演奏时的那种表情，简直叫人灼灼下坠。他已经和以前玩乐的心态不一样了，是在认真的演奏，依然是没有一个音符的错误，却显得更加的严谨和自然。
　　许岩真的改变了程逸凯，章武心里觉得怪怪的，总之高兴不起来。

　　爱神的奴隶 05 比赛

　　12•9那天许岩本来要带程逸凯去认识自己的老师的，可是等他去後台找人的时候已经见不到那个瘦削的身影了。
　　大概回去了吧，那个人为了演奏好几天没睡够了，那个是个嗜睡如命的家夥啊。
　　也就是在12•9汇演之後程逸凯也消失了，他请假飞了去日本过年，魏蒙怎麽留他都不见效，这个人就是坚持不参加任何比赛，他说那天弹得好是偶然，其实自己不喜欢钢琴，这还有什麽办法。
　　许岩在圣诞节前也离开了北京去到吉隆坡参加乐团的演出。
　　两个人对那一天的表演都很在意，却没有人说什麽。
　　许岩以为程逸凯会像以往那样得意的叫自己请客，结果隔壁的人一点动响都没有，直到他去马来西亚。而受到震撼的那个程逸凯自己逃到了日本。他内心的不平静大约没有人看得出来，那一场演出之後，他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新生。以往弹琴的心态也随之被抛弃，他被一种力量牵引著，要寻找新的方向。而那股力量是不是许岩呢？
　　一月一号那天早上，许岩被敲门声给震起来了。
　　那麽连续敲门的人只可能是程逸凯，但是他不是在东京麽？
　　打开门就看到了程逸凯那张像大孩子一样的脸，五官皱在一起，大约是在不满敲了这麽久才有人开门。
　　“你回来了？”
　　“HAPPY NEW YEAR～”
　　许岩被程逸凯的一个熊抱推倒在地上，屁股坐地的一瞬间疼得太清醒了。
　　“新年快乐。”
　　“我好想你啊，许岩。”
　　“起来，好重！”
　　“哦……”程逸凯爬起来後自觉的走到许岩家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等主人家给他端茶递水。他环视了一下许岩家，和上次时候一样，整洁冷清，跟许岩这个人很像。而他屋子里就是垃圾遍地，床铺从来不整理，碗碟堆了一水池，和许岩这里完全反比。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吉隆坡的演出了，很棒的德彪西。”
　　“哦，你说牧神的午後啊，那个曲子是爱林乐团的成名曲。不过以前的首席现在都不在了。”
　　“对了，我给你带新年礼物了。”
　　“什麽东西？”
　　“我爱罗的音乐葫芦，那个曲子是我自己弹的让後让他们帮我录进去的。我专门到动漫展的去买的哦。”
　　“我爱罗是什麽？”
　　“你这个完全没有情趣的男人！回头一定要看我拷给你的那个动画片！”
　　“我再回头睡一会儿，你自己玩吧。”
　　“好吧～我要看动画，上次给你的盘还放在抽屉里的吧，”
　　“在……”
　　等睡到肚子饿了许岩才起来，程逸凯果然还在他公寓的客厅里，看动画片看得如痴如醉，像个智障儿童一样，眼神真恶心！许岩抓著头发就进浴室洗澡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程逸凯终於抬起头问了一句：“我饿了……出去吃饭吧。”
　　“这麽冷，不想动。”
　　“那怎麽办，叫外卖？”
　　“我自己做吧。”
　　“你会做饭？”程逸凯顿时眼神中冒出红心一样的不明飞行物。
　　“收起你那个恶心的眼神，我一个人在外留学，不会做饭就饿死了。”
　　“真好，你会做中餐麽，我想吃京酱肉丝。”
　　一个股冷气扫射到了程逸凯头上，“我只会做西餐。”
　　做好饭端出来，程逸凯留著哈喇子，那样子像只巨型犬。许岩为了将就某人看动画片，於是在客厅吃饭。
　　“真好吃，意面做得比外面还好。”
　　“一般吧。对了，你这麽早回来干什麽，章武给我说你一般要下学期开学才回来补考的。”
　　“哦，那是以前，我今年想早点回来准备比赛。”
　　“什麽比赛？”
　　“就是那个什麽F•Wesley•Avia的比赛，在巴黎举办的那个，今年不是2月10号开始预选第一轮演奏赛麽，我妈夏天的给寄了我演奏的DVD过去，我当时不知道，她说拿到预算资格了。所以我得准备比赛了。本来说什麽我也不想去的，但是听说这个比赛的选手很厉害，就准备试试咯。”
　　“还有40天了，准备规定的曲子来得及吗？”
　　“预赛的曲子应该来得及吧。”
　　“嗯……你妈妈是谁？也是演奏钢琴的？”
　　“是啊，不过她没什麽名气啦，哎，所以才特想我出人头地，弥补她的遗憾。”
　　“她在日本，该不是……谢欣吧？”
　　“你知道我妈？”
　　许岩顿时一头黑线，现在中国在全球有名的钢琴演奏家并不多，在日本的女演奏家只有谢欣，谁能不知道啊。谢欣三十来岁的时候在柏林待过，那时候作为独奏家也算是有些名气，可惜成气太晚，後来就去当老师了，不过许岩还是吃惊，没想到程逸凯这麽名不见经传的人居然也是钢琴世家出身，难怪对曲子那麽敏感，看来小时候就开始被培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