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出流
出流  发于:2010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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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子的!你虽是玩兴高了点,可我知道你的心是善良的,还……」范谨快步地跑了出去,李商那走不远的背影印入眼时便是加快了脚步,手伸上前去想要一阻李商向前的路子,道出口的话却也在李商突地转过身时止了住。

 

 


李商张开双臂,顺势将「投怀送抱」的范谨接个满怀,口边竟还噙著打趣的笑,一扫方才染上眼的阴霾!范谨登时明白了这是怎麽一回事了。

 

 

「怎麽了?不说下去了?」李商扬著如昔的笑,手轻抱著范谨的身子,竟觉得这麽著还不够,心头难得贪心起来。

 

 

「……你又寻我开心?」他可是一直认真著的!

 

 

「呵呵……」李商抚著范谨的黑发丝,「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吧?」

 

 

「这……我……」双目给虏获了住,身子无奈也给定著无法动弹,满面的红与窘是在李商眼中一览无疑。

 

 

「不这麽著,你岂会松口?」李商迅雷不及掩耳地又在范谨的唇上偷个了吻,只是轻轻一啄後,就笑著往御书房走去。若是再吻的深了点,可就要误了时辰了。

 

 

李商吻的云淡风轻,留下给搅乱春水心湖的范谨,抚著唇立在原地,虽是意乱心慌,可却也渐渐地浮现出了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甜笑,以往被戏闹後的恼火,现下被这麽个甜意给一丝丝的侵占了。

 


19

 

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见到他们的主子如此晃神了。在范家宅子工作的老仆人们边如是想著,一面远远望著范谨又不禁直点头。打从范谨到京里任官,他们就从江南的尚书府一路跟到了京里来,说是在范家服侍久了,知道主子的习惯,跟著去也好有个照应什麽的,只是近日的范谨在他们眼里是愈来愈多以往所没有的习惯,看著有些人担心起是否生了病还是中了煞。可他们是一个个想问,却也一个个不敢问,也自认为不该问。

 

 


少主子待他们好,虽是下人,可也只是做些洒扫做饭的简单活儿,看他们个个年岁一把了,家里却还有几口子要养,不忍将他们全斥回老家吃自己,还硬是将其它个事全都揽在身上自个儿来,让他们这些老仆有些到发慌,现下也才有这麽个空偷偷打量起他们的少主子来了。

 

 


他们记得每每从宫里回府时,定会在案桌上翻上几卷书才甘心,就算是累著了也硬读下几行字,而後再去疏洗进食,这些小事他们是全给记下了。只是现在虽时值夏初,天色是半亮著,可时辰也不算早,他们的少主子竟在案桌上就发起呆来,这可是他们从小看少主子长大至今前所未闻的事!见著摊开的书久久不翻上一页,猜想不会是念了什麽艰涩难懂的大学问吧?老仆们引颈想近些瞧,不得了了,看的竟是给童稚孩儿启蒙用的三字经和千字文!且……书还给摊反了。

 

 


不会是因为给停了职,失意起来了?宦海浮沉,再所难免,就算是他们这些没读过什麽大学问的下人也知道这些,人不可能处处得志啊。摇摇头,老仆们如是地感叹一番後,才又觉察到似乎不是这麽回事。那鳃帮子红著,可比天外夕阳;眼有些迷离;笑的虽淡却又甜的像是含了几口蜜……这哪里像是个失意人?莫非少主子真中了煞了?

 

 


「少……少主子……」老仆们心有灵犀似的,对望了眼後就算是撑著佝偻的背也因担心地健步如飞起来,一个个全围在范谨的身边。

 

 

范谨被这麽几声一唤,那给手托著的头才在久愣中动了一下,还有些酸疼。「你们……这是怎麽了?」

 

 

「少主子……都是我们不好,没好好照顾少主子,才会让少主子中了煞……这样下去,我们无颜回去见老爷啊!」老仆是操著哭腔,就差挤下几颗老泪。

 

 

「什麽?中煞?」范谨闻言可狐疑了,他人不是好好的?何来中煞?「没的事!你们瞧,我现下像是中了煞的样子吗?」

 

 

老仆见范谨起身转了一圈,脸还是一张张担忧的紧。「可我们方才见著少主子看书竟然会看到发了傻,还笑得痴痴的……这不是中了煞了是什麽呀!少主子可别吓咱们,咱们都老了,吓不得的啊!」

 

 


范谨顿地一愣,老仆们的话听的他是无地自容,心头直想找个池子跳下去,消消脸上火红的热气,更能这麽一躲当作是遮羞。眼瞥著桌上摊放著离谱至极的书,明知要收个不著痕迹也是徒然,还是快手地往旁边书堆下压著,至於脸上散著的红,只能用转身来遮老仆们的眼了。

 

 


「你们真是的,说好好的就好好的,你们紧张个什麽劲?」范谨直想用话打发他们,再给他们这麽几双眼看著,难保不真露了馅!

 

 

「啊……少主子别生气啊!」他们活这麽大,可少见到少主子光火的,没料到这回他们会犯了他们下人最忌的口多言,哎,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担心少主子吗?「咱们这就去准备点吃的,这就去啊……少主子别气了……」

 

 


老仆们一一鸟兽散般地出了房门,范谨只是叹了叹气,将门给阖上後,又若有所思地跺步跺回了案桌前。说他看书看到发了傻,还笑的痴……说他气,其实心里头正乐著什麽……原来他近来真是反常的严重了。爱书成痴的他,竟会有将书置於眼却却视之无物的一天啊。范谨趴在桌上,将颊枕在手臂上,目光中虽是印著自家卧房中的一角,可印照在心头的,却是远在宫中的美丽身影。

 

 


那个身影,不论带著笑、拢著发、细细慢步还是举手投足,总是有办法吸住他所有的目光。虽说总被他的玩弄得了逞,但却也从一开始的忿恨不平至今这般只有胸臆漫沿的甜;先是无预期地被夺了吻,又忿又恼,而从惊异至今却也享受起来,甚至不时流连回味。

 

 


只稍这麽想著尔尔,范谨的颊上又浮出了几片红霞云,指腹不禁抚著唇畔来回感受著什麽。出了宫之前,李商又不知几次吻个他出期不意,还玩闹似地搂的紧实後才肯放过……现在是怎麽著?不过才方从宫里头回来,离明日入宫还好几个时辰,怎麽现在就开始恋著了?

 

 


范谨拍拍脸,非要打醒自己不可。他愈是这麽著,李商就笑的愈是得意吧?怎麽能用这一脸「中了煞」般的样子给人看笑话?撑起身子,非得要看看几本书安下心神不可,因著几个吻就心头慌忙可怎麽得了?

 

 


只是正当范谨摊开了本已翻到熟透的诗集传时,还没看进一个字,房门便被老仆敲的急了。「少主子……!少主子!老爷来了啊!」

 

 

碰地一声,话到书亦落,心头也随之掉了个大石压得密实。爹怎麽来了?不是在江南待的好好的,这下怎麽会说来就来?莫非听到了什麽传言,闻风而至了?范谨想甩开心头的不安与渐渐占领满心的心虚,只管推开房门便往大厅走,有什麽事,应付就是了。脑中李商对自己的回眸一笑,让范谨的掌在衣袖中握了紧,似乎如此就能给足自己力量似的。

 

 


大厅中,老仆们是为范严送茶倒水的,又多了几句对自家老爷子的嘘寒问暖,只是端坐在厅中的范严却没因此让端正的脸孔就此放松,见了范谨匆匆而至,更是登时拧起了眉头。忍著什麽似地硬是不说上一字半句,正色的模样是毫不像辞了官而在家乡享受赋之乐的人。

 

 


「爹,您怎麽说来就来,也没给个通知,好让孩儿去给您接风……」范谨一个略带慌忙的身影出现在大厅中,见了范严那不甚好看的面色是只敢瞥上一眼便装著没瞧见,自顾自地说著客套话。

 

 


「若是早讲了,包准继续给你朦在鼓里!」范严出口毫不拐弯抹角。

 

 

「爹……」范谨震慑於从没发过如此大性子的范严,一时间只能唤出一声爹,就什麽也说不出口了。心头更是不停地暗忖著,父亲究竟是知道了什麽?听了他给停职的传言?还是知道他和李商那……范谨额边滑过一颗汗珠子,面对独自养著他长大的慈父竟觉得压迫。

 

 


范严拍了声桌子,似乎是气结了,咳了几声,伸手拿了茶水几杯饮尽後继续道,「爹要你将那奸人给拉下台来,怎麽你现在竟然给搞到停了职?你是怎麽著?你不打小就谨慎的紧?现在给出了这麽大个乱子,爹还是过了个把月才知道!」

 

 


范谨心头震了一震,这才扯出了勉强的笑,「爹……孩儿正是为了爹的托付而努力,才一时间失了谨慎,没搬走大石,反倒自己先给石绊上,跌了一跤。」

 

 

这话说的范谨是言不由衷极了,低了低的目光尽是闪烁。现下他只能想著当初那股急切想完成老父所托的急切心情来塘塞著,若不是如此,以老父对他的了解,定会又觉察到了什麽。

 

 


「怎麽能这麽不小心!要知道奸人一日不除,朝廷便危在旦夕啊!这道理你可要真听明白了!」范严是道的义正辞严。

 

 

范谨本是满心充著心虚,可被范严这麽一道後,反倒说的理直气壮起来,「爹,可孩儿因为被这麽一绊,才发现这石并非如爹所说的又利又锐,反而……」

 

 

范严闻声,差点没因此被茶水哽著!「谨儿,你这是说你爹我没给石砸中还直喊疼?还是你这麽一跌反倒快活?」

 

 

「爹!孩儿只是……」范谨上前一步,直言直语的天生台谏性子此时竟使在亲爹身上,惹的范严是当下吹胡子瞪眼,场面一触及发。

 

 

「老爷子啊,我想您也累了,就先去歇著如何?也别和少主子一番见识了吧。」这时,围在一边的老仆人们适时地一个个跳了出来,默契十足地一面半请半迫地让范严进房里休息,另一头又安抚著范谨,要这对久久才见一次面的父子俩稍停战火。

 

 


望著给老仆劝回房去的范严,范谨虽是消了火气,可也多了不安了。呆立於无人的厅上,范谨双手交握於胸前时,更是若有所思。这手当初是给李商实实地握著啊……若当初那是握的真实,一个个吻的真切,要他与亲爹反目,背上不孝的罪名……那也无所谓。

 


20

 

御书房里,永贞坐在堆满摺子的桌前,背脊虽是舒服地靠著椅背,带了点懒散地执意不挺腰杆,可眼却没若此般的轻松,澄净的眸子与双手正配合无间,专注地阅过、翻过一本又一本的摺子;时而支著下巴思考著什麽,时而摇摇头,一抬手,没多久就换了本摺子继续看。

 

 


这是身为皇帝的他例行的公事,便是批阅来自朝中大臣与地方大小官员所呈报上记著大小事的摺子。有的为了请旨请示;其中间杂几本参劾本;有些是定时地报粮价、霜雪之属,好让中央时时得对地方概况了如指掌;而有些只是如豆点般小事的请安摺,无必要大费心神字字批阅,可这种摺子每日总多不胜数。往往他总会回以三个字:「知道了」,便成堆成堆地往内务府档案库里送,没一会儿便成了压箱底,可现在呢?澄澄的眼瞥著身旁後是垂了垂,少了个向来总出现在此的身影,似乎因此连朱笔都不想提起半分,尽是想单单用眼就想替著朱砂墨,在字里行间中一一批阅了番。

 

 


反常了,真是难得地失常。永贞在心中想著,等等非得好好盘问盘问不可。望著案上那分明的两座黄澄色的摺子小山,就知现在显然不是枯等的时候,若是想偷个懒,用不著等心虚不安,商就会有意无意地尽在耳边做起耳提面命的事头来,尝过几次此种滋味是又酸又苦,难受的很,可不想再尝第二回了。像是忆起昔日是如何地品尝那苦又酸的「睡前药」,永贞的身子是登时抖了一下,摇摇头,赶紧挺起背脊,伸手拿本离自个儿较远的摺子。於此同时,一股花香气袭来,一双有著纤长细指就这麽闪进了眼,更有著其擅长探心术,替著永贞就从众多摺子中拿了本递了上前去,不偏不倚,正中永贞心中所想。

 

 


「难得见你来晚了,商。」靠回椅背,永贞伸长著手顺势地将摺子接了过。不需特别抬眼,永贞便知来者何人。生来有著如此自然花香,又有著像是练成了精的窥心大法,这个人还会有谁呢?永贞禁不住地出口一损,「瞧我都阅了多少本摺子了,你却现在才出现?怎麽?不会是又搞出了什麽好玩事儿,让你连墨都不想磨了?」

 

 


李商虽是晚到了些,可却也出现的从容,以带著莫名笑意的模样朝永贞倾了倾身,一吐就是句没什麽歉意的话来,「奴才忙别的事儿,一时竟忙到分神,所以才来的晚了。」

 

 


只是一闻言,永贞便灵敏地像是觉察到了什麽以地而将反倒将摺子一阖,不看了,以方才那贯注的目光全投在李商那优雅磨著墨的身上。不著分说,永贞这下是失了看摺子的兴致,可倒是对李商兴起了一波波涌入脑袋的盎然兴味,眼中满是想从他那与平时无二异的从容神态中探得些什麽。

 

 


「忙著……看诗经?」永贞趴在众堆摺子中,接的直接,还正大光明地以眼打量著。

 

 

还忙到分神呢,可不知这词是大大有奚窍了。看著李商嘴角还是一股劲地往上提,勾了个弯月似的弧度,在每每惨整内侍宫女时也是如此这般,只不过再近点看,似乎发现唇角在无形中咧开的稍大了些,隐约地还看得到一口的白牙……肯定真有什麽乐事了。

 

 


他们打小一块儿长大,唤著商哥、商哥唤到大的,若没有一点了解,岂不怪哉?别以为他会对这小小的改变没个知觉,甚至坐壁上观,李商爱玩,他难到就没点玩性?十七岁便入了宫正位,玩心可还没消著呢。

 

 


看看李商这笑是打何时起了?就从范谨入宫开始算来吧,在太和殿里同范谨以诗经大大地「论战」了一番时,他本还不在麽在意,不过就是旧计重施,大行整人招式,杀杀官员们的威风罢了,只是一个无意间,竟给自己瞧见李商将那久置高阁的诗经给重新解了冻,翻著那已然占是红色的评点迹子与破旧的书页就是一整晚时,就知这事情可是大大有意思了。

 

 


「诗经列於五经之一,自认是个读书人的都该读。」李商转的一点也不生硬,可却一点也不得永贞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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