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错————江流云
江流云  发于:2010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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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没把夜市老板的话放在心上,毕竟繁锦不是什么小姑娘,他是个男人,等他恢复记忆的那天,他更是令天下都惧怕三分的半缘君。若真有那么一天,恐怕也是我们缘尽之日。
  但是接下来几日,繁锦却心事重重,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才弱弱道想去引玉娘娘的庙会。我不禁怀疑他那天到底有没有听清我们的谈话。
  “你真的很想去?”
  他抿着小嘴点了点头。
  我笑着向他妥协:“那好,我们今日便去。”
  其实我们现在去哪里都一样,只是惊讶他那份坚决与固执,就算失忆了依然没有改变。 他要寻找他的恋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放弃,说起来我还真有些羡慕那个人,能叫这样一个人儿心甘情愿为他守候一生。
  替繁锦化妆的时候总觉得他并不开心,即便是微笑着,眼中亦没有神采。我很想说些什么让他高兴起来,但却只是很奇怪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就像,就像他曾经亲吻青阳的那样!他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懵了,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尴尬得要命,心里哀怨道,我怎么就会吻了他呢?我这是那根筋不对了?“我,我……”人一着急起来就只会发单音节了。
  “呵呵,呵呵”我快急疯了的时候,他却笑了起来。
  “你应该亲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微微撅起的嘴唇。
  “呃?……”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此时全烂在了肚子里。面对白莲花的挑逗尚且应对自如,可是现在的我却纯情得有些可笑。我居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二位公子,你们要的早点准备好了。”
  店小二的声音是如此动听,我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打开了房门。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带来几片泛黄的落叶,卷走了一屋的暧昧气息。
  因为一开始耽搁了些时间,我们决定乘船去千山(引玉娘娘庙在千山上),不用绕道的话,兴许能赶在日落之前回来。但是上船之后才发觉,原来繁锦是晕船的。一路上就像霜打的茄子,惨白着一张脸,小脑袋一直耷拉在我的肩头。直到下了船,还是没缓过劲来,我搂着繁锦,找了一块干净的岩石坐着歇息。好在今日出门时将他简单做了女装打扮,要不然这人来人往的路边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驻足的目光。
  我本以为他不会乐意,可是当我提出来的时候他却欣然接受了。繁锦穿女装的样子虽也是环佩叮当,却没有一点女人的感觉,即不扭腰亦不摆臀,也没有凌波微步的曼妙。但那轻盈之感却是任何女子都不及的,让人一时倒是恍惚了性别。当初,我还纳闷为何老丈会叫他小姑娘,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以为繁锦是女扮男装出来私会情郎的。
  “这位小娘子怕是晕船了吧,闻闻这橙子的香味就会好些。”一个面容清秀柔和的少年微笑着递过来一个黄澄澄的橙子。
  “谢谢。”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他温文尔雅的样子有些象温庭誉。
  说完,便径直朝山上引玉娘娘庙走去。今日来此都是为了求姻缘的,大多成双成对,未出阁的小姐也是有一堆丫鬟嬷嬷伺候着,可他却是独自一人。
  山顶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刚才所见的人群与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我跟繁锦在挤得满头大汗之后,终于得见娘娘的玉像。不料上香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位好心的少年,他朝我们点头笑笑并未多言。可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认出他来。
  “呀,这不是秦香馆的小相公嘛!”
  “可不是,听说还是个头牌呢。”
  “男人做什么不好,偏做这个。”
  “做这个也就算了,还死不要脸的勾引有妇之夫。”
  “可不是,听说李夫人为这事儿,气得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
  “哼,不就是个害人精嘛,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上天了?李大人不过是玩玩他,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就是就是,还有脸来这里拜引玉娘娘,他不嫌丢人,我还嫌脏呢!”
  一群长舌妇围在他身旁指指点点,面露鄙夷,口水四溅。可是专心上香的少年罔若未闻,垂下长长的睫毛,跪地祈祷。
  不知道推推嚷嚷中,有哪个狠心的妇人推了他一把,少年就像是飘落的秋叶一般倒在地上,额头嗑在桌脚,顿时鲜血直流。那群妇人一见这等场景,立刻吓做鸟散。
  繁锦走上前,小心的将他扶起来,少年依旧微笑着说:“谢谢。”
  繁锦没多说,只是吩咐我去取些水来。
  待我回来时,他们俩坐在一块儿相谈正欢。少年看了看正走进来的我,笑道:“二位天作之合,好生让人羡慕。”
  “哦?”我愣了愣,将取来的井水交给繁锦。“是怎么一回事?”
  繁锦神秘一笑道:“这可是引玉娘娘说的。”说着亮出了手中刚求来的签文,上面真的只有四个字——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看着失去记忆,笑得美若芙蓉的繁锦,我不知如何解释,我应该告诉他其实他爱的那人叫端木青阳,只不过沉睡在我这具身体里?还是告诉他,我只不过是他曾经恨不得杀之后快之人?
  “不知这位公子求得什么签文呢?”最后,我还是只能灰溜溜的选择逃避。
  少年凄然一笑,手中的薄纸随即飘落在地,那上面是一首诗:“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我于他,不过是一把纨扇,纨扇之盛,何等于光彩旖旎!可是夏去秋来,凉风带走炎热,此情便是昨日黄花,休再提。”少年的脸上清冷凄楚,看得出来,他用情至深,奈何情爱之事最是不公,要么明哲保身,要么永堕红尘。
  “那可未必。”繁锦红唇轻启,语气笃定。
  不知又附在少年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原本死气沉沉的的眼眸中突然有了光彩。少年施施然向我们道谢行礼之后便笑着离开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我按捺不住好奇,还是忍不住询问。
  繁锦笑而不答,只是轻声道:“走吧,陪我去个地方。”

  浪迹天涯(五)

  千山、断崖、斜桥——是与引玉娘娘庙齐名的天下奇观。千山之美,断崖之绝,斜桥之爱。成就了千古佳话。
  著名的断崖便位于娘娘庙后的密林里,就像是一把天工利斧,生生将一座大山劈成了两半。而斜桥就架在两座断崖之上,由于山的高度不一,所以桥是倾斜的。斜桥的一边有简单的护栏,而另一边则是完全悬空的!
  传闻中,斜桥是鉴证真爱的地方,你若爱她便与之十指相扣,携伴过斜桥,并且为了证明你是爱她的,所以走在没有护栏的一边,表示永生守护的承诺。
  天下有情人纷至沓来,却很少有人敢一试真爱。因为斜桥之险,不是针对一个人,而是考验二人的默契和勇气。曾经也有爱侣不小心从此跌落,丧生乱石之中。因此,再没有人敢在生命面前儿戏,斜桥也就逐渐成了千山一景。
  而现在,繁锦就伫立在斜桥中央,笑着问我:“云,如果我从这里走过去,你可不可以爱我一次?”
  他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没有抓住任何东西。脚下是陈旧的斜桥,隐约可见山谷下的碎石杂草。秋风穿越山谷,在他的身后翩跹起舞,白色的衣袖纷飞飘洒,像一只洁白的蝴蝶翩然而轻盈。风儿吹散了他的发髻,柔顺的青丝飘落下来,婉约飞扬。仿佛顷刻间他便会从这里一跃而下,消失在我面前!
  “繁锦,不要胡闹了。”不知道是哀求,是责备,还是什么。
  他淡淡摇头,面容冷艳,让我顿时有种面对半缘君的错觉。但是他清丽如出水芙蓉的微笑却不带一点杂质,纯粹得让人心疼。
  “好,我答应你。”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么一句。
  “那好,”他笑得出尘绝美“从今往后,繁锦定不负君之所爱。”
  看得出来,我的回答他很满意。他转身继续朝桥的那端走去,远远的身影瘦小而单薄。如此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的感觉还是头一遭。我不敢叫他回头,只希望他能一切平安。
  不知道是桥太旧了,还是他的裙摆太长了。繁锦突然间一个趔趄,扑倒在桥上,原本就不太平稳的斜桥立刻激烈的摇晃起来。
  “繁锦!别动!千万别乱动。”
  我大声呼喊,这一刻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
  可是我似乎忘记了,现在的繁锦根本没有武功,而且相当瘦弱。
  他伏在斜桥上猛的咳嗽起来,身子一颤一颤的发抖。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踏上斜桥,他似乎察觉到了,猛的回头,冲我大声喊道:“不要过来!若繁锦今日不能从这里活着走过去,便不配与君相守!”
  风中缠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容颜,只是那双碧眸格外清晰。焰焰灼灼,目光摇碧。我竟不知道他会执着如斯,仿佛天地间只要是他认准的事,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管是半缘君,还是现在的繁锦,都是一样坚决。
  我相信他能平安走过斜桥,如果我不信,便更加有负他的深情。
  我退了回来,笑着喊道:“君心似我心。”
  他亦笑了。
  山谷之间回荡着我满腔的誓言,和他的如花笑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而我的伊人就在眼前,我看着他坚强的背影,眼睛酸涩,他的爱轰轰烈烈如火如荼,而此刻的我,甘愿浴火重生。
  很久以后,我都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庆幸不已,因为那个赠橘少年便是从斜桥上跳下山崖的,就在他心上人的眼前,香消玉殒。只因为那个人的犹豫与退缩,一寸寸凉透了他的心。听说那天下着雨,山谷里的风呜咽着宛若低泣,似在叹息他的美丽生命,又似在哭诉那段不为人齿的凄美恋情。

  浪迹天涯(六)

  繁锦站在桥的那头向我伸出手,他说:“该你了。”
  “狡猾的家伙!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一步步将我引入你的深渊?嗯?”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用我的性命来下注,你不亏吧?”
  “我不也下注了吗?”意思是,我也从斜桥上走了一遭。
  “那不一样。”他嘟嘴的模样很是可爱,瞪我一眼道:“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走过来了?!”
  哈哈哈,我在心底狂笑,想起他从前总是算计我,而且一试一个准,这回却扑了个空,心里那个美呀,简直就像乞丐中了六合彩。
  他并不知道我会武功,如果他知道从前我们俩个应该处于互换过来的地位,他此刻就更该郁闷了。
  估计是我太得意忘形了,繁锦面色一冷,眼儿一挑便将我狠狠扑倒在地。虽然是草地,他也很轻,但是地上的碎石还是磕得我后背发麻。
  “不许笑话我!”他此刻的表情苦笑不得。
  “咳咳,你想造反?!”我猛的一个翻身便将他死死的压在身下。
  “是又怎样?!”他看了看我,孤傲的扬起头,满是挑衅。
  “哼哼,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哦?”他凤眼一眯,微微勾起的唇边绽放出暧昧妖娆的笑容。“怎么个‘死’法?”
  “当然是……”我轻轻含住他的耳垂,嗓音低沉沙哑“欲仙欲死……”
  “嗯……”他微微喘息着,身子轻颤。
  ……
  也许太过容易得到的,总是不能长久拥有。
  当你在野地实战的时候,发现了虎视眈眈的潜伏者,你的雅兴注定一扫而空。
  ……
  现在,我就十分倒霉的面对着两个不善的偷窥者——一只狼与一只狈。
  “不要杀它们。”繁锦出言制止了我的下一步行动。
  “为什么?”
  “他们狡猾着呢,而且,你不觉得它们跟我们很像吗?”
  像吗?狼狈为奸?!我东方子云还没有堕落到这个地步吧?
  繁锦突然摸摸我的脸,接着道:“云,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跟天色一样了?”
  我抬眼一看,天色已是阴沉,马上就快黑了。
  再看繁锦,他笑得灿烂。
  “你怎么不觉得,其实是我们打扰了它们的好事呢?”
  我们打扰了它们?难道……?
  我将目光转向繁锦,他上扬的凤目像极了诡计得逞的狐狸,又妖媚又狡猾。
  “你早就知道它们在草丛里……”
  “对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故作疑惑的看过来,可是碧眸里明明白白写着“我偏不告诉你”。
  我豁然醒悟过来,他一开始主动点火便是看准了现在的结果,这个家伙,真是,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天快黑了,我们怎么办?”下一刻,他又很聪明的提醒我,当务之急不是要惩办他,而是该解决夜晚来临的问题。
  白莲花说得没错,我果然是个相当自律之人,永远是先权衡利弊之后才会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即便是在身心相悖的时候,依旧本性难移!
  所以我明知道这是他的计谋,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躁动。天色已晚,再过斜桥显然是不现实的,若要在此过夜,首先便是要找一处安全藏身之所,然后生火。
  野外生存的经历让我很容易的在杂草掩盖中发现了一处山洞,洞口不大,需要猫腰进入,但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生起火把,我们小心的走了进去,起初一段与普通的山洞没有区别,但是越往里走便越阴凉,黑漆漆的洞里,繁锦的一双碧眸格外幽绿,让我不禁想起了那一狼一狈。他们还真是同类不假。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那只狈。”他眸光一闪,顿觉神似。
  “呵呵,你真有自知之明。”他狡猾如狈,智慧如狈,传说中,狈是狼的军师智囊,它们之间的完美合作成就了著名的狼狈为奸。
  “那你愿不愿意做那只狼?”
  “与你同流合污么?”我一只手撑起下巴,做深思状。
  “你听,好像有水声!”繁锦突然兴奋得拍手大叫。
  有水,那就意味着有另一个出口!
  呵,谁能想到还有另一条路能够到达斜桥的那头呢? 我们满心期待着往洞的深处走去,千转百绕之后,不远的前方依稀可见摇曳火光。
  我心里一惊,这荒山野地居然会有人烟?!

  浪迹天涯(七)

  没有想过会再次见到暮沉渊。
  依旧是一个小小的背篓,几株山间的草药。
  “子云哥哥!”先认出我的是他。
  “暮沉渊?”怎么每次一到荒山野地的就会遇到他?
  “叫我渊儿就好,”他放下手中的草药,开心的跑到我身边,“子云哥哥是来找渊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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