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休戚+番外————凤喙麟角熬成胶
凤喙麟角熬成胶  发于:2010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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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子公子没听到答应,一皱眉,刚欲开口,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频繁快捷的脚步声,踩得地板跟着一起震。

  曹子文对老鸨插科打诨道:“嬷嬷,你这楼的血本没下足,地板安得不牢实啊。”

  老鸨战兢陪笑:“百年老店嘛。”

  刚说完,这阵快疾的踩踏声离西厢阁越来越近。三人闻声同起,却见一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忽然踢开房门,手中还执着一把长刀,怒气冲冲。

  曹子文对着他手中的长刀看了一眼,这刀的形状用来砍西瓜砍人头皆是适宜,转身对瞎子公子,探问说:“公子所约之人——就是他?”

  瞎子公子忽然笑了一声:“我猜,是来找你的。”

  果然听那彪形大汉冲他们三个吼道:“哪个是曹子文?!”

  曹子文回过身来,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这位好汉,找他什么事?”

  彪形大汉怒道:“与我老婆通奸,今天不砍他誓不为人!”

  曹子文一愣,这是哪门子与哪门子,等转过头来,只见瞎子公子正掩着嘴在笑,而那浓眉大眼的被称为“言欢”的青年则是一脸不屑的看着他。

  曹子文嘻嘻一笑,不答,侧身,走过言欢耳边时挪嘴道:“言兄弟,我知道你武功好,有劳了。”

  说完,言欢还未反应过来,曹子文便对那彪形大汉,指着言欢扬手道:“他就是曹子文!”

  那彪形大汉果然中计,以为言欢便是曹子文,二话不说,抄起长刀就朝言欢身上砍去,言欢百口莫辩,抽剑便挡,瞬间,长刀碰上长剑,火光四射。老鸨在旁边吓得飙泪道:“今天这都惹了些什么人啊。”

  曹子文眼见他们如其所愿打了起来,拉起瞎子公子的手逃走,溜出西厢阁,赶紧小跑出春风楼,沿着一路的月色直跑到春风楼下一条小河桥头边,才撒手定下。

  瞎子公子道:“没想到曹公子的意中人,是个惹不起的主。”

  曹子文转念一想,能想出这损招的,非太子,还会是谁?!不由一屁股坐在桥栏上,擦了擦汗:“岂止惹不起,简直是夺命销魂。”

  瞎子公子笑道:“有人避之不及,有人却是甘之若贻,我虽看不见曹公子的长相,却想不出这天下谁还有理由能拒绝——如曹公子般聪明的风月中人。”

  “公子真乃是知己啊知己,”曹子文笑着叹气,“只可惜那个人,却是讨厌我入了骨的。”

  “无论是恨还是爱,是喜还是厌,一旦入了骨,那便是一生,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言毕,曹子文忽然愣了一下,见那瞎子公子意欲折身而返,问道:“你去哪儿?”

  “言欢应该打完了,我回去找他。”

  曹子文起身挡在瞎子公子面前,道:“他若是打完了自然会来找你。何况,你眼睛看不到……”

  瞎子公子道:“路,未必是要用眼去走,我虽双眼失明,却比明眼人,更擅长认路。”

  这瞎子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看破了红尘似的,语落处,教人有回味不尽的寓意。曹子文就着这月色去看瞎子公子的脸,河水在月光下将波光粼粼的倒影反射在他的脸上,朦胧中,为何他年纪轻轻,却居然显出一些悲伤。

  “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瞎子公子低声说:“无名。”

  “似是无名,实则有名,”曹子文扬声道,“这世上叫无名的人,往往都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名字。我已然自报家门,却不知道无名公子的真名,如此看来,曹子文好生吃亏。”

  无名公子又好气有好笑:“有言欢帮你挡此一劫,曹公子居然觉得吃亏?”

  曹子文殷殷一笑:“一亏归一亏,一谢归一谢。我确实该感谢……”

  “谢就不必了!”远处言欢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害我家主子没等到该等的人,这笔账怎么算!”

  曹子文回过头来,河堤边,那浓眉大眼的言欢已然提剑追到,不由弯眼一笑:“言壮士果然厉害,三下两下就摆平了那人,在下钦佩钦佩。”

  “少废话!”说着,言欢已然抽剑,从空中掠过,一剑刺向曹子文。

  曹子文瞬间折身,避开了言欢的剑,脸上仍是挂着笑:“看来刚才那一人,还不够言壮士打得尽兴。”

  “没错,有种你就别躲!”

  曹子文走到无名公子的身后,瞅着言欢嘻笑:“只有教不会,没有学不会,只有刺不到,没有躲得掉。明明是你刺不到,怎能怪我是在躲?”

  “泼皮!”言欢脸上一青一红,顿时眼中冒出忿意,“不要以为藏我主子身后我就拿你没办法。”

  无名公子喝声道:“言欢!住手,不要闹了。”

  言欢扭头,停下手中的剑。

  无名公子转身对着身后的曹子文道:“今日,有幸认识曹公子,实乃一件趣事,只是在下有要事,须在这春风楼等人三日,曹公子既然未约到意中之人,不如就此请回吧。”

  曹子文想了想,道:“也好。只是如今看来西厢阁事多,安全为上,最好是别住了。”

  无名公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一笑:“多谢公子提醒。”

  而便在同时,京城上空忽然爆出了漫天的烟花绽放声,曹子文放眼望去,那一枚一枚绽放在空中的烟火就如同是盛放的梨花,烟火虽好,却将那苍穹深处的星光衬得黯淡了去。待他别过头去,那无名公子已与言欢背身而去,也是,对于一个瞎子来说,烟火,这漫天夜空的热闹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清风下,同是烟花绽放于空中的夜际,从秦府亦能望到京城最美的月色,只是总觉得不如春花楼。

  秦留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喝着闷酒,直到一道黑影在秦府上空闪过,落在他面前。

  一个黑衣人跪在秦留面前,道:“主子,属下办事不利,属下有错,愿意受罚。”

  秦留眉毛微挑,却未停下送向唇边的酒杯:“哦,是嘛,你倒说说看,你错在哪儿。”

  那黑衣人道:“属下原本派人埋伏于林中,待太子进入机关区,便将他拿下,却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扰乱了全盘计划,我等害怕我等行踪已然暴露,对主子不利,不敢轻举妄动。”

  “哪里冒出来的冷箭?”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只箭,奉上:“便是这支。”

  秦留拿起来,只一眼,突然唇角便冒出了冷笑来,那黑衣人听到冷笑抬头来,却见秦留将箭反转于手中,箭头直直指着自己的下巴,不由心中一抖。秦留拿着那只箭,用它挑起这个黑衣人的下巴,来回笔画着一边声音轻柔道:“你知道我平生最痛恨哪两种人吗?”

  “属下不知。”

  “一种人,他看似聪明,却是笨到愚忠;还有一种人,他看似听话,却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来反咬你一口。”秦留笑了笑,“这两种人,你说,你更像哪一种?”

  还未待他开口,秦留的眼睛一眯,箭头的刃芒便在他的颈口轻轻划过一条细痕,一瞬间,那人便呜呼一命了。

  秦留欣赏着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看着鲜血从他逐渐冷却的颈口汩汩冒出,不由想到了狩猎时那具被鞭打三百的尸体,顿时沉下脸来。

  “锦燃,我本心念着留你一命,如今看来,是我的心太软了。”

  第 20 章

  太子正在喂食他那只鹩哥时,宫人来报说曹子文进宫见驾,太子眉头一释,扬手道:“传。”

  之后,便见到曹子文一瘸一拐的走进东宫大殿,掏出两个小枕头放在地上,再一瘸一拐的跪在两个小枕头上,看来是有长跪的打算。

  太子着一身素紫的缎绸衫,独自一人缓缓走上长椅,侧身经过曹子文身旁时,瞅见他那副跪在地上憋屈的模样,微微一笑,转身坐下道:“曹子文,你这是怎么了?”

  曹子文早在袖口藏了两块辣椒皮,低下头伏地向太子行了个礼,顺便用辣椒皮快速的抹了抹眼皮,再起身时,两眼边已是一片潮红:“殿下,臣有错。”

  “哦?”太子眉尖一挑,眼中泛出含笑的亮光,“你何错之有啊?”

  “臣……臣……”曹子文用袖口抹了抹眼睛,又抹了抹嘴,一脸无辜道,“臣,错在贵为朝廷大臣,却是色诱熏心,贪恋美色,孟浪造次,居然去了那春风楼,沉醉温柔乡,臣有错!”

  太子哦了一声,眼睫半垂望着曹子文,不知他今日又唱的是哪出戏,搞得什么花样。

  随后,将身子向后一靠,眸里似是凝着一团寒焰,说道:“你口口声声只说有错,却半句不提一个’罪‘字,可是不想我罪罚你?”

  “殿下英明,”曹子文扁了扁嘴,一边使劲挤着眼泪,“臣虽有错,却错不致罪,何况臣还在春风楼里被人打了个魂飞魄散,已算是受过罚了。”

  “被人打了?”太子故作惊讶状,“谁那么大胆,居然连堂堂工部侍郎文华殿大学士都敢打?!”

  曹子文心里怨怼了一声,面上却依旧满脸委屈,嚷道:“殿下,殿下要为微臣做主啊,微臣被人冤枉啊!”

  “是嘛?如何冤枉的,说来听听。”

  “微臣昨日去春风楼约了一位相好,想去喝喝小酒,”提到相好两字时,曹子文还不忘加重了下音调,探头打量了下太子的脸色,没想到太子倒是镇定自若,“结果,那西厢阁啊居然被人包了,微臣正与那两人争执时,忽然冲进来一彪形大汉,那大汉用一把这么长的西瓜刀指着微臣的鼻子,硬是说微臣与他女人有私情,栽赃微臣通奸,微臣绝对没有啊,微臣是冤枉的,结果那彪形大汉不分青红皂被就追着微臣打,打得微臣是满街跑啊满街跑,微臣含冤不得昭雪,微臣这个文华殿大学士以后没脸做人啦,殿下为微臣做主啊做主……”

  一边嚷着,一边就挪向太子的脚边,顺势抱住太子的腿,乘机将眼泪鼻涕抹上去,喊冤不绝的哽咽起来,缠得太子好生心烦。

  太子皱着眉,看着他把眼泪鼻涕往自己的腿上抹,却是似笑非笑道:“那么,你到底通奸了没有?”

  “没!有!臣怎么敢瞒着殿下通奸啊……”曹子文一边嚷着,又一把抱紧了太子的腿。好一句“瞒着殿下通奸”,这情景宛若是妻子在教训丈夫搞外遇后丈夫跪地求饶的景象,像极。

  太子的额头忽然青筋一跳,猛抬腿,踢甩飞他,便换来这厚颜无耻的泼皮哎哟了一声,倒在地上。

  “曹大人,何等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兴许是哪个被你无心插柳的姑娘家,你却自个儿贵人多忘事了。”太子唇角扯出一笑,双眸射映出犀利通透的冷光来,“也难怪,曹大人尚未娶妻,想来不用曹大人去寻觅,自有红颜知己送上门来。”

  曹子文翻过身来,倒仰着看见太子顿时璀璨冷艳的笑容,忽而觉得好似是幻化成漫天的蝴蝶来,嗤嗤一笑,爬起来:“殿下,臣有话要说。”

  “说!”

  “那些姑娘,怎及得上殿下半分好看?”

  太子沉默,眉头一揪,用一种奇怪陌生的目光打量着他,好似是静待他的后话,好似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而曹子文则是抬着头,一脸洋洋坦荡的笑意,迎向他端详而来的目光。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持,太子强压着再次把他踢飞的念头,走过来,俯视着在他膝前跪得笔挺的曹子文,微愠道:“曹子文,你说什么?”

  “微臣见到殿下第一眼时,便觉得殿下长得极是好看。”

  “曹子文,你吃豹子胆了嘛?!”

  “微臣打第一眼起,便下定决心跟着殿下了,如今只是说出心中所想,不管殿下听得高兴不高兴,微臣发自肺腑,还是会这么说,殿下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哼,所以,让你发自肺腑的,就是扯着我的袖子?!”

  曹子文低下头来,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已经拽着太子那身素紫衣衫的一角,无奈抽手之际还不忘拍了两下衣袖,汕然道:“那是微臣见殿下袖子有些皱了,为殿下将衣衫拉拉直。”

  太子看了看他,负手转身,思忖半刻,忽然换来无声的一笑。

  “好,”太子转过身来,指着他说,“曹子文,姑且信你一回,我差你去做件事。”

  “谢殿下!”曹子文眯眼挂着笑跪在地上,“不知殿下差微臣去办什么事?”

  “这两年来,惠州附近几个县的交粮情况不甚理想,一年比一年交得少,”太子拢眉拂了拂袖子,泰然走到案前,端起一碗宫女刚刚端上来的八宝茶来,看着曹子文,“我要你去查原因。”

  曹子文眼珠一转,道:“惠州附近那几个县都是在四王爷的管辖范围内。”

  “没错,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太子说完,便从容的喝起了茶,“你以工部侍郎的身份去视察,切莫打草惊蛇。”

  早在多年前,皇上本是有五个兄弟的,而到如今,唯一还活在人间的就只剩这个四王爷。皇族手足相残据好像是缠着这个朝代的一个梦魇,而四王爷能存活得下来,自然是因为他足够韬光养晦,低调处事,从未表现出过大的政治雄心,在众人的眼里,四王爷就是个不爱朝政无事就在家养花种草的弥勒王爷。只是如若皇上一不小心归西,四王爷的存在对于太子的王位始终算是个不小的威胁。先抓点他的把柄出来,万一将来异变好也有个接应。太子这招未雨绸缪,确实算是下得及时,盘算得当,不快不慢的一招稳棋。

  曹子文抬眉看着太子,嘴角缓缓展开一丝甜甜的笑容,心里暗暗念叨——锦燃啊锦燃,你心中的那扇门,总算是对我开出那么一条小细缝了,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看看那道门里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太子喝了几口茶,回眸发现,曹子文正挂着一脸痴笑看着他,沉脸道:“还处在这里干什么?”

  “惠州离这里约有三日的车程,臣这一走,会有些时日见不到殿下,”曹子文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眼圈边又泛出一片湿润的潮红,“所以,微臣要将殿下的一颦一笑全刻进脑壳里,即使微臣见不到殿下,也好沿途不断拿出来温习。”

  太子看看他,乌黑沉静的双眸里忽然多了几分轻柔,低声道:“那就早点办完,早点回来。”

  “微臣很是舍不得殿下。”曹子文跪了几步过来,探询的目光盯着太子不放,“殿下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惦记微臣?”

  太子望着他,干笑了一声,凛然道:“再多言,把你发配边疆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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