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现在就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孩子气、又好冲动的新郎是否有与其兄不相上下的智慧?如果没有,那就不好玩了……
凯伊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侍女玛丽连忙上前。
“夫人,我来为您整理头发吧。”
“好的。”
凯伊走至梳妆台前坐下。
“玛丽,待会儿把床罩上的花瓣收拾了好吗?你和马里沃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爵爷恐怕不会喜欢这样浪漫的布置。嗯,酒和水果还是要留下。”
“是,夫人。”
墙上的木制大钟敲了十一下,阿尔法多终于被来宾赶出了棋牌室。
“没见过象你这样的新郎,不急着和夫人燕好,反而硬拉着我们陪你打牌。”修利没好气地说道。
“是啊,阿尔法多,你不累我们可累了。你也不要老让夫人等,小心她一生气不让你进新房。”
特伦连连打着呵欠,他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把那个侍候他的漂亮女仆弄上床。
“阿尔法多,对夫人温柔些,别吓着她。”维尔善意地说道。
“是啊,朱丽叶特夫人年纪还小,经不起你吓的。”奥里亚也认真的说道。
阿尔法多一边暗暗冷笑,对她温柔点?没门儿!一边又暗自嘀咕,为什么你们总是向着她?难道你们都被她伪装出来的可爱给迷了心窍?
卡兰在背后轻推了他一下。
“走吧,别让夫人等了,也别闹别扭,不要把对弗朗西斯的不满发泄到夫人身上。你也该为她想想,这桩婚事中最无辜的就是她了。”
“好了!我知道了。”阿尔法多不耐烦地敷衍道。
他真想大喊一声,真正可怜的是我!你们也不知道那个貌似温柔的小女人有多阴险!
带着一肚子的不快,阿尔法多向新房走去。一路上他盘算着怎样狠狠地吓唬一下新娘。
从本质上来说,阿尔法多其实是个颇有骑士风度的贵族,从来不会做为难女士的事。如果不是新娘几次三番地耍弄他,他本来打算与这个自己不爱的新娘和平共处。只要她不干涉自己到外面寻欢作乐的自由,自己也就充分满足她物质上的需求,让她享有身为弗莱西尔伯爵夫人所能得到的全部荣耀。
他认为自己的想法非常宽宏大度,简直是那个性格恶劣的新娘天大的福气。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些想法充满了大男子主义的利己思想,只觉得自己象救世主一样的仁慈。怪只怪那个不知好歹的新娘破坏了他的好心情,让他一门心思只想报复先前所受到的戏弄。
阿尔法多带着一脸阴深冷酷的表情一脚踹开了新房的门。
没听到预想中的新娘惊恐的尖叫,只听到自己的一声惨叫。
“啊!!!”
他忘了自己的脚还肿着呢。一边暗骂自己今天蠢到家了,阿尔法多一边把凶神恶煞的目光投向屋内。
真是扫兴啊!真是失败啊!
原本预料会惊惧不安地等待他到来的新娘正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酣睡。
她竟然霸占了床的正中央!那她是根本没打算给我留个地方睡了!
气不打一处出的阿尔法多大踏步地走到床边,正打算把新娘从床上提起来。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新娘不自觉地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抿了抿,似在品尝什么美味。这动作非常诱人,让阿尔法多不禁一呆。他愣愣地凝视着枕着一头华美的亮银色卷发的新娘,那象两把小扇子一样浓密微卷的睫羽,细致秀挺的鼻梁,红润如花瓣的嘴唇,都让人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看得着迷的阿尔法多不由自主俯下了头,心中暗暗窃笑,我还是亲到你了……
但就在他的唇离新娘的唇还有三厘米时,新娘似无意识地抬起手来,象挥赶讨厌的蚊子似的向毫无防备的阿尔法多的脸上扇来。
“啪!”的一声脆响,阿尔法多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疼。还没等他发火,新娘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站在这儿?”新娘半眯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脸怎么了?红红的,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吗?”
“拜你所赐啊!我的夫人!”
对于阿尔法多这句讽刺意味十足的话,新娘似没听见,她象是还没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眼神还是迷迷糊糊的。
这样子还是很迷人呢!
阿尔法多觉得自己简直是没救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去欣赏这个才扇了他一个耳光的女孩的美貌。
“我渴了,爵爷。”新娘用一种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甜蜜的嗓音嘟哝着。
“嗯?”
阿尔法多一怔,想喝水?他抬眼一看,旁边的小柜子上有一瓶香槟酒。
香槟跟水也差不多啊,他耸了耸肩,走过去拿那瓶香槟。
本来他是可以摇铃让侍女把水壶拿进来,但考虑到他的脸上才挨了一巴掌,很可能留下了掌印,他就不好再让仆人进来了。如果他在新婚之夜被新娘打了一记耳光的事被传扬出去,他的脸可就丢大了。
他拿起旁边放着的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酒,然后递给已半坐起来的新娘。
新娘很文雅地抿了一小口,还没咽下,她就象吃了毒药似的连忙吐了出来。
阿尔法多正惊讶,不知她是何意,新娘皱紧了眉头。
“这是什么呀?这样难喝!”
“什么?!难喝???这可是我城堡里自酿的香槟酒!送到宫里去连国王都抢着喝!”
“哼!难怪这么难喝!”新娘冷笑了一声,“你自己喝喝看,不是你的品味太差,就是你城堡里的酿酒师技艺大退步,以至于酿出这么难喝的酒!”
“我的品味太差?” 阿尔法多的怒火又腾烧起来,“我看是你的舌头有问题!”
他一把抢过新娘手中的酒杯,一口饮下剩下的酒。
“哈!果然是你的舌头有问题!这样好的酒你没福享受!”
说着,他抓起香槟酒瓶,一口气把瓶中的酒全部喝光。在他这样做时,新娘睁着惊诧的蓝眼睛望着他。
阿尔法多喝完酒,正想对新娘说:“你才是没品味!”
但这句话还没出口,他的意识已开始模糊,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
第九章
此时此刻,卡兰正在维尔的房间里与他谈论一些让他深感困惑的事。
“塞维涅侯爵有其他的女儿吗?我是指私生女。”卡兰问道。
“你怀疑这位夫人不是朱丽叶特小姐?”
“难道你不怀疑?”
“我也怀疑,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怀疑。虽然相貌和弗朗西给我的画像中人几乎一般无二,但气质却象水与火那样迥然不同,而且肤色也不对。我当时就向侯爵提出了我的怀疑,他回答说这就是他的女儿,如假包换。当我拿出带去的画像让他解释时,他看了看说,这幅画像是复制品,原画还在他家里,是他两年前在朱丽叶特小姐过生日时特地找人画来送给女儿做生日贺礼的。因为当时朱丽叶特小姐大病初愈,所以画中人看起来很苍白柔弱的样子。现在他的女儿身体早就恢复健康了,当然是和以往一样生气勃勃。至于肤色,他说那是他喜好户外运动的女儿经常晒太阳的缘故。”
“理由并不充分。”卡兰不能认同地说道。
“我也知道,可我实在是找不到能证明他说谎的证据。因为阿尔法多那个所谓的吉时,我无法在那里多作停留。不过弗朗西斯事先已派了密探前往布列塔尼亚调查新娘的情况。密探查询下来的结果是,候爵的确只有这一个女儿,没有任何别的女儿。而且真正见过现在的朱丽叶特小姐的也只有侯爵和他的家人。”
维尔进一步解释,朱丽叶特小姐从九岁起就进了玛利亚修道院学习,直到婚礼到来前才从修道院返家。这符合布列塔尼亚的贵族传统,贵族女子在十岁左右就要进修道院学习作为一个合格的淑女理应懂得的全部知识,只有在婚嫁前才能返家。
卡兰微侧着头,一边思索一边问道:“私生子也没有?”
“你在想什么呀?卡兰?”
“啊?我只是好奇,侯爵怎么会没有一个私生子女。感觉他并不是一个只忠于自己妻子的人。”
他没有说出他真正的疑惑,那个虽表现得完美无缺但总让他觉得怪怪的新娘真的是位女子吗?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但新娘那种锐利如刀锋的美绝不是一个现今流行病态美的淑女所能拥有的。如果是个男子,那就太令人震惊了。现在这个想法还不好对任何人讲,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个新婚之夜,阿尔法多应该能发现些什么……
他的心思,维尔并不知道,他正在给卡兰解释因为塞维涅侯爵嫉妒发狂的夫人的缘故,侯爵有过的几个私生子女全没逃脱厄运。后来,虽然他把夫人给囚禁起来了,但他的情妇却再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好象是上帝也不喜欢他似的。”维尔感叹道。
“我说卡兰,他会不会找了一个和他没什么血缘关系却酷似他女儿的女孩啊?”
“这种可能性有,却很小。这个女孩,不管她是真是假,她都是受过极好的教育,她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极高贵的气质。从这些来看,她应该有贵族血统,而且是那种大贵族的血统。你想想看,在布列塔尼亚,有哪位大贵族的女儿与侯爵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再说,即使有,他舍得让自己的女儿来做冒充者吗?”
维尔想了想,“在没有找到新的证据前,我们还是把她当作真正的朱丽叶特小姐来看待吧。说实话,这女孩有一种魅力,见面的第一眼起就让我喜欢上她了,真心想把她当自己的妹妹来疼爱,也希望阿尔法多能跟她和和美美。”
“她若是个很单纯的女孩也许可能吧……”卡兰叹了口气。
新娘那双深沉难测的眼眸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真是诡异啊!面容看起来还不到十七岁,而眼神却深沉得让人心惊。
不知怎的,他打了一个寒颤,阿尔法多不会有什么事吧?
又一转念,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阿尔法多虽然冲动了点,但头脑并不输于弗朗西斯,如果他连这个孩子都对付不了,那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了。
然而被他如此佳许的阿尔法多却正令人失望地瘫倒在床上酣然大睡。“新娘”——凯伊正盘着腿坐在他身边,歪着头看着他。
“弄翻一头大象的量啊!”他连连叹息。
先前为了能安全度过新婚之夜,他在香槟酒里下了一点老师教他自制的迷药,以便能迷倒阿尔法多。这种迷药入水即溶,无色无味,药力遇酒后更是倍增,只要饮上一小杯就能让人毫无知觉地昏睡一整夜。
他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在阿尔法多半梦半醒时,再对他施以催眠术,让他彻底望掉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只记住他灌输给他的东西。以这种方式,他可以毫发无损地度过每一个充满危险的夜晚。
然而,计算如此精密的计划还是在最后一刻出了问题。阿尔法多会在受激之下喝光一整瓶酒是他没想到的。
“1%的意外啊!”凯伊叹道,“这一下他肯定要睡上三天三夜了!”
这种药效极强的迷药是没有解药的,确切地说是它的发明者,凯伊的老师根本没想过要研究解药。他认为没有必要,迷药就是用来迷倒坏人的,所以不趁机杀了他们已算是仁慈了,更别提让他们提前醒来。他绝没想到,他的偷懒让他的得意门生遇上了最大的考验。
三天的昏睡即使是脑子笨的人也会怀疑出了问题更何况是那些精明的观礼贵族他们即便不审问我,也会很“礼貌”地把我禁锢到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去。我带来的侍女会是他们重点审问的对象。艾伦虽然忠心,但她的脑子绝对敌不过他们,很可能被他们诱骗说出真相。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只等待阿尔法多醒来,那也是大大的不妙。这个冲动起来理智全无的家伙醒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揭穿我是个假新娘!
越想越觉得阿尔法多是个讨厌鬼,好好的事就让他这么愚蠢地毁掉了。心情不好就忍不住想把阿尔法多踹下床,让他跟地板亲爱密接触一整夜。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远远的传来了一声狼的嚎叫。凯伊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地跑到窗前,一把扯开窗帘。虽然外面黑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那熟悉的安心感已涌上心头。
他跑回床边,拿起小柜子上的烛台,重新又跑回窗边。为了让那不远千里赶来的朋友看见自己,他毫无顾忌地举起烛台,让烛光照亮自己的身影。
“我的朋友,你来了我就不孤单了。”他低喃道。
仿佛是回应一般,远处的狼发出了喜悦的嚎叫。
“银眼”的到来让凯伊燥乱的心平静下来,他开始重新思考刚才的事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反反复复想了几遍后,他展开了紧皱的眉头,嘻嘻一笑。
“我是不是低估你了?能够被誉为王国第一智勇双全的战将的你会是那么经不起一点刺激的傻瓜?你作假的功夫不亚于我啊!但你是不是聪明过头了?如果你只是饮下了那一小杯酒,我或许会被骗过,不过你喝光了一瓶酒我反而不信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我戏弄一两次还有可能,在我故作无意打你一耳光时还不对我起疑,那就是我的问题了。我得承认那一招用得并不好。对付你显得太稚嫩了。不过你心甘情愿地跳进陷井让我整,就说明你暂时不打算揭穿我。我得感谢你啊!因为你有不亚于弗朗西斯的智慧。”
心情一好,凯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一边思考明天的应对策略一边伸手揪了揪阿尔法多的眉毛、拧了拧他的鼻子、扯了扯他的耳朵。
“真是很好玩呢!”他的两眼绽放着光芒。
打第一眼看见阿尔法多起,他就莫名其妙地想要戏弄他。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合理性的想法,按理说他应该按计划装个温柔娴静的淑女,但不知怎的,遇见阿尔法多,他体内潜藏的恶魔因子就给逗了出来,让他一心想要把这个骄傲任性的男人整得有苦说不出。
“真的是非常有趣的玩具!”
凯伊又扯动阿尔法多的脸颊让他做了个滑稽可笑的怪相。
“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一定会伤很多女人的心的!”
他想起了老师的说法。老师说这话时是看着凯伊说的,不过凯伊觉得这话更适合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着一种惊人的男性美,粗犷与细腻兼而有之。脸部轮廓深明,有如最完美的神祗。合体的华服包裹住的高大结实的身材恐怕只有米开朗基罗所雕刻的大卫王能与之媲美。
凯伊没见过大卫王的雕像,但听老师仔细地描述过。在他心中,那应该是男性美的最完美的范例。
“除了见到美女就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模样,这个人也算是完美了。侯爵真该把女儿嫁给他。”凯伊喃喃自语道。
他已经想好了明后几天的对策,于是决定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他把阿尔法多推到一边,自己占了床的大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