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喔～～特产。」陈笕薰一脚跪在维特後方的沙发，一边得意地摇晃手中玻璃瓶，「像这样在撞到的地方抹一抹，再揉几下就好了。」
　　「好凉……痛！」
　　「哈！」
　　刚才维特说，要努力让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他那麽认真？

　　少年维特的烦恼《32》

　　鉴於隔天还得上课，不能玩得太晚，吃过午餐後也该回去，等维特洗好头发（因为被陈笕薰弄得全是药酒味道），由陈楷薰开著厢型车戴著一行人前往火车站，途中再「顺路」绕往传艺中心。都跑一趟宜兰了，当然不能空手而回，除了陈家兄弟外，其馀人的包包里都或多或少多了几样纪念品。
　　从传艺中心出来後，就直接到火车站，和大哥说了拜拜，买了票，火车也刚好进站。
　　陈笕薰和维特走在最前头，就要进月台时，一个人从两人中间冒出来。
　　「维特，我们一起坐吧。」奶昔穿进两人之间，一手热情地勾住维特的肩膀。
　　「奶昔，你干嘛？」被挤到一旁的陈笕薰表情不太爽。
　　奶昔转头赔笑，「不要那麽小气，我有话要问维特嘛……把他借我一下罗。」
　　「阿薰，你是怎样？」
　　大熊一边将在传艺中心买的宜兰饼往嘴里塞，一边问。
　　假日人多，他们的座位都被隔开，维特被奶昔带到车厢的後面位子，他们两人坐在中间，女生就坐车厢靠前方的座位。
　　「什麽怎样？」
　　一脸大便啊……
　　「我怎麽觉得你和维特越来越像连体婴了？」
　　「有……有吗？」
　　「对呀！真奇怪，我和他出来玩那麽多次，他几乎没和我主动说过话，那家伙老是死气沉沉的，你怎麽和他那麽合得来？」大熊摇摇头，一脸不解地继续吃饼。
　　「那是因为你这张脸太恐怖了，吓到他啦！」
　　「去你的！」
　　一开始他也觉得维特真像上世纪的老人，不会相处久了，彼此熟了、认识深了，也并不难相处的。
　　而且他并不如自己一开始以为的内向害羞，又或许说他只是对不熟的人才会那样。
　　但是对感情……对他喜欢的人，他的态度算是积极主动的吧？
　　「对了，你有没有找机会跟他说了？」夏绿蒂坐在靠窗的位子，手肘靠窗台托著下巴，兴致高昂地问邻座的女孩。
　　「没……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What！？」
　　「所以我失恋了。」女孩微笑著，眼底隐约闪著光。
　　「什麽呀？」金发女孩仰天长叹。就是因为知道来台交到的这好友个性内向，有喜欢的人也不敢让对方知道，枉费她好心一再制造机会……
　　念头一转，又抓著周瞳穷追猛问，「谁？他喜欢谁？」
　　爱八卦果然是人的天性。
　　打开宿舍寝室的门，就是一阵浓烈酒味扑鼻而来。
　　左方下铺则是东倒西竖地躺著两具呼呼大睡的醉汉死尸。
　　「天啊！这两个臭家伙竟然在宿舍偷喝酒！还烂醉成这样，要是被教官抓到准完蛋！」
　　陈笕薰边骂边和维特一起收拾四处散落的酒瓶，用袋子装好塞进床底下藏好。
　　「阿薰过来帮我。」维特还想好心地把小杜和阿勇的姿势摆正。
　　「管他们这麽多！」嘴上是这麽说，手脚还是很配合地帮忙抬人。
　　将两具醉汉死尸并排在狭窄的下铺，维特再拉过被子替两人盖好。
　　搞好那两人，这两人也只想赶紧倒头就睡。
　　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呀，屁股都坐到痛死了。
　　陈笕薰照样倒在自己的下铺，维特爬回上铺。
　　「刚才火车上奶昔找你做什麽？」陈笕薰倒在下铺，双手枕在脑後，对著上铺问。
　　「他说他今年六月就要毕业了，学测後想到德国玩，问了我一些那里的旅游资讯。」
　　「就这样？」
　　「嗯。」
　　切！「那干嘛装神秘！」
　　回来之後，陈笕薰觉得两人的相处其实好像也没多大的改变。
　　他们大多时候会一起去教室、一起回寝室、一起吃饭，放假会出去玩。
　　星期六维特拉他去图书馆，他就在图书馆看了一下午的火影和死神。
　　星期日他们去看了场电影，同行的还有小杜和阿勇，晚上又是四人行的逛夜市。
　　他说了要教维特游泳，维特换上泳裤，到了游泳池畔还是继续装乌龟当鸭子。
　　维特说人多他会怕……好吧，那找一天泳池都没人时，再拖他下水。
　　真的和平常差不多，就是好朋友的模式。
　　一定要说不同的话，就是维特有时看他的眼神会特别不同，很像是很深很沉的海水，有时深到他都快要有溺水的错觉；在来就是回寝室後，如果没有那两颗大灯泡，维特会喜欢牵他的手，很喜欢找他说话，偶而一、两次会挤同张床睡。自己也好像做什麽事都习惯跟他一起，要不然就会觉得那里不对。
　　陈笕薰觉得就这样一直维持到维特回国也不错。
　　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吧……
　　陈笕薰国中时曾暗恋过隔壁班的女生，也曾想像自己如果谈恋爱了，和女朋友约会会做什麽？看电影、陪她逛街聊天、牵手、拥抱、也许还有机会可以喇舌……
　　而维特说的喜欢，想要的关系就只是像目前这样，好朋友或是比好朋友再更进阶一点的相处模式而已。

　　少年维特的烦恼《33》

　　「晚上要吃什麽呢……」陈笕薰抱著漫画书咕哝著，像是自言自语。
　　附近的小吃摊都吃腻了，便利商店的微波便当更让他倒尽味口了。
　　「阿薰！我们今天晚上去和学长聚餐，结束就直接搭车回台中罗，晚上不回宿舍了。」阿勇背起包包，又提起一大包手提袋，里面据说是提前送给直系学长的毕业礼物。
　　「维特，学长他们找了一家德国料理餐厅，好像还满道地的，吃得到你的家乡味喔。」同样也背著大包包的小杜，朝坐在上铺盘腿涂鸦的维特挥挥手。
　　「今天我们先去帮你鉴定，好吃的话再带你去。」阿勇接著搭腔。
　　「谢谢。」维特探下头，朝两人微微一笑。
　　和阿勇走到门口，小杜像想到什麽，又停下脚步，「阿薰，没有我和阿勇当电灯泡，你和维特要更加相亲相爱喔……」
　　「快滚快滚！！」趴在床上的陈笕薰顺手抄起手边的漫画书掷过去，「我和维特才是你们两个的电灯泡吧！」
　　明知小杜只是玩笑话，陈笕薰仍忍不住脸上一红，当下反应就是抄起身边有的东西反击。
　　不过他是真的觉得，那两只才真是「黏TT」，向来都是用强力胶黏在一起的，似乎没见他们两个分开单独行动过，他们从国中就是同班同学，感情本来就特别好。以前他是没特别感觉，但因为有维特的关系，他都忍不住要怀疑这两只是不是也有自己不知道的「奸情」？
　　「三年级要毕业了喔……」赶走那两人，陈笕薰想到他们是要去为直系学长开欢送会，胸口就感到一阵不知那来的郁闷。
　　队长和奶昔他们都即将要毕业了，三年在校队里拿的奖牌排一排，推甄就有大学可以念了，在学长身上看不到丝毫有学测的压力，日子过得太好的陈笕薰如果没人跟他提这件事，他是完全在状况外。
　　三年级的要毕业说拜拜，有点失落是真，但要说伤感就还差太远。现在的手机网路连交通都那麽方便了，在同块土地上合得来的自然散不了。
　　但另一件事，就真的教人忍不住有些感伤了。
　　陈笕薰从床铺上坐起来，决定了今天的晚餐，「维特，今天晚上我们也到外面去吃大餐。」
　　「好。」维特自是没异议。
　　「要骑脚踏车？」维特发现陈笕薰前进的方向是往学校的车棚。
　　「对呀。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吃点不一样的。」
　　维特以为他说的吃大餐，会是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附近的速食店点份炸鸡或汉堡套餐，再吹上一整晚的冷气。
　　陈笕薰从车棚里牵出自行车，一脚跨上去，转身朝一旁的维特招手，「上来吧。」
　　维特依言上车，双脚踩在後轮横杠上，双手搭在陈笕薰的肩膀上。
　　自行车骑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陈笕薰骑得不快，两人聊著三年级毕业的事，身边呼啸而过的汽机车产生的噪音，让他们都得放大嗓门来才听得清楚。
　　陈笕薰载著他骑了半个小时的自行车车程，来到离学校不远的精华商圈。
　　「这家好不好？」
　　热闹的商圈里，陈笕薰在一家挂著德式厨房招牌的餐厅门口停下。
　　以前到这里乱逛时，印象中这条街上有家德式厨房餐厅，果然没错。
　　听小杜他们提到了德式餐厅，还说要带维特去，他就有了冲动。
　　「想吃什麽尽管点，我请客。」
　　他将这个月的生活费全带出来了，顶多剩下的半个月都吃泡面。
　　所幸这家价位还算合理，一份餐两张小红就可以打发了，他们各点了份套餐，
　　「阿薰今天怎麽想到这种地方吃饭？」
　　「就突然想来嘛。」因为小杜和阿勇说要带维特去吃他的家乡味……自己以前怎麽都没有想到，维特一个人到这麽远的地方念书，一定会想家。
　　「吃」，就是用来想念家乡最好的方式了。
　　那东道主的这个缺，怎麽也该是自己，怎能让给别人？
　　而且他和维特也算是在……交往吧？
　　老是一群人集体行动，却很少只有两个人出游的时候……
　　等上菜的时间，陈笕薰一手撑著下巴研究了一会菜单，表情却是若有所思地，抬眼发现维特似乎是一直盯著自己看。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陈笕薰突然开口问，「维特，我们在垦丁打的赌，你没忘吧？」
　　这几天在睡觉前，他一再想起那个差点被他遗忘的赌约。
　　「记得。」
　　「那，你认输了吧。」
　　「啊？」
　　「国王游戏，我当国王，你得听我的。」
　　「不，我没输。」
　　「可是明明就没有人鱼的存在，我们打赌的期限也快到了，你赶快认输，我要当国王。」
　　「不要。」
　　「不能赖皮。」
　　「我没有输。有人鱼。」维特难得有如此坚决的态度。
　　「不可能有人鱼啦！不然你拿证据出来。」
　　维特咬了咬下唇，将到嘴边的话硬吞了回去。
　　服务生送上了餐点。
　　维特低头咬了口，才又抬头，「阿薰，你知道我们回去的时间吗？」
　　陈笕薰知道他问的是回国的日期，「两个星期後吧。」
　　「是下礼拜五。」
　　「呃？这麽快？」他知道剩没多少时间了，可是他一直以为应该再更久点才对呀……
　　「再一个星期，我就要回去了。」
　　努力让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不行！」陈笕薰猛地站起来，双手拍在餐桌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少年维特的烦恼《34》

　　星期日的下午，陈笕薰从泳池练习完後回到宿舍寝室，阿勇和小杜还没回来，只有维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画著图。
　　他在画人鱼。
　　素描本上画满了人鱼的形象，姿态各异，有男有女、有长有幼。
　　几笔铅笔简单的勾勒，却十分生动。
　　陈笕薰将包包里的换洗衣物拿出来丢进浴室，再把包包丢回床上，顺手拉把椅子坐到维特的身边。
　　「你很喜欢人鱼？」
　　喜欢到坚决相信有人鱼的存在？
　　维特抬眼看他，而後又低下头将最後一只人鱼补上，然後指著画上正中央的人鱼，开口：「这是爸爸。」
　　随著手指移动一一介绍著：「这是妈妈……这三个是姐姐。」
　　陈笕薰瞪大眼望著他，然後指著最後画上去的小人鱼，「这个是你？」
　　「嗯。」
　　见维特竟然接得那麽顺那麽理所当然，陈笕薰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维特呀维特，你是太想家了？还是以为就这样唬弄充数，就可以赢了？」
　　「才不是。」维特低声嚷著。
　　「乾脆点认输，让我当国王会怎样？」
　　维特不懂陈笕薰执意要当国王的原因是什麽，从昨天吃晚餐开始，逮到机会就开始「卢」他要认输……
　　一想起昨晚在餐厅里，阿薰那引人注目又尴尬的举动，维特忍不住嘴角上扬。
　　陈笕薰正要问他为什麽笑时，门被大力推开，只见阿勇上气不接下气地慌张跑进来。
　　「阿勇，你怎麽一个人？小杜没和你一起回来吗？」陈笕薰疑问。
　　「有啊！可是我和小杜要回宿舍的时候，小杜的爸妈突然出现，他们要把小杜带回家啦！」
　　「呃……为什麽？」
　　「我不知道，她说要小杜马上搬出宿舍，还说要给他办转学。」
　　「转学！？怎麽回事！？」这下事情大条了！
　　「我也不知道！」阿勇表情很紧张，「他们现在在宿舍大楼外面，我离开时还在吵架，我们一起去把小杜拉回来啦！」
　　三人赶到宿舍大楼前，果然看到小杜和一对中年夫妻彼此僵持对峙，想必那就是他的父母了。
　　小杜的父母见到他们三人从大楼里跑出来，原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
　　陈笕薰和维特都是第一次见到小杜的父母，但是阿勇从国中开始就常去他们家找小杜玩，所以彼此并不陌生。
　　「小杜，到底发生什麽事了？」阿勇冲进三人中间，抓著小杜的肩膀问。
　　杜爸见状，伸手将阿勇粗暴地扯到一旁，语气严厉，「你不要再来找我们家阿文了。」
　　小杜望了差点跌倒的阿勇一眼，回头一脸倔强地瞪著自己的爸爸，「爸！我和你们的事别牵扯到我朋友头上。」
　　陈笕薰和维特面面相觑，不知道前因後果的两人根本插不上话，只能袖手旁观。
　　「我先说，要转学不可能，我都要升三年级了。」
　　杜爸和杜妈互看一眼，似乎被说动有所动摇，杜妈的表情除了生气还有些难过，「就算不转学，你也要搬出宿舍。」
　　「都要期末了，现在搬出去很麻烦，再说临时我要上那找地方住？」小杜讪讪地说：「等上三年级再说。」
　　「总之搬出学校宿舍是我们最後的让步，如果到时你还不搬出来，我们宁可给你办休学！」
　　「随便。」小杜撇嘴，将包包甩到背上，向同居好友们招招手，示意一同回寝室了。
　　三人一下看著小杜直直往宿舍大楼迈进的背影，一下看著表情难看的杜家父母，尴尬的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阿文！我们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杜爸充满警告的严厉声音从背後传来。
　　「我也不是在开玩笑。」小杜头也没回地走了。
　　陈笕薰向小杜还在气头上的爸妈点头示意，便拉著维特追了上去。
　　「小杜，到底怎麽了？」
　　回宿舍寝室的路上，阿勇不停地绕在小杜身边问。
　　「不关你事。」
　　不知道被第几次用这四个字堵回来，快走到寝室前，阿勇终於受不了暴走，冲到小杜的跟前，左手粗暴地拎起他的领子，右拳高高举起，「你他妈的杜炯文！老子非揍到你说不可！」
　　小杜仰著颈子瞪他。
　　陈笕薰和维特赶紧把两人分开，半拉半扯地把人推回寝室。
　　「杜炯文！你今天要是不跟老子说清楚，老子就跟你绝交！！」阿勇一脚踢向床角，撂下最後通谍，气冲冲地爬回上铺，背靠墙面盘腿坐著，双手交叉胸前，倔傲地昂起下巴，准备长期抗战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