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是来PK的，陈笕薰迅地跑到更衣室换上泳裤、冲水，做好暖身操。
　　维特仍是悠哉地泡在泳池里，双手趴在池畔上，包裹著双腿的鱼尾在透亮明净的水中左右来回慢慢摆动，映著粼粼水光，彷佛透射出缤纷夺目的彩光，让人舍不得移开半寸视线。
　　重新回到泳池边的陈笕薰，指著维特的鼻子追问：「说！你是什麽时候克服惧水症？又是什麽时候学会游泳的？」
　　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黑色偶像剧，有惧水症的女主角为了查出双胞胎妹妹被杀害的真相，一个星期内勇敢克服对水的恐惧，还学会了游泳！
　　维特笑而不答，缓缓转动身体，正面改朝向水中央的方向，仰头对著他笑，「我这样是没法上岸的，我们就这样开始比吧。」
　　「哼！让你先游，你也赢不了我！」陈笕薰大言不惭。
　　方才维特熟稔地转动身体，摆动鱼尾和鱼鳍的姿态，他突然有种维特真的是条鱼的错觉。
　　约十分钟後。
　　「靠！怎麽可能！」
　　陈笕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游泳项目上输了！？而且还是输给一个原本是旱鸭子的家伙！
　　「你要不要再摸摸看。」维特游向他，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腰侧探去。
　　那姿态，那神情，真的就像是一条鱼。
　　「你变态呀！」陈笕薰将手缩了回来。
　　「你一定要亲手确认看看，才知道我们的赌局，谁输谁赢？」
　　「什麽？」
　　「你可以从这里，」指著自己的腰部，正是肌肤与鱼尾连结交接之处，「摸看看，亲眼并亲手确认。」
　　「什麽？」
　　维特重新拉过陈笕薰的手，紧紧地握住，摸上自己的腰际，「你看看，这是穿上去的？还是长在一起的？」
　　哇！
　　「维特！你！你怎麽……」找不到任何连接或是穿戴的痕迹，陈笕薰惊慌大叫，「长出尾巴了！？」
　　陈笕薰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你为了赢这场赌约，还跑去整形？牺牲这麽大！？」
　　「你是笨蛋呀！」维特忍不住往那颗不开窍的脑袋瓜上狠敲一记。
　　「这是真的！不是穿的道具！更不是整形！」
　　陈笕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难道……」
　　「这鱼尾本来就是长在我身上的。」正经八百，一字一句地说明，「我是人鱼。」
　　室内游泳池里，出现了一条浅浅微笑著，有著美丽五彩鱼尾摇曳生姿的人鱼，和一只遭受剧烈打击瞬间僵化的石化鱼。
　　＝＝＝＝＝＝＝＝＝＝＝＝＝＝＝＝＝＝＝＝＝＝＝＝＝＝＝
　　头好晕……

　　少年维特的烦恼《41》

　　陈笕薰先打电话回家告知，要到家里借住的同学，由小杜换成了维特，两人便一道带著行李去搭车。
　　回去宜兰的路上，陈笕薰心里有好多问题想问，他虽然看见听见也确认了，可大脑一直无法完全消化吸收这个事实。又碍於在公共场合，很多事不好明讲，满腹疑问憋了一整路。
　　进家门和家人简单打过招呼，维特他们都见过，也不用再介绍，立即带维特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一古脑地将满脑袋的问号全部丢出来。
　　「为什麽你是人鱼，却有脚？」陈笕薰把行李全丢在墙角，一屁股坐在床沿，劈头就问。
　　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公主是用声音换来能在陆地行走的双足，那维特，该不会也是用身体的什麽东西换来的吧……？陈笕薰惊悚地臆测。
　　「这是进化。」还好维特的回答否定了他的猜测。
　　「进化？由鱼进化成人类？」陈笕薰歪著头问。
　　「地球上的生命体最早都是源自海底。在长久的岁月里，我们慢慢演化，为了可以在陆地生活，鱼尾演进可以变化成双脚，但一旦长时间碰到水，又会长出鱼鳞和鳍，双脚恢复成鱼尾。现在我们族人平常都是在陆地生活的，但每年有段时间会回去海里，毕竟我们还是属於大海的，那里才是我们的故乡。」
　　「原来如此！」陈笕薰恍然大悟，双掌拍著床单，「难怪你会说自己怕水，这样就能有藉口不下水了！靠！演技那麽好，我们全给你唬弄过去了。」
　　「嗯……我没骗你，我真的怕水。」怕入水後现出真面目……
　　「没关系啦！这个是没办法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见维特面露委屈，陈笕薰赶紧表示自己不在意。
　　维特笑了笑，才又继续解释，「而且当人鱼的下半身是脚时，是无法游泳的，只有在完全变化成尾鳍，也就是回到人鱼状态时，才能恢复水中游泳及呼吸的能力。」
　　陈笕薰认真听著他说话，又拍拍床垫，示意维特坐到自己身边。
　　「你之前好几次话都说到一半，就是想跟我说这件事？」
　　「对。」维特在陈笕薰指示的位置坐下，偏著身体定睛望著对方的眼睛，「可是我始终不敢说。」
　　「不敢说，就直接冒出鱼尾巴来吓我！」陈笕薰笑著猛拍他的背部，顺便报仇。
　　「因为我知道阿薰已经不会被我吓跑了。」维特微低著头，抵在床单上的手挪移至人类少年的手背上，握住，凝望著他的那双湛蓝眼睛彷佛都带著笑般。
　　陈笕薰眨眨眼，发现这次维特回来後，不同刚来时的死气沉沉，变得更开朗爱笑了，整个人也阳光有精神得多了。
　　变得相当……耀眼。
　　有了这层体悟，陈笕薰盯著维特的视线就变得难以移开，瞬也不瞬地至失了神。
　　顿时迎面袭来的温热气息让他回过神，不知是谁先主动的，四唇轻碰在一起。
　　接触的时间不长，分开时两人的脸颊都微微泛红。
　　＝＝＝＝＝＝＝＝＝＝＝＝＝＝＝＝＝＝＝＝＝＝＝＝＝＝＝＝＝＝＝＝＝＝＝＝＝＝
　　那个……好想开荤……好想开新坑……
　　（呃……这篇不可能开荤）

　　少年维特的烦恼《42》

　　这一夜，熄灯後两人窝在一张被窝里，和上一次同床而眠一样几乎是整夜未睡，不同的是今晚的气氛不再压制，而是就这样躲在棉被里聊天聊到很晚。
　　「你要去德国？」
　　「对呀……」
　　「嘻……」
　　「笑啥？」陈笕薰瞪他，眼睛已经习惯了没开灯的黑暗，彼此都能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轮廓，但对方可能也没发现自己在瞪他。觉得自己气焰弱了好几分，明明是他先喜欢自己的，结果最後不知不觉却是变成自己被牵引著走，「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当然会想去找你。」
　　维特枕在枕头上，侧著脸看他，水蓝眼眸眯成一条线，「现在还要去吗？」
　　「当然啊！我也想要去看维特出生长大的地方。」
　　「我虽然是在陆地长大的，但我出生在海里，你一定会喜欢那样的地方，四周都是湛蓝的海水，身边围绕著各种鱼类，可以尽情的游泳，只是现在海水的污染越来越严重。」
　　出生在山上的他确实喜欢有海的地方，也向往居住在那样的环境，而眼前这少年，拥有所有他最憧憬与向往的。
　　想起来还是很不可思议，「我以前常觉得你像是只鱼，没想到你真的是……好奇特的感觉。」
　　眨眨水蓝眸子，带著点不确定感，「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问出这句话时，心跳不由自主变得急促不安。
　　陈笕薰愣了下，才伸手拍拍他的脑袋顺道按进自己怀里，咧开嘴笑说：「呵！我也算是半条鱼呀。」
　　明显感觉在自己怀里的少年松了一口气，连肌肉都放松了不少。
　　陈笕薰忍不住在那棕色的脑袋瓜上多搓揉了几下。
　　前一秒还带点局促的少年在此时抬起眼，像突然想到什麽，有些淘气地眨动长睫毛，「那阿薰，这次是我赢了喔。」
　　陈笕薰皱眉，感觉这场赌注自己像上了贼船，「切！不算！这种赌注根本不公平！」
　　「愿赌服输是你说的。」
　　被反将一军，陈笕薰输得心不甘情不愿，「那人鱼公主的心愿到底是什麽？」
　　「要你自己去领悟。」
　　「靠！」
　　人鱼，是人还是鱼？是鱼也是人？
　　陈笕薰不知道答案。
　　答案好像也没那麽重要，是吧？
　　一下飞机，连呼吸的空气里都飘浮著异国的味道。
　　第一次出国的陈笕薰显得相当雀跃兴奋，他对德国粗浅的印象除了猪脚和香肠，就是穿著帅气挺拔德意志军服的军官。
　　三人出了机场後，却马上要分开旅行。
　　「奶昔，你真的要自己去？」
　　奶昔随手将遮住视线的发丝拨向耳後，「是呀！我对当电灯泡没兴趣。」
　　陈笕薰和维特均同时微微涨红了脸。尽管他们并没有特别说明他们的关系，或在第三者面前表现出太亲密的举止，奶昔也没有明白说破，可他们也都隐约察觉到奶昔像是明白他们不同一般的情愫。
　　他笑著，笑容和挑染的金发一样灿烂，「开玩笑的啦。主要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和你们不同，再说我一直想尝试独自一个人的旅行，虽然这次只有短短几天，但我很期待这样的体验。」
　　因维特的加入，让行程有了改变，陈笕薰和维特会先前往维特的故乡，而奶昔则要先前往阿尔卑斯山，第五天才会到大学城海德堡会合。
　　下了高速铁路，又转搭公车，经过大半天的折腾来到德国靠近波罗的海的城镇。
　　异国有太多让人好奇和向往的地方了，一路上，陈笕薰总拉著维特问东问西，下了车後又回到了有关人鱼这神秘种族的话题上。
　　「维特，你曾提过的魔法药，那是什麽？」
　　人鱼都是真实存在的，那维特曾提过的魔法也一定存在罗？既然有方法能够治疗色盲，为什麽那麽爱画图的维特不接受治疗？
　　「那是我们族里超过五百岁以上的老婆婆才有能力提炼，具有魔法效力的药物，照人类的说法，就是巫女。而且依提炼的药物种类不同，需要的时间及材料也不同。再简单的药物，找材料的时间不算，光炼制都需要耗费三个月以上的时间，所以这是很稀有的，要拜托得动老婆婆炼制也是很困难的。就像你可能在故事里看过的，她通常会要求求药者付出更高更多的代价。」
　　「五百岁！？人鱼的寿命那麽长？」陈笕薰显然遭受很大的打击。
　　五百……人类了不起是一百……
　　「一般人鱼的寿命大约是两百五十至三百岁，我们超过一定的岁数就一定要回到大海，否则很容易被人类认为是妖怪，如果一定要待在陆地就得不停换区域居住，只有人鱼巫女的寿命才会比一般人鱼多出两倍以上……阿薰，你怎麽了？」维特一边替他解答疑惑，却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青白。
　　半晌，从崩溃边缘回复过来的陈笕薰才举起手指向维特，颤颤地问：「那有没有可以让人类变人鱼，还是人鱼变人类的魔法？」
　　维特很快就反应让陈笕薰濒临崩溃的原因，下一秒就懊恼自己之前怎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他伸出双手按住陈笕薰的肩膀。
　　现在的事都没人能保证了，更何况是那麽久以後的事……
　　「我一定会比你先死吧，那到时候……」
　　「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两个还未正式成年的少年争论著死不死的问题，显得有些好笑，但他们的表情却又那麽认真。
　　「我没关系，」陈笕薰抬起头笑开来，又弯手拍拍维特的臂膀，像是在安慰维特，他一直都是那麽开朗的人，所以也不至於在这问题上纠结太久，「就算能活几百年，最後还是会死。我刚是在想，那麽久的时间，我们是不是都能在一起呢？虽然现在我很喜欢你，但是这也不能保证就会一直在一起吧？」
　　他们喜欢彼此，拥有爱恋的情愫，但也不代表以後就会结婚、就是一辈子。
　　「就算之後我们没在一起了，我也会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如果一方离开那麽久，先走的人会安心吗？被留下的人可以忍受如此漫长的孤单岁月吗？先走的人是否会在漫长巨大的时间洪流里，慢慢被留下来的人遗忘？而留下来的人在漫长的岁月里又寻找到另一段真爱？
　　「当这麽想时，我似乎要庆幸自己肯定是先走的那一个。」
　　维特突然握起他的手，快跑起来，「走！」
　　感伤的情绪很突兀地被打断。
　　「什麽？」陈笕薰莫名其妙被拉著跑。
　　「去找老婆婆！」

　　少年维特的烦恼《完结》

　　维特与陈笕薰来到这片广阔的大海面前。
　　那是一望无际的蓝。
　　「维特你……怎麽这麽突然？」
　　「因为，是我先喜欢你的，我要为维护我们的感情负责。」
　　不久前，维特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当时的他决定离开家乡长留在那片土地当留学生。
　　这次，依然是那麽认真的口吻与神情。他想做什麽？
　　他将「先喜欢上」这件事，当成是很重要的责任与承诺。陈笕薰不自觉蹙起了双眉，他并不希望维特这样的。
　　感情应是很直觉、很轻松、很愉悦，彼此需要彼此喜欢，这麽简单的事。就算得背负压力，也必须两人共同扛起。
　　「阿薰，我知道你对未来的事没有把握，这不是因为你不够勇敢或是不够坚持，而是因为以後会发生什麽事真的没人能够预料。
　　但我是很认真的，你原本可能会像一般人一样和喜欢的女孩子结婚，有可爱的孩子和美满的家庭。可是你回应了我的感情，这可能会害你失去有一个正常幸福家庭的机会，所以我一定要更保护你，我绝不愿意有一天看到你後悔。
　　也因为我很幸运，能遇见你、喜欢你，这也让我更自私的想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在刚才，我想到了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而我得独自面对那麽长的岁月，我突然感到很害怕。是我以前只想著好喜欢你，却没考虑那麽多，但是我真的好想和你一起长大变成真正的大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变老，一起在牵手离开这个世界时可以带著微笑。」
　　陈笕薰微微张开嘴，似有些吃惊，又想说些什麽，但总是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向来率真又有些粗线条的男孩难得神情认真肃静地直凝著他。
　　「我和你一起下去。」最後，男孩毅然开口。
　　向附近商家租了一套重潜水设备，陈笕薰在维特的帮忙下，穿上全套潜水装，维特异常谨慎地替他检查所有的装备。
　　「阿薰，你真的愿意和我一道下去吗？我会尽全力保护你，可是潜入那麽深的海底对一般人类而言还是很危险的。而且老实讲我不知道拜托老婆婆制作那样的魔法药会发生什麽事或付出什麽代价，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我想至少要试一次，也许可以……」
　　陈笕薰专注地凝睛注视他好一会儿，而後伸出手握住他略为冰冷的手，一同面向那片无垠大海。
　　一定可以的！
　　无言，已是心有灵犀。
　　维特坚定地反握那双温暖的手，湛蓝的眼眸更深，眼角微微湿润。
　　十指交扣的两人慢慢走入那片广阔沉静的深蓝中。
　　当蓝色海水浸至胸口时，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在彼此眼里映出在心底那无法割舍下的少年清晰面孔，而後整个人没入水平面之下。
　　刚进入海里时，维特果然如他曾说的，无法在水中自由游泳，维特在进入水中後，褪去身上仅有的泳裤，赤裸地如与大海融为一体，陈笕薰将人涌入怀里，往深处潜去，周身不断有各类五彩缤纷的鱼儿游过，也许是因为维特的关系，鱼并不会远远回避他们，反而围绕亲近著两人，而後那双腿逐渐产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