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来的幸福----芯叶儿
  发于:2010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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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还没等闻跃冬说什么,萧硕先弯腰鞠躬,生涩的中文听起来却倍加诚恳。
  背脊有点疼,但是闻跃冬在意的却是刚才萧硕露的那一手。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对打倒自己的对手又羡慕又嫉妒,虽说从小到大他没少从他姐姐身上磨的皮粗肉厚耐打耐摔,可是长大了就很少遇得到能一下就将他撂倒的人了,难免对这个身高还比他矮半头的转学生充满了好奇。
  “嘿,你可以啊,身手不错,改天方不方便教我两招?”
  看着闻跃冬跌到在地被弄的肮脏不堪的校服,萧硕有些意外他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嬉皮笑脸的要他教几招。
  出人意表。
  闻跃冬在萧硕心中的第一个深刻印象就是这个。
  “好。”
  思索了一下,萧硕点了点头。
  他的母亲性格太过浪漫,脑子里总是充满了无数粉色幻想。在他母亲的心里,男人就是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允文允武,举止斯文有礼仿若高贵的王子殿下,这样才能保护娇嫩如她的美丽女人,即使他继父对男人下厨这件事极度反对,他还是在母亲的坚持下习得一手好厨艺,还不断的被送去磨练身手,跆拳道空手道剑道柔道全部都学了个遍,所以刚才闻跃冬出其不意的拍了他的肩膀,他就习惯性的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闻跃冬一见萧硕点头就乐开了花,被田蜜欺压的往事让他拼命的锻炼身体,只是希望自己强壮的能够不畏强权暴力,谁知道青春期一到他就跟灌了生长剂的蒜苗一样,呼啦一下就拔高了,力气也在经年累月的锻炼中增大不少。每当看着田蜜细胳膊细腿,只到他胸口的娇小个子他就一阵骄傲。遇上打架,也鲜少有人能够轻易摆平他,所以遇到萧硕猛然就兴起了一点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兴奋难当溢于言表啊。

  第五章

  初春的天气到了傍晚有点寒凉,校服里面只有一件长袖T恤,还是顶受不了春风温柔又暴虐的刮挠。陪着萧硕站了一会,闻跃冬就觉得手冰凉冰凉的,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
  “小说啊,你到底是等几路车啊?都过去三辆26和两辆23了。你不觉得冷?”
  规矩的背着书包站的笔挺优雅的萧硕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从怀里郑重的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递给了闻跃冬。
  “萧硕,不是小说。”
  闻跃冬有点纳闷的接过白纸展开一看,纸上他龙飞凤舞的写了个名字的旁边多出了两个棱角分明规规整整的字:萧硕。
  一拍脑门,闻跃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一顶的乱发。
  “哎呀,搞半天你是这两个字啊,我是说哪有人取名字叫做‘小说’的,不好意思啊兄弟。”
  萧硕浅笑着摇了摇头,顿了一会才说道:
  “没关系,我中文说不好,让你误会了。”
  看着黑发黑眼黄皮肤标准中国人长相的萧硕,闻跃冬纳闷了。
  “你不是中国人啊?”
  说起来刚才一直都是他自己在那里自说自话,由始至终萧硕都是点头微笑,点头再微笑,确实没怎么开口说话。不过现在想想也不免发现萧硕的口音是标准的普通话,不过既生涩又迟疑,一点都没有那种说母语的流利和轻松,咬文嚼字的厉害。
  “不是,我是中国人,才回国。”
  闻跃冬质疑的样子让萧硕着急起来,组织好语言之后就忙不迭的辩解道。
  他的的确确是中国人,因为他母亲就是地道的本地人,不过后来读书之后去了外地。他的母亲大学毕业的那一天也是他的出生日,他的父亲是谁一直都是一个谜,简言之,他是他母亲的私生子。
  之后浪漫的母亲认识了一个来中国办厂的日本人,体内的樱花情结一爆发就毫不犹豫的带着他奔赴了那个未知的国度,而那时他还没有一岁。
  而三年前一次去法国的旅行,一位金发碧眼的优雅男人虏获了他母亲那颗悸动的少女心,让他再一次包袱款款的陪着母亲流浪到了那个香水肆意的浪漫之都。这一次浪漫的母亲想要结婚了,对方家里也满心欢喜的准备迎接新成员,不过可惜,他那个即将上任的继父带着的小女儿却偏执的厉害,一眼看到他就要嫁给他,逼得母亲不得已将他送回了自己生长的地方,希望分开能够让那个精神虚弱的女孩儿能够想通不要再执着。
  所以他十六年的日子里从未说过一句中文,母亲平时也从不说母语,就怕自己思念家乡会忍不住抛下一切回来,即使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双双过世的时候母亲也是孤身回国,而他是直到母亲憔悴伤心的回来才知道这件事。现在他能简单的说些日常语汇还是在回国前一个月突击的结果。
  他一直都在不断的适应着陌生的城市与陌生的人,看不同的风景学不同的语言,修饰自己去迎合别人的期待,一直以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改变,即使这种适应有时是对自我的否定和改造,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闻跃冬算是他到中国之后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比起自己的老练与沉稳来说,闻跃冬热情而开朗,直来直往,这也让他兴起了结识的念头,所以刚才对于闻跃冬的要求他并没有拒绝。
  孤独寂寞太久的人总是渴望温暖,即使是变色龙也会想念阳光照拂的那一丝丝暖意。

  第六章

  闻跃冬挠了挠脸颊,笑的露出了一颗虎牙,整个人顿时稚气了不少。
  “那么你不是在中国长大的啊?真意外。”
  其实闻跃冬有些忐忑,以前只是听说过这种外表中式内心早已西化的香蕉一族,在他的想象中这种孩子通常不会好相处。但是萧硕虽然中国话说的不地道,可是待人处事态度温文有礼,一看就知道教养很好。
  他自己的家庭其实很简单,父亲是个铁路巡道工,结果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因公殉职了,家里的支柱一下子倒了,虽然他们得到了一笔抚恤金,父亲的意外丧生却成为了他们一家人心中永远的痛。而那时温柔娴静的母亲在一所私立学校当音乐老师,弹得一手好琴,得到的工资还勉强能够支付日常生活,可惜那所学校突然就倒闭了,家里一下子就陷入了困顿,更甚者是到了饱了这顿不知下顿的地步。可是双重打击没有让外柔内刚的母亲气馁,不服输的母亲毅然决然的用她那柔弱的肩膀扛下了抚养他们俩姐弟的重担。
  每日早晨天还乌漆麻黑的就起来揉面做包子,磨的豆浆也都是选的好豆子,每一份早点都是实打实的不掺半点假。母亲总是说,挣钱要对得起自己良心,要厚道,人即使再穷也要有一颗谦逊的心。所以即使他们家状况并不好却还是得到了母亲全心全意的付出,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母亲也从未有半点的放松。
  闻跃冬永远也忘不了两年前母亲拿到闻眠春军校的录取通知书时激动的红了眼眶,那个平凡但是倔强的母亲居然哭成了个泪人儿,连他那蛮横凶悍的姐姐也哭的双眼红肿。那封录取通知为母亲减少了一份负担,也为他们波折重重的家带来了新的希望。
  之后初中毕业的空档他瞒着母亲晚上去市里的一所夜总会寻了一份兼职,当个啤酒小弟,一个啤酒瓶盖能得五分钱提成,喝酒的人越多他一晚上的收入就越可观。不过这份工作他没敢跟母亲说,一个暑期赚到的钱都存了下来不敢乱花。上了高中之后他寻了另外一份工作,每周末去一个音乐兴趣班当带班老师,别人一个课时收一百六十块钱,他就只能拿到四分之一,即使微薄时间长了之后这笔存款也能让他将来上大学之后为母亲省下不少的生活费了。
  此时他才觉得小时候跟母亲学琴是一件好事情,他比别人都多了一个谋生手段,只要能赚钱的工作他都愿意去尝试。看着母亲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的为他存着上大学的学费他就心疼的无以复加,所以现在他坚持每天晚点睡帮母亲剁肉馅和面,早晨也帮着摆早餐摊直到上学时间才赶往学校,其实班主任老李也很清楚他们家的情况,所以即使他常常都踩着点到校,还时不时就上课睡觉,老李也是嘴巴不饶人,面上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睡眠不足很容易虚脱,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可是即使他再难受也一律忍着,因为他苦,他的妈妈更苦。
  不过母亲的坚强与乐观还是让他们两姐弟都受益匪浅,两鬓早已被岁月摧残的染上青霜的她在别人眼中或许只是个容貌普通的中年妇女,可是在他们眼中身兼父职的母亲是最伟大的女人,顶起了他们俩姐弟最安稳的一整片天。
  “我会练好中国话的。”
  虽然他至今为止的时间都没有在中国生活过,可是当他踏上这块生养了他祖辈们的黑土地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有一种称之为根脉的东西搏动着他的心跳,呼吸着他并不熟悉的空气,却觉得安心无比,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很爱他的祖国。
  此时微笑着的萧硕不再是那种客套礼貌的笑容,连眼底都带着坚定。
  不知为何,才见面闻跃冬就隐隐感觉得到萧硕就是那种一旦坚定目标就会不顾一切做到的男人,那种固执被他包裹在儒雅的外表下面,看着斯文无害,其实会一条道走到黑,钻进牛角就出不来,他自己也是这种个性,所以对萧硕是愈发觉得亲切了。
  “明天我拿我家的那本普通话书给你看,我这种贵普就不能当你老师了,还是靠你自己哈。”
  闻跃冬自己明白,就凭他平翘舌不分的那口地方普通话就别妄想教人家萧硕了,即使教出来也是另外一个分不清舌头该干嘛的本地人。
  萧硕感激的伸出右手握住了闻跃冬冰凉的手,有力的上下摇晃了三下。
  “谢谢你了,闻跃冬同学。”
  掌心传来的温度好似一下子就灼热了闻跃冬的胸腔,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手,脸侧涌起淡淡的绯红。周围的人都粗鲁惯了,即使道谢都是一巴掌先拍下去打得人半天回不过神,接着就是“我-日,是兄弟哈,扎起了,够哥们,下回有哪样事就说,老子切给你顶起。”三句不离脏话,所以对于风度绝佳礼貌过人的萧硕闻跃冬还真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
  就像一只鳖瞅见了万年大金龟一样,光是体格都赶不上人家十分之一啊,虽然比喻是比较奇怪,但是闻跃冬就是觉得他自己成了遇到大金龟的那只丑不拉几的鳖,顿时被比了下去。
  见到闻跃冬抽手,萧硕也顺势收回手,依旧微微的笑着。
  “不要跟我俩个客气哈,大家一个班就是好哥们儿,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包解决。”
  等脸上的热度褪了,闻跃冬豪气干云的拍了拍自己薄弱的胸膛说道。
  即使没有健美的胸肌也要有男人古道热肠的心胸啊。

  第七章

  萧硕从书包右侧摸出来一个小本子展开,看了一会儿抬头疑惑的问:
  “241路公车需要等多久才来?”
  闻跃冬看了下萧硕身后矗立着的站牌。
  “241是郊区车,要一个小时才有一趟,你要等这个车啊?”
  虽然有些无奈,但是萧硕还是心平气和的收回了那本小册子。
  “还有五分半钟一个小时。”
  看了眼天色,闻跃冬这才想起今天母亲去吃亲戚的喜酒了没在家,脑子一转,想到人生地不熟的萧硕初来乍到,既然他们都认了兄弟那就帮人帮到底好了。
  “我陪你回家,省得一会你被人家拐去卖了都不晓得。”
  萧硕有些诧异。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闻跃冬爽朗的笑了笑,摆摆手,道:
  “哎呀,自家兄弟不说客气话,说不定去你们家我还能蹭顿饭吃,嘿嘿。”
  妈妈一忙就会忘了做晚饭,他本身对厨艺又是十窍通了九窍,剩下一窍不通。每次要是家里没有剩饭给他吃他就会饿一整晚。不过他嘴巴上是这么说,其实他是真心想要陪萧硕回去的,不过他晓得如果直白的说是担心他回不了家,那种又太伤身为男子汉的骄傲了,只能体贴点说。
  闻跃冬看着外表很粗线条,其实内心还是很细腻体贴的,这也是小时候被闻眠春和田蜜折磨久了养成的好习惯,不想跟女人计较就要懂得察言观色,因为一旦男女吵架,男的要是眼力不够反驳回嘴了,那就会引发另一场炮轰,谩骂范围能上至美国换总统,下至隔壁阿花的狗难产,凡是屎盆子烂菜帮子都能全部扔到男的头上,苦不堪言呐。
  萧硕刚想道谢,不远处就飞快的驶来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公车,隐约能看清楚241路的符号。
  “走走走,快上车,车票我帮你投了,你就不要管了啊。”
  看到萧硕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闻跃冬一把就将他推上了车,刚上去还没等他们俩站稳车子就‘嗖’的一下飚了出去。
  萧硕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还是不适应这里的公交车司机粗鲁的开车方式。
  摸出两枚一元硬币扔进投票箱,清脆的咣当两声让司机竖起来的耳朵安心的收了回去。闻跃冬撞了下萧硕的肩膀。
  “诶,往里面走,后面空的很,前面太挤了。”
  241路线远,发车时间也长,都赶上王大妈的裹脚布了,等这趟车能把花儿都等谢了,所以闻跃冬搭这班车的次数也相当少。不过他们这里的公交车几乎都是前面一截车厢看着挤的乌压压一大片连点缝隙都没有,一旦走到后半段马上就能找到个悠闲站立的好地方。
  而司机一般只会不停嚷嚷让人往后面走,后面有位置,不过大多数人都懒得走那么两步路,宁可在前半段挤得喘不上来气也不乐意挪动下腿脚,你前脚刚抬起腿准备走两步,发现走不过去想再踩下去的时候就会发现你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这就是所谓的公车常态。
  萧硕有点受不了这种空气混浊又拥挤的车厢,又怕自己一脚下去会踩到别人,就这么踌躇不定的卡在原地不敢动弹。闻跃冬往前走,没看到萧硕迈步,疑惑的问道:
  “往前走啊,卡在这里你不难受啊?”
  手没地方扶着,脚也快沾不到地,整个人的身体都被挤的跟风干了的烟熏鸡一样,这就是他们俩现在血淋淋的现状。
  “会踩到人的。”
  萧硕也觉得太挤了很不舒服,可是从小到大体贴人的个性此刻就作祟了,迟迟没有下狠脚踏出那道通往车厢后端的道路。
  本性很大咧咧的闻跃冬有点受不了萧硕这么磨叽,干脆侧身绕过萧硕拽着他一道往后头挤。
  “劳驾劳驾,让一哈,让一哈。”
  沿路上挤满了的人被闻跃冬的横冲直撞弄的东倒西歪,不过大家都是挤公交挤习惯了的,谁都不会斯文到哪里去,等闻跃冬他们走过去之后刚才还分开的那条道瞬间又被堵满了。
  萧硕也不记得他踩到了几个人,耳根红了个通透,低垂着头半天没敢抬起来,只好暗自庆幸他才回国不久,没机会认识什么人,不存在被熟人看到的尴尬。
  走到后半段果然如闻跃冬所想的一样空了很多,左看右看寻了一处比较好落脚的地方,招呼还红着脸的闻跃冬过来。
  “诶,萧硕,过来站这里,不挤。”
  耳根烧的滚烫,还有些别扭的萧硕闻言赶紧凑过去站在了闻跃冬旁边。
  “公车不准时,晚了。”
  住在日本太多年,萧硕已经习惯了交通工具准点到达的便利,没想到回国第一次搭乘公交车就晚点了十多分钟,很有点不适应。不过还好这次有闻跃冬带着他,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自己一个人等多久才能回家了。
  下一站马上到了,司机索性就踩了缓刹由着公交车滑行进站,闻跃冬惯性的摇晃了一下,才转头看向比他略矮一些的萧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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