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半羽立刻收回提议,转而又疑惑“人味儿”也能提取吗?
区小凉就在吃点心之余,给他上物理分离课。解释说人体之所以会有气味,是因为人体内部及体表皮肤有许多油脂。身体的老细胞死去,新细胞再生,还有日常的吐故纳新,都会释放出气味。
这些气味被人体油脂吸收,慢慢挥发就形成了体味。因为每个人生活环境、习惯、身体状况都不尽相同,所以所有人的体味都是独一无二。同一个人不同部位的气味也不一样,所以用油萃取法,可以提取出不同的“人味儿”。
花半羽听他提到好几个新词,就不耻下问地向他请教。然后他想起那次桂花事件,不无担心地问,他的皮肤会不会也萎缩出皱。
区小凉被他的问话逗得大笑,说这些油脂,人体会不断分泌形成,洗澡其实就是洗油。他天天沐浴,怎不见皮肤变皱,还不是又香又滑。
花半羽失笑,嗔他“精怪”,又痞痞地索要“献味费”。
区小凉红脸怒斥他色情。花半羽只是痞笑,晚间在床上到底向区小凉讨回许多快乐。
两人各取所需,都是皆大欢喜。
38.瑞雪融溶春意闹(上)
新年将至,诸事繁杂。花半羽不耐烦,将事务丢给几个管家,自己带了花雨兄弟躲在留香小筑和区小凉大家写春联玩。
花半羽多年习字,字迹遒劲有力,灵动不羁。
区小凉经他点拨,笔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的字总算还过得去。
花雨兄弟是花半羽的伴读,笔法各有千秋,也很可观。
香奴香云将花半羽和区小凉各写一边的春联执起,站到稍远处让他们品评。他们两个不识字,却从未将几人写的春联弄混,端是聪明伶俐得令人诧异。
区小凉和花半羽比较一番,互相取笑。花半羽笑区小凉的字像乌龟爬,区小凉说他写的像蛇爬,大家都是爬行动物,彼此彼此。
笑话完,都贴到门侧。连大屋门口都贴了一副,上联是“香气渐来春已近”,下联是“月色皎皎人团圆”,横批“香水情缘”。
写好春联,区小凉又提议用多宝架上的几方印章盖印玩。红色糯米汁子,印在上好的雪白宣纸上,花纹宛然,字迹鲜明又喜庆。
区小凉要香奴拿他刻好的那方印也来玩,香奴却在几天前就将东西托人带回老家去了。区小凉听了,略有失望,随即又兴致勃勃地叫香奴香云去厨房拿些萝卜来。
两个侍童不解,仍是去取来。区小凉向香奴借了刻刀,一人发一把。大家围桌而坐用萝卜刻东西来印,边刻边闹,后来都刻了好几个。
花半羽刻了朵莲花,全开在纸上,煞是好看。区小凉刻只小鸟,展翅飞翔,但刻得歪歪斜斜,引得大家哄笑。
香奴刻的最好,是一只小兔在吃草。香云本来想刻个弹琴的人,然而刀功不足,人刻不出,只刻了把琴。
花雨刻个雪娃娃,圆胖的身体很可爱。花雪的东西,大家研究半天,也猜不出那个上尖下圆的坨子是什么。
最后花雪有点尴尬地解释,是雨滴。大家这才恍然,都拿眼睛瞅花雨。
花雨责备地瞟花雪一眼,后者红了面皮,不敢再看他。
大家印来看,比较一阵,大相互取笑一回,满室融融。
晚餐是鱼头火锅,区小凉见花雨不停地给花雪捞菜,白天那点气愤早被他给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他不由好笑,转头见花半羽绯衣乌发,双颊红润,美得让他心里痒痒的。他装做认真吃东西,伸脚过去勾住花半羽的脚,缠在一起。
正得意间,花半羽却反缠住他,脱也脱不开。桌下缠杂不清,桌上花半羽却仍在优雅地取食,花柔玉净,飘然若仙,不染片尘。区小凉叹服,赞他两面功夫做得好。
花半羽留宿小筑,例行沐浴后,两人携手登榻。花半羽痞笑着说,要惩罚某个勾引人的小色鬼。区小凉笑得全身无力,任他轻薄了去。
种种风流不能尽述,俩人均觉鱼水和谐,身心俱醉,能不能做到最后似乎都已变得不再重要。
正月初一,花半羽从宫中赴宴回府,俊脸似有不愉。
区小凉担心夏妃不满意他进的献礼,心中忐忑,忙问详细。
夏贵妃倒是满意的不得了,还当场洒了一身,连皇上都称赞了两句。只是那香水在礼单上写的进献者不是蕊王,而是晋王。
“这是怎么回事?”区小凉诧异地问。
花半羽眉尖轻蹙,不回答,只是喝茶。
花雨看看花半羽的脸色,伏在区小凉耳边低声解释。
原来两王在宫中相遇,晋王得知蕊王的献礼竟是这样的天外来物,马上提出要换。然后不待蕊王同意,丢下自己那份礼物,拿了香水就去皇门那儿去登记。蕊王不欲在皇宫引起纷争,只得将晋王的礼献上。
区小凉大为头痛,不意晋王竟会这样明抢豪夺。别人花心思准备的礼物,也好随便要换就换的吗?怪不得连妖魔都发怒了。
今天是花半羽母亲祭日,早上他就心中郁郁,再碰上这种破事,瞧他漂亮的脸阴得,能拧出水!
“那也没什么,只是年年都会办的寿礼。晋王那套钻石首饰价值不菲,可比香水值钱多了。”区小凉故意打哈哈说。
花雨这才露出点笑:“那倒是!首饰夏妃也很喜欢,着实夸了王爷几句。”
花半羽懒懒地靠在软榻上,眯起桃花眼:“天晚了,早些就寝,明天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过年假期间的安排。一年忙到头,也该趁此良机乐一乐。”
过年罢朝十五天,正月十六才恢复上朝。对每天五更即立在朝堂上的大小官员来说,这实在是个很好的休养生息的假期。
花雨花雪闻听,都有些雀跃,第二天一早就过来商议。
花半羽一夜好眠,还被区小凉加意亲密过,登时神清气爽,仙姿勃发。
他也不避忌花雨他们,端坐软榻,怀里抱着区小凉和他们商议。还不时抚摸区小凉的长发和耳朵,帮他整衣,神情极为亲昵。
花雨兄弟早知他们的关系,自然也不以为意,互相补充着将昨天晚上两人想出的主意说了七八条。
请客吃饭之类的,花半羽最是避之不及。而留在花都消遣娱乐,免不了会有些酬酢。讨论半天,最后三人一致决定,王府众人一同出京,到京郊一个阁老的别院中去泡温泉,顺便还可以狩猎滑雪。
区小凉昨夜有些疲劳过度,没怎么插话,全身酸软地躺在花半羽怀里听他们说个不停。
他晕晕忽忽地忽然想,他和花半羽现在这个姿势倒真像是权贵和男宠的模版啊!主人和手下议事,不都要抱个什么,才彰显优雅高贵、杀伐决断犹如儿戏吗?
他只想了一下就转骂自己无聊。花半羽是他的情人,他们是相爱的,怎么可以将他想得这么下流?
但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到底应该怎么说才算合适呢?或者说,在旁观者眼中的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夫妻肯定是不算的,宾主又太欲盖弥彰,门人宿主也牵强,主仆更是不是。他不知道花半羽对外是怎么解释的。王府平日客人很多,不过都不需要区小凉参与接待,所以他并没有机会了解。府里门客下人虽众,平时来往密切的也没有几个。因此府里人看法,他也不清楚。
花半羽并没有将他移往南院居住的想法。对这一点,他既庆幸又有丝失望。
他不想去已有别人在的南院,他只想一个人住在那里,和花半羽朝生暮死,年年岁岁。
这些天,他躲在小筑和花半羽的寝殿逍遥,无比堕落,无比快乐,竟在不知不觉中从生活的洪流里沉淀下来了。
现在的他,依附着花半羽,如藤萝缠着参天大树。树不倒,藤不死;参天大树有多耀眼,依附的藤萝就有多可有可无。
对于这种局面,他不悔,亦不怨,唯有些微的茫然。
他的一生真要像现在这样,偏安于一隅,看日月晨昏交替,直至终老吗?
他最近有些感伤。越是喜欢花半羽,越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就越强烈。他知道自己在患得患失,却无能为力。
真正爱上一个人后,情感已不受意志支配,而只是一意孤行。
花半羽注意到他没什么精神,有些担心地问他哪里不舒服。
区小凉强打精神坐起,笑着回答还有些困,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听到他的回答,花半羽的痞笑更暧昧。他亲昵地挑起区小凉的一络头发,送至唇边轻吻,含笑说明日即启程。
香奴香云一听,连忙翻箱倒柜地收拾,找出一堆应用之物。香云把那套玉石麻将也带上了,说节日余钱多,怎么地也要赢回一些。香奴比平日活泼,推他一下,说他财迷。香云回嘴说,他不财迷怎么也那么刁难楼春深?
香奴小心地看看区小凉和蕊王,见他们正聊着别院里的打算,并没有特别注意他们,这才瞪了他一眼。
香云自知失言,忙用话岔过去,两人继续收拾一阵,斗一阵嘴。
区小凉和花半羽商量完,闲着没事,就趴在花半羽背上吃油果子,看他们闹,不时两头拨火捣乱。
花半羽神情轻松,握住他一只手,喝茶品蜜饯。他不时喂区小凉口茶水,怕他腻住,胃又难受。
花雨兄弟靠得极近地坐在一边,悄声说话,满脸笑意。
楼春深近日往区小凉处跑得少了些,可能是心理治疗失败,大受打击,无颜见江东父老。这时备了礼,早早跑来拜年。
香奴引他进去,破天荒地没有板脸。
楼春深见花半羽坐在软榻上,身着粉紫织锦云纹薄棉袍,玉色的扣子,一头浓发束个白玉莲花小冠。面目艳丽,姿态宛然,如天鹅般高贵典雅。他举手执杯,皓腕如蜜,上面犹留吻痕,由此可见昨夜两人战况之激烈,让他羡慕得深目都放大了一圈。
再看区小凉,只见他穿着一件大红绣金新衣,散着发,束一条红玉发带,打扮得像个红通通的招财童子。他趴在花半羽后背,仿佛一只皮猴子没有一刻消停,吃的点心渣掉了花半羽一身。花半羽犹问他还想吃哪块,要帮他拿。
楼春深不禁摇头,先恭恭敬敬地给蕊王拜了年,才转头冲区小凉说:“你哪儿修来的福气,让王爷如此眷顾?好好一只天鹅,竟落入你的魔掌。”
区小凉得意,滚到花半羽怀里,用油手抱住了,拖长声音说:“眼红了吧?赖蛤蟆也有春天,何况小爷我:英俊不凡、身材小巧、人见人爱、花见花败,配这只天鹅刚刚好!”
花半羽搂住他,防他跌下榻去,失笑:“哪来这么些歪词儿?来了客人,也不好生说话。”
“他哪是客人?你别跟他客气,要不然他对你产生非份之想怎么办?”区小凉抱得更紧,像个树熊吊在他身上。
花雨兄弟听了在一旁偷笑,楼春深大窘。他悄悄瞄蕊王一眼,见他并无异色,这才放下心。让他对蕊王产生非份之想,他不想活了吗?只有面前这个家伙,才会不知死活地往上撞。
闲聊中,得知他们明天要去泡温泉,楼春深马上精神一振,殷勤地说:“祝公子运气真好,我久居花都,早就知道张阁老的那处温泉。那个别院里共有大小十几个汤池,最大的叫洗香池,可容纳上百人。最小的也可泡三四人。据说那里的温泉,洗后可以让人遍体生香,肌滑如玉,多少人巴望着呢!只可惜阁老人古板,从不邀外人去,那里竟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地方了。祝公子才来半年,就有缘一泡,羡慕啊羡慕!”
区小凉听他说的玄乎,坐起身问花半羽:“真有那么好吗?”
花半羽点头:“虽不确,也差不远。”
本来区小凉对泡温泉什么的并不太感冒,他在二十一世纪也泡过,没觉得像广告上讲的那样神奇。后来还了解到,多数温泉水温或高或低,很难直接浸泡,现开的温泉馆里的水都是经过再加工的,兴趣就更少。
现在听说花都外这处大不同,他不由也有些心动。转眼看到楼春深拼命向他使眼色,他心里明白,笑问:“阁老别院大不大,还能再多带人吗?”
花半羽不太经意地扫楼春深一眼,慢慢说:“阁老是三朝元老,上甚体恤,别院就是御赐之地。那别院依山而建,又常接驾,房子倒是多的。”
“那就好了,让老楼和咱们一块去吧!有他在,一路花费就全不愁了。”区小凉算计地笑。
楼春深在花半羽看他时,早就低头装老实头儿。现在听到区小凉的话,再也顾不得装老实,抬头怒瞪区小凉,脸上青红交加。
这个男生外向的小子!有了情人,连老乡都不要了,得空就要陷害他!
幸好花半羽说:“楼先生和我们去,花费自然不能让当客人的出。你这几个月,收的东西也不少了吧?这次不如就这样?”
区小凉看他半天,才诧异:“十三,你怎么越来越厚道了?是不是性福日子过久了,连心性都变了?”
屋内几人有明白的,也有没听出话音的,脸色各异。
花半羽看楼春深大便脸一眼,凑到区小凉耳边小声说:“若想让我变性,还远远不够呢。今晚咱们再性福一下?”他痞痞地笑个不住。
区小凉像被开水烫了一下,立刻跳开,拼命摇头。花半羽大笑,笑容如银河初现,灿烂夺目。
楼春深见他们神情亲密,已到了不避嫌疑的地步,不由也笑出来。
然而,他心中始终有个结,怎么也打不开。
38. 瑞雪融溶春意闹(下)
第二天,蕊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杀至阁老别院,分头住下。
那别院果然像花半羽所描述的,占地极大,一半建筑在山上。别院内殿阁疏朗、小巧别致,景致很好。
根据汤池分布,别院内还建了些独院。院内汤池有的在室外,有的在室内,装修风格样式各不相同,但都以舒适为首要特点。
众人初到都想一泡为快,纷纷收拾洗浴用具跑到最大的露天汤池——洗香池,泡澡欢聚。
区小凉头上顶块布巾,靠在池壁上,舒服地半合上眼睛。
这里的温泉果然是名不虚传,水温热略烫,泡在里面格外适宜。泉水拂之则轻盈滑柔,带着淡淡的香味,闻之令人心情愉悦。
池壁是青石凿就,四周铺了厚松木板,方便坐卧休息。池边还陈列着十几张竹榻,但因下雪天冷,虽然上面打扫得很干净,但并没有人去坐。
这次来别院,所有门客几乎一网打尽,现在都散泡在热气腾腾的池子里,享乐闲聊。
十几个童子侍立在池边,手捧托盘,各种酒果茶点罗列其中,任浴者取用。池边还放着成堆的干布巾、浴袍,也有侍童守着,随时侍候出入浴。
有水流轻轻向他荡来,接着有人坐在了区小凉身边,在水下握住他的一只手。
区小凉微微睁开被热气熏得朦胧的眼睛,瞟花半羽一眼,姿态慵懒无力,极像情事后的倦态。
花半羽细细抚摸那只手,痞痞地冲他坏笑。
区小凉白他一眼,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看了看,不解地小声问:“你干嘛把他也叫上了?”
池子的另一边,青流正泡在那里,从侍童的托盘中拿柚子。
“呵呵,小衣儿吃醋了。”花半羽轻笑挠他手心,桃花眼笑得快合上了。
“谁吃醋了?要吃,我也只吃你的牛奶。”区小凉反驳,不怀好意地看向水下。池面上冒着热气,水下其实并不能看到。
“我也只吃你的。”花半羽哑哑地说,伸头过来作势欲吻。
区小凉大惊,连忙躲闪。花半羽扑个空,停在那儿笑出来。
笑完了,他懒懒地靠回原位,低声说:“为夏贵妃的事,晋王那边的人,暂时不能冷落,以免他心里有嫌隙。”
区小凉站在他的角度认真想了想,点头表示理解。
静默一阵,他四下看看,见别人和他们离得都较远,又都在轻松谈笑,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他这才小声地说:“半羽,你这个王爷,当得很累。有没有想过回到封地,终老于林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