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司堂墨谪
司堂墨谪  发于:2010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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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到达落霞峰顶时,葫芦里的酒也恰好倒了个干净。

 

  他随手将葫芦一抛,像是想仍了它,可葫芦脱手的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腰间。

 

  他拍了拍腰间的葫芦,仰头大笑了几声,仿佛回到了当年酒侠的仗剑豪情──只是,从前的笑声里是洒脱,是傲然,如今的笑声里,却总觉得少了那麽一分洒脱,多了那麽一点悲凉。

 


  “是你啊……果然还在这。”

 

  醉常生的双眼扫过峰顶,最後停驻在峰顶唯一的那棵桂花树上。

 

  像是见到老友一般,笑著向它打了个招呼,还走到它身边拍了拍它的干支。

 

  

 

  落霞峰的峰顶其实有很多桂树,当开得了花的,却只有那麽一棵。

 

  不知是不是上峰顶上的天地灵气都这这棵桂花树给收刮了个干净呢?醉常生总觉得它在月圆的时候总会显出一种别样的美丽。

 

  就如当年玄宁成婚的那一个夜晚──

 

  那一夜,他在这落霞峰顶,醉了整晚。在昏睡前,曾见了一个人影在他眼前晃动,模糊间,他还叫出了玄宁的名字。

 

  後来酒醒之後,他还曾想:或许,当初是这桂花树化了妖,想要安慰他罢?

 

  那一夜的桂花树,也是美丽得异常啊,隐隐还能见著一层荧光。

 

  

 

  醉常生一手解下腰间的葫芦,刚想给这棵桂树多灌上一些美酒。却发现,他那一路挥霍而上,饶著落霞峰跑了几十圈。三日的时间,早已将葫芦里海水一般多的美酒给倾倒了个一干二净。

 


  

 

  “呵呵,居然忘了先上山一趟了。”醉常生无奈的摇著头,看了眼眼前的桂花树。

 

  蓦然,他记起先前在碧风湖中取了来,准备回来酿酒用的碧风水。

 

  他举起葫芦,对著那棵桂花树一抖手,一道水流便径直往那棵桂花树射去。

 

  不过半刻,便见那桂花树的周围似有流光浮动,晶莹似水。

 

  醉常生见状又一抖手,加大了水流。

 

  只一刻锺,那桂花树便不再吸收碧风水。

 

  待醉常生收了葫芦,那桂花树早已被一片浓雾包裹。

 

  醉常生笑了笑,径自往地上一坐,酒红色的长发肆意的飘散著,他抬头,看向天边,此刻正是傍晚。

 

  夕阳的余辉洒落在落霞峰顶,橘红的一片光芒让峰顶生出一片暖意。

 

  他就那麽坐著,任晚风吹过。

 

  全然未察觉,他的身後,已多了一个身影──

 

  

 

  三十八

 

  夕阳斜照人独倚。

 

  醉常生闭著眼感受著这漫山的酒香,偶尔睁眼往那桂树处送出一点真元,竟全然没有察觉身後那个已跟了他许久的身影。

 

  日月更替,转眼已是月朗星希的冬日夜景。

 

  那棵桂树外的光芒还在不停的流转著,琉璃般的光彩莹莹润润,美丽不可方物。

 

  醉常生盘腿坐在桂树之前,闭著眼,任这山间野风将他未曾束起的酒红色长法任意吹散。像是已超脱一切的模样,端坐如入定老僧。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带笑意的问候自醉常生身後响起,说话间,还隐隐带来些桂花酿的香气。

 

  那声音笑道:“你还想坐到什麽时候?”

 

  闻言,醉常生端坐的身子晃了晃,随即稳住,仍旧闭著眼,径自闭口缄默不语。

 

  “已经多少天了?”那声音又再响起:“你如今这副模样,这样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酒鬼啊。”

 

  月光和著桂树的琉璃光芒在那人身上漾过,温和的光芒下,赫然是玄宁微微笑著的脸孔。

 

  沈默了许久,醉常生才睁眼,道了声:“有事吗?”

 

  他的眼依旧平静的望著前方,只是那粗嘎的声音和眼里凝滞的光芒始终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玄宁,居然出了吟风原?

 

  那日,老道和他的对话他不是已经全都听到了麽?那又何还会来找他?

 

  重又闭上眼,醉常生强抑住眼眶的微热。

 

  何必呢?

 

  他自嘲著,全然没有一丝醉侠的洒脱与豪气。

 

  所谓的爱这种情意,先陷进去的那个,注定是悲惨的。

 

  在所谓的爱情面前,他那个醉侠的称号又有何用处?强如谁人,在爱面前,怕都只是一个懦弱而卑微的虚影。

 

  “有事吗?”玄宁好笑的斥道:“该问这句话的人是我吧?”

 

  他一晃手,风凝成的酒葫芦在他手中闪现。

 

  那是个和醉常生的葫芦一模一样的风葫芦,连葫芦里装得酒溢出的味道也不差分毫。

 

  他摇摇装著桂花酿的风葫芦,让葫芦里的酒香溢出更多。

 

  “你个酒鬼,那天见到我怎麽和见到鬼似的?我现在这身皮囊,虽然和小白脸没什麽两样,但是也不至於跟鬼一样吧?”玄宁悠闲的调侃著,又举起风葫芦灌了口桂花酿。

 


  那模样,是学足了醉常生的喝酒架势。

 

  见鬼?

 

  微微一愣,醉常生回头簇著眉头沈声问道:“你没听到我跟老道士讲了什麽?”

 

  “终於肯回头了麽?我可在你个酒鬼身後跟了三天三夜啊。看你把这落霞峰给浇灌得、要是那老道士知道你这麽浪费他给你的好酒,非得叫你蜕了一层皮不可。”玄宁笑著继续灌水似的灌著那风葫芦里的桂花酿,看得醉常生一阵眉头直皱。

 


  “怎麽?心疼了?”玄宁似笑非笑的看向醉常生,却只见醉常生微一敛眉,轻声说了句什麽。

 

  玄宁愣了愣,旋即又恢复了笑容。

 

  虽然那醉常生方才那句话比蚊子翅膀的扑扇声还要小上几分,但风却还是将它送到了他的耳边。

 

  ‘给你的东西,我还未曾心疼过。’

 

  他清楚的听得,那风中传来的声音是这麽说的。

 

  晃了晃手里的风葫芦,玄宁笑著将它抛到了醉常生的手中。

 

  “你再心疼也没用,这葫芦里的酒可是我酿的,难得我好心,匀你喝点。”玄宁笑得甚是开心,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想来也是,能给酒帘峡的未来掌门,当年号称酒侠的醉常生匀酒喝,那是一件多让人开心的事啊?

 

  醉常生接过风葫芦,看到的自然就是玄宁此刻的那副开心的模样,不由飞快的灌了口酒,压下心中的那一圈涟漪。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看著手中的风葫芦,醉常生呆了会才又将葫芦抛回玄宁手中,又问出先前的问题。

 

  “恩?”玄宁接过葫芦,笑道:“什麽问题?”

 

  愣了下,虽明知玄宁是在装傻,醉常生却还是一字不漏的将先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哦……”

 

  玄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後笑道:“没听到……怎样?听到又怎样?”

 

  他看著醉常生的表情,在没听到那三字出口时,他分明见到了那脸孔上的放松神色,而待听到他之後的转折,脸色又蓦然深沈了起来。

 

  玄宁这才第一次发现,捉弄他这个自幼一块长成的……呃、老友,竟是如此有趣。

 

  醉常生站起身,迈步到玄宁身前,直对著他盯了许久,才又皱眉像是非常艰难的抉择般,将眼撤向一旁。

 

  “你以前……说话,从不绕这弯子的。”醉常生像是极为艰难的说道,从嗓子里流出的声音,格外的沙哑,深沈。

 

  玄宁似是被那声音吓了下,身子一抖,随即也笑著反驳道:“我以前也认为你从不把话藏在心里的,可是你却好象藏了不少东西。”

 

  “恩?!”

 

  醉常生飞快的转回头,双眼死死盯著玄宁,像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

 

  “你……不、不介意?”他看著玄宁的面孔,因著蓦然出现的像是希望似的东西,颤声问道。

 

  “恩?”玄宁微微笑笑:“介意什麽?”

 

  “你不觉得恶心吗?……或者其他?……”全然顾不得玄宁的装傻充愣,醉常生只顾得不断的问著这些问题。

 

  他甚至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生出这麽大的希望。

 

  或许,仅仅是为了玄宁不声不响的出现,和那脸依然如故的笑容?

 

  “呼……”玄宁转转脖子,呼了口气,笑道:“你说什麽,我怎麽听不懂咧?”

 

  这一瞬间,醉常生有一股想要一拳挥向玄宁的冲动。

 

  而玄宁此刻的语气,也让他也益发确定,玄宁此次出现在他身边,或许……亦代表了他并不如何反对自己的一切。

 

  思及此,醉常生也不知如何的,已一手将玄宁揽向自己,然後深深的将唇印上了玄宁的。

 

  “你……”玄宁似乎并未想到醉常生会如此。他开口刚想要将这酒鬼训上一顿,可醉常生异乎往日的强硬竟让他动弹不得。

 

  因说话而张开的口,被醉常生的舌趁机滑入,玄宁想要推拒却无法可施。

 

  他试著用舌推拒,却反而被醉常生的引导交缠。

 

  

 

  该死的!这酒鬼分明没成过亲,却为什麽会把人吻得快要窒息?

 

  玄宁如此想著,益发用力的挣扎起来。

 

  只是醉常生这次却也吻得格外的用功,像是想将这种缠绵延续到天长地久一般,延绵不绝。

 

  

 

  要没气了……该死的!

 

  玄宁迷迷糊糊得用好不容易挣脱醉常生控制的拳头砸向醉常生的面庞,饶是如此,醉常生也坚持了许久才将他放开。

 

  “呼、呼……”

 

  刚一离开醉常生的怀里,玄宁就不停的大口喘起气来。

 

  谁说修真者用不著呼吸的?!即使在水里能憋著没事,可那也是在运功之後……哪像他毫无方便的就这麽……

 

  “你、你……”玄宁瞪著醉常生,早已没了先前春风得意的模样,只剩一脸的咬牙切齿。

 

  “哈哈!”醉常生一阵哈哈大笑,挥手勾过玄宁的风葫芦,抿了口桂花酿然後又将玄宁揽进了怀里。

 

  “你、你干什麽?!”玄宁一声怒喝,猫似的张牙舞爪,临了被醉常生搂在怀里还不忘给自己加上减缓呼吸的小法术。

 

  “呵呵。”醉常生看著怀里的玄宁,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你不讨厌我。”他微微笑的如是说。

 

  撇撇嘴,玄宁侧过头去,没理他。

 

  “你也不讨厌我的吻。”醉常生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在玄宁脖颈上的红霞飞起前,又在他脸上偷了个吻。

 

  “该死的!谁说的?!”玄宁瞪著醉常生,有点底气不足的反驳。

 

  刚才的那个吻,虽说他不是很喜欢……但是,却当真谈不上讨厌。

 

  见状,醉常生的笑愈深了。

 

  “我一直以为如果你知道了这一切,绝对会逃我逃得远远的,让我再也见不到你的……我也想过,如果哪天你知道了,你逃了,我一定会去将你追回来的……没想到,先逃走得,反而是我。”

 


  他看著玄宁的眼,一字字的说著,眼中是深情如许。

 

  玄宁小心的撤开眼,有点不敢看那双包含了太多东西的眼睛。

 

  他原先也不知道,自己竟能接受得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切的。原先……不都是兄弟麽?可是、在酒鬼头也不回的离开的那一刹那,他又觉得自己被裹在了虚幻的世界,周围抓不到一丝真实。

 


  他又觉得,自己和酒鬼之间……或许不是那麽简单的兄弟而已。

 

  看了眼醉常生,玄宁装著毫不在乎的模样抱怨道:“天晓得你为什麽跑得那麽快,让我莫名其妙的跟著你跑。好在我知道你一定会到这落霞峰来,所以我才在这等著。谁知道你一来,就是那麽一副落拓样,比之流浪汉还要凄惨上几分。”

 


  特别,是见到他将美酒灌满了山峰……

 

  他闻出,那些美酒中独独少了一种桂花的香气,於是他记起,自己手中,似乎还藏了些桂花酿。

 

  也是那壶桂花酿,才让他觉得,他与酒鬼之间,究竟是多了点什麽──

 

  桂花酿,那是醉常生唯一能将情感寄托的物什,他在其中搀杂了太多的情感。

 

  而在对这些感觉仍旧一片模糊中的玄宁,这壶桂花酿所告诉他的,又实在太多、太多……

 

  鬼使神差的,他摘了几瓣桂花酿入那酒中──而他所摘的桂花,正是出自当年他们初见时的那棵桂树。

 

  

 

  “我喜欢你……玄。”醉常生将玄宁揽在怀中,许久许久,才终於将这句话送至玄宁耳边。

 

  他察觉怀中的身子先是一僵,继而又放松了下来。他悬著的一颗心,这才又放松了下来。

 

  “我喜欢你……宁。”醉常生重新又吻住玄宁的唇,玄宁只是挣扎了下,便闭上眼,缓缓抱上醉常生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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