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世家的代表先后走出人前，与紫鸳对峙着。
“少啰唆，你们柳家才欠我们一个解释，我女儿一个黄花大姑娘到你府上做客，做错了什么让你们伤了
她的脸！？当真不把我五大世家放在眼里！？”慕容老爷不客气地打断紫鸳的话。
在他眼中，紫鸳不过是个小女人，构不成威胁。
少啰唆！？他竟敢对她说少啰唆！？紫鸳一张俏脸满布寒霜，冷冷地往前两步。
见状，柳煜歆连忙也起身。
“你们是慕容家的人？”她问。
由于怀孕初期身子不适，柳煜霖又希望妻子在家别花心思在妆点红妆，一切以舒适为优先，导致她苍白
的脸色掩盖了先天的皇室尊贵之气，加以没人想过过年期间堂堂公主殿下在过年时节竟然不需要出席皇
室宴会，阅历丰富的五大世家家主竟然都没看出来她的身分。
“是五大世家，没见识的小丫头！”北堂老爷训斥，“叫你们当家的出来！”
小……丫头！？
“哎哟，是五大世家啊？不好意思我真的看不出来，还以为是江湖上的寻常莽夫结众撒野来着，抱歉抱
歉。”银牙暗咬，紫鸳马上呛回去。
她嫁人前是皇室中最受宠的公主，先皇宠她宠到被她拔了胡子都不生气，嫁人后丈夫把她当成稀世珍宝
呵护着，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对她这般无礼，因此她恼怒地反讥，牙根儿忘了这些人财大气粗没修养，
跟随自己的大内随扈又被她以在柳家很安全的理由，派去保护柳家两老到庙里去上香了，在自身无人保
护的情况下，怎么也不该与他们硬碰硬。
惊觉不妙的柳煜歆意图将紫鸳拉到自己身后，却被另外几个人拦住了。
“你这个女人少碍事，让开！”慕容芹见她和柳煜歆相谈甚欢，妒火一旺，伸手就毫不客气地推开紫鸳
。
眼见毫无武功基础的紫鸳被慕容芹用力一推，就要跌倒，柳煜歆倒抽一口气，想冲上前却被同样怒气交
加的慕容瑞衍甩了一巴掌。
“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竟然伤我妹子！”
两边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一旁的奴婢没料到情况会急转直下，根本来不及阻止或扶持。眼见惨剧
就要发生，皆是不忍地惨呼。
“少爷！”
“少奶奶！”
紫鸳万万想不到会有人站在柳家的地头上没风度的出手，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跌去，慌忙中她只能护住
自己的腹部，闭上眼准备承受撞击——
预料中的疼痛与惨剧并没有到来，一陈清风扫过，她跌入一个怀抱，怀抱的主人稳稳地扶助她。
“大嫂。”
睁眼，她惊魂未定地看见飘扬的乌亮黑发以及封亦麒关心的眼神。
“……麒儿？”
他……什么时候赶到的！？
“对不起，我来迟了，你没事吧！？”封亦麒道歉，为了安抚她而勉强作出的温和口吻中有着僵硬和懊
恼。
可恶，他察觉地太慢了……因为一个人无聊所以在柳煜飏居住的竹院根苍羽玩，等到他意识到前院不对
劲，掠身赶往前厅，途中才发现从另一边及掠二来色身影——他根本没想到过绝魂跟他一样都一个人躲
起来了！
注意到彼此，两个都以为至少有对方待在前厅，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人脸色更加糟糕，二话不说地
全力施展轻功，只因为——他们想起大厅只有全柳家最需要保护的两个人。
垂下眼掩饰内心的心绪，封亦麒轻轻扣住紫鸳腕脉，小心的确认她的身体状况。
等到终于确定并无大碍以后，不顾紫鸳因为被他身影挡住的后方传来怒吼惨叫而迟疑的动作，招来一旁
的奴婢护送她往室内走先，不想让她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血腥。
直到目送她在婢女的扶持下消失在垂帘后，封亦麒才缓缓转身面对众人。
一张令人难以忘怀的美艳脸孔，魅惑的双眼中尽是冷淡和杀气。
可是眼下没有人有闲工夫理会他，他们正忙着保命！
等将身后的一切看清楚了，封亦麒冰封的面容，添上一丝错愕与紧张。
“绝魂……”
就在封亦麒护住紫鸳的同时，与他一起赶至的绝魂亲眼看见慕容瑞衍就要甩柳煜歆一巴掌，他知道凭着
习武之人愤怒之下出手，柳煜歆绝对承受不住的。
半空中的身体再次提气，以“无影鬼”秦笙的成名绝技将身影幻化做一道虚影，如箭矢般急速射出，赶
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柳煜歆，将手弓成爪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狠绝深深插入慕容瑞衍高举右手的右肩
，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自此以后，慕容瑞衍的右手算是真的被废了——如果他还有命活过今曰的话。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只能惊愕地看着这个变化。
棱角分明的脸庞，狂放的黑发垂落颊边，加上冷峻无情的眼神，这是他们第一次跟绝魂打照面，同样的
被他骇人的猖狂杀气给镇住。
听到爱子凄厉的惨叫，慕容老爷心痛的狂吼，拔剑就往绝魂砍去。
绝魂眼红了。
受到对方杀意的刺激，以及更多他来不及细想的异样情感，让他杀意攀升到前所未有的临界点。
顺势将柳煜歆往后一推，用内力巧劲将柳煜歆送到大后方，同时迎上刺来的剑刀，探爪折断剑刀，挥掌
袭向慕容老爷，并趁着他拆招的时候，将断刀送入他体内。
冰冷的金属撕裂肌肉，鲜血来不及喷溅，绝魂已经再度逼上，连挥数爪，反手拍刀劈下，将以剑法细密
出名的慕容家现任家主给杀了。
惊惧之下，有人认出了绝魂左眼覆盖的黑色眼罩，与手中的啸龙刀——心狠手辣‘传说中瞎了一只左眼
，使敌人魂断名绝，出手绝不留情的……绝魂！
为什么绝魂会在这里！？
那……
僵硬的颈子木然转动，不敢置信的视线对上了正巧转过身来的封亦麒，那张让他们印象极为深刻的阴柔
美貌，已经无法让他们吃惊了……
或者该说，有一部分的人已经无法思考了。
不曾停下攻击的绝魂在他们无法思考的时候，已经如虎入羊群一般，狠狠冲入人群中大开杀戒。
除了武功水平到达一定水准的武林高手以外，其余缺乏临阵经验以至于反应不及的年轻好手，顷刻间就
死了大半。
等到鲜血惨呼与叱喝叫骂声惊醒他们时，同行的同伴已经死伤了一半。
“敢动我的人？”绝魂阴冷的低喃，忽然残忍地笑了，“一个……都不留！”
舔着冰冷刀刃上滚热的鲜血，绝魂杀起了血性。
一个也不留？这样子……柳家的地位……捕捉到他的低语，封亦麒抿唇，有些犹豫该不该阻止绝魂。
除去理智的顾虑不谈，他个人也倾向让这些人“直的进来，横着出去”，可是对于柳煜飏的在乎一直提
醒他这样不对。
唔，按照师父所采纳的正道人士的标准，就应该马上住手饶了残存者的性命，然后义正辞严地问他们为
什么要上门找麻烦……
但是现在去阻止绝魂，说不准会连他都被一起砍的，因为绝魂杀到发狂了啊。
习惯杀戮的人多少都会有失控的经验，他也有过，那种所有知觉都浸泡在鲜血中的兴奋与快意，混杂着
生死一线的刺激，会吞没一切理智与思维，剩下的只有杀绝与毁灭，再无其他情感。
所以，他知道现在靠近绝魂是很不要命的举动，不认人的绝魂很可能会把在场武功最高的他当成头号敌
人猛攻，刚好让五大世家的人捡便宜，可以用偷袭干掉他们。
犹豫之间，他只记得将愣在当场的柳煜歆扯到自己背后。
柳煜歆愣住了，在他回过神前，就已经有将近七成人命丧绝魂刀下，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必须阻止绝魂时
，绝魂已经陷入血腥疯狂之中。
张口，声音发不出来，不会说话的柳煜歆早已习惯不发声音，根本无法用言语阻止绝魂……
对！麒儿可以……转头望向封亦麒，想求援的视线硬生生顿住，因为印象中害羞单纯的封亦麒，凝着阴
柔的相貌。冷冷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的眼神无比冰冷残酷。思索迟疑绝对不是因为同情或想阻止
。
柳煜歆忽然发现，就算自己要求封亦麒去制止，他大概也不会照办吧。
……小鬼，在我真的伤害到你以前，我会离开……
绝魂总是这样跟他说的……一再地重复着这句话……
咬住嘴唇，眼底依旧是鲜血断壁残躯满天飞舞。
必须阻止他……在他认为自己入魔前，在他……认为自己必须离开他前……
柳煜歆无法呼吸地僵在原地，封亦麒的注意力却被几个偷偷摸摸往自己这边来的人影吸引住了。
他们……想抓师父的弟弟威胁绝魂住手！？
那恐怕得让他们失望了，有他在……他们谁也别想碰他！
红唇一勾，扬起冷酷而漠然的血腥笑容。
大厅另启战局，这厢绝魂杀人杀得片甲不留，那厢封亦麒狠狠的巴人暴打一顿一回电了他们的穴道——
至于绝魂有没有顺道把那些“雕像”一刀宰了就不干他的事了。
腥风血雨，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经过小鍈通报急忙赶来的柳煜霖在路上就遇到被护送的妻子，柳煜飏衡量情势以后，决定自己独自前往
前厅查看。
“麒儿！”清朗的声音，在一片呻吟哀号中成为唯一的指标。
封亦麒没有犹豫地将对手摔出去，退回柳煜飏身旁。
“师父！？”
“他失控了吗？”在江湖中也打滚近十年的柳煜飏蹙眉问。
这是最坏的情况。
“非常完全地失控，他会杀光这里所有人。我们最好先把柳家人撤走……”封亦麒老实回答。
这还是最含蓄的说法，正确说来，绝魂会除掉柳家大宅内，所有会呼吸有脉搏的生物。
“不，麒儿，我们必须阻止他，不能让他这么杀下去。”柳煜飏面色凝重。
“……好的，师父。”封亦麒根本无力跟柳煜飏做这种争执，“那……”
柳煜歆没有再继续注意他们的讨论，他的目光被斜前方的人影吸引，那是因为极度恐惧跌坐在鲜血淋漓
的地砖上的慕容芹，以及……绝魂！
不行！不能杀女孩子……不可以杀她！
毕竟相处过好一段时间的相处，柳煜歆不忍见到慕容芹命丧绝魂手下。
几乎没有思考地，柳煜歆推开封亦麒放倒用来布阵保护他的桌椅，跑向绝魂。封亦麒与柳煜飏注意到时
，已经慢了一步。
一抹人影倏然闯入自己与目标物之间，绝魂本能一顿，在眼睛看清楚前，大脑就已经做出反应——阻碍
者！杀！
锋利强势的刀光挥下，另一旁宛若青蛇极刺而来的剑影极欲抢救却还慢了半拍……
眼看柳煜歆就要被啸龙刀砍成两半，绝魂却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了。
面前的人不是敌人，他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没有仇恨，没有空茫……有的只有……关心与牵挂
……
不行！下意识地拉开手臂，止不住去势的挥砍斜地滑开，狠狠劈上原以为抢救不及的碧泉剑——
锵！
剧烈的金属交锋，摩擦带出零星火花，两把杀人无数的利器交接在柳煜歆颈边，把封亦麒和柳煜飏吓出
一身冷汗。柳煜歆却好像浑然不觉他们的紧张，缓缓伸出双手，冰凉的手指触碰到绝魂的下巴，熟悉的
触感在疯狂滔天的杀意中带出一抹清流……
他是……是……
冷光闪烁的右眼因为惊讶大睁，像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柳煜歆与自己右手所握得武器。
他刚刚……做了什么！？
脸上肌肤粘惹到的鲜血充满罪恶，喷溅淋满全身的湿热本来应该带给他强烈的快感，却忽然让他感觉黏
稠恶心……
他想杀了他……他竟然想……
从背脊窜上的恶寒让他不由得发抖，喉咙传出几欲窒息的喘息，脸色陡然褪白的绝魂茫然退后了几步，
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反反复复，脑海中只有一个讯息——他想杀了柳煜歆——杀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爱他的人……
“呜……”甩头，像是努力摆脱这层认知，又像是想让自己依旧混沌的大脑清楚确认这个事实。
柳煜歆关心地想再靠近他一点，绝魂却因此脸上流露出痛苦而恐惧的表情。
他恐惧的……是自己！
没来由地，他无法承受柳煜歆太过于干净澄澈的视线，那清朗的眼眸中，映照的是他染血而肮脏的身影
……宛若恶鬼的杀人者……
敌吼一声，他躲开柳煜歆的关心，不敢直视那张令他愧疚的容颜，踉跄转身，挥掌击退想要拦阻他的封
亦麒，直接破门而去。
柳煜歆焦急伸出的手，却仅能捞到他的发楷。
握不住的发，从指缝间流过……一如他从未真正抓住绝魂的人与心……
而承受的绝魂绝大部分攻击力，好不容易才顺过气靠近，又被一掌逼开的封亦麒一双美眸几乎要喷火了
。
那小子竟然敢砍他又劈他……他奶奶的，才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礼让他一点就以为可以翻天啦！
？
飞快扫了一眼大厅内的状况，视线与柳煜飏相交。
“麒儿，去追他。”柳煜飏坚定地道，“把他带回来给歆儿。”
他看过绝魂脸上的那种表情，绝望的眼神仿若当初封亦麒偷偷离去前的……最后的笑容……痛苦无解，
不能接受残酷现实的……自我厌恶与退却……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即使要拆了绝魂全身的骨头，“可是师父，他们差点害大嫂流产，意图打伤歆
儿，您可不要认为是我们这边理亏喔，是他们找上门的。”
担忧又不安的眼神，迟疑却难得地解释着。
柳煜飏只有稍微讶异地凝望封亦麒几秒，就明白了。那辩解，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绝魂。
第十章
呵呵，你是我创造出的恶鬼，成为我的武器，在人世间创造出修罗地狱。郎森总是在他杀完一、两打的
人以后，浅酌美酒，用鲜血当下酒菜，赤足踏过血洼，愉快地夸奖他。
是夸奖，还是嘲讽，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当初的自己，一直把那些话解释为认可赞同……
疯狂下去吧……这个世间多出一个用鲜血点缀死亡的疯子也不错啊……哈哈……
郎森也许早就疯了，只是他疯得冷静，又疯得凶残……那么，被疯子养大的他，或许也早就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