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之碎雪断相思+断章+番外————平江秋日
平江秋日  发于:2010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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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我想怎会如此眼熟,不正是花教主的得意手下?"
突如其来的男声著实让两个人都惊愕不已。侧目寻声,只见一玄衣男子颀长身姿挺立在不远树下。细风一过,衣襟翻飞,到有些潇洒飘逸的味道。
花二夜只是一睨,随即面色严峻,浑身紧绷:"风大盟主,别来无恙!"该死,此人武功又涨一成,近身并没有觉察动响。
抱拳行礼,江湖礼数。怜卿左右观望,迷惑之余心情更为焦躁难安,转身便想离开是非之所,却被一人堵住。
赫然一双饱经世事的眸,幽深却风雨暗涌。怜卿被吓得不清,总以为"魔教"是邪佞狂妄之最,未料到这个陌生男子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如同......盯著小兽的猛禽。
"怎麽可能......"陌生人喃喃自语,还微微摇著头轻叹。显然并不想与这位魔教门徒礼尚往来相互问好。
花二夜轻嘲:"风盟主可要看得仔细,此人并非你熟识那个。"
"沧......怡?!"多少个不眠夜,总是念著这样一个遥远缥缈的名字。也曾问过自己究竟对他是愧疚还是怜悯,最後......当看到在花残月身侧那个淡笑如云的人儿时,心也沈到谷底。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被什麽侵蚀了心境。
不曾有过也不会再来的,情。
带他来到污浊外界的是自己,将他凌辱逼上绝路的也是自己。憔悴如冽风中的娇花,却是挣扎著,不屈地攀爬至今。
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深深埋怨自己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纯净之人推入万劫不复。他的愤世他的冷面,都是在自己策划中慢慢堆砌。
这样近,现在就是这样近。烟雨江南的顾沧怡,正在自己面前,一如才见到自己那时的羞赧无措,好似那几年前的腥风血雨与自己毫无关系。

冷风一击,不禁战栗。怜卿咬咬唇,退了两步。所有人,所有人都认识这麽一张脸,这张脸代表的却不是自己!
"沧怡!我不想放手!还有......对不起!"几乎是在花二夜的惊怔下,武林盟主揽过瑟缩不已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好奇,疑惑,现在心底更多的则是埋怨。师父,为什麽恢复我的脸,为什麽让我与你相似,这些人只是记得你。


第六章

"你认错人了!"少年颦著秀眉吼道。
怀中细瘦的身躯不停挣扎,终是推开了他的钳制。
风解忧愣了愣,像是失魂一般扭过头,看著花二夜:"这难道又是你们魔教的诡计?哼哼,险些著了道!"
忽地推开面前少年,虎视眈眈。
莫非失心疯?一会儿亲昵地作呕,一会儿又视我如污秽?!怜卿兀自嘟哝。究竟怎麽回事啊?怎地每个人都那麽怪异,怎麽每个人都在找寻师父?不行!定要回去问个清楚!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憋死在这恼人的疑惑中。
"风盟主,我教素来与你们不相往来,你却是步步相逼,可是为了你盟主声誉?"
"过奖,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唇枪舌剑渐渐凌厉起来,好似小孩子斗嘴。这时才匆匆赶来几个陌生人,满脸忧色下惊呼:"盟主,属下等姗姗来迟!"
"......"拂袖之间,几个男人闭紧了嘴
狗咬狗!少年缓缓後挪,只想著这些奇怪的人不注意自己才好。终是看到那魔教的男子腾身而起,出手。
"住口!休得侮蔑我教尊!"
"哼哼,魔教余孽妄想掩我耳目?"说话间看不见身形,唯有头顶呼呼生风。怜卿顾不得惊讶诧异,撒腿狂奔。
离山脚不过几里,纵使夜深也要赶回去。天色晚了却成了好掩映,那两人好似斗得过瘾,完全没有发觉这个小小身影脱逃。

"呼呼......"简直就是荒唐的一日。自怨自艾後不忘看看身後,没有追来。抚著起伏不止的胸口,轻叹,"不过是顶著师父的面孔就招致如此多祸事。若是师父出现在这里......真不知道会掀起什麽疾风骤雨。
"做什麽去了?!"淡如止水,波澜不惊。却在盛怒!
少年险些惊叫出声,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去了这麽久,我想是遇到了歹人。你现在身上没有庇护,难道是想与林子里的猛禽肉搏?"
怜卿涨了张口,一时间不知该何从解释。只是拉著面前人的青袖,神色凝重道:"师父师父,你怎麽出来了,我们快走。"
"......"顾沧怡没有再说什麽,只压抑著薄怒随了少年折返。看他满面焦色,想是遇上什麽波折,现下天色晚了,先回去了再追究。
心儿砰砰鼓噪著,忐忑难安。月色如霜,密密铺撒了一层。乍一目看见师父带著面纱出现眼前竟然没来由地胸口一闷。丝丝缕缕的银色华发伴著微风飘出纱笠,单薄的身形在夜色中格外诡秘。
正是这样的顾沧怡,这样的师父,有著什麽样的过去?为何,这些 素不相识的人都在找寻他的踪迹?
"手指极寒,且发颤。"淡淡说著,转眼来到了山脚,掌了提灯,摇曳昏黄的微光照著沧怡苍白的面孔,"怜卿,世上纷杂,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莫要相信浮华的外表,莫要将每一份善待当作好意。"
"师父?!"拨开茂密丛棘,蓦地愣住。从未听见师父说过这类语气凝重的告诫,每每自己犯错也是一笑了之。这样的师父......总是觉得陌生。
"罢了,你也随了我些时日,总是要满师出谷的。今日的话就当作为师的箴言。"
"呃......"隧道中却是看不见云淡风轻的面容,唯有彼此急促的呼吸。
"怎麽?"
"怜卿的命是师父给的,我......不想出谷。只想随著师父一世。"
"玩笑话,终究是个孩子。"说著抚上少年的头。
"怜卿......已经不是小孩子。"垂著眼帘低低嘟哝,顺势歪过头避开这样宠溺小娃般的举动。
"是是,为师低估你了。"淡笑,携著冰凉的手往无忧谷去。
望著咫尺之遥的背影,怜卿欲言又止。如此平淡的生活虽是乏味,可是十分安心。

"嗯。"听了少年的鲁莽行事,沧怡微微点头,"罢了,以後多了出去的机会......就怕你见了外面的浮华欲罢不能。"
"这里幽静,我不喜欢纷扰。"轻轻端起碗,吹了吹,"喏,喝吧。"
"好。"每每冷天就会咳嗽连连,一年四季都脱不开这苦药。拧了眉头灌了下去。
"师父,我为你买了好东西。"
"嗯?"倒是有些好奇,禁不住扭头侧目。
"茶,据说是贡品的一等茶。"怀中拿出一包物事,缓缓展开,柔嫩虬曲的叶芽。
"......"顾沧怡怔著。
"夥计说这东西只得莲都产,师父可是占了我的光。"要不是为此逗留,现在也该捧著新衣裳偷著乐了,他如是想著。
"放著吧,今日天色也晚,早些休息。"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於颜表,反而是冰冷的表情。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何时触怒了师父。
"师......"
"无妨,只是这茶的滋味太苦,为师不喜欢而已。"怎样都扯不出牵强的微笑,难以名状的痛在那一瞬间几乎腐蚀了胸襟。
少年只是看出了异状,却品不出话中的苦。木讷地点点头,拾掇了。原来师父已经品过这东西的滋味。是呀,师父已经在这里隐居了多些年,怎会不知道莲都的茶。
有些莫名的失落,少年回去了。

月色银皎,落地霜华。
细细啜一口,缓缓将其滑入喉中。却不是想象中清冽甘美。皱紧眉头,放下了茶盏哀叹:"这等儒雅的东西不是我这样少年能体味的,早知道就该去做新衣裳了。"
"吱呀......"木门竟在静寂夜中诡异地出声,让他险些从床榻上惊跳起来。原是脑中纷乱无比,现在更是满额密汗。
这深山也是过了好久才适应。到了夜间,静得诡秘,寒得发怵,除了一两声夜隼的哀啼伴著虫鸣几乎鲜少有活物动静。

捂著胸口,来到门口端望。
幸好,只是门没有栓紧。吐了一口浊气,暗笑自己胆怯,关上门的那麽一刹那,还睨了一眼不远的花海。
四季绯连著四季绯,并排成浪,在夜风中波澜起伏著。本没有什麽烈香,只是淡淡的催人眠的花味,一时间让他有些昏昏然。

"呃?"隐隐觉得鬼使神差,慢慢推开门,摇晃著去了花海。

皎月下的红花呈现了冷冷的绛紫色,慑人心魄。
喉间倏地一紧,心下暗觉不妙。
"解药。"没有起伏的说话,可是耳熟。声音几乎是飘然地随著风一同窜进耳膜,禁不住颤抖起来。
"谁?!"斗胆还是转了头,对著那双眸子问道。黑潭深幽,在夜色下灼灼。
"这一回是我先找到了。"勾起一抹淡笑,怜卿不知觉皱了眉头。又是这个莫名的男子,何时潜进来的?难道是......一路尾随?
"若是在下没有料错,隔壁那一间该是顾沧怡的寝居。"刀削一般俊逸分明的眉眼都含著笑意,少年错愕。
"你......竟然没有中毒?!"这时他才惊觉屹立於花间男子也不是凡人。目睹他武功卓绝,却是不知道也是个内力浑厚的高手。
"这些花却今非昔比,我手下早在入口皆内力尽失。"再一次勾了勾唇角,不知怎麽回事,原该勃然的人却是看著少年战战兢兢仿佛忆起什麽,促狭之心顿起,"你该是不想打扰你师父的吧,把解药拿出来。"
"......"怜卿不语,只愤愤盯著这个擅自闯入谷中的人。见他气宇轩昂原是高估,也是个道貌岸然!

风解忧看著面前喏喏少年,心思烦杂。
要寻到顾沧怡的,对他说一声抱歉。可是明明已经到了这里,眼睁睁看著灯熄,人眠,那一双足再也踏不过去。怔怔在花岸许久。
这时候看见了这个形容相似的少年,不似他冷绝无情。顾怜卿,会嗔怒会愤骂,宛如已经失去的少时的他。

就这麽四目相望,少年握了握拳,再松开。
"噗!"
"呃......"少年惊呼一声上前。几乎是从医者的本能,扶住了矫健的身躯。一口黑污从他嘴角蜿蜒而下,流到了前襟。
脑中又轰然翻滚,今儿个究竟是不是大凶之日,什麽晦气都摊上了!


第七章


"咳咳!"却是那孱弱身姿轻颤不已。
"师父,你的顽疾还没有......"颇为担忧,少年锁紧眉头。
"把汤药拿过来。"攒成拳状的手,在唇边擦了擦,"气虚败血,五脏亏虚,不待毒发也已枯槁。竟能活到现在,竟能......苟活到现在。"
长长嘘了一口气,淡色的双眸凝结在窗前。
微风"!!"地由窗缝窜入,拂著他苍色华发,一丝一缕飞扬在眼前。眼中凝著哀思,无比伤怀。。
无忧谷,无扰净地,四季常绿,不知何时卷入了江湖纷争。什麽魔教什麽正道,他是不懂的。只是这里渐渐失了清净,怜卿总觉得有什麽东西正渐渐变化著。
"师父,那个人......"少年欲言又止,眼色闪烁。
"这一回让你出山竟是惹了一身麻烦。"似乎有所指,怜卿的心口突坠。糟糕糟糕,难道是觉察我的寝屋来了不速之客?半低著脑袋偷偷!去,师父依旧是淡然漠视的神情。
"师父!怜卿大意。"
"早该料想到,在这个世上哪有清净之地。小小的花儿能阻隔他?"冷笑挂在嘴边,苍白的面容更加憔悴。无奈?若只是嘘叹无奈怎会忧愁萦绕?岁月是最温柔的伤药,可以抚平痛楚的伤口。
再见伊人,胸口崩出的不是澎湃的激怒,而是阵阵抽痛的心绞。暗自讥嘲自己的无药可救,竟是看著那绝色倾城又一次心动。是,果然是凡夫俗子的孽欲,久违的怦然心动。
"师父好生古怪,变得不似你了。"
"是麽?"
"嗯......"床上青年却是低吟一声。可称之为青年,明是十八九岁身骨,却瘦小枯干,遍体鳞伤。几乎有些萎缩的身躯看著让人心怵。只看一眼还以为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这厮著实有趣得很。明明是个半死不活的孱弱身子,在落谷那日惊呆了众人。竟然在昏迷间突醒,说著轻佻狂浪的呓语,口口声声要调戏魔尊。著实让观者汗颜。
果然是花残月,不顾他浑身血渍伤痕遍布,执意将其扔在冷硬的地上──伤势又加了一层,可悲。
"师父,此人的伤势虽是膏肓,却非难治。"捏著下颚深思道。
"呵呵,怜卿也是渐入佳境,愈发像个医者。"
"师父。"少年艰涩地咽下了口津,有些颤音,"我......"
"嗯?"抓药的纤手顿时停滞了动作,扭转头看著少年。莫不是接连发生的状况让这个少年有些心境浮躁?莫不是与那人的纠葛让他心中不快?
"没,没什麽,只是有些疲乏。"怜卿闪烁其辞,咽下了话。
"......"顾沧怡虽不作响,心中是浮想联翩,面上没有变化。
"吱......"木门轻响,推开了阻隔跨了出去。
"怜卿!"蓦地唤著他,看见少年慢慢扭转身子,"今日发生太多,为师只想告诉你,眼前的不代表未来。亲眼所见也未必是事实,江湖多险恶。"
"呃,徒儿谨记在心。"步子顿了一下,低垂著头快步回了屋。

果不其然。
如月清皎,如虹豔绝。只是抬眉一瞥,令人心潮澎湃。万般风情只为屋中那一人,满眼情思只投向一处。
约莫好些时辰,这个人就此屈尊在门口。稍稍在门口徘徊,隐隐听得到他轻叹。
这二人的事,自己怕是无法插手的,还是罢了。
怏怏转身去,忽听得背後风动。似乎是花残月轻咛一声,再回头两个身影闪过,一阵眼花缭乱,也不知腾云上天的是谁。难道是对那个武林盟主追杀?想到那人一身伤痕,该不会召来的正是与魔教的纷争?
赶紧地回了屋子。

人已经不在?推门开竟是倒抽凉气。
"呀。"嘴被捂得严实,从未有过的强烈惊恐。
"嘘......那二人竟在不远处。"湿热点气流从脖颈蔓延至耳垂,少年稍有不适。听得是那个人的声音,没有来由浑身一松,几乎软倒在他怀中。
"你在躲著他们?"低问。
"......"手放开,几乎能听到风解忧的轻轻嘘叹,"只是不想与花残月再起纷争,扰了此处清净。"
"扰了师父。"喃喃自语不知念给谁听。少年推开过分贴近的男性躯干,背对著自己所救的人,"你们的事情竟是我猜不透的。"
"怜卿,在江湖立足,知道得越少便是积福。沧怡......咳,你师父他正是知晓了一些武林所需,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正是因为那时自己的不择手段,才使得一个原本与世无争的普通少年沦为异类。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你......似乎还没有告诉我名字。"
怔了一下,有些赧然:"风解忧。"
"你的伤,该是那个魔教人所致吧。"
"只是一些旧恨。年岁也这般了,还是......"透著些许无奈。

怜卿叹息,动手为他解开缠绕的纱布。
"莫非那个人你也认得?"
"那个?"
"似乎是个高大的身形,武功高强,来去无形。"嘴巴撇了撇,细微之举被风解忧尽收眼底。果然只是相似,他不是过去的沧怡,他是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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