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之秋日映花红————平江秋日
平江秋日  发于:2010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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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你流鼻血了......"压抑著爆笑的丫头指著美人的脸。
"呜......"偏偏那个昏厥的人在扯动之下,慢慢睁开了双眸......


第十九章


背脊有些许扯痛。但是,我这几年毒药浸染的身子怎会被这样的小伤所牵制?想,只是那两人一句一句的聒噪实在让人忽视不得。就这样朦朦胧胧中,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
又是......他。
实在不知道是不是此一世的孽障,怎地就甩不开了?
"无忧......"他欲言又止,却倏地用袖拂面,在害羞?
"月公子,我又欠你了。"低头喃喃。此番失败也著实出了丑,仅凭著冲动前去搅局,却单纯地被小小的易容而骗得失了策。我果然是个初入江湖的小子,哪及得上他们周密的布局。
颦眉想著何时再有机会,浑身四肢顿时无力。这突然的一股气流飞窜,让我直挺挺又往後倒去。
"呃?怎麽?"闭眼前是月葬花紧张万分的脸蛋,莫不是头昏脑胀,我该仔细看看,他如玉的脸上怎麽会有抹得四散的殷红血迹?
"无妨。是两股力量的作用,待昏睡两日便会好了。"身後的声音不温不火,好像熟悉,却有些不同。三思?她的口吻什麽时候如此正经过。
"将他,搬至我的床上去罢,在这塌上会著凉。"
"难道要我搬啊?"这才是三思姑娘的腔调。
耳边轻微生风,与我受伤时搭救我的那人相比,温柔太多。那时,我还在想,全身尽黑啊......难道是死神来领路了麽?
啧,才说一股热流灼人,丹田中似乎骇盘踞著另外一方势力。两厢纠缠,殊死搏斗,在我体内翻腾。体温像是在大暑中的火炉,直直往上攀著热度。好热,可是身上骇压著厚厚的被羽,透不过气来。
"忍下两日,无忧!排出毒,就可以恢复了。"
排出毒?不要!那是我敖过多少个日夜才修炼得的庇护。为了它,我七七四十九天不能进食,只能以水果腹,为了排除体内污秽;为了它,我有一千多个日夜天天泡在毒甕中,直至皮肤溃烂意识全无;为了它,我甘愿做师父的第一个实验器皿,尝遍各种奇毒......
让我的痛苦就这样随著你的一声号令而远去吗?不可以!不可以!我的身体,我的痛苦......都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夺走!
"不要!不要排毒呵......"几乎是用尽全身气力才甩开身边的钳制,睁眼亦是费力,面前是他那双美眸在闪光。
"无忧!不行,听我的。你要报仇!我来帮你报!你不要折磨自己!"
"不要......"双手撕扯著面前的纱布,直到七零八落,身体翻腾著,重重摔在地上。好痛!不是剑伤,是体内源源不断的热流在叫嚣著往体外挤压。从毛孔,从每一个可以与外界相通的孔洞,都有热流在冲撞肆虐。身体好似变成了一团充入酵母的面粉,无力瘫软却又不停扩散胀大。热流的膨胀仿佛要将我的皮囊尽情撕碎破坏。
"无忧!"耳边的嘶吼也听不清是谁,只是感觉一层厚缛又盖在身上,接著一个重物压制我扭动挣扎的躯体,更热了。
"用绳子将他捆住!"又有人来淌这混水。一记轻点让我浑身僵直,可是体内的折磨更加恼人。
"你们怎麽还要回来?"
"主人......"
"月,老远就听到船里动响,你以为岸上的都是死人麽?"一个低哑的男音,谁?
"你竟敢直呼吾名?"声音有些冷淡。
"属下不敢。只希望主人不要过度了。"一片静谧。
如此亲昵的呼唤,月?他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不要管我了......"难道他们也因为我的事而有些不和?顾无忧何德何能,屡屡搞得周遭人心不安,自己却还苟活。原想著这次能够了断此生,还是没有实现,不仅没有伤得了那个人,更是自己搞得狼狈不堪。这样的人生,著实失败。
"无忧,我不会弃你不顾。"坚定的声音仿佛有什麽神奇的疗效,我的内心开始平息。呼吸也开始顺畅,只是浑身出著热汗,热流随之透出皮肤,打湿了头发与床缛。双手死死绞著被角,蓦地一手被一人执起。
贴在冰凉的面上,有些沁心。我缓缓抬起沈重的眼皮,是月葬花。善意的笑浮在脸上,没有揶揄,不带嘲讽,真诚地注视著我的眸:"你的伤即是我的痛,你的仇便是我的恨。"
"真是动听......"我扭过头,喃喃。
"不愿你相信与否,无忧,我与风解忧却是原本就有帐要算的!"
呃?!我又转过头,难道你不仅是个花伶?原本也曾想到这处,看他一身武艺,就知道不简单。只是不知道,又是哪一门派的残余。
见我一脸迷茫,他笑得无伤,轻柔的说道:"这两日,你总是会有这番痛苦,忍住了,总会有翻身之日。"
"总会,翻身。"微眯著眼睛,看著他不语。心中的愁绪愈发沈重。只有我一人,死亦何妨?现在,可是现在,我死了......有人会伤心吧?另一手抚著胸口,按耐下唐突乱蹦的心,看著月葬花满头满脸邋遢,衣冠不整,头发乱舞,顿时有些想笑的冲动。
忍著,一定要忍著。
"太好了!"两人同时会蹦出这句讥诮不已的话。
有些吃惊,还有尴尬。我扭头,不知道什麽时候,自己身处在另一件古雅素朴的卧室。周围的人也尽数消失了踪迹。
"喂,你说什麽太好?"脸始终看著舱顶,脸上还有蒸腾的热气。头始终昏昏沈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你已经汗湿全身,想到不久......便可以恢复了。不是太好?"他略去我额前的汗滴,怔怔看著我。那双杏目怎会如此流光溢彩,深不见底?手不自觉地挣开,抚上他的脸颊,花魁,为何要选我?
他舒心地笑著,贴近过来轻问:"无忧,你动心了?终於......"
蓦地放下了手,只顾钻进被褥中掩面。
他更是得寸进尺,俯下身来:"你又说什麽太好?嗯?"
"你,先前助著那人做事,我以为,你被他收买......"小声嘀咕著。
"你在担心我?!"似乎让他有些欣喜,他究竟多大?怎麽情感起伏就像个孩子?
"没有!"愤愤开口。
"我的无忧呵,你不知道,莲都的花魁最爱看热闹却不至於用下三滥的手段麽?那些人,在徜徉开始的冗道时,已经中了墙粉中的迷药了。"
原来竟是我错怪了他!有些惭愧。总是以小人心来揣度......呃,他算得上君子?不过,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些讯息?
在我浑浑噩噩兀自发呆,两片樱唇已经准确地夺取我的呼吸,果然他,不是君子。随他......去吧。
"咳咳咳!"闯将而来的姑娘开了尊口。
"原来我竟是打扰你们......"三思的眉一跳,唇角也跟著跃动,满脸暧昧不明的笑。被当众取笑了。
心中有些懊恼,立刻背转身子,不再与那人接近。不知什麽时候,名为『羞涩』的东西,渐渐会光顾我那病恹恹的脸面,伴著浑身的汗热,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化作水。
"你又进来作甚?!"隐约透著不满,他在气恼什麽?
"顾公子浑身湿透,你觉得有没有必要拭汗?"这才扭转头来,看到姑娘手中一个铜盆,她果然周到细致。这样的姑娘怎地甘愿服侍这麽一个主子?实在是可惜。
"......"他一时无语。
"你莫要想占顾公子的便宜,不要以为什麽‘男女授受不亲'就可以让你得逞。"姑娘一边说,一边得意地仰头,仿佛在和月葬花攀比著什麽。
"算你厉害!"愤愤然丢下这句话,衣冠不整的公子步步生风地大步跨出去,回头还瞪了三思一眼,著实孩子气。我怀疑,他们真是主仆关系?
"唉......"三思自顾自摇著头,说道,"为了顾公子的身家清白,我还是要牺牲小我了。"
这话听著有些别扭,我略微皱眉:"怎麽说,也该是姑娘家的清白比较重要吧。"
"我呀......"她故作神秘地掩嘴偷笑,"我早是许了我家主子的人了,不用计较这些!"
呃,心里蓦地一顿,她同他一个娇巧一个豔绝,一个活泼一个洒脱,倒也是相衬。待心中莫名有些胡乱思绪的时候,那姑娘慢慢扶起我的身子,靠在软垫上。
"无忧公子,在想什麽?"细细擦拭著身上的各处,脸上依旧是一付调笑。这个姑娘可是我从未见过的性子,难道......花魁身边的人也是特例独性?忽然又想到,那个府中的姑娘,温柔婉约的性子。有些怯懦......被我伤了心的江南女子。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见我不发一语,又开始失神。三思暗自思忖著什麽。
"顾公子,你这两日却要受苦,且一身毒素要全部清空,你一定心有不甘吧?"
我仰面望著她,讷讷点头,继而又摇摇头。木已成舟,後悔何用。
现在这一副皮囊,竟是什麽抵御都没有了,全然废物。我这个人,还有存在的价值麽?!
"呃,公子,我竟不是让你伤神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家公子,这一次怕是真的对你上了心。你就放心地将一切交与他。"
迷茫地望了姑娘一眼,为你主人说情麽?不用你当说客,我也知道她对我有意。只是......我不配。
"你家公子也是成心与风解忧为敌了?"依稀听他说过,他原与那个人就有什麽仇怨?
"哼......"姑娘难得露出一脸睥睨,"那个蠢材,自认为武功盖世了麽?竟然让他得了便宜。"
这姑娘的口吻,倒是奇怪。好似这个武林盟主应是另有人更为合适?
"三思姑娘,果真不归是月公子的手下丫鬟,有著独到见地。"
"呃......我只是对那人有些成见,空有武功没有头脑的武将。"
"噗哧......"若是那人听到,潇洒的身姿定会气得颤抖。
"咦?无忧在笑?!"珠帘微动,那人换了一身衣装出现在面前。
"月公子?"细看那一身牙白长衫,米色碎花。衬得他清俊靓影。原是像风月之流的头髻也换成高雅公子的一席披肩青丝,挽出中央一束接著白色丝带。随著身影晃动,锻带与腰间垂坠微动,分外潇洒。
这人竟是由娇滴滴的花伶变成一个美公子。若是配上一把折扇,岂不是活脱脱一个纨!子弟的模样?
"你终於准备不做花魁了?"三思端开水,准备离去。
"非也......只是当了这些年的花魁,腻了。"说的轻巧无比,顺势往我这厢一瞟。
无视他的媚眼飞抛,我只顾低头看著锦被。腻了?怎麽去年不腻,明年不腻,偏偏现在想著法子搞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心中不免疑惑。
"呀呀,无忧!难道你面前的那一床被子竟然比我还要好看?!"惊愕之声顿起。我暗自叹气,他又要搞些什麽花样?
"......"索性不理不睬。
"与三思有说有笑,却如此冷落我......唉,原来我月葬花的魅力不过如此,真是浪得莲都花魁虚名。"
见我依旧是不冷不热地斜瞥著他表演。他更是一副扼腕痛心的表情:"不如不做这个花魁算了!反正,迟早会被风解忧那厮追查到!无忧!与我一起逃亡吧!"
我瞪著眼睛,看他自顾自捏起我一腕,与我动之以情。
"什麽?"终於是搞不懂,问出了口。
"与我去锦州吧。我的府上在那处,到了那里......便是好好安享生活。呵呵呵......"笑得无邪,眼中隐隐飞散出得意。
"不......报仇了?"低著头,喃喃道。他的玩笑愈加无聊。
"当然要!"他的口气十分笃定,只是回过头来,眼中有一丝遗憾,"只是......我现在的武功未到登缝,尚需回去历练。"
"你蛰伏这些年......光是歌舞升平了吧?"喉中有些酥痒,轻轻咳了几声,看著他的脸,有些微红。真真一个纨!子弟,究竟是那个门派的少爷,沦落至此?!
"不过你放心,依我的悟性......那飞龙剑也快到九重。难道你担心我?"侧过脸来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这人......实在是与初见差得太远,莫非无忧此生只能栽在他手中?浑身的无力感直接上涌。笑也不是,怒更不成!对著救命恩人只有暗自汗颜。
"等我帮著你报仇!也是我想为你做的。"他倏地正色。
"你会舞剑?"只是盯著他的眸,似乎能看到他的心,满是诚意。月葬花,如果不是你,无忧的命也不在了。所以,我决定将那个秘密交托与你。花炼绝,亦是我生父欺瞒了武林的秘密。
"嗯。"他点头,同样透过我的眼在窥视我的心。或许,真的有一天,被他的诚意所动,会再次接收奢侈的感情。只是希望那时的无忧还有那份心力。
"为了报答你......月公子,我想,该回报你一些什麽。"笑厣难得得攀在脸上。他也是怔怔发呆。
忽然脸上浮上邪肆,像个风流公子一般调侃,食指缓缓抬起我的下颚:"你终於想以身相许了?"
"砰!"不顾浑身伤痛,硬生生将他推倒在地。


第二十章


这一日顾无忧想了很多。
虽然仍滞留在他的泊船上,隐约还是感觉到他也有所防备了。整一日没有接待客人不说,更是一人闷闷在船头思考著什麽心事。
往船外眺去,已经不是熟悉的莲都湖畔,却是徜徉在湖中。果然风解忧不会轻意放弃对自己的诛杀。只是不知道,这次,是谁的命令。
听到他说要去锦州,心中怎麽蓦地涌上了不安?那时的事已经深深遗留下烙印。惧怕再一次被哪一人活生生撕开再撒上盐。
"咳咳......"轻轻咳嗽著,浑身又开始冒冷汗。这忽高忽地的体温让无忧整个一日都精神萎靡。手不自觉地触到胸口──体内还有残余的毒素在纠缠不清。想当时自己所收受多日之苦,如今在姑娘的银针飞梭之下几乎全然无踪,不由得无奈苦笑。
我也曾是个医者,竟沦落至被人医治。
"著凉了麽?"那公子满脸担忧,又靠近过来。
"没有。"无忧盯著他如玉的面孔发呆,淡淡笑道,"又不是姑娘家,这点小事你都担心?"
"......"月公子不答,只是靠在门框边望著他。满含深情的注视下,连无忧也觉得有些受不住。
"喂,你怎麽这麽看我?"就像盯住猎物的鹰。
"无忧很美呵......就像清冽的泉水,没有被尘世沾染......"
"却被恨意污浊。"无情打断他的褒赞。
"啧啧,我越发觉得,你那低暗的声线像天籁一般动听特别。"月公子走上前来,伏在床边,眼中波动著小小涟漪。
这人的厚颜还是让人无力。无忧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尽少口出狂言。不过......他说的,也让自己一惊。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的确变得善言起来。尤其,是在他面前。
忆当时来到莲都,只是想做个哑巴。现在,却被他逗引得不得不开口争辩。自己改变了很多呵。还有什麽细微的变化,是自己没有察觉的呢?
"给我笔墨纸砚。"轻轻地低头吟哦,只是不想看见那张秀眉的脸上堆砌愁容。月葬花至适合笑,不适合愁。这次的赌注也不忌会有什麽後果,总之是欠他的,还他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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