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不是悲秋
不是悲秋  发于:2010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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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的看着它,那眼神就好比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没掉了性命……就好象看着……我! 

 

 

“叫焉儿出来罢!”

我不想再等了,既然他们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反正横竖不过一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大一个酃冽山庄,四百二十余口江湖人物聚集,若不是对这里头极为熟悉,根本是不可能一击得

手。何况……有那样能耐,又极叫我与大哥信任,能够随时随地掌握我二人举首投足的,除了她,还有

谁?”


酃冽山庄里有内贼,没有什么奇怪的,不过这样一个女子能让它一夕毁灭,能不唏嘘?

我全心的佩服她,绝不虚假!

她终于走了进来。

在厅门站了一会,风儿吹起她的头发。静看了一眼儿满室烛光,轻飘飘走到我跟前,迟疑了一下。

傅寒声却一把拉住了她。

我抬头,眼里有着残酷的恨意,却又慢慢淡化过去。

“你方才只要再望前半步,如今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我知道!”

她默默无语,淡黄的光晕在她脸上,有着奇异的惨白。

 

 

殷红的血丝蜿蜒而下,顺着嘴角的轮廓,蛇一般爬下,滴落……

我昏昏欲睡。

毒发!

段寻猛的一用力,把我抱入怀里,掏出药丸,就要喂我服下。

我冷眼睇着他,抿着嘴露出一抹嘲讽。

他似很是沮丧,终于松开了我,默默退到一旁。

 

 

“大哥……”

喃喃自语。

“大哥!”

这样的状况……

我知道,原先的侥幸被彻底打碎了!

大哥就算还能活命,恐怕也要被禁锢了。

至少……再见一面!

不论生死,要再见他一面。

 

 

若有一个人与自己并肩该多好,我心中也泛起某种怅恨。

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却不愿再想下去。

我看向门外墙角露出的那片天。

夜向深处走去,似流水又似秋风,天上没有星星,高天似乎变低了,有云仿佛在头上行,悄悄无声。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心横下来,怕什么!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的倒我萧非予。

 

 

我连看都不愿意再看段寻一眼,也许是因为不敢,也许是因为不甘心。

极力叫自己精神起来,至少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

 

 

“我不会逃。”

淡淡的道。

“我大哥还在么?让我见他一面,我随你们处置。”

我笑。

“挖心剖腹,怎样都可以!”

叶南枫狠狠甩下手中的断扇,拂袖而去。

焉儿似呆滞了一下,终于了蹒跚着离开了。

余下段寻,我虽没有再看他,却感觉到两道炽热的目光几乎要把我的身体撕裂开来。

“你出去!”

我冰一般的嗓音听在自己的耳中都不敢相信。

这……是我么?

“给我两个时辰。”

 

 

眼看最后那二人走出我的地方,天上明月的光辉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心里平静多了。

淡然一笑,身子旋空飞转起来,我忽儿觉得自己应放松一下,不要太拘泥。

大哥一定在议事堂,象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有半刻离开自己的地方!

现在我要去见他,也许是最后一次,就应该给他最好的,最漂亮灿烂的笑,让他知道我有多么高兴见到

他,让他知道其实我也很尊敬他,他对我做的一切我全部都知道!


这一刻,从前的那些猜忌和怨愤,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我根本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我满心欢喜,要告诉他我的一个决定!

也许他会斥责我,也许他会很不高兴。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与他们在一起,只因我在听到那样的故事以后,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比

他们对我要好。

我要与他们一起!

无论……

生……死!

 

 

 

 

 

 

 

 

 

 

 

 

 

月圆(十八)

 

 

我从未象这一刻一样渴望见到大哥,即便是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花园,越过门墙,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仍

旧觉得他在遥远的彼方,我不曾触碰到。

 

 

议事厅里空荡荡的,除了安坐在塌上闭目调息的英挺身影。

大哥……

瘦了……更憔悴了!

我离开的这月余,他到底顶住了什么样的压力折磨?可恨我还在那厢抱怨诅咒他为何不给我自由。

如今我懂得了,是不是已经太晚?

 

 

许是觉察我的到来,幽深的眼豁然睁开。

“予儿!”

这轻轻的一声唤,却叫我绷断了心里的那根弦,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中。

“大哥……大哥!”

我羞愧的不敢看他澄澈凌厉的眼,埋首深处,紧紧的倚靠着他,仿佛没有明天似的紧抱着他。

他一动不动。

半晌,终于长叹一声。

“予儿!原谅大哥已无法再守住你了。”

他从不曾这样温和的叫着我的名字,叫得这般轻缓绝望。

“走吧!”

我转了转身,靠在他肩上,脸上的泪痕已干。

“议事厅后头的山墙里,是连通赤山十八道的密道,你……”

“这便是十八道的秘密么?”

打断他的话,我微微一笑,苦笑。

“予儿既然回来了,就断不会这样离开。何况傅寒声一着人还在庄外头等着要我的性命。”

他默然。

但很快恢复了,连表情都恢复了平静,没有分毫变化。

我抬头,怔怔看着他。

“予儿!大哥怕是出不去了,从今日始酃冽山庄再不会在江湖出现。有些话,大哥也不能不告诉你。”

我静静的倚着他,愣愣瞧着前方的虚无,什么都没有说。

“你姐姐她……她最疼你,最爱你,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再怨恨她。她与我虽是夫妻,成亲至今,我
二人总是想着你的事情,想着酃冽山庄的事情,从来没有机会好好照看她,哪怕问候她半句。这番若是

下去可以再见上一面……”

往下的话,我朦胧着没有听清楚,大约是毒发的关系,神志也模糊起来。

“予儿!”

我凝起心神,细细把他的声音相貌记在心里。

“大哥最不该的,便是让你再回去扬州……本来以为,只要离开酃冽山庄的范围,你便可以安全的躲过

他们的眼睛。那里知道,原来他们要的,正是你的孤立无助和一无所知,等着你一步一步回到陷阱里来

。”


他的话音有些虚弱,呼出的气息越发不稳。

从进门,我便注意到他发紫的脸色和异样的神采,必定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只是一直隐忍。

我眼前朦胧,淡淡的泪又浮了上来,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知道,只要伸手推开那道大门,求段寻,他一定会救他,他不能不救!

什么样的话语也不能形容我对这个想法的渴求,我想救他,想的要发疯!

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这样做,因为大哥不愿意,这个时候我更绝对不会忤逆大哥的意思!

 

 

“大哥!”

我平静的用脸摩挲着他的肩,小心吸取着他身上的味道。

“除了焉儿,还有谁……背叛你?”

只一个焉儿,还没有那个本事把大哥伤成这样困在这里。

“不二!”

那个永远悄悄的跟随在我后面,小心保护着我的不二。

他平静的道,我也平静的接受了。

焉儿都可以是内贼,不二为什么不能是细作?

亲信!

我二人身边的亲信居然都是细作,我们居然从来没有察觉过。到了现在,除了佩服以外,除了含恨以外

,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哥为什么要我去夺‘月圆’呢?是要解毒么?那样东西不是还不能用?如此,怎能解我身上的毒?

他许是不大习惯我这样的亲密,微微有一些僵硬,但终于还是放松下来,让我软下身段,垂躺在他膝上

“你姐姐大约还来不及告诉你。那东西本身并没有传说中那般厉害。那‘月圆’是……是盛装你的……

你的……心……的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非常细微,只是我还是听出来了。

“活生生挖出来的心不能用么?”

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漫不经心的道。

谁也不晓得,我的心有多疼,疼得好象真的已经被挖了出来,血淋淋放在跟前一般。

“是!必须……撵碎了……放在那‘月圆’里头,用终南山的泉水和天山雪莲熬出来的汁液浸泡着,去

了腥气,方才服用。”

我冷笑。

“吃我的心,还要这样多的麻烦工序!”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一点不担心那玩意在我手中。横竖只要我人在,那东西早晚是他们的,我人要不

在了,留着也没有用处。

原来是……这样!

难怪对我百般依顺,难怪又对我千般放纵,难怪……

原来我竟从头开始便被他们掌握在手中耍弄!

“原来,从我遇到段寻的时候,便是有预谋的吗?”

大哥默默的,只用他粗糙的指小心挑起我散落颊间的散发。

 

 

“予儿已经知道一切了,可安心了?”

他终于露出了笑容,是一种安详的笑,好象终于了结了心愿。

我也傻傻的笑了起来。

“大哥要对你说,大哥从来不曾在心里厌弃你,也从来不曾对这样的命运有过什么不满足,只要予儿在

,大哥与你姐姐,你母亲,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予儿是个……宝贝!”


他的眼光那样温柔,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只可惜那越来越怪异的脸色和蜿蜒而下的嘴角的黑血大大煞了

风景。

我满足的伸手揽着那宽阔的胸膛,微微点点头。

“予儿答应大哥,予儿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弃!予儿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我笑!

细微的痉挛过后,大哥仿佛终于可以放心,一直抚摸我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良久,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我越过窗棂看见天上的那轮明月已经爬过了半边的虚空,大哥的身体终于

没有了暖意的时候,我踉跄着站了起来,手上紧紧握着一把本应藏在大哥腰间的短刃。


明晃晃的刀锋上头残留着几乎已经凝固的暗黑的血,如同大哥心窝里那深深的伤口汩汩流出的血液一样

叫我心底一片荒凉……

“大哥!”

我用最轻松,最欢快的语气对他说。

“酃冽山庄永远是你的,没有谁可以就这样夺走它!予儿帮你把它夺回来!”

是啊!

这么多年的心血,怎么可以被那些人就这样夺取过去?

即使大哥已经不在了,即使姐姐也已经不在了,它仍旧是酃冽山庄,他们仍旧会是酃冽山庄的主人!

 

 

蹒跚抖擞地走出议事厅,花园里,厅堂中,甚至走廊上无处不是喘息蠕动的人体。

我抬头看看没有一丝云彩的晴朗夜空,看看那轮圆盘似的明月,扭曲的一笑。

十五!

月……圆了!

好亮!

好象那个人的眼睛。

你是不是在看我?

你看啊!你看!

你是不是以为我永远不会毁灭这里?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把握住了我的所有?你是不是觉得已经可以完

全放心?

你错了!

这个地方,永远不会是你的,你永远不是赢家!

 

 

我着了魔一般,举起轻便如丝的半长刀刃,对着脚下的人戳刺过去。

绝望,痛苦,不信……

无数的情绪闪过那眼帘,然后……死去!

就是这样!

我在心底狂笑。

就是这样!

你们……全部都不会背叛大哥,如同那些可恨的人背叛我一般。

你们……还有这里的一切……全部都是大哥的!

我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我疯狂的穿梭在每一处,让无声的血液飞溅上我的衣裳,身体。

痛快的看着那些绝望的眼神一点一点把我身上“人”的气息磨灭干净。

每一刀下去,都让我更畅快。

每一次抽出,都让我更沉沦。

每一滴血液,都让我更疯狂……

我在心底无声的尖叫,偏偏连自己都听不见我在呼唤什么。

只是不停的杀、杀、杀……

直到我的手臂再也举不动,手中的刀刃变成了骇人的血红,我仍旧不愿停止。

杀戮……是不是就是重生?

脸上,手上,身上,连那人曾说过我最美的发上,无一不是鲜红的血……

我大笑……

这样岂非很痛快?再不用担心谁算计你,谁要害你!

大哥!

他们都是你的!

他们全部都会追随你,永远……

 

 

累了!

累极!

也实在杀无可杀,每一处地方都是红色的,每一个身体都是残缺的……

我看在眼里,快意至极。

段寻!

我从未如此感激你!

原来杀戮可以如此愉快!

那份快意象黑夜的鬼魅,怎样也甩避不去,怎样也逃离不了,困的我无法脱身。

只是……

脸上冰凉的液体是什么?

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晶莹液滴是……什么?

泪?

我狠狠的,不屑的用满是殷红的手抹去那不该有的东西,愉悦的朝大门走去。

 

 

两个时辰,原来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这样干脆的处理四百多条人命!

段寻,你想不到吧?

呵呵——

 

 

我踏着血红的月色,轻飘飘的来到人间与地狱的交界。

打开这扇门以后,我该怎么做?

是不是该让自己更愉快?

对!

对啊……

我吃吃发笑。

我为什么要让那些使我痛苦的人独自高兴?

我为什么不可以也叫他们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横竖我什么都没有了……

横竖我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我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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