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二卷 醉江山(二)——粼波儿
粼波儿  发于:201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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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也知自己失言,颇为尴尬的干咳几声,两人又不言语了。

  这时,厅阁的门开了,萧达轻手轻脚的走出来,看了两人一眼,转向萧霆说:“主子就要醒了,麻烦馆主唤些利落的人来伺候着吧。”

  萧霆面上一缓:“我已经吩咐好了,现下就去安排。”

  望着萧霆走下楼去,萧达叹口气转向萧剑:“你啊……怎的这么口是心非?明明知道当时他刚刚接手风雅馆,哪能如此面面俱到?再说,风尘之地本就鱼目混珠,想管好面上的营生已是不容易,萧霆却把这私下里的任务完成的及时迅速,要不然主子怎么没因姬容一事发作他。”

  剑挠挠头:“我并非有意揭他的短,只是怕爷……”

  “那个灵秋公子跟姬三殿下又不一个样儿,主子不会弄错的。”萧达自然知道剑担心的是什么,干脆的打断。

  “那爷怎的留宿风雅馆?你又不是不知爷睡眠浅,最忌讳在这种地方就寝,尤其是旁边还卧着个不太熟稔的公子……”

  “可爷昨夜不是睡得很妥帖?”

  “所以才担心……”剑低低嘟囔一句,“南下这几年,陪爷就寝最多的便是姬容了,你不在爷身边所以不知道……现下,爷只是凭着个模糊印象便如此疼这个公子,昨晚还为他驳了郡主和苏大人的面子,你就不觉得奇怪么?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

  萧达一愣,接着脸上黯然:“主子喜欢就好,旁的,我不管,也管不着。”

  “我不是对爷有非议之词,只是有些担心……”

  “我知道,”萧达拍拍他肩膀,“最了解主子的除了我俩,还有旁人么?若是灵秋公子能让主子欢心,你还计较什么呢?”

  这时,阁内发出几声响动,两人面上一凛,萧达忙整整衣冠:“怕是主子醒了,我先进去伺候着,待会儿馆主来了你让他带人进来便是。”忽然想起什么,萧达低声“啊”了一句,回身叮嘱,“记得跟馆主道个歉,你啊……”

  说完,萧达忙闪进厅阁内,然后小心掩上门。

  剑一愣,接着嘴角撇了撇,低低应了句:“啰嗦!谁要跟他道歉……”只这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也变得不知是肯定还是疑问的语气了。

  “主子,可以了。”

  萧达放下木梳,摒退了多余的仆从,他拿来镜子让燕清粼看一下头发束的满意否。

  燕清粼翻过一页暗报,略略瞟了眼,低声应道:“嗯。”结果,镜中却有一人正撑着身子望向这边。

  燕清粼嘴角一勾,轻合上暗报递给萧达,接着站起身走到塌边,见灵秋正慌忙下来行礼,他忙伸手止了:“在这儿里别搞这些虚礼了。来,让我看看你的伤,还疼么?”说着,燕清粼便轻轻抚上那处涂了药膏的额角,有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灵秋脸一红:“不……不疼了。”谁知燕清粼的手指一碰上那处伤口,灵秋的声音便多了层颤动,脸色也稍稍白了些。

  叹口气,燕清粼揉揉他的额发:“还疼罢?”

  灵秋眼中氤氲,向前靠到燕清粼怀里,缓缓地摇了摇头。

  燕清粼顿了顿,轻呼出一口气:“秋儿别怪逸风,他对你没恶意的,只是我慢待了他,他这是在给我脸色看呢。所以……”这话说来,倒有些勉强人了,毕竟是苏逸风有错在先。

  “秋儿没怪苏大人,爷……不必为难。再说,苏大人说的……也没错……”

  灵秋猛咬住下唇,不再出声。

  “秋儿是何种人,爷心里自然清楚,”燕清粼轻轻顺着灵秋修长的乌发,笑出声来,“还说不怪逸风,秋儿这番委屈又是为何?真真让爷不安呐。”

  灵秋抿抿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靠进燕清粼怀里。

  “小心伤口,”燕清粼轻抬着他一侧脸颊,“记得今天让司锦给你上药,有什么需要的便跟萧霆说,你就在这间水畔阁里安心住下罢,我吩咐下去没人敢来扰,好么?”

  萧达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爷,到时辰了,宫里的公公还在府上等着,所以……”

  “嗯。”燕清粼应了声,放开水灵秋,“时辰还早,秋儿再多歇会儿罢。”

  略微一笑,燕清粼带着萧达走出水畔阁。

  谁知身后传来几声忙乱得杂音,接着是似追似停的脚步声,继而是颤颤巍巍的问询:“爷……爷可还来?”

  燕清粼脚步一停,回头见灵秋衣带松垮,面色惨白,那额角的伤口还微微渗着几丝血色,格外怜人。

  只这场景……为何如此熟悉?

  清笑一声,燕清粼打开折扇:“秋儿都是这样留住客人的?”

  灵秋神色一怔,脸色瞬间苍白的利害,他绞紧衣角,慢慢垂下头来,肩头有些清颤。

  见他这个反应,燕清粼忽然想起苏逸风的那番说辞,暗骂自己该死。接着走近一步,他伸手揽住灵秋,倾身吻在他额头:“好好歇着,我晚些时候便来看你。”

  “真的?”灵秋睁大眼睛,神色间掩饰不住的喜悦,却也有丝怀疑,“爷这次……不会……又哄秋儿罢?”

  又?燕清粼有些疑惑。

  尤其是灵秋这番拘谨,这番神情,更让燕清粼楞在当下,脑海一阵翻涌,原来模糊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似乎多年前,也有个小雏,颤颤巍巍的挽留他,脸色通红的辩解,自己也曾许诺他,只是后来发生那些许事儿,便忘到脑后了……

  燕清粼深深的审视了灵秋一番,竟……是那个人么?难怪萧霆会说这是自己的人了,当初的确中意他,而如今……

  世间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么?

  叹口气,燕清粼重揽他入怀,轻闻他颈间的梅香:“你既然都不涂那些胭脂粉,爷当然会来。”

  灵秋瞬间僵硬,他不置信的望向燕清粼:“爷……还记得么?”

  看他反应如此剧烈,燕清粼心里颇为计较,数来数去倒是自己疏忽了,也没想到这三四年竟还有这么个可心人一直记得自己当初的笑言,真真……该死!

  没有接话,燕清粼干脆低头咬住灵秋的嘴唇,一手探进他松垮的外袍,温润的触感让掌下的滑腻身子骤然收紧,“要不要检验一下我还记不记得当初那晚对秋儿做了什么?”

  听他说完,灵秋的脸瞬间涨了个通红,偷偷瞄了眼单膝跪在燕清粼深后的萧达和剑,灵秋忙按住燕清粼四处造孽的手,低低讨饶般唤了声:“爷……”

  燕清粼看他脸色好了些,也便不再造次,只打横抱起他放到榻上:“爷这次不会再打谎,秋儿可放心了?”

  灵秋弯着嘴角,只拿一双乌黑水亮的眸子望着燕清粼,许久才点点头。

  又耽搁了些时辰,燕清粼好歹出了水畔阁,萧霆忙过来引着燕清粼下楼:“委屈爷走侧门了。”

  “无妨。”

  刚下了楼梯,萧达便收了燕清粼拿在手里把玩的折扇,给他披上厚厚的白狐裘。

  “对了,三楼上那间阁子让秋儿先住着吧。”整整衣衫,燕清粼淡淡的吩咐着。

  “全听爷的安排。”

  “嗯,辛苦霆了。”

  萧霆立时单膝跪地:“爷这是要折杀属下么?”

  燕清粼上前轻拉起他:“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虚礼。最近忙着些旁的事儿,馆里的事务你经营的有张有弛,我的确很满意。”

  “让爷满意,属下愿肝脑涂地!”

  燕清粼淡淡一笑,轻拍了几下萧霆的肩膀,转身跃上马:“听风楼那边,你也帮着飒点罢。”说罢,打马而去。

  萧霆一愣,接着面上狂喜,跪地深叩:“谢爷提拔!”

  第七十三章:委屈

  “你、说、什、么?”

  燕清粼死盯着跪在地上口述圣谕的李德富,一字一顿的问道。

  四周气温冷凝,李德富浑身一僵,忙低了头噤声。他本是来宣旨的,却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着圣谕,而那听圣旨之人,却若无其事的坐在案边,喝茶。

  李德富身为太监总管,平日里哪个官员不巴结?可真到了燕清粼眼前,他却不敢放肆。

  毕竟是太子,李德富长年跟在圣君身边,自然明白燕清粼的分量,惹不得的,所以跪跪不是应该?只是,这火气怎能发到自己身上来了?李德富不由得擦擦冷汗:皇上呐,这叫奴才怎地应对呢?

  “皇上昨日便微服出巡了,临行下旨太子监国,这殿前后宫诸事均交由太子定夺,所以烦劳殿下移驾御书房,主持今日的朝议。”

  燕清粼磨磨牙,有些阴郁:“大将军呢?”

  李德富吞咽一口,定定心神:“皇上出巡,大将军自当随护在侧,所以……”

  “所以本宫非接这个旨意不可了?”

  “殿下圣明!”

  燕清粼冷哼一声,心里却快速的转过几番心思:“父皇有没有旁的交待?”

  李德富想了想:“只说一切事务都交于殿下处理,生杀予夺都不必请示,另外……”

  生杀予夺?!

  燕清粼缓缓后靠在椅背上,思量着圣君的用意,一边见李德富吞吞吐吐,不由心烦:“快说!”

  李德富赶紧呈上一个盖着黄色锦缎的紫檀木盘,上面摞着厚厚的几卷画轴,燕清粼一看便明了了。

  “皇上说,殿下每日勤于政事,呕心沥血,是我大燕之幸,但府中空寂,中宫无主,是皇上为父之失,也让殿下失了天伦,所以特意荐几位温婉伶俐的闺门淑秀,请殿下过目遴选,及早成家。”

  李德富一边说着,一边揭开那层锦缎,只见层层叠叠的画轴摆满一个紫檀木盘,每个轴上吊着一块斑竹木块,上面仔细的镌刻着各家闺秀的名讳,朝中重臣家的适龄女眷,几乎尽在其中。

  燕清粼捏捏酸痛的额角: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是么?”

  应了声,燕清粼一眼瞅见最上面的画卷上吊着“燕若冰”的名字,心里一沉……难道猜错了?燕若冰当真是……女儿身?

  想到这儿,燕清粼摇摇头,不可能,燕若冰那番姿态、那种心机,以及做的那些糊涂事,都说明了其中有文章,而男扮女装才能说通这一切。众人皆知,圣君好疑,若是定北亲王有个世子,自然存在篡位的资本,但若是个女儿的话……这种嫌疑就大大降低了。所以定北亲王,或者是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或者是为了……谋逆,反正他隐瞒了燕若冰的性别。

  只是……若将错就错的将燕若冰嫁入皇室的话,倒是让定北亲王燕元丹吃了个哑巴亏,这个秘密一旦公布于天下,自然让圣君得了除去燕元丹及燕若冰的口实。

  可是……这根本不是圣君的处事方式,他更喜欢快刀斩乱麻,对于这种欺瞒圣君的大罪,为何不干脆斩草除根呢?

  燕清粼微微闭了眼,父皇这般做法又是为何?难不成……有顾忌?

  “父皇怎的说得?“

  “皇上只是交代,殿下一直聪颖睿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罢了,放那儿吧。”燕清粼挥挥手,指指案边。

  “是。请殿下务必挑选一下,若都不满意,奴才再……”

  “知道了。”燕清粼无奈的皱皱眉头,看了眼那些晃来晃去的斑竹木板,几乎所有重臣的女儿或姊妹都在其中,“那今日早朝怎么办的?”

  “群臣不知皇上出巡,奴才今早才宣读的圣旨,现下左右相和六部大臣在御书房等殿下,有些个重要事情还要让殿下定夺。”

  燕清粼垂目盯着碗中漂着的茶叶,不置可否。

  这时,萧达从门外闪进来,低声道:“主子,早膳备好了,先用点吧。”

  燕清粼点点头:“李公公,你先回去通知那些个大臣稍等片刻,我一会便去。”

  李德富擦擦汗,明显长舒了口气,忙边谢恩边后退了出去。

  萧达上前扶起燕清粼:“主子去前厅用膳吧,都备好了。”

  “嗯。”

  燕清粼漫不经心的起身向外走,这个节骨眼上,北边战事愈烈,西南又屯兵数万,父皇怎地说走就走?而且,君父……初六那晚该不会惹怒了父皇?不然为何第二天两人便双双消失?

  想起近日发生的种种,突然心口一绞,燕清粼本能的扶上胸口,脚步停了下来。

  “主子?”萧达一惊,见燕清粼面上惨白,更是揪心,“主子,您怎地了?”这药果然不能减量过快。

  燕清粼深深吸一口气,紧闭了牙关稳了稳心神:“没事。”

  “主子,要不今儿个好好歇着,先别进宫了……”

  “这事儿怎是儿戏?”燕清粼抬步走进前厅,想了想有些计较,还是晚些时候唤飒来查查清楚的好,只是父皇若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行踪,那查起来定是艰难百倍。

  春香和冬梅正好摆上餐具,便见燕清粼若有所思地走进来,两人屈膝做了个万福,说说笑笑的迎着燕清粼坐下用餐。

  燕清粼喜静,所以用膳时除了杯盘相触的声响,别无其他。他这几日胃口欠佳,应该说自从他病愈后就一直饮食不济,春香他们纵使变着法的做各式菜样儿讨燕清粼欢心,只为让他多吃一口都不得。

  桌上香气扑鼻的各色点心,燕清粼只吃了一块糯米酥便不再动了,不过倒是喝了一碗热热的荷叶粥,似乎格外中意,春香见状忙又盛了一碗笑着递过去:“主子还是这么喜欢荷叶粥,多喝些能暖胃呢。”

  燕清粼嘴角一勾:“这次又放了什么材料?怎地味道都不一样了。”

  春香脸上一愣,笑容有些勉强:“那个……主子喜欢就好。”

  燕清粼倒也不在意:“现在府里的事儿也都不用向我禀报了?就算是换个新厨子,也该问问我是否吃得惯他的手艺罢?还是说,随便某个人都能出入王府的膳房,当这是菜场么?”

  在场的人均是一惊,瞬间跪倒一片。

  春香一听脸就白了,忙跪地请罪:“主子息怒,奴婢怎敢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拿来给主子用?奴婢纵使万死,也不敢怠慢主子安危,更不敢随意让府中进人……只是,这粥的确不是奴婢所做……是……柯将军给主子备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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