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三卷 倾天下(四)——粼波儿
粼波儿  发于:201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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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大的披风盖住了燕若冰已经丰满许多的身子,他伸手揽住燕清粼的脖颈,靠在他的胸前,极为安心。

  燕清粼抱着人进了冰凌阁,又让春香备了洗澡水为燕若冰解乏,直到见他穿了单薄的亵袍靠在榻上时,燕清粼才拉住燕若冰的手,轻轻一句:“你从隐谷到燕都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燕若冰轻轻摇了摇头,枕在燕清粼腿上,一脸幸福的仰头看着他:“族里的医者都说孩子很健康。”

  燕清粼满眼温柔,伸手抚着他的长发:“朕不是让你呆在隐谷好生养着的?怎的不听话又跑回来了?”

  燕若冰嘟起了嘴,不满道:“过几天就是春节,冰儿想跟三哥一起过。”

  燕清粼好笑的点点他额头:“任性。”

  瞪了他一眼,燕若冰抓住燕清粼的手放在脸侧停了好久,才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瓶:“三哥,这个……是我在族里讨的,对苏公子……会有好处……”

  燕清粼一愣,接过那个小瓶,淡淡一笑:“冰儿,你……”

  燕若冰故意装作不在意的说道:“反正他也是一心一意对三哥的,我自然要帮着些的,不是么?”

  燕清粼捏了捏他的脸颊,俯身吻在他唇上,有些愧疚的说:“今儿晚上朕就不陪你了,嗯?这几年逸风总是躲着朕,就算回来看辉儿也不见朕,这次朕对外称去接探亲的你,本来要明日才归的,所以逸风今天定会去看辉儿,朕……要去看看他。”

  燕若冰伸手勾住燕清粼的脖颈,复在他形状极美的唇上吻了吻,才将人放开缩进被里,嘴唇一勾:“三哥去罢,记得明儿个要来跟我们的孩子读诗经哦。”

  燕清粼眉眼一挑,帮他盖上被后,方出了冰凌阁,直奔栖幽居。

  一进栖幽居,燕清粼便看见无双等在当下,心头稍稍松驰了些。

  无双虽没想到燕清粼会这么快回来,但也没甚么可吃惊,跪地一礼后开了门让燕清粼进去了。

  室内灯光通明,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悦耳声音。

  “别碰!小坏蛋,你再添乱,君父可揍你啦!”

  “……”

  “辉儿!”

  “咯咯……”

  “你这个调皮的小混蛋,真不知他怎的受的了你。”有些无奈的声音。

  绕过屏风,背对着他站在案边的是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着了一身淡黄色的香云衫,比记忆中瘦了好些,头发随意的绾在后面,正在案上忙忙碌碌,闻气味该是他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药草罢。

  念及此,不由轻轻一叹。

  那抹淡黄色的身影顿时僵住了。

  在案上坐着玩得开心的燕辰辉突地露出个脑袋里,一见是燕清粼,欢喜的从案上溜了下来扑进燕清粼怀里:“父皇,君父回来啦!君父给父皇带了一件好漂亮的暖裘哦!”然后小小声的凑到燕清粼的耳边说道:“君父不让辉儿跟父皇说……”

  “辉儿!”

  呵斥一声,苏逸风顿时转过身来,可在撞入燕清粼那深不见底的眸中时,他顿时哽咽住了,浑身颤抖的只能靠在身后的桌案上才能维持平衡。

  燕清粼将燕辰辉放开,直起身来望着苏逸风,深深的望着,然后轻抬脚步,三米,两米,一米……

  好温暖的怀抱,就像以前经常贪恋的那个一样。

  苏逸风微微闭了眼,下一刻却是抱紧了燕清粼的肩背哭出声来。

  被晾在一侧的燕辰辉见苏逸风伤心,小嘴撇撇,也低低抽噎起来:“君父……不要走……父皇不要让君父走,呜呜呜……”

  燕清粼弯身将燕辰辉抱起来,轻轻拍抚着,直到燕辰辉非要三人一起睡才乖乖上床,燕清粼都没有放开苏逸风的手。

  小家伙很快就睡着了,这边靠着燕清粼,小手却紧紧抓着苏逸风。

  “逸风……”燕清粼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朕知道你内疚伤了君父一事,但是这些年你也自罚的够了,就别再惩罚辉儿,别再惩罚……朕了,好么?”

  伸手抚上苏逸风的耳侧,燕清粼轻轻一叹:“你知道朕有多放心不下你么?”

  苏逸风眼中顿时起了波澜,他在燕清粼手侧摩挲了半晌,怀里却把那个小身躯搂的更紧了。

  除夕之夜,天子之宴。

  来京的百官纷纷都在邀请之列,惟将军席上依旧空着一个座位。

  他还是没回京。

  燕清粼还是如同往常一般酒过一巡,便托辞离席了,着燕清翊代为招待。

  萧达早就备好车等在当下,燕清粼一来,便带着随行的侍卫出了宫门,直往燕都东首的太子府去。

  还未进府,燕清粼已经看到了上空此起彼伏的灿烂礼花,不由失笑:定是小澈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刺猬带着辉儿搞的这些爆竹之类,每每两人都乐此不疲。倒是容儿和秋儿这几年越发历练,两人将燕清粼手下的钱庄镖局和风月场地经营的有声有色,精打细算的本领见长。

  进了府内的后花园,宴会早就开始了,一大群人为了一桌子正猜拳玩的愉快,燕清粼走进来也不过得了他们几声招呼,倒是水灵秋乖巧的跑过来拉着燕清粼一起放爆竹。

  燕若冰身子不适,在一侧篝火旁休息,苏逸风带着无双在一旁旁着,仿佛在说着甚么,还不时的冲燕清粼望过来几眼,又淡淡的飘走了。

  燕清粼苦笑,从何时开始,这群家伙们都一个鼻孔出气了?不过也大多是关心燕清粼,捻酸吃醋之事虽偶有发生,也不过点到为止,每每燕清粼身子小有不适,就会引来群起而攻之,吃药休息罢朝安适,不依不饶的没个完。

  这种情况的一个极为不好的下场就是燕清粼的威信极具下降,比如今天,就因为自己缺席了大家一起准备的晚宴,就要饱受冷眼相对了。

  真是把他们都宠坏了,自作自受啊……

  被辉儿他们缠着玩了片晌,燕清粼吩咐春香带燕辰辉去休息了,这才抱着依旧不老实的姬澈得以在桌边坐了,东方慕平、姬容、燕清悠、水灵秋,以及坐在燕清粼两侧的苏逸风和燕若冰都定定的望着燕清粼,一脸期待。

  燕清粼轻轻一笑,捏了捏姬澈通红的脸:“朕是有个好消息要跟你们说,怎么已经按捺不住了?”

  东方慕平先是高兴的说道:“粼真要带我们去江南游玩么?”

  姬容瞥了他一眼:“是微服私访!”

  东方慕平轻哼一声,继续问燕清粼:“我们能去扬州么?那里有好多美味我都没机会吃过……”

  姬澈两眼顿时放光,头点的像小鸡啄米,直抓着燕清粼的衣袖:“臭狐狸臭狐狸去罢去罢!”

  姬容百无聊赖的一句:“扬州的东西,粼都带我吃过了,换个地方罢。”

  东方慕平和姬澈顿时怒瞪过去:“闭嘴!”

  姬容撇撇嘴,偏头看向一侧。

  水灵秋忙笑着打圆场,倒是轻轻一句:“爷,我们还是去隐谷罢,那里环境好,也适合皇后静养。”

  燕若冰脸上一红,冲水灵秋感激一笑。

  苏逸风倒没甚么意见,只是在桌子下面险些把燕清粼的腿给掐青了。

  勉强扯了个笑,燕清粼一边握住苏逸风的手讨饶,一边冲燕清悠道:“悠儿呢?”

  燕清悠憨憨笑道:“悠儿听三哥的。”

  燕清粼想了想:“那就后天出发罢,东西不用多带,免得麻烦。我们就沿着京西的官道一路往南行罢,边行边游,同时体察民情,可好?”

  这个建议称了大家的心,自然一呼百应,于是对燕清粼的态度也友好了起来。

  撤了桌案,按照惯例,大家都要在一起守岁,然后等着燕清粼发红包,不过燕清粼怎么去跟他们一个个讨回来,那就是人家房内的隐秘了,不足为外人道也。

  燕若冰乏了,便早早去歇了;苏逸风放心不下辉儿,也去看看;剩下的人围在暖炉侧谈天说地,聊着街头巷闻,格外融洽。

  不一会儿,萧达敲敲门走了进来:“主子,来客人了。”

  燕清粼一愣,再看时果然有个轻甲军靴之人已经立在门边,鬓角沉霜尽染,衣角也是尘土飞扬,一看就知道是长途奔波而来,他看到满屋的人顿时有些尴尬的偏开视线。

  燕清悠瞅了瞅,突地一句:“邢……邢璨将军!”

  嘴唇一勾,燕清粼冲他招招手:“刚到京么?朕让人给你准备地方休息一下。”

  邢璨踌躇了片刻,有些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想跟你……单独说些话……”

  燕清粼眉头一挑,利索的起身,带着人走了出去。

  清冷的夜,有些寒风,燕清粼在前面走着,邢璨跟在后面,望着前面的身影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即以至于傻傻的从西北日赶夜赶回燕都,就为看他一眼,燕清粼……自从胜任西北主帅以后,邢璨就极少能收到燕清粼的只言片语了,他知道燕清粼对他极为放心,所以很少主动去管制,但是每每单骑行在昔日的战场之上,还是会想起那年那人那抹站在桃花树下对自己展现的温润笑容。

  “你说过的……我必须要回你身边,对么?”

  咬咬牙,还是问出了这一句。

  燕清粼脚步一顿,微微笑着转身,月光下昔日那个倔强的小蹄子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将领了,不由想起当年邢璨大骂燕清粼的情形,应了句:“你还记得当年住的那个别院么?朕一直给你留着……”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就在那一刻,邢璨再也不给自己犹豫的理由了。

  原来燕清粼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回来,会回到这个第一次被人重视、被人呵护的地方。

  这里有燕清粼,阳光自然灿烂。

  所以结果自然是,燕清粼首次在守岁时缺席了,更严重的是红包也忘了发了,因为第二日他起身时已经日头照屁股喽,所以自然初一一天没有人给他好脸色看。

  当然,邢璨除外。

  燕清粼出京微服私访一事,做的极为谨慎,安全为上嘛。

  京里的事务还是一如既往的交给了燕清翊,军防则是刘思成和周青负责。燕清流被燕清翊扯去商讨南境的水利工程,结果很不幸的错过了跟随燕清粼出京的机会,当然,后来他千里寻了去大闹特闹的窘境,不说也罢。

  出京一行也极为低调,一辆巨大的马车,四周围着几个衣着普通的侍卫,就这样慢悠悠的晃出了燕都。燕辰辉被送到了避暑山庄交与太后监管,倒也让人放心,只苏逸风还是有些挂念罢了。

  车内,水灵秋抚琴而歌,弹的是一曲《钗头凤》。

  红酥手,黄腾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东方慕平枕在燕清粼腿上翻着册话本,打断道:“小秋能换个么?这个曲子有些悲凉,我不舒服。”

  众人赞同。

  燕清粼淡淡一笑,轻撩开车窗上的纱帘往外看去。

  水灵秋看了看面上无甚表情的燕清粼,轻咬了下唇。

  他弹这曲子是有意的,他知道燕清粼心里想的是甚么,只是不敢明说,毕竟那个人……柯将军已经三年未回京了,他……怎的舍得爷?

  突地车身一停,燕清粼已经从位上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你们也休息休息。”

  苏逸风有些担心的拉住他:“你怎的了?脸色有些不太好。”

  燕清粼摇摇头,安慰道:“没事,帮朕照顾着冰儿些。”说罢也就就径直下了车。

  燕清悠凑到窗前往外张望了一眼:“已经到了燕都最外围的城墙了啊。”

  车内人一愣,接着均各自作各自的事情,谁都没有下车。

  燕都的外围城墙在圣君退位前大行翻修过,现在看来崭新一片,它高高矗立着,面朝南方疆域,护卫大燕国本,让人不可一世。

  萧达早就喝令护卫退后,守在城脚的一个小兵也就十五六岁的光景,看见了天颜战战兢兢,而且他身侧竟然还有匹高傲的青色玉马。

  燕清粼轻轻一笑,竟敢将马匹放在护城墙的护卫处,这可是要挨板子的,呵呵,不过也便罢了,燕清粼忽然想起了与那人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恍惚间已经如此多年过去了。

  “这座城墙已经修建了六十多年,经历了四五个王朝,你说,它坚固么?”

  “……是。”

  “可它能守住什么?!这安平盛事是这座城墙换来的么?这大好河山是它守住的么?嗯,是么?”

  “……”

  “城墙坚固有什么用?关键,还是人心啊。”

  “城墙坏了可以重修,宫殿毁了可以重建,可这世道人心坏了,子卿,要如何修呢?”

  拾级而上,以前在此地的谈话纷纷涌入脑海,燕清粼勾起唇角露出抹苦笑:子卿,子卿……

  转过拐角,燕清粼止了萧达跟随,直接上了最上面的一层。

  那处风声极大,燕清粼一个不妨,竟被风沙眯了眼睛。

  轻轻揉了揉,燕清粼欲走到城墙跟前看看这大好河山,不期然间竟发现有人早已等在了当下,燕清粼顿时僵住了。

  听到动静那人也转过身来,看到来人,他脸上陆续闪过惊喜、讶异、伤痛,以及浓浓的相思。

  他依旧穿了身紫色紧身衣,那月华般清艳的身姿,那明亮潋滟的眼眸,还如当年般隽雅醉人。他贪婪的看着燕清粼的每处表情,眼眸中盈着点点晶莹,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嘴唇张了张,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清粼怔怔上前抚住柯子卿的脸颊,不可置信的一句:“子卿……真的是你?”

  柯子卿扣住燕清粼的手,面上显出几番隐忍,重重点了点头。

  燕清粼望进那双水潭一般的眸子中,顿时明白了:“你每年竟……都会来这里么?”

  柯子卿脸上有些不自然:“我……我不敢进京……”一旦看见燕清粼,想必就再也没有当年那种奔赴西南的勇气了罢,而在这里可以时刻提醒自己,要忠于燕清粼,要保护燕清粼,要……永远守护着他,不管是身,还是心……

  所以每年柯子卿毁燕都都只是站在这里,远远守望着燕都,守望着燕清粼。

  燕清粼有些苦涩的闭了眼,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子卿,你不来,朕便去寻你,我们总该有一方作出让步,不是么?”

  柯子卿一愣,瞬间抱住燕清粼的背:“粼……”

  燕清粼用下巴蹭蹭柯子卿的耳侧:“子卿,你知道么?只要我们坚守就还有赢的可能,若是放弃的话必然是两败的结局,我不想放弃,我不舍得放弃,我只要一想起你来,这里……就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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