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风(出书版)上部 by 寒月
  发于:2010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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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将师兄后心下方一寸处以烤过的匕首挖个竹管宽的洞,再将竹管入体三分即可。」
展令誉点头,索俐地挖去血肉,再手持竹管,以尖锐的那方狠劲地插进冷怀璧所说的地方,入体方三分,血顿时如涌泉般喷了出来,黑色的污血流进了床边的盆里,淋在那仍一跳一跳的兔心上,份外可怖逼人,F

B的气味令人作恶。 「师父,请喂师兄先吃解毒丹。」
齐玥拿过桌上的土色瓶子,倒出一粒小黑丸,调水和匀,喂寒若风喝下。
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请问,你们之中谁的功力最高?」
 
     
齐玥、展令誉与男人互看一眼,同声道:
「舞扬。」
「舞扬。」
「我。」
冷怀璧点点头,「那么请应盟主运功逼蛊。」言下之意,早知道应舞扬的身份了。
男人罕见地眉一动,不言,只一跳上床,双手覆于寒若风的胸前。
「请慢慢来,不要太快。」叮咛着应舞扬。
应舞扬缓缓吐气,将自身的功力打入寒若风的体内,沿着血脉而至心脏,撞开那道阴寒至冷的真气后,一股作气地将赤线蛊往背部的缺口推!
赤线虫受到惊扰,本想一头咬向那近在咫尺的心脏,却先一步被一道无形的暖力给狠狠撞开!劲力如强流,带着热气将他们冲出肌肉,然后蹦出缺口,哗啦啦地带着污血往床边的盆子里掉!有些较大、附着力较强的成虫执意啃着肌肉不肯离去,却在那盆子里的鲜血与心室腥味阵阵飘出后,也渐渐放弃了力道往那新鲜惑虫的兔子心去了!
一时之间,黑色污血中杂着鲜红色的赤线蛊,一团一团地掉入盆中,然后扭曲着身体再次钻入新觅寻到的心室中,顿时使兔子心膨胀了一倍,还不时可看见鲜红的虫子在心室间万头钻动,片刻之后更是传来浓裂的腐臭味!
忍住胃里阵阵发酸欲呕的欲望,冷怀璧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再次指示道:「待师兄的血恢复成红色,便可停下,然后将升好的火移到盆里,以火烧死它们!」
待流出的血不再是污黑的后,齐玥与展令誉连忙各挑起两根烧红的木头,一股脑儿地往盆里丢──
登时,虫体染火,纠结成一团,脏器沸腾,血液翻滚,啵啵啾啾、嘶嘶吱吱的声音不绝于耳。虽微小,却令人毛骨悚然,那令人作呕又可怖的声音和画面似乎从毛孔中钻了进来,让人不禁一退再退!
「冷哥哥,热水烧好了──天!」祺祺这时也端着热水进来了,一见到这种尸气冲天、虫尸满盆,污血如滚汤的画面,吓得差点尖叫、脚软,幸好齐玥先抢过了热水,才不至于又发生惨事。
「小孩子别看。」齐玥皱眉微喝。连他们看了都受不了,何况是年纪尚小的祺祺。
「你们将手都用热水洗净以防虫入体......呕......」 
「你还好吗?」展令誉扶住冷怀璧,见他脸色又青白了许多,以手掩口,想必也是快承受不住了。
「还好......」
「剩下的由我们来吧,你先去休息。」将祺祺赶到一边,齐玥抱起冷怀璧离开『人虫大战』的战场。
「可是......」
「放心吧,我的医术虽不及你,对于金创还是有些了解,剩下的只要将烂肉刨出,再敷上生肌散、金创药就好了,引导若风的真气归脉,对不对?」齐玥微笑,放下冷怀璧,又叮咛祺祺:「照顾你的冷哥哥,发烧时给他覆冷巾,知道吗?」
「知道。」
齐玥正要走,又不禁回头吩嘱一次,面目狰狞:「还有,不要压到你的冷哥哥,他的右手才刚接好,再让他断一次,我就用你的手来接!」
威胁恐吓的话一出,祺祺吓得缩脖子,恭敬又畏惧地答道:「知道了。」
齐玥狡滑地笑,睨了祺祺害怕的模样一眼,很是得意的离开。
待齐玥专心医治寒若风的掌伤后,祺祺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膛,喃喃自语:「好险没被整死......」
冷怀璧闷笑:「师父在跟你玩,何必当真。」
「那都不管啦,他就爱玩弄我!」祺祺哼了一声,随即又用手探了探冷怀璧的额头。「没发烧......冷哥哥你睡吧,祺祺照顾你。」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一笑。
冷怀璧疼爱地揉揉祺祺的发,长长舒出一口气,方才精神紧绷不觉得累,可一但放松下来,才知自己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疲惫至极,让他一阖眼便沉沉地睡去。
虽处陋室,冷怀璧却是睡得香甜无比。
子时正。
冷怀璧深觉身子似乎一会儿处在热水中,一会儿又被丢到冰天雪地里般的难受。头益发沉重且疼痛起来,鼻子呼出湿热的气,嘴里苦涩干渴,全身发软无力,难过极了,不由得呻吟着醒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在自己视线上空挤了进来的脸,一大一小,一俊一俏,俱是神情忧心。其中那小又俏的张口急急便问:「冷哥哥,你发烧了!很难过吗?祺祺再给你换一盆水来!」
冷怀璧来不及答,祺祺便急惊风似的抄起脸盆跑了出去。
那大又俊的,只把了脉,然后两人手心对手心,感觉有股清凉的气息从手心透了进来,然后游走全身,降低了一点热度,也扫除了一些不适。
松懈之余,忽然想起寒若风,转头四处望,才知自己已被摆到屋中唯一的床上,而寒若风正侧躺他的身边,灼热的鼻息呼到自己的脸上,微微带动颊边的一绺发丝。
「......师兄他......」
「他还好,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怎么样都比你好,就连烧都比你快退。怎么样,好多了吗?我不能给你太多真气,会伤了你。」
「嗯......师父可以放开我了......」
「好好,照顾你们大半夜,也是有些累人,我去洗把脸。」齐玥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推门而出。
环视屋内一圈,才知展令誉与应舞扬都枕兵而眠,那警觉之高,连他微一翻动身子都引来两人的张眼凝视。见他愧疚的笑了笑,才又闭眼睡去。
高手果然活得比别人辛苦呢......
拽拽掩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冷怀璧见寒若风睡得像个孩子,那坚毅的双唇柔软了下来,此时微开,不禁无声地笑了,抬手摸摸枕头,幸好没有水渍,否则他就要让他取笑了。
将目光从唇慢慢下移到颈项,衣襟敞开而春光外泄的锁骨,然后是那被白布包扎起来的胸膛。此时布上已透了红迹,但没有扩大的趋势,显是已经停止了出血。扑鼻而来的是那上等生肌散的香味与金创药的药味,还有淡淡的血 腥味。虽然是很复杂的味道,却令他无比的安心。
冷怀璧不由更靠近了些,侧耳倾听那沉稳又强劲的心跳,数着数着,睫毛渐重,眼睛渐酥,完好的手搭上寒若风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后,又沉沉地睡去了。
如果......真能跟师兄永远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祺祺与齐玥躲在门边偷窥,直到展令誉闭眼轻道:「进来吧,他睡着了。」他们才搔着头,猫步进屋。
又望一眼床上交颈而眠的两人,嘿嘿窃笑几声。
伏月已过,瓜月正到。
然悬崖仍如寒若风当初离去一样,风沙满野,腥渍却早已被覆盖,再不见当夜的血战与白骨的悲愤,只见当日寒若风一登上崖的豪情万千,潇洒玉立。
只是立的那人今日换了他人做,他只能坐在距崖边最近的一棵树下,然后捡起地上因成熟掉落的不知名果实来玩弄。
就不知他坐的这地方埋了多少人骨?寒若风嘲弄地笑。
崖边风冷,与他一同靠着的冷怀璧打了个哆嗦,然后用完好的那手屈膝抱着自己。他没有向寒若风开口,寒若风也没有向他说话,只伸手揽住已断了一手的冷怀璧,让他倚着自己坐着,运起些微功力送进冷怀璧的后心,提供了温暖。
明显地察觉冷怀璧在自己碰触到他时震了一下,表情很显然地在躲避他。寒若风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搂得更紧。
其实两人都有一些不自在。
寒若风一早便听得了齐玥说明他去救冷怀璧时第一眼看到的光景,那样的瘀痕谁会不知冷怀璧经过什么折磨呢?纵再不解人事,有个喜欢收藏春宫图的老爹,整日为他的成家立业谆谆教诲,寒若风想不了解都不行。
男人与男人之间他也不会没有听过,早知东越盟主对冷怀璧别有企图,这种事也早料得到,心下便十分了悟了。
冷怀璧躲避他的原因大概是这个吧。
两人同地而坐,心思却两异。
冷怀璧则是因为一早苏醒,一双如静水般的眼便撞入自己的眼中,让他大吃一惊之余还差点翻落床下去,若非置于他腰间如昨夜的手及时拉回他,早连人带被地摔个四脚朝天、伤上加伤了。
寒若风拉回他后,将他抱在怀里,热气呼在耳边:「小心点儿,你想再伤一次吗?」不得已,他情不自禁地一张俊脸羞得通红,连耳垂都染了粉色,一张脸不知该摆哪儿去,只好闪躲寒若风的目光,私下暗骂自己与师兄肢体上的接触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次次弄得自己怎么像个少女怀春般的紧张,心跳如擂鼓,声震九天!
「怀璧......」寒若风柔声唤着,凝着怀中的男人,款款深情。
「什、什么?」冷怀璧只一眼,便急忙移开,卖力地安抚自己的心跳,就怕被寒若风听见。
脸又红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怀璧,是吧?」
「呃......是、是啊......」
为什么......为什么在三哥面前他能冷淡相对,甚至连呼吸都不曾急促过,然而在师兄面前他却每每觉得快要窒息了?
「你晓得便好。」满意地扬起宠爱的笑。
两人气氛有些尴尬却也有些甜蜜。
祺祺在崖边偷偷望着两人亲密的模样,不禁又偷偷笑起,正期待那两人接下来会做什么事,头上忽被一拍,抬眼一看,竟是他的冤家齐玥。
「祺祺,你在偷窥啊......笑得这么贼,还怕别人不知道你在等着看好戏吗?」
「呃......师、师父......」
「说话结巴,别人一听就晓得你心里有鬼!还不去把这个拿给他们用!」递上一个竹筒,里面装的一筒乳白色的水,映着阳光灿黄如金,夺人眼目。
祺祺惊叹:「这水真奇特!」
「我去采的当然奇特,能治百病呢!还不快拿去!」齐玥弹了弹祺祺的额头,凑上脸凶恶地道。「小心我把你扒了皮丢下崖去!」
「马上去!」祺祺吓得一叫,拔腿就跑。
齐玥又好笑又得意地哼了一声,拍拍身上的灰尘泥沙,别有深意地瞅了崖下一眼,挂起算计的笑容离去。
「冷哥哥,寒大哥,师父说要给你们用的。」
喘着气说完,不时地回头看那凶神恶煞跟来了没,一回头便见那狐狸摇着尾巴大步走来,惊地跳起,将竹筒塞到冷怀璧手中,然后一溜烟地躲到冷怀璧身后,如被蛇盯住的青蛙,警戒十足地看着那只狐狸。
「这是?」冷怀璧纳闷地摇了摇竹筒,只见那乳白色的水不因摇晃而有沉殿物浮动,是一奇水。冷怀璧心中一凛:莫非是那『水』?
「是师父说的『灵水』。龙泉剑所泡的水便是这水,能增灵气三分、锐气三分、威气三分、运气一分。除了此种用途,也能用来治伤......怀璧,将你的绷带解开......」
冷怀璧虽不知寒若风要如何做,也顺从地将伤口暴露出来。只见那切口的地方已经渐渐收合,一条完整且平整的鲜红浮在腕上,只是断肢以下的肌肤呈紫色,显是血气不畅,待好了之后,也只是一只使不上力的手。
寒若风的眼写着心疼,却不敢怠慢地将水缓缓倒在断肢上与伤口上,沿着断腕倒了一圈,然后喂冷怀璧喝了一口。
初接触这水时,伤口很是疼痛,像是盐巴洒在创伤上一般,痛得冷怀璧差点掉泪。但片刻后,那水慢慢渗进伤口内,微凉,正好抚平了疼痛的烧灼感,断肢以下的部分也渐渐不再青紫,转为苍白。
「有了这水,你的伤很快就好,也许再过几日你的手便能动了。」齐玥包好冷怀璧的伤口。心思微一忧:只是这手能不能像以前来得灵活就不可知了......
「嗯......」眉眼低垂,冷怀璧回想着。
这水,他曾在某本遗古医书上看过。那本医书专门记载奇怪的药品,其中便有一条『钟乳水』写于其上。
钟乳水,集天地灵气,千万年而成,吸收了地上千万种灵药而渗入土地,流入暗洞里,滴水为泉。其能使伤者痊愈,死者复活,病者无痨,健者无事,保人一生,是上好的用药。尤其能添人甲子功力,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灵物。
「你之所以不能习武,是因年幼冻伤肺腑,积病成疾,旧疾未愈,自是无法练武。如今只要有这水,你应该能慢慢复原。」
「......嗯......」
「这么神奇啊?寒大哥。」祺祺一听,兴致一来,张大眼看着竹筒里的水,恨不得自己也喝上几口,练练功夫,当个大侠。
「是,不过这水来路不明,还是不要多喝的好。」
竹筒内只剩一半的水,寒若风一手持着竹筒,一手脱下上衣,解开伤布,胸前一个窟窿,见者心惊,莫不倒抽一口冷气。
「好痛的样子啊!」祺祺觉得牙酸,这痛如果是痛在他身上,早勒断自己的脖子一了百了了。
然寒若风不以为意,也将那水倒在自己身上,重新将伤口包扎起来。
虽奇水之灵,然伤至少要三日能愈,与东越盟主一战就在天明,他自是负伤上场了,只盼东越盟主不要将他击得太痛才好......
寒若风苦笑。
第十四章
武林大会第二日前夕,风云变色,血洒漫天,恩断仇绝。
丑时二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如此悲凉又壮阔的场面盘旋在山中小屋不去。
寒若风好笑地惦惦自己的斤两,好象还称不上壮士呢......不过这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倒是必要的。
抬眼一看在场的七人......白羽尘自在地挥扇谈笑风生;鬼刀仍是背着狂刀沉默无语,一双眼追逐着祺祺忙碌整理药粉的身影;修罗的面具已经拿了下来,一张俊脸正张狂地放出敌意;展令誉只抚笛而坐,似笑非笑,不知正在想些什么;应舞扬同平日的面无表情,只持鞭而立;齐玥那叼着草杆,盘腿而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寒若风简直想一昏过去了事。
「我就知你没那么容易死,『曹右风』还伪装得十足呢!你这么幸运,莫非有个幸运之神在你身旁?」白羽尘啜了口茶,揶揄道,不忘斜眼瞄了安安静静待在一旁的冷怀璧。
只见他面色苍白,却带着微笑,右手固定在胸前,一身青衣,如静水。
寒若风但笑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名字都这么明显的告诉我了,难道我还要当做不知道?」
「也是,只是当初想不出用什么名字好,是师父帮我想的。」话题一推,便推给了齐玥。
齐玥哼了一声,在桌上画道:「曹便是草,与右合为若,单一个风字,加起来便是若风。就算不道姓氏,我想我的护法还不会这么愚昧吧?」
「盟主说的是,白羽尘自是明了盟主的苦心。」白羽尘双手抱拳,状似诚恳,只有齐玥明白他肚子里的鬼主意。
「少来了,我道你在肚子里骂我呢!想来盟里的事都让你一人撑着你定是不服气了?」
「不敢不敢,这世人谁还敌得过盟主的龙泉剑与凌波步呢?想当日鬼刀与我一说,我就明白了。」
「明白就走,东越盟主冷怀楚想必在宴席上扑了个空,回去又不见怀璧身影定是大发雷霆,依他的机智早晚会想到这里,还不去就定位,让他见识见识齐月盟护法的厉害?」
「是是,属下这就去了......修罗,还不走?」白羽尘收扇起身,睨着修罗,却见修罗恍然大悟般地自冷怀璧身上收回眼神,呆楞地应了几声,「啊!盟主我走了。」急急向应舞扬道一声便被白羽尘给拖了出去。
「那么我也走了。」展令誉道,寒若风点点头,只一句:「慢走。」便目送他风度翩翩地跺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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