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生命献祭

　　回到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天下忏悔我又打仗了，然后就是奖励参加了战争的每一个人，我甚至亲自和主要将领握手，告诉他们一个合格的君王应该经常和手下握手，虽然他们都一知半解的样子，但是不难看出他们对我收拢人心的招数完全不抵触。

　　说到奖励，作为主要功臣的舍椤被我特许离开冷宫，并且暂时留住在皇宫里，净莲的表情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也没有反对。

　　我不在的期间桃戚很是辛苦，据说听到我到了山下就马上扔了手头的工作说回去睡觉了，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他。咬咬牙，我忍！

　　小卿君已经被调养的一切正常了，虽然和我不熟却很喜欢我，不过他对着我叫妈妈的事实让我很不爽，要不是净莲只有在这个时候会笑我一定要打他屁股！

　　等桃戚休养够了肯来拜见我了，我做出个决定——大家去别宫放松一个月。成员包括我和净莲、桃戚、卿君和奶娘、太医观尾，以及含舍椤在内的几位主将……谁爱说我假公济私都行，反正我本来就只是为了掩盖我的本质目的。

　　别宫修建在离帝耀城还是有段距离的另一条山脉深处，有温泉，也有猎场。

　　我下令这半个月内不行君臣之礼。本来嘛，和老婆难道也要行君臣之礼？别扭。

　　不过……我这一连串的行为，净莲似乎很不高兴，见到我都装没见到，我也只好讷讷地不找他。倒是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跟桃戚讨论怎么除掉河诺。

　　“怎么样？”

　　“啊？”

　　“我问你怎么样！”桃戚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走神的！”我赶紧道歉。

　　桃戚气得鼻子都歪了：“原来我说了半天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也没有啊，我听见一句。”我立刻说。

　　“……哪一句？”桃戚脸色很难看。

　　“‘我问你怎么样’这一句……”我回答完马上逃跑，可惜失算，被桃戚一把揪住领子提起来，一通狂吼：“姬昭！！！你别以为你是皇帝我就不敢打你！！！你就是天皇老子惹毛了我我照样要你跪在地上求饶！！！”

　　我对他绝对不会打我的事实坚信不疑，但是这个姿势被站在门边的舍椤看见就有点不好了吧？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舍椤斜靠着门框，挑了挑眉毛。

　　桃戚忿忿地放了手，对舍椤行了个礼然后退下。

　　“又怎么惹他了？”舍椤过来帮我整理一下被拉散的领口。

　　我抓住他的手：“我立你为皇后好不好？”

　　“不好。”舍椤面无表情。

　　“为什么？”

　　“我不该是你的皇后。”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后悔了？”

　　舍椤皱了皱眉头，抖掉我抓着他肩膀的手，退后了一步：“无论于情于理，你都不能立我为皇后，所有的大臣都不会允许的。”

　　“我不管他们怎么想！”

　　“可是你是皇帝！你面对的是天下，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你也要考虑整个国家的尊严，我不介意名分，你就算永远不对天下公开我们的关系我都不在乎，但是你不能立我为皇后，这点你一定要听我的。”

　　我在原地愣了愣，冷笑一声：“你们都那么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是我爹的弃妃又怎样，就算你是窑子里的小倌又碍着谁什么事了？婚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乐意立谁就立谁！”

　　舍椤见我发急感到哭笑不得：“我都说了我不介意这些，可是别人会介意，我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可是他们说你我就不乐意听。你听我说……”说着过来拉住我的胳膊。

　　“我不听！”我烦躁地甩开他。

　　“你别闹别扭了好不好！唔……”舍椤本来提高了嗓音喊了一句，却在之后皱着眉弯下腰去。

　　“你怎么了？”我吓到，赶紧扶他，“我打到你了？”

　　舍椤表情不太好看，但是摇了摇头，我慌了神：“我去叫观尾。”他却抓住我的袖摆，挤出几个字：“不要叫他。”

　　“那你到底怎么了？”我急得要跳起来。

　　“你安静一点可不可以？”舍椤缓过气来，瞪我一大眼。

　　我委屈地闭上嘴。他露出头疼的样子，过来抱了抱我，然后在我耳边说了句话。

　　……！！！……！！！……！！！……

　　我的情绪真的很有点心电图的美感……

　　“没事，最开始都会这样，因为在和母体争夺，所以偶尔会这样，不要一惊一乍的。”舍椤用一种宠溺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简直有把他抱起来旋转的冲动！！！可是考虑到他的现状，我还是没敢动手，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让人知道，不然越往后他就越危险，”舍椤郑重地说，“你是新君，想把女儿妹妹送到你身边的人数不胜数，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将要生下你的孩子，否则就是一尸两命。”

　　“……有那么严重吗？”我想象一下千军万马的女人要嫁给我我就头皮发寒。

　　“有的。”

　　舍椤微微垂下头：“因为血曜族的人体质特殊，兼具阴阳两种性质，所以很适合学习各种内功心法，就连习武都会因身体协调性好而更占优势，但是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内功修行会造成每天日落时全身气脉减弱，更加容易被戾风影响。假如一生都不打破体内阴阳就能成为真正的战神，但是无论是和女子结合还是和男子结合，都会改变体内的平衡，若与男子结合，则会在育子的过程中逐渐失去多年精修的内功，处境会越来越危险。临盆的一刻就是武功尽失的一刻，从此以后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通常除非是被皇帝看中，一般不会有血曜族的男子愿意委身于其他男人。”

　　我楞掉。怎么我不知道有这种事？

　　“不过你不要有想法，我又不后悔。”舍椤亲亲我的脸颊。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默默地把他圈在怀里。

　　“那么，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我贴着他的耳廓问。

　　“我想想……”舍椤其实跟我差不多高，只能靠在我肩膀上，“如果可能的话，找个理由让人去民间采购一种叫仙涎的草，每个月月圆的时候熬成汤，你自己亲自送过来，然后帮我一起运功。”

　　“仙涎？运功？这些是为了做什么？”

　　“仙涎是能够让孩子获得更多精元的草，不过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不过是房事上增加点情趣用的；运功……运功是为了增加安产的可能。”

　　“你说什么？”我一下放开他，“什么叫增加安产的可能？”

　　舍椤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很平静地回答我：“你以为男人生孩子有女人那么容易吗？女人尚要到鬼门关走一转，身为男子的我们更不会容易。你应该知道你娘就是生你的时候死的吧？”

　　我愣了半天，暴走：“不！你在开什么玩笑！如果为了孩子你就要死那我宁可不要！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瞒着我！”抓着他的手臂使劲摇。

　　“你冷静一点！”舍椤使劲挣脱，反抓住我，“所以你照我说的去做啊，运功的次数大于五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又不是没有人活下来过。”

　　我喘着粗气，慢慢地变成哽咽。

　　“没事的，照我说的去做，不会出什么事，啊？”舍椤轻轻地捏捏我的鼻子。

　　“不要离开我……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害怕，真的没办法接受。

　　“好好，我不离开你，乖，那么大个人还哭哭啼啼，还当爹呢，羞不羞。”

　　“谁说当爹了就不可以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伤心了自然要哭。”我翻白眼。

　　舍椤笑笑不表示。

　　“来，过来坐下，我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我拉着他到软垫上坐下。

　　坐定后，我开始讲：“其实在另外的世界，我本来不是一个人，和我一起出生的还有一个妹妹。我们是双胞胎。当时我不明白，后来来到这边我偶尔会想想，也许她会那么虚弱，多半是因为我这个本来不该在那个身体里出生的人抢夺了她的能量吧。”

　　舍椤点点头：“与血曜族男子结合生下的孩子因为夺取了母体半数以上的精元，生存能力都非常强大，他们本身也比别的孩子更容易夺取精元。”

　　“她很虚弱，不是简单地说虚弱，她患有早衰症。我和别人一样健康成长的时候，她却在迅速老化。当时小孩子都不明白早衰是怎么回事，我被别人嘲笑说有个很丑的妹妹，他们都说我们家的人是怪物，不愿意和我玩。

　　“我那时很生气，就觉得是她害了我，回家以后，我打了她……”

　　舍椤捧着我的脸让我抬起头：“继续，我听着。”

　　“她一滴眼泪都不掉，默默地缩在墙角。妈妈是在晚上帮她洗澡时发现她被打过的，当时就对我大发雷霆，我跪了一晚上搓衣板，爸爸过来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妹妹不是妖怪，因为要让我更加健康地成长，她才牺牲了自己，我不该怪她，反而作为哥哥应该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

　　“我跪在搓衣板上，听着爸爸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那时候或许没有什么具体的惭愧，只是觉得感动又难过，妹妹为了我牺牲了自己，那么我要保护她，这是天经地义的。是从那时候起，她真正是我妹妹，是我愿意花一切去爱护的人。我不再跟着其他人到处乱跑，我会牵着她的手在院子里看蜻蜓，或者去花园里偷花回来给她做花瓣酱。十岁之前我们都这样过，她一天比一天更虚弱，脸上皱纹越来越多，皮肤灰黄，头发也掉得差不多。

　　“我小的时候曾经像女孩子那样留过长发，因为妹妹说她总有一天头发会掉光的，他害怕那样会很丑，我说没关系，我的头发留长了给你做假发，就没有人知道了。但是她还是没能戴上假发，死去的时候只有十岁。那时我的头发也就两个巴掌那么长吧，只能剪下来塞到她手里。

　　“她离开的感觉，很糟糕，糟得无以复加，我休学了一年才恢复正常。我一直觉得她会那么早早地死去都是我的错，出生前我不好，抢夺她的能量，出生后我也不好，那么晚才知道要爱惜她。后来妈妈说你去学舞蹈吧，我说好啊，因为我真的想替她做点什么。我想我以后如果还能遇到很重要的人，我一定要从一开始就保护她！所以我又去学跆拳道和击剑。

　　“很多人都说我们家很幸运，虽然女儿夭折了，但是儿子很成器。我现在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妹妹也会很成功的。”

　　舍椤微微一笑，不说话。

　　“但是也因为有过这样的事，我很害怕我珍惜的人会离开我，所以我不敢轻易把什么人放进心里，我怕她会离开我，我怕她并不重视我，这样很矛盾，中学六年我收到的情书数都数不过来，但是我不敢接受任何人。周围都是游戏人生的例子，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认真，那是亵渎我对妹妹的感情和因她而生的责任感。我不愿意。”

　　我停顿了好一会，声音有点颤抖：“所以，你们，都不要离开我。”

　　“恩，我知道。”

　　“你发誓。”

　　“好，我发誓，我无论如何不离开你。”

　　讲出这件堵在心里很多年的事，我突然觉得浑身都轻松，舍椤突然问：“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诶？繁思。”

　　“那，如果这个孩子是女孩子，就叫她繁思好不好？”

　　“咦？”

　　“你就可以好好弥补你的过失了不是吗？”

　　我久久地望着舍椤，他也不避闪，也回望着我。

　　“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改一下后面的字，叫什么好呢？”舍椤低头思索。

　　“男孩子的话，繁徴吧。”我答。

　　“那好，听你的。”

　　阳光从敞开的门投进来，灰尘飞扬，像一个微缩的宇宙。

　　或许每个人的相遇，都真的有天意吧！

　　35.月下美人

　　桃戚带着极度怀疑的眼神把仙涎给我，我白眼：“看什么看？想吃吃看？”差点被他一拳投挥死。

　　“厨房在哪里？”

　　“交给下人去就好了，难不成你要自己煨吗？”

　　“废话，肯定是要自己煨的，或者你帮忙？”

　　“滚！”、

　　我使劲按头上的青筋：“我说，你就不能对我有最起码的尊重吗？我好歹是个人，成天被你恶言相向，圣人才不对你发火。”

　　桃戚毫不悔改：“那你就装你的圣人去吧。”

　　“……答应过舍椤不跟你吵，记得以后每个月月圆头一天把这个仙涎搞来给我。”我提着那篮子草要走。

　　“每个月？葵水啊？”

　　“桃戚！！！我警告你！！！你要真想回家种树我可以成全你！！！”

　　他终于不舌毒了，点点头冷淡地说：“知道了。”

　　我边走边忿忿。葵水！他还真能想得出来，我又不是女人，他怎么不说我是人狼啊？

　　“刚才回来时遇见了净莲大人，他问我找仙涎干什么，我说你要。”

　　停了一下，又想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我没搭理他继续向厨房前进。

　　仙涎草草煨药的气味那不是一般的难闻，差点把我熏得去见我老爹。我照吩咐把药放到一个盛水的缶里冰着，然后伸个懒腰，幻想一下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真是心情好～

　　“陛下，净莲大人请您到他那边去一转，说是有重要的事要跟您商量。”奶娘抱着卿君出现在厨房门口。她见到我在厨房自己煨药那个表情也是很耐看的。

　　“知道了。”心下想好奇怪他居然有事要跟我讲，不是不想理我吗？

　　其实说实话，我对他的小脾气有点厌烦了，像女人一样，我记得他以前不是那样的。温和谦逊，成熟冷静，任劳任怨，对我予求予取，从来不狠心要求我什么。这样的他，究竟什么时候不见了呢？

　　不过不管怎样，他再怎么跟我赌气，我还是不想跟他计较，毕竟我也是真的喜欢他，他会为舍椤的事生气，也是因为在意我吧，我并不是不分好歹的人。

　　来到他的房间门口，门虚掩着，我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应答。

　　要是来通知我的人是桃戚我肯定就把这当玩笑了，可是那个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奶娘，她应该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