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仰头,忽然有些煽情地感触起来。
“空的颜色,有时湛蓝迷人,有时却灰冷得令人厌恶。”用吟诵诗句似的口吻,俯瞰着辉夜城的览图,此刻的司徒静王并没有表露出一位城主的高高在上,而是有些怅然若失,“让人又爱又恨,想掌握它的全部,但却发现,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司徒空笑了笑:“爸爸,您又在跟儿子打哑谜了。”
辉夜城主沉默了一会,严肃地说:“你知道皇未寂近来暗中操纵民意选举,利用情报网散布舆论,帮助柳相连在选举中胜过你吗?”
司徒空没有回答,他站在父亲的背后,轻轻捏起了拳头。
“你也不会奇怪,我知道皇未寂手上握着一张对付你的‘王牌’。”
司徒空的拳头越捏越紧,直到关节隐隐作痛,他无法开口回答父亲。
辉夜城主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有无法避免的缺憾,就必须用更多的功勋去弥补,这点你心里应该也早有腹案。这次如果去双子月,爸爸希望你能赢得漂亮。”
辉夜城主并不是神机妙算的先知,但他却比拥有预知能力的预言师更可怕。一切都是经验和阅历之谈,以及卓越的远见和深不可测的判断力。
对于这一切,司徒空比任何人都深深了解这个统治辉夜城的男人的可怕,十八岁继承城主之位后的叱诧风云,即使在名门望族,功勋显赫的司徒家族记载中依然是史无前例。司徒空从小就意识到,这个叫做“司徒静王”的人是任何人都学习不了的天才,或者说,是天生的君主。
所以,即使他的作风强势,独断专行,即使他在任何人面前都以高傲的姿态让人望而生畏,却依然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他的敌人都一一挫败在他手中,他的同党也都如敬畏鬼神般对他惟命是从。
唯一令人猜不透的,就是他明明可以一步登天,却始终屈居于统治者之下。这点,连司徒空也未曾想明白过。
“空儿一定全力以赴。”微微颔首,斩钉截铁地给与父亲允诺。然,司徒空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不久之后,辉夜城主毫不客气地将他逼入别无选择的死地。
“空儿,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协议。我们这次就开膛破肚地说——”辉夜城主转身,素静的眸子虽然是同样的澈蓝,却有着不同的神韵。和司徒空眼中的冰蓝相比,它们则更像是一潭深水,望不见底。
辉夜城主看着儿子,以谈判似的口吻说:“我可以放过上官七戒,但是你必须娶殷源伊,理由你很清楚,司徒家族的继承人从来都是为了政治目的而牺牲婚姻,诺亚港都的经济地位值得你不惜一切,等你当上联合议会议员,以后需要你自我牺牲的事多得是,男人应该舍小取大,你不会令我失望吧?”
一席犹如尖锥直接刺向心灵的话语,司徒空静静移开视线,不愿开口说话。
对于父亲年少时一些事迹的耳闻,司徒空只是在心中暗暗冷笑。
当年斩断情根,浪子回头的父亲,这样铁石心肠地要求儿子重蹈覆辙,这就是司徒家的男人吗?
“哼。”辉夜城主看了看儿子犀利的眼神,冷笑,“作为司徒家族的继承人,你有可能和一个男人结婚吗?你有可能和那个男人远走高飞,到国外允许同性结婚的国家定居,然后隐姓埋名?如果你那么天真,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不姓司徒,怕只怕那个男人能不能顶住舆论的压力。”
司徒空硬生生地吞咽了一口气,有些干涩地答道:“不,我不想违背爸爸的意愿。”
舆论的压力?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兴风作浪,何来舆论?
他当然没有那么天真,假使他真那么潇洒,抛弃现在的一切远走高飞,只怕辉夜城主会动用一切人际关系,满世界制造舆论,现代发达的网络通讯能够产生多么惊人的力量简直不可估量,只怕到时候连家门都不能出,那种日子怎么过?
如果他自己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那么,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想要保护重要的东西,就必须拥有不可动摇的强大力量,登上任何人都无法威胁的至高顶端,这就是他从南苑回来之后的觉悟。
但是,面对这样尖刻的问题,他并不想正面答应什么。
这是出自他潜意识中的抗议。
这点,当然也逃不过辉夜城主的眼睛。
他冷漠地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赏心悦目的风景,素雅的脸庞泛着高深莫测的淡淡微笑:“我曾经告诉过你,只要你有弱点,我会替你拔除。一年前,我说过,给你一年的时间忘记那个男生。”
“但是爸爸没有遵守承诺。”司徒空轻轻地,尖锐地反驳。
辉夜城主冷笑:“一年已过,你忘记他了吗?”
“……”
“你的那些小动作,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久了,我不出声,你到是越来越胆大包天。先是断了一只手,再是用私家飞艇去接他,然后派人暗中保护他。下一次是什么?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同性爱恋,引爆全世界的关注?”辉夜城主的眼中泛出清冽如刃的锋利光泽,冷冷讽刺,“我到是应该赞扬一番,生出你这么个体贴入微,情深意重的儿子啊?”
父亲的话越说越犀利,已经直言不讳地予以抨击,即使脸上一如既往的冷静,司徒空却知道,父亲这次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底线。
既而,辉夜城主回头,甚至对儿子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清冷笑容:“他确实是一个美人,古往今来,为了美人丢了江山的帝王实在数不胜数,但是都没有好下场。你是想当商纣王,还是想当唐玄宗?”
纣王因迷恋妲己而国破家亡(注:历史上的牧野之战,周武王赢得其实相当惨烈= =b这里,借用神话传说。),唐玄宗眼见宠妃香消玉殒,两个旷世美人造就了两段覆灭的历史。
红颜祸水,正如辉夜城主说的,要是放在春秋战国,上官七戒这样的美人或许真的会沦为王相君侯的男宠也不一定。但是司徒空,并不想这样看待七戒的美貌。
“爸爸,您不用讽刺我。”无力的反驳,浮现在司徒空脸上的已是勉强的笑容。
就像被硬生生地拨了一层皮,难以再用任何面具在老狐狸面前伪装,因为老狐狸已经准备釜底抽薪。
自从皇未寂找上门来谈交易,司徒空自己也很清楚,长此以往下去,事情会越来越难以掌控,尤其那家伙还是个不安分的人。
他内心苦笑,难道真的被默常说中了吗?
“上次,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这次,我只给你一个月。”辉夜城主的声音一沉,下达最后通牒,“如果你不想那个美人变成死人,就彻底断了它。”
司徒空用力咬了一下牙齿。
其实,父亲已经一再做出了让步,否则,上官七戒早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世间,辉夜城主不会留下任何祸患。
不过,辉夜城主大概心里也清楚,要是真的杀了上官七戒,最终的结果还是父子反目吧?
父亲还不想撕破这层脆弱如纸的关系吗?
司徒空暗暗看着父亲的背影,露出一个灰冷的笑容。
“爸爸,您不怕空儿继承了城主之位,掌握更大的实权,来动摇您的地位吗?”桀骜地仰起头颅,司徒空故意明目张胆地挑衅父亲。
当然,他没有听到父亲的回答,只看到沉静与辉夜景色中的城主微微一笑,恍如浮生华梦般虚幻飘渺。
公历2137年12月4日,司徒空作为远征军前线名誉统帅,率领西统军正规编制第二舰队,第五舰队,第六舰队,以及临时编组的重甲舰队,踏上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北伐之战。
第六十五章:戎装(上)
看那因战地烽烟而日渐沧桑的脸庞,以及不复往日神采飞扬却仍傲慢狂妄的乌眸。
一身戎装的他笑着说:“如果他不爱你,就由我来爱你,他不疼你,我就加倍疼你。只要他一天不死心,我就一天不入睡。”
4日,北伐军出征的当天,天色阴霾,凉风瑟瑟。
西统军北方舰队总基地的航空港,整齐的舰阵气势滂沱,四方形列队就像规整的几何图布满广场。
阅兵台上,换上红黑色军装的司徒空宛然变成了另一个人,挺拔的英姿、英武的眉宇、刚毅的神韵、以及金色肩章和领扣称得他俊美无匹的脸在此刻显得英气十足。
卸下往日形影不离的淡雅微笑,换上盎然威严的神色,凌然霸气的气质足以震慑他眼下的千军万马。
“此役,我军最终目的是击溃敌军,取得完胜!不管是用现代化高科技的炮弹,还是最原始的肉搏,所有一切只为胜利,以证明我军不可动摇的强大实力!”
拔出长剑,挥向空际。响彻整个航空港的宣誓宛如激昂的号角,遍布四面八方。
风轻轻吹动司徒空难得披散下的黑发,飘逸的刘海在冰澈的眼眸前轻轻拂动,令那一眼的桀骜自负威慑四方。
“祝你马到成功。”作为西统军总司令官,兰郁棠一级上将遵循正统军礼仪式,送别征军统帅。他一贯华丽张扬的笑容也在戎装束身的司徒空面前相形逊色。
传统的阅兵式结束,司徒空大步利落地走过整齐的列队,左侧是远征军总指挥官王淳余,右侧是他点兵时特别安排的负责特殊战术的领队霍碧若少校以及何席优上尉。
“不亏是政治家,一站上演讲台就是不一样。”霍碧若挨近他身边,故意悄悄地讥讽他。
他若无其事地弯起嘴角,带着满脸自信的表情:“对于胜利,并不是政治演讲那么冠冕堂皇,刚才的每一句,都是我的心里话。”
他回眸,浅浅一笑,冰蓝色的眼却如波澜壮阔的汪洋,是一把架在弓弦上蓄势待发的利箭。
霍碧若回以笑容,英姿飒爽地跟随其后。
列队尽头的大型战舰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在有些瑟缩的阴风中,司徒空仿佛浑然不受萧瑟天空的影响,意气风发地走向他的旗舰【白帝】。
我会用胜利,排除一切阻挠我们的障碍!
狂,你知道吗?
今天早上,我听见你,在梦中喊了,小轩的名字。
而你惊醒时,吻了我。
深吻之中,我在想,你是不是想念“他”了。
狭小而有些闷热的房间里,弥漫着带有暧昧意味的低声呻吟。
“小正……轻一点好吗?……”
“你那么怕疼?”
“嗯……疼……”发出呻吟的人微微蹙眉,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
而他眼前的人吸了一口气,脸上道貌岸然,手上则猛然加力,一下子将绷带抽紧。
“疼也给我忍着!别装蒜!”
“嘶——”
躺在床上的君文乙轩口中不由发出一声低呼,红了眼,紧抿的双唇泛着湿润的樱色,俊秀的脸庞因疼痛而微微泛出红润,让一头披散的银发称得秀色可餐。
他身不由己地仰起头颅,颈项突起的美妙经线一直勾勒到深刻的锁骨,透明的汗珠顺着饱满的肩头滑落,湿了他身下的白色床单。
最后,一头栽倒下去,舒展的蜜色胸膛隆起诱人的弧线,惹得尹正连忙把视线转移开,粗鲁地将绷带一圈一圈缠上他的伤口。
“真不温柔……”轻轻的低叹,在刻意带有甜腻味道的声音中,传入尹正耳朵。
“我的温柔方式就是这样!”冷冷哼了一声,尹正故意摆出铁石心肠的样子,继续不太温柔地缠绷带。
此刻的君文乙轩,不,严格说,是占据身体主导权的小轩,似乎意犹未尽地别过头来,媚眼迷离地注视着尹正,眉间眼底都充满了诱惑。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你这有点野蛮的风格。”微微笑着,小轩的声音甜蜜而带有丝许娇气,听起来像是出自真心的告白。
尹正闭上眼,视而不见:“你再废话,我就不止是野蛮了!”他略微凑近小轩,故意狠毒地威胁道,“虐人的办法,我多得是,你想尝试一下吗?”
清冷的微笑,透出独具“疯狂的豺狼”特色的霸气。
可是面对这样的威胁,小轩却始终眉开眼笑:“你虐得越疼,就表示你越爱我。”
威胁完全不凑效,反而惹来对方的调戏,令尹正不得不沉下脸:“变态!”
不悦的是自己没有占得上风,而更气愤的是,被揭穿心事的窘态。
在小轩这个妖孽面前,他这匹狼威势稍显薄弱了。
“变态配怪胎,天作之合呢。”小轩乐不思蜀地说,同时用憧憬的目光温柔地注视尹正。
尹正瞪了一眼,气得无话可说:“给我闭嘴!”再度用力抽紧绷带,熟练地固定好,拿来剪刀“咔嚓”一下,仿佛像要剪断情丝似的,快刀斩乱麻。
“躺着别动,六个小时内不许下床!”
小轩歪着脑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而后乖巧地点头:“嗯,我都听你的。”说完,当真在床上躺得安安稳稳。
“呼……”
虽然不想拿急救箱当出气筒,可是关上盖子时还是不免粗鲁。往门边的凳子一坐,长吁一口气后,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床上的银发青年,只是当接触到对方深情凝视的目光,便仓惶逃开。
虽然和“君文乙轩”的神韵完全不同,却也无法凝视那张熟悉的脸。
于是,点了烟,颓然地猛吸着,明明屋子里有两个人,也明知道对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却不想说话。
“小正……”
那个妖孽显然已经谋划好了各种蛊惑人心的战术来攻克他并不坚固的心墙,对此,说反感是借口,其实是怕自己镇守不足,丢失了阵营吧。
“别叫我!”
“小正……”
“别叫我!”
“小正……”
“闭嘴!!”
“唔……小正正。”小轩为了能清楚地看见尹正的脸,努力仰起头颅,不依不饶地使用着独属于自己的称呼,一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样子。在尹正的眼角余光中留下淳朴灿烂的微笑,他那副楚楚可人的容姿让尹正再也吼不出来。
尹正唯有在心里一遍遍喊着:放过我吧!
“多抽烟对身体不好,虽然我很喜欢你抽烟的样子,不过,还是不要抽太多。”小轩温柔体贴的话语,宛如清纯的少女面对梦中情人,略带羞涩,却又不失大胆。
他的眼角轻轻勾起迷人笑靥,如春水似的花容,无疑是对尹正致命的攻击。
紧靠着墙壁,似乎始终在寻找着支撑点的尹正依然把烟塞入口中,凶猛地吸了一口之后,让缭绕的烟雾迷蒙视线,以此来躲避那道难以抗拒的视线。
“我爱抽多少,关你屁事!”
“可是,”小轩的声音一柔,就像水淌过肌肤般温润,“你现在的样子,我看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