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起心底的苦涩，推了推，却没有用力推开小轩。深吸一口气后，鼓起勇气问：“那家伙受了什么刺激？”
“你问小银？”小轩笑眯眯地看着他。
尹正勉力放松自己：“人格分裂不是因为心灵受到过很大的打击而造成的吗？他应该不是天生的双重人格吧？”
小轩想了一想，神秘地笑了笑：“如果是强制性分裂人格呢？”
尹正一愣，有点莫名：“强制性？”
小轩耸耸肩，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随便乱说的，为什么会出现人格分裂，关于这方面的记忆是空白，他没有的记忆，我也不会有，或者说，这件事作为‘君文乙轩’本人并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拥有相同的记忆，包括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都相同，情况并不是像我读取了别人的记忆那样，而是虽然不是由我控制身体经历的事，但由于共用的记忆，就和我亲身经历没有分别。人是靠感官来记忆事物的，我们的感官一样，就很难分辨过去和现在的区别。”
尹正狐疑地盯着对方，有些严厉地道：“你在撒谎。”
“我不会对你撒谎。”小轩笑得格外天真淳朴。
面对这样的一张脸，尹正想凶，也凶不起来。
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用了点力气，推开小轩：“我们保持点距离，我喜欢的是小银，只要他不愿意，我不会碰他的身体。”
小轩不屑地冷笑：“哼，大话说得真好听，当初你不是想偷袭他吗？”
“你知道？”尹正有些尴尬，蓦然之间发现，所谓的“双重人格”并不是体内多了一个人格，互相拥有自己的时间那么简单。
眼前的小轩显然比小银聪明机灵得多。
小轩笑道：“只要事后回想那段记忆，他猜不到的，我能猜到。你那拙劣的演技，和当初的海盗船长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尹正不自在地转移视线，往外扫了一圈，心想这个“小轩”比小银难应付。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他装作淡漠地低语。
小轩柔目，溢出无限温柔，若有所思地看着尹正：“现在的你，更需要有人拥抱。”
尹正立刻瞪去冷冷的眼神，就像是受伤的野兽面对敌人时，露出凶悍的一面来保护自己。
小轩看着他被激怒的神情，轻轻笑了一下：“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却被区别对待，我不是很可怜吗？”
尹正皱起眉头，看着朝思暮想的脸上陌生的表情，冷漠地说：“如果我现在抱了你，他不是很可怜吗？”
嘴上强硬，心底却很柔软。
脑中浮现着温和恬静的脸庞，不免溢出温柔。
那个矜持痴情的家伙，只想被上官七戒抱吧？
小轩邪魅地一笑，注视着尹正：“我所喜欢的那个尹正不是桀骜自负，横行霸道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瞻前顾后，缩头缩尾了？”眼底的光辉如星辰般璀璨，话语则异常犀利。
他逼向尹正，不留一丝余地：“我不相信，那样的你会有改变。放手一搏，不是你的个性吗？”
无路可退的尹正，只能直愣愣地看着强势的小轩，把他的面具撕碎。
“你那强烈的独占欲呢？你真的舍得，把他让给别人？”
“你还想说什么！”尹正冷硬地低吼。
看他开始浮躁起来，小轩得意地笑了：“你不懂吗？我要你强行占有这个身体，就是想让那家伙彻底死心！我讨厌上官七戒，讨厌他对那家伙的感情。”
“你这个恶魔！”尹正有些厌恶地瞪着，却终究无法对着思念的脸庞彻底狠心。
而小轩，意味深长地弯了眼，微微一笑：“我就是恶魔。”
两人已经靠近到任何人看见都会误会的距离，几乎相同的身高，使他们的视线相平，鼻尖碰到一起，唇只差微乎其微的距离了。
尹正忍不住用手阻止：“放过我吧，我不希望他恨我。”
“如果他恨你，就由我来疼爱你，珍惜你，有什么区别？”小轩笑着问。
尹正不说话，但是他的脸上的冷漠已经给出了答案，冷澈的眼游转与对方隐于银色发丝间的双眸，带着些许的愠怒。
他不想做出伤害小银身体的事，而且，也无法看着小银的脸产生厌恶。
可是他知道，不能被眼前的妖孽迷惑，他的圈套，他不敢跳。
小轩抿住薄唇，阴冷地笑了下：“缩头乌龟！”他的眼忽然透出一股肃杀的寒意。
尹正看出，他生气了。
“为了不和他替换回来，我很勉强才能撑到现在，结果你却不敢动手，胆小鬼……你好意思辜负我的苦心吗？唔……”
忽然，小轩的唇齿轻轻颤抖起来，犀利的眼神被一丝痛苦的神色朦胧，他不由把头往尹正肩上一靠，而后几乎将全身都压在了尹正身上。
察觉到异样的尹正愕然地扶住他：“喂！你怎么了？！”
小轩死死咬牙：“哼，麻醉剂药性过去了，一旦我睡了，他就会醒。都怪你拖拖拉拉的……”
“你……又受伤了！”尹正全力拖住失去平衡的小轩，心头一沉，“你别占着这个身体胡来啊！”
小轩用力捏住尹正的肩头，传递着伤口的痛楚，脸上却在笑：“胡来的是他，你骂我干什么……”
尹正气得无话可说，利落地抱起小轩：“我两个都想骂！只会给我惹麻烦！”
“唔……对受伤的人都那么凶，难怪你老是能把他气得火山爆发……”小轩淡淡地笑着，双臂搂住了尹正的脖子，“可是，嘴硬的人，心都很柔软。”
“别搂着我，万一你们半途替换了，他真以为我非礼他！”尹正冷冷讽刺。
小轩淡淡的笑，在嘴角一闪而过：“不会，只要我不睡，他就不会醒。”
“我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你打晕。”
“哼。”
狂，小轩是个怎样的人，我始终无法知道，明明是比任何人都亲近的存在，却无法互相交流，小轩是不是个寂寞的人呢？
因为每次，你对我提起他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爱护。
让我觉得，比起我，你对他的爱要多一点。
我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因为你又会怪我太容易胡思乱想……
今天，司徒空问我，如果世界被分割成两半，我会选择哪一半。
左半是喧嚣奢华，右半是战火烽烟。
我说，我选择后者。因为后者，有你。
第六十四章：出师
曲折复杂的走廊里，何席优停住了脚步。
和过去一样，他没有意外地——迷路了。
西统军驻北部舰队总基地里的这栋建筑从外观看简洁明了，四四方方的，没有一点多余的修饰，大门都是全部敞开式的，好像一眼就可以从前门看到后门。
可是上了二层后，才知道它“深藏不露”，也不知是哪个变态设计师，设计出如此复杂极不人性化的布局结构，使得这位自认是资深的元老级军官仅限于分辨上下的方向感完全失灵，电梯找不到就算了，现在连楼梯都见不着踪影，这要是地震了岂不是活活等着被埋成千年干尸？
席优叹了口气，扶着转晕了的脑袋，心里巴不得现在就被活埋了，省的还要继续动脑筋找出路。
找路找得有些失去耐心，同时又看不到半个人影可以问路，他一边习惯性地点起烟，一边扶在窗边，眺望远方的空港。
仔细看了看，这里才不过四楼，跳下去运气好，也许还能活命吧……
“啊！不好意思，请问——”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颇为动听的女性声音，简直让他喜出望外。
终于有人可以问路了！
笑容满面地转过身去，正准备直接扑向救星，结果却愣住了。
“优！”
“碧若！”
好吧，这应该不是适合上演鹊桥相会的浪漫之地，显然，四周灰色陈旧的水泥墙也很煞风景，不过，既然是好久不见的恋人，席优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态，准备给爱人来个热烈的拥抱，顺便附送香吻。与此同时，霍碧若确实也心潮涌动似地向他快步奔过来了……
“我说你啊！能不能不要老是寄相同的明信片给我！”
结果，拥抱没有，香吻更是天方夜谭，最近晋升为少校的女军官劈头盖脸地给了最近刚好也凑巧晋升为上尉，而幸运地没有和女友拉开军阶差距的何席优一个下马威，令激情洋溢的路痴军官立刻就在心里痛骂八点档电视剧的毒害！
谁说“距离产生美”来着！
很没面子地瞥了瞥最，何席优还是颇有风度地露出一个算的上明朗阳光的笑容：“并不是相同的明信片啊，里面写的内容不一样。”
“不一样吗？‘我现在在南海的A岛’，‘我现在在南海的B岛’，‘我现在在南海的C岛’……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里有多少座群岛，你准备用字母ABCD一个个排过来吗，26个字母恐怕不够用吧！”
真是“枪林弹雨”式的口水轰炸啊……席优怔怔地看着身段性感，脸蛋妖娆的女朋友，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你要我这个拿武器搞测试的人搬弄文字，我以为，句式正确意思表情达意就够了……”
“呵呵，”霍碧若两手叉腰，极具女王风范地冷笑两声，“当初是谁说不能打电话，就写信的？”
“呃，是我……我错了……”
“哼，南海的天空很漂亮啊，风吹得很怡人啊，天天晒太阳看风景，泡泡绿茶，偶尔还能用高倍望远镜寻找下沙滩上的美女！”霍碧若吊高嗓子，冷冷讽刺，“我可没你那么好命！几天不回家，你的明信片就把我的邮箱塞暴了！你那么清闲吗，一天寄那么多明信片让我拼个天空出来啊！”
天空很乏味，景色很单调……
“呃，你别生气嘛……”何席优毫无立场地皱起眉头，有些笨拙地哄女朋友，“都是那些新兵搞的鬼，让我多寄几封说那样能让你感受到我强烈的思念……”说着有些肉麻的话令他很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无奈地摊开双手，“我没敢把他们帮我想的话写上去，就怕你看了知道肯定不是我写的。”
霍碧若眉头一抽，讥讽道：“你海上的日子过得很舒坦滋润嘛，那些新兵男的女的啊？”
“呃，男的……”何席优不暇思索地回答，正以为这个答案绝对不会引起女朋友打翻醋坛子，谁料碧若眉毛一挑，弄得他心惊肉跳。
“男的好像正好对你的胃口嘛，人家是断背山，你可以来个断背岛……”
何席优张大嘴巴，这才发现其中的原委：“啊不，我对同性已经没有兴趣了！”
“谁让你有前科……”
“现在已经回归正途了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很诚恳，很坚决，很彻底地改了！”
“那么，吻我。”
“诶？”
正陷入“战况胶着”的情况下，对方忽然改变策略，让即使精于用兵之道的何席优一时间都无以招架。
在他的面前，碧若俏皮地笑了笑，忽然用深情款款的目光看着他，甜甜地微笑着，等待他的“攻势”。
她指了指唇，搂上何席优的脖子：“吻我。”
何席优笑了一下，便一把托起女友的腰肢：“法式深吻，好不好？”
“当然。”碧若闭上眼，脸上的笑容妩媚而温柔。
于是，两个热恋中的人的相会，总算是有了个比较美满的结局……
“咳咳，不好意思，并不是我想打扰两位。”
法式深吻没有成功，因为过程太短，彼此还没纠缠起来，就已经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
他们同时不满地转头，用凶狠的眼神瞪向不解风情的家伙，结果双双看着制服笔挺的女人眨眼，慌张地推开彼此。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司徒空的女秘书，一个头发盘得整整齐齐，化了淡妆后也不会让人觉得妩媚的标准职业女性。
女秘书道貌岸然地说：“实在是你们让少主等得太久了，从你们来电说到达基地到现在已经近半个小时了，少主时间有限，希望你们能另择时间亲热。”
何席优和霍碧若面面相觑，尴尬中同时露出一丝嘲弄。
“原来你迷路了啊？”
“也就是说，你刚一开始，是想向我问路来着……”
女秘书汗颜地看着这两个犹如相声演员在说着冷笑话，暗暗叹了口气：“请随我来。”
一边刚上演了一出闹剧，另一边又准备上演一出闹剧。
倚着放置了两台电脑的转角桌，手扶着微侧的脑袋，以绝对属于白领人士会有的坐姿，沐浴在背后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中，他的眼左瞄瞄右晃晃，一开始不露声色，不久之后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边的是什么？”懒懒地伸手，用钢笔轻描淡写地指了指。
叉腿站在房间正中央，司徒空的主治医生西念明刚好从箱子里翻出一支口劲颇大的针筒，抬起头来对司徒空温和地笑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的父亲大人让我搬来的。”潇洒地亮出一张王牌，他知道这样司徒空绝对无法继续追究。
司徒空盯着三只叠在一起的大箱子，嘴角几不可查地笑了笑。
总不会是兵书吧？
“那么——”手中的钢笔一晃，转移向另一边，“那边的又是什么？”
“那些敬爱您，并且想升官发财的公众代表给您献的爱心。”明肆无忌惮地抨击道，司徒空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原来是贪官污吏的贿赂。
轻叹一口气，他虽然捏着钢笔在纸上飞快地写字，眼神却意犹未尽地留在明身上。
弯起嘴角，优雅地笑道：“明大医生，我又不是大力士，能一次性把这些箱子通通搬走，你劳师动众把它们搬到军部基地里来，是何用意啊？”
“受人之托，言出必行。”明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地回答。司徒空继续暗笑，估计，是拿了小费的，不然视财如命，懒惰成性的明大医生怎么肯离开他在辉夜城的狗窝，跑到这完全没有浪漫情调的地方来，还那么积极勤快地做搬运运动……
明撇撇嘴，一边走向司徒空，一边补充：“反正东西我送到了，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