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恨岂能罢休。
慕容容容浅浅微笑:“我将全付武功与墨家均托付与你。倒是对亲子并无太多亲缘。今后就请你长兄为父,多多看待。”
容容去世之前尚且苦苦叮咛,我却把他血泪之言不放在心上,泪水不由得盈眶。兄弟反目,安然好生无用。
——————放弃了师尊遗言,死后亦无颜愧见。
而在碧水潭边偶遇婴,他的面容较似容容,因此颇有亲近之意。天生有缘,此人性格大方豁达,参通往事了解古昔,原以为可以秉烛夜谈,纳为知己。现在方知是敌非友,些许点滴的柔情一派付之东流。为一私之心而动心累及墨家,好生惭愧。
——————师门、兄弟、钟意的人均可撒手放弃。今日之战,再败唯有自己的性命可以放弃!
这世上已无什么不能放弃的!!
* * * *
恍然间,安然睁大双眼,一股大力已然击中了他。调转眼神,竟是张锡澜已贴近身边,双掌前伸,须臾间,掌声已经毫无声息的浮在了他的胸口。一股大力迎面冲击而来。安然不敢退后一步,因为一旦退却就会不可收拾。他使千斤坠,出剑尤如中流砥柱逆水撑篙,返向行舟。霎那时,却是一脸弊得通红,呼吸困难,心跳急促。
张锡澜双掌递不到他身上,甚至不敢挨近利剑。但比试已分出了高下。安然纵使有余力逃生,却无法勉力支撑下去了。而对方的掌力却如雪崩阵阵,势不可缓;又如脉息汩汩,平和无衰绝之象,似乎可以掩埋一切,窒息一切。
他不由自主往斜地里一闪,右脚前踏,长剑强行挺入,抖手间刺出四剑。他有意将步法加快,剑招加速,展开抢攻,夺得先机,令对方无法肆无忌惮地发挥掌力。这个策略立马见效。人影满场游走、穿插;张锡澜却是稳住身形,他随意拍出一掌,安然胸口欲裂,口舌中腥气上浮,心脏几欲来了,只恨不得一口把心吐将出来。
激战中,安然一记妙招,长剑脱颖迅如奔雷地射出。长剑瞬间近身,对手不及躲闪、格架,当下赶忙回掌,遥遥抓向持剑的手腕。左肩的空门仍未填上。在将要得手的那一刻,安然大喜。却又突觉不妥。长剑已刺着肌肤。便再此时,奇峰突起疏枝旁出,张锡澜的手掌骤地变长,手掌拍向剑身。这一掌拍实了,安然长剑拿捏不稳,他久战体力不支下盘不稳。竟是被一掌之力拉扯的跌跌撞撞,幸好他变计极快,一察觉兵器脱手,立时变握为掷,软剑直向着张锡澜掷去。身随剑走,自空中竟是堪堪丢弃了软剑。直向着张锡澜头顶压了下来。
这几下里变计极快,旁边众人还为摸到头绪,场中局势已是剧变。安然丢弃软剑,自空中翻身而下,化险为夷。张锡澜翻身向后道越,脚步不稳,突然他脚步蹒跚,为已打缠。眼望着安然痛下杀手,就如同是死里求生临危生变,他竟将全身的气力凝聚在右手,抬手回击。
这几招式无变故,双方俱使出了全身力气。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思索,俱为自家身家性命。两人掌力相接,心中都大叫:“不好————”
霎那间,掌心犹如被融化掉了一样,全身骨骼都嘎嘎作响。两人都直直跌出圈子开外,凌空被推散撞开。安然跃倒之处,已是下坡。他落地之处,恰巧有块碎石。安然脚踏青石,立足不稳身体将倾…………那时间,安然长发拂面,他眼光锐利已是一眼瞥见。面对面的张锡澜背后,战圈之外不远处的方向。慕容朝暮的动向。
啊——————
真是,绝大的讽刺啊…………
一瞬间,安然想大笑。真真真是太可笑了。所以安然真的大笑了出来。两人俱向下山坡扑倒在地的时候,张锡澜惊闻巨变,与千分之一瞬间回眸观瞧。竟然堪堪看到慕容朝暮竟手持弯刀悬于相里婴脖颈上。真是太滑稽了。张锡澜一瞬间头脑空白,不知道是何滋味。
那是极短暂的功夫。随风送来慕容朝暮的冷笑。“婴,你对得起我?!”
“………………”
“我清理门户铲翦叛徒,你可有异议?!”
“………………”
相里婴调转视线,淡淡说道:“不是叛徒,而是叛奴!请!”
此方还不惊诧,彼方更是精彩。
在他们的身后,赫然有一武士,拉动枪弩,一只淬蓝的袖箭,“嗡————”的嗡鸣,手指放脱扳机,自枪身上袖珍弩箭已如光速飞至而来,直奔眼前!
“开眼界!这就是正义者的邪恶————!”安然大笑。
张锡澜大惊。他惊骇的看着那只泛着乌兰之光的忍者之剑,贯穿至眼前。再想躲闪已为时太晚!临危不惧险中不加思索,张锡澜猛然间和身扑上,以全身扑倒在安然身上,与安然扑翻于地。但是凝神一刻间失去先机。再快的手法,难以比上现代的机械力量,昔日十年磨一剑,今日压水车床半小时成批量生产。人类的悲哀!
张锡澜猛然感觉身下的安然,一股大力贯穿。震雾状的腥气“扑……”的捧得他脸上都是!!他胆战心惊的俯首去看,一只蓝箭贯穿安然的肩颈处。300公里的箭速,连带着安然与张锡澜滚翻在地。脑中如轰雷般炸开,同时身体却早已与安然一起滚落山坡,跌落尘埃。碎石与身体撞击中头晕目眩,他们滚落尘埃。
相里婴望着两人跌进山崖,竟说不出的平静。
———心神已碎。
他轻抬右手,拉过慕容朝暮驾于自己脖颈之长刀,于脖颈处横划而过。
热血摒溅…………
于飞花灿烂之日。
钜子17
款款(钢金属的教皇)
日影西斜,晕日映着残云,红似火烧一般。将大地,山河,人都出涂上了一层散金色。风中传递来缕缕的黄沙,打得人们睁不开眼睛。呼啸的长风在寂寂的大地上呜鸣,晓风,残日,白霜,漠漠大地有种萧瑟冷漠的味道。
凤兮山上的容容观中,场院可以容纳数百人,人声渺寂。众人纷纷张口结舌,望了今日突发的事都是目眩眼恍,无法预料到结局。观战的人中有保镖营生的萨那公司的协调人,即川蜀韩汉诸地的武林同道及、绿林人物。人们相互看了眼前的局势,都觉索然无味好生无趣,一代墨家掌门竟落得如此下场,心中都不免有了兔死狐悲的感想。其中一人终于咳了一声,打了圆场说道:“钜子安然与张锡澜比武,同……那个,一同毙命,大伙儿还有什么异议?”
“滚你们的!!你们逼死了钜子!有什么异议?!!”旁边的道士终于嚎啕的扑了过来。“你们施诡计,害死了我家掌门,我墨家决不会善罢甘休!”
在场的众人相互看了,心中暗暗叫苦:“这次眼看着日本人用箭射死了安然,他柳生与墨家接定了梁子。却是连累了我们。墨家钜子虽死,但根基未伤,原青裔,飞鹰夜生,及染取等人,怎肯善罢甘休?”
慕容朝暮眼看的,平生大敌安然毙命于斯。似乎还不敢相信。他愣了半晌,竟然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安然啊安然,你也有今日?”众人侧目,心下均想到,这下子慕容可如愿以偿。慕容笑了良久,方才止住笑声,低首往往手中的相里婴,冷笑着说道:“痴人,你死的轻如鸿毛,一文不值!!安然有姓张的小子殉葬,也轮不到你!”他心中即使有拂然不悦之处,但是比较起安然死掉,却是无足轻重,不放在心上。相里婴一刀拉的甚深,萎顿在地上,脖颈处血流如注,眼看即将活不长久了。在场的众人虽觉慕容心狠手辣,但是他处置叛逆,而且是相里婴自己寻死。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大骂:“谁作了你的徒弟,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当下纷纷转身走脱,有机灵的便欲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旁的柳生武士,此时均欣喜若狂。
“给我踏平这座庙!”
此时,慕容甩开相里婴,便愈前行。突然,他手中的相里婴被一个人接了过去。那人伸指如风,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又从怀里抽出丝帕,裹住相里婴的脖颈。他口中笑道:“你想与安然死到一块,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慕容回首望向那人。那人金发披肩,穿了一身白色长袍,标志的面容上,蔚蓝色的眼瞳,倒映出慕容惊疑不定的神情。此人明亮如晴空的双眸中,静静的望定慕容朝暮。霎那间令人心旷神怡。
那人温柔的一笑:“我说一句话,可救尔等一命。你是否想要交换。”
慕容朝暮惊疑不定。“交换什么?”
“这个人已濒临死期,我可否带他走?”
“…………”慕容有点踌躇。
“他已死去,自此就与慕容家再无关联?”
“……是……”
“嘿。既然如此。就多谢了!”
那人转身就走。
“你…是…谁……”慕容朝暮额上汗水涔涔而下。离开了那人的视线,慕容朝暮尚且说出这三个字。从未感觉这三个字竟讲得如此困难。
那人抱起相里婴翻然跃上坍塌的墙垣,回首大笑道:
“‘————今日在此之人,俱不得生还下山。’诸位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慕容身边诸人大惊。已有数人追击到那人的身前。于瞬息之间,那人已越至,旁边有人大叫:“那不是,墨家的染取吗?”
“此人精通慑魂术与机械,难道…………”
染取长笑道:“诸位好走,染取不送!”
在场的众人都抬脸纷纷仰望着此人。猛然间,大地上一片震动。容容观内的房梁纷纷“咔嚓”的断裂坍塌。这时候,自众人的脚底下地底深处,有一声沉闷震动响动,场上众人竟是立足不稳,纷纷栽倒在地。耳鼻中俱是火药的烟味,投手前方却是火光闪动,头顶上砂石飞沙走石,站在院当中的柳生数人,一时间,有的尚未来及躲闪的,大多数被炸的手足分家,身首异处。一时间,惨呼声与求救声此起彼伏。原来这墨家的容容观下面,竟然有人掩埋了火药与炸弹等物。此时,一经点燃,便势如破竹般的摧毁庙宇与众人。
染取竟然点燃了容容观地下的火药,寓意埋葬众人。场中间,侥幸未死伤的人们纷纷躲避。黑色的浓烟蔽日,看不清人影方向,看来墨家好似不只是但在一处掩埋了炸药,还在容容观左近,以及院落内外都放置了连锁装置。恨明显的非一时之所为,而是处心积虑、苦心策划的结果。顿时,原本宁静,清凉的一处修身养性的方外之地————容容观。在隆隆雷声震动中,一垒垒墙到倒塌下去。这里————供奉了数代钜子灵位的偌大的一处寺院。同时,亦是中原墨家在洛阳的一处显斋。一处聚集地。在此间,与日本柳生之里及台湾慕容朝暮的进攻下,自安然死后,由染取亲自引发机关,点燃引线,引爆地下火药。将之亲手毁灭。
不远处,山梁之间人影晃动。染取的身旁闪现出众人,人人手握长枪。染取冷笑道:“火器这种东西,持在好人与坏人之间,就是天渊之别!我可不同予安然与盗贼讲道理!欺我墨家之人,我断断不会放过他!”他手下诸位墨者,瞄准院中众人,枪枪击中柳生之里的武士。那些武功精湛却是不及火器的武士连番倒地毙命。剩余之人魂飞魄散,如同惊弓之鸟纷纷四散奔逃。不多时,原来观战的重任、非死即伤,连番逃命后凤兮山顶一片狼籍。遥远山下火光冲天,容容观一片片墙倒屋塌。轰然倒塌声中,染取与墨家众人看了,有情怯的已经忍不住眼红流涕。凤兮山是墨家的圣地,历代钜子均在此地养育成人,命丧此地。许多墨者与此地及洛阳、中原腹地休养生息。眼见得家园片片损裂。心痛如绞。
染取外柔而内刚。当下喝道:“哭甚么?!今日一战,我墨家与日本武士道势不两立!与慕容朝暮正式决裂,更要铲除充任见证人向我墨家挑战的四川萨那!大敌当前!人人需当奋勇争先,性命尚且不惧!怎有闲暇伤怀?!”
染取一十六岁,与安然领受钜子之位的十三岁,均为未成年。但俱是临危受命,资质天成。凛凛群豪之间指点挥喝,气质魄力天生。众人看了他,均觉得心下略安,有人竟指了地上相里婴问道:“这个人怎么办?要带他一起离开此地吗?”
染取沉声说道:“我将他自慕容手中带出,已是还报了他救安然钜子的性命之恩。恩怨报完。他以后生死与墨家毫无关系。我墨家眼下是要远避他乡,留待他日再报今日之血海深仇。可无法关照他。”已有墨家众人上前去,替他抱裹脖颈处伤口。抬起了相里婴。抢先向山下走去。
天色阴暗。已是到了傍晚适分。天色凉气上袭,径自带了阵阵细雨散向中原大地。远处容容观继续燃着熊熊大火。这年不及弱冠的金发少年。自衣袋中取出了两只银桶形的信号弹。一旁墨者双手奉上短枪。染取安装上了信号弹。自空地上举手向天。微一沉吟,他接连向天空连发了两抢。
粉红色的散装信号弹在空中夹带着尖锐的哨音,在空中散成了伞状花冠。映红了半边将黑未黑的天际。天际茫茫,烈火熊熊。照应着染取的碧色眼瞳,如蔚蓝色海洋般的粼粼辉煌燃烧着光芒。一派碧蓝的火焰。染取举首望天,喃喃言道:“安然。你若不死,就跟随我们南下江浙一带吧。我等着你…………你若死了,日本武士柳生家族就前后暗杀了我墨家两代钜子,不将他满门抄斩措骨扬灰,染取誓不为人!”
“走罢!去徐州!”
* * * *
细雨在黑夜中越下越急,一颗颗的自树枝叶上摒射过来打得人头脸惧寒,一阵阵的土块石块土得从山的上面倾泻下来。打得一个人连续翻滚了几下,也正是如此,这个人挣扎着张开了眼睛。张锡澜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摸净了脸上的水和土。唯一动弹,全身犹如刀割般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