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个提防,受了害,眼睁睁看那拳头砸过来,苏贤笑得呛了口水,没半点惶恐,“我靠!翻脸不认人啊你!”刚才喊完,就见那拳头在离自个儿约摸五公分的地方忽然拐了弯,重重地砸在了苏贤的脑袋边上。
眼珠子定了格,直勾勾地盯着趴在自己鼻子上方的家伙,身子靠在一块儿,暧昧非常。坏笑一阵,“程安朔……你唬谁你?你小子能忍心砸我?”
“……”
臭脸尴尬至极,半天没挪动,没了耐性——“还不挪身子?”偷偷瞄了一眼那小子湿透了的裤脚管,苏贤歪着嘴没安好心眼,外带居心不良地吐着邪门的话,“哎哟……看你这湿的……我给你擦擦?”
霎时,点燃了炸药似的,只觉得嘴皮子跟触电似的给狠狠咬了一口,火辣辣地犯着疼,却没闻出半点血腥味来。
破天荒地露了个特痞的笑,道貌岸然的厉害,指着苏贤的鼻子,“小残废……往后你要是再敢出言不逊,我就咬破你这张臭嘴。”
——打今个起,对待这小无赖,绝不能心慈手软,处处迁就。
到了晌午,整个班都炸开了锅,都听说了今个程大少旷课了半天。背着苏残废到学校的时候早上的课都快上完了。原本八点起的床,可给苏贤再这么磨磨蹭蹭,耍赖磨时地拖,到了中午才出了门。
周围到处是眼珠子直往眼眶外头落的惊愕表情,苏贤屁股刚落凳子上,就一拍桌子,“看什么?看个屁?!不认识老子怎么的?”一摸肚子,扭头又冲程安朔喊了声,“都十二点了,你咋还不去打饭?想饿死我?”——十点刚吞了两只大包子,才没俩小时就闹腾,有人无赖充饭桶。
哼了一声,瞪了一眼,操了碗筷。
程大少刚进食堂那会儿,人头攒动,队伍排的老长。这时候,谁都饥肠辘辘,眼里瞪着白花花的米饭直泛光。队伍稍前头的有王超,插队打饭的事儿那是天天干。这时候正撒着欢上下乱蹦地跟后头的哥们抬杠,眼神往后头一瞟,顿时一亮,利索地吼了声,“安朔!快过来,这边!”
后头的哥们一看程大少,都没敢吭声,自觉主动地让出了道,插上了队,王超笑得眉飞色舞,“安朔……今个来晚了?你看这队伍排的也忒长了点……幸亏我兄弟麻利,一下课就奔来了。”
说谎不打草稿,程安朔瞪了他一眼,“超子……就你那点德行,我能不知道?你小子哪天没少耍流氓插队欺负人了?”
一语中的,挠着头傻笑,还装作无辜搏同情,“安朔……这不能怪我啊这,人是铁;饭那是钢阿……能亏待自己?这晚来了冷饭剩菜的,糟踏自己,能成吗?我跟你说,这打饭还得有技巧,你一会儿可看好了……”
这说着说着就轮上了王超打饭,手脚麻利凑着脑袋和饭碗一同猴急地挨了上去,咳嗽了一声,“大妈……今个您气色不错阿……”
——这话一出,后头倒了一片。
食堂的李大妈操着勺子插着腰,“又是你这小兔崽子!上次骗了老娘我两块大排!”
“哎哟……大妈,上次那是我给数错了,别生气阿……生气容易老,看您这花容月貌的,多可惜。”——又吐倒了一片。
唾沫飞溅地天上地下吹了半天,把人家李大妈给哄得满脸桃花,末了王超终于露了目的,“大妈……今个的菜也真不错阿……”
最后骗了两只鸡大腿又去盛汤,李大妈乐滋滋地边用大勺把白花花的排骨汤往王超碗里灌,边说,“这可是最后一点,就留给你了……看大妈多照顾你……”
“那是……您就是个大好人阿……”奉承得天衣无缝,憋着笑,端了盆往回走,一下,却给人堵住了路,抬头,看清了是安朔,“兄弟,让让……这汤撒了多可惜。”
冷眼冷语,“超子……识相的就把汤留下。”
“啊?”顿时傻了眼,“甭开玩笑了……这可是最后一碗,老子好不容易才……”话刚说到一半,汤碗已经给抢跑没了影。
留下王超一个人云里雾里——这邪门的,安朔抢他那汤算什么用意啊?!
半晌才回过神,明白过来,顿时吼得撕心裂肺,“我靠!!没这么坑人,拦路抢劫的!!他妈的这汤老子费了神捞来的凭什么就得无缘无故进了苏贤那小子的肚子!!你跟他什么关系啊你,合伙欺负我?!”
五十三、
苏小无赖腿没法动,这些天吃饭喝水的都得人照顾,中午一到吃饭时候,准是坐在教室里敲著双筷子哼著小曲──等著白吃跟白喝。
坐了没多久,安朔就从後门走了进来,手里端了盆盆碗碗的。把东西放下,苏贤伸著脖子看了一眼那碗里的菜,顿时犯了恶心──“我靠!他妈的怎麽又是排骨汤?这年头闹饥荒怎麽的,老子得罪谁了这些天顿顿得和这死猪肉打交道?”吼得震耳欲聋,气急败坏。
打那天他老娘带著他老爹上海南溜达去了之後就没顿好的,这姓程的小子缺德得每天不是排骨汤就是炖排骨,花样翻来覆去的就这两样,这能受得了嘛?可偏偏那小子理由还特别充分,理直气壮──
“屁话什麽?让你喝就喝,没听说吃什麽补什麽?”程安朔拿了勺子就往苏贤手里塞,“全给我喝完了,敢剩一滴你试试。”
我靠──他妈的吃顿饭还玩挑衅?苏贤立马呲牙咧嘴,眼一瞪,“我今个还就不喝了,你爱和你喝,再这麽喝下去我他妈的就得长猪脑了!!”
“……”
“瞪我干吗?没听懂老子的话?把这恶心东西给我挪走!”捏著鼻子,挥著手,那整一厌恶至极啊!
“给我喝!”
“滚!老子不干!”
紧接著,淅沥哗啦吵得利索。
……
……
……
教室里的老实人儿们都不敢吭声,闷著头假装什麽动没看见,竖著耳朵听得胆战心惊。
过了半晌,没动静,都觉得诧异,统一回头。
有人吼破了嗓子,“哎哟!!程大少逼咱们苏残废喝汤哟!!这急得连勺都不用了…….”
──一整碗汤猛往苏贤嘴里灌,跟灌辣椒水似的,呛得表情狰狞。
松了口气,吐得满地都是,苏贤瞪著大眼,特无辜,“妈的……干什麽你?!关心老子也没你这样动粗耍流氓的啊?!”一仰头,自个儿灌,喝完了抹了嘴,表面上整一小愤青。
──故意有事儿没事儿找他茬──其实心里头早明明白白,姓程的小子,打一开始,就为自个儿好。
!!
日子一天天过,才没两天,学校里头就又传来消息,炒得沸沸扬扬,说是上回被迫半场中断的篮赛得重新再赛。苏贤一听这新闻整个人就差没蹦起来──也蹦不起来。把桌子敲得怦响,指著他们体委老毛就吼,“这回都给我往死里打!!看他们物理班那群混蛋再他妈敢撒野!!”
老毛表情为难至极,挠著头,“苏贤啊…….不是我说,咱们班哥几个,论技术、速度、个头这几样,压根没几个能跟物理班那些个流氓拼命啊……你看看你这腿,也没法上场,少了你咱们还不得给人草割了?让我这会儿上哪儿去找人替你?”边唠叨,顺便间接夸了把因“公”负伤的苏大英雄。
谁知道苏大英雄还不领情,立马眼里发光,唾沫飞溅,趁姓程的不在,骂得不留情面,“我靠!敢情你小子智障了?咋没人了,你他妈以为程安朔吃白饭的?”
“他?”老毛吓得哑了嗓子,“不行吧……这万一到时候比赛那天安朔要再临时有个什麽事儿的……”
“有事儿?有老子在他敢有屁个事儿!!”贼响,苏贤的手,没少糟踏那桌子,好似跟那桌板有血海深仇──凶神恶煞,老毛顿时没了下文。
次日正午,阳光非一般得好,十二点的篮球场上里三层外三层。比赛还未开始两队人马已经开始预演,两边哥们都在练球,拉拉队摇旗呐喊得猖狂,可有个嗓门就是刺耳得很,硬是比别人都高出一截来──还有谁能激动成那样?还有谁那狼嚎成那样?
──除了他苏贤还能有谁?
今个中午又是故伎重演,被程大少灌完了排骨汤,就折催命似的赶著老毛跟孙扬把自个儿抬场子里来了,还特蛮横地把原本好端端坐那儿的别班兄弟赶跑了,挑了风水宝地就等著开场,大老远满眼仇恨地瞪著王超和朱强,那俩小子今个表情都特窝囊。
苏贤边吼还边东张西望──我靠!这姓程的小子蘑菇个屁?!换件衣服半天不出来,。这正急得慌,就听见人群里头一阵乱叫,跟见了大明星似的狂轰滥炸,猛一回头,那小子总算现身了。
一身黑衣,走路姿势尽显酷样,等苏小无赖看清楚了,眼珠子都得抖落出来──靠,打个球他妈的他还装酷,奶奶的,装给谁看呢?一群凑热闹的女生一字排开,程大少所过之处那叫轰动,到处都是乱飞的飘忽眼神。
苏贤瞅那小子笔直朝自个儿走过来,知道那小子不安分,“苏贤,给我老实呆著,别瞎闹。”
“我呸!”苏小无赖咬牙切齿,吼的全场都听得一清二楚,“你他妈的今个不给老子报仇我就拿板砖砸死你!”
哨声一响,比赛立时打响,王超跟程安朔站在中线挣球,程大少眼神阴冷,看得王超心直发毛,一发愣,手一寒战,丢了球。
观众群里一片叫好,苏贤带头起哄最嚣张。三俩下就晃过了人影,物理班那些小兔崽子今个压跟没势气,程大少到了篮下就是轻跳,眼皮子都没眨下球就空心进了篮。
场上震耳欲聋的痴迷乱叫,女生扎了堆喊,程安朔,加油!!程安朔,最酷!!!
有人顿时臭了脸──靠,他妈的上回我打球怎麽就没人这麽喊?没这麽天理不公的!
对方带球进攻,王超发虚传远球,朱强抖著熊身急急跑到篮下,刚想投球,忽然听见有人喊,“妈的!!猪头……贪生怕死的乌龟王八!”
手一颤,“啪”的一声,球给後头包抄过来的老毛截走了,朱强还特无辜地张著嘴发傻,场上哄笑一片。
紧接著,就跟表演赛没区别,程大少连投了多少个球都没法数清,孙扬在场上接连断了朱强好几个球,比分悬殊,压根没有悬念,苏贤整场的乱吼乱叫。
最末了,光蛋,草割,大快人心,败者灰溜溜离场。
苏贤猖狂的笑声没人能抵,程大少擦著汗下场子的时候推开了所有人,苏小骗子叫嚣得厉害,这小瘫子坐在地上压根没安分过,“姓程的,真他妈有你的!!给我过来!”喊得兴奋异常。
刚一靠近,蛮不讲理地死拉硬拽,把人拥抱得激烈,程大少推著那小疯子的脑袋,也漏了笑,“得了……别瞎疯……答应你的事儿哪回骗你?”
离场的人堆里有人回头,“哇塞!快瞅瞅!!百年不遇啊,苏贤跟咱程大少好一块儿去了!!这场景忒稀罕了!!”
──谁都知道,苏小无赖,有事儿没事儿跟程大少对著干,至於为什麽,谁都觉得邪门。
雨中景1(.....)
五十四、
十天日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总有人不知味,没察觉。
星期五傍晚,程大少照着往常一样,把苏贤背回家,刚走到门口,那小子哎哟叫了一声,回头,问是什么事儿,那小子黑着脸:钥匙今早给忘家里头了。
听罢,程大少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摸口袋,苏贤觉着诡异,等了半天竟见他掏出把自家大门的钥匙来,顿时脸色一变,骂骂咧咧,伸手要抢,“我靠!!阴险!!!你小子什么时候偷的我钥匙?你他妈一三只手!”
安朔抓着他那手爪子一把挥开,“滚!满口胡言,谁偷你钥匙了?”
“靠!!还他妈不承认装清白?你小子要不是偷,我那钥匙咋落你手里了?”抓着小辫子硬是不放。
两只手缠在一块儿,抢得凶狠,谁都没让谁。最后程安朔下了狠劲,一只手把苏贤给掐紧了没法动弹,另一只手塞了钥匙开了门。
屋里头黑洞洞,刚一进门,就觉着身后头那小无赖拚了命地动弹,挣着手肘,凑到耳后跟恶狠狠地发问,“说……是不是偷的?!”
“废话,不是……我自己配的。”答得理直气壮。
“我靠!还他妈敢说不是偷的?你小子趁我不注意拿了我钥匙还偷偷摸摸配了把新的?你他妈什么企图你?”边说边把手缠得更紧,嘴里全是呼哧呼哧地贼笑声,掐着他那脖子,“姓程的……你小子够不老实啊……”
程安朔一愣,侧着脖子问了句,“怎么?你小子不乐意?”
“乐意……操!能不乐意?你个阴险胚子……偷情啊你这……”暧昧地跟脖子后头呼着热气,无赖地从下头慢慢咬了上来,磨着耳垂,没个征兆,随即前头的家伙忽然一个哆嗦,踉跄了一下,脚步不稳,失了平衡,这都还没知觉呢,一下就天旋地转,两人一同往地上一跌。
苏小无赖死命喊了声哎哟——“啪”的一声,灯亮了,吓得四处张望,以为闹鬼了。
“哟!怎么了这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嗓门,苏贤睁眼看了个仔细,嘴里疼得抽着冷气,叫得又惊天动地的,“老妈!!!你啥时候回来的你?”——心一慌。
“嘘……轻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里屋走出来的苏妈挤眉弄眼地小声说话,“你老爸这些天累得,屋里正打呼噜呢,这不今个下午刚回来……你怎么回事你?!进屋也不开灯,黑灯瞎火的跟这儿压着人家干嘛呢?”指着摔趴地上的儿子压低了嗓门吼。
看了一眼被自己压趴在地上的程安朔,脸上火辣辣,“地上滑……都是这笨蛋,走路不看地……一不小心……摔了。”——言闭,程大少撑着身子没吭声,瞪了那小子好几眼。
过了半晌,小心眼儿七上八下地又张嘴问了句,“老妈……刚才,那……没听见什么动静吧?”
“动静?没啊……咱家多少年没闹老鼠了……”
放了心,喘得如释重负,程大少拍了拍屁股,把苏残废给抱起来扔在了椅子上,苏妈进了屋子淅沥嗦罗一阵捣腾,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两大袋子东西,表情殷勤冲程安朔露着笑,“安朔阿……这几天辛苦你了啊……我这一回来就觉着咱儿子没几天人都给养胖了……”
“我靠!”苏贤一听一挽袖管,“胡说八道!谁他妈肥了?我这身材……不是我吹……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