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有空吗？”泽田悠人吐出一口烟雾，淡淡地说。
　　“啊……有……”酒井没有反应过来泽田的意图。
　　“明天来家里一趟吧，桂想见见你……”泽田将烟夹在指间，“还有，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那次去过大和家之後，桂有时也会惦记酒井，於是酒井有时间也会去看看他。
　　“我明天会来拜访的……”酒井低头说。
　　“嗯……”在一边的烟灰缸里熄灭烟，泽田大步走开了。
　　酒井看著泽田的背影，直觉告诉他，所谓的事情，一定和大和有关……

　　第二十八章

　　“晚上好。”酒井对前来开门的泽田育人说。
　　是的，今天是去大和家的日子。酒井晚上几乎无法入眠，隐隐的感到焦虑。
　　“晚上好，请进来吧。”泽田育人和他的弟弟虽然长相上有几成相近，但是气质却大相径庭，如果说悠人是商人的话，那麽育人则更像一名学者。不过他的确是一名大学讲师。
　　“啊，明！”桂见到酒井来了，很是高兴，放下手中的花枝朝他跑来。
　　坐在他身旁的悠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您好，大和先生。”酒井弯下腰。
　　“什麽啊！和小让一样无趣……”桂嘟起了嘴，看到在酒井身前的育人，又高兴起来，“啊！悠人！你怎麽一会又跑到那里去了！快来快来，我们继续……”桂扯著育人的袖子，拉著他往里走。
　　“是是……”育人无奈地笑，对酒井点了点头，就随桂走了。
　　酒井已经习惯於桂经常性地认错人，虽然刚来的那几次，看到桂对著育人叫悠人，看到真正的悠人，却又好象不认识的时候，心里也有些难受。桂的事情，听大和说过一些，他们三人的事情，很是复杂。
　　“酒井。”悠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了看他们去了隔壁屋子，对酒井说，“进来坐吧。”
　　“是。”酒井依言。
　　“呐，酒井。”悠人为酒井倒上了一杯水，“你……对大和到底是什麽感情？”
　　端起杯子的手停滞了一下，随即放回桌上。
　　“……悠人先生，说出来您也许会生气……”酒井用手指摩挲著杯子的边缘，“我自己也不明白……”
　　“是吗……”悠人低头喝水，看不清表情。“其实……酒井，你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到大和了，不是吗？”
　　“是……”酒井垂头。
　　“那……为什麽没有想到来问我呢？”悠人的语气不能说亲切，酒井听了，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般，睁大了眼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根本就不在意大和如何呢？”
　　悠人放下杯子，直视酒井的眼睛。
　　“我……”酒井在这个比自己年长将近二十岁，此刻正用犀利的眼光看著他的男人面前，发现自己居然什麽话都说不出。
　　是真的吗？自己对大和真的没有爱情吗？
　　“酒井。”悠人突然认真地对他说，“大和他……”
　　酒井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大和，在美国，出车祸去世了。”悠人垂下眼皮，满脸痛苦和遗憾的表情。
　　心跳骤然停止。
　　“……悠人先生？”酒井紧紧地捏著杯子，“骗人的吧？怎麽会……”
　　“是真的。”悠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捉弄人的成分，“桂那里，我们都不敢告诉他，怕加重他的病情。”
　　酒井握紧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遗体，明天会运回日本。”悠人冷静的语气，现在在酒井耳中，像一把刀一般，肆虐著耳膜。
　　“……葬礼……什麽时候？”酒井的声音似乎还很镇定。
　　“到时候再通知你吧。”悠人淡淡地说。
　　“是……”酒井点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了。
　　“你也许会嫌我罗嗦。”悠人点了一支烟，没有注意酒井有些发白的脸色，“大和去世之前，还清醒的时候，问过我，‘为什麽……明没有来看我？’这种话。我只能说，酒井工作很忙。”
　　酒井的呼吸渐渐急促。
　　“我不想主动告诉你，在你来找我之前。”悠人吐出一口烟雾，“觉得我自私吗？我认为大和单方面的付出是不公平的，这样的你，没有资格在大和身边，你……”
　　悠人刚想抬头看酒井一眼，却看到个令他手足无措的情形。
　　“你，怎麽了？酒井？！酒井！”
　　酒井正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气。
　　死了……他死了……
　　“酒井！”悠人上前扶住遥遥欲坠的酒井。
　　让……让……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呼吸……不行……”酒井艰难地说，眼角里渗出泪水，“好……难受……”
　　让……让！
　　“酒井！你坚持一下……”悠人焦急地说，拉开纸门，对著隔壁喊，“育人！育人！”
　　育人赶紧冲了过来。後面跟著一脸茫然的桂。“怎麽了？”
　　酒井此时已经无法好好地跪坐在地，只能用手支撑著，另一手揪著衣领。
　　“悠人，你把烟熄了，育人去拿个牛皮纸袋，快去！”此时的桂却最为冷静，指挥起两人。
　　“好……好……”育人的表情不知是狂喜还是震惊，但还是立刻跑了出去。
　　“明……明……”桂膝行到酒井跟前，把酒井抱入怀中，“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其实桂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麽，只能不停地安慰。
　　“桂，来了。”育人找到了一个纸袋。桂赶紧将纸袋捂在酒井的嘴上。
　　“明……来，呼吸，呼吸……”桂引导著酒井。
　　酒井对著纸袋呼吸著，整个屋子里只能听到酒井的闷闷的呼吸声。
　　终於，过了一段时间，酒井放下了纸袋。
　　“好多了吗……”桂摸了摸酒井的脸颊，担心地问。
　　“……”酒井无法回答，眼中充满了泪水，不知是因为方才的过度换气，还是……
　　“明……”桂不知要说些什麽，为难地看著泽田二人。
　　“不……我没事……”酒井摆摆手，擦去眼角的泪水，站起身，“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明……”桂慌张地望著酒井，“悠人！送明回去吧……”悠人应声站起来。
　　“不了……我自己开车来的……”酒井抿抿嘴，强笑说。
　　“我送你到门口。”悠人还是没有坐下，拉开纸门。
　　“那麽……我走了……”酒井对著桂和育人鞠躬示意，走出门。
　　到了门口，悠人看著酒井换鞋，突然说，“对不起……我没想到……”
　　“不，没关系……”酒井没有回身，“这不是悠人先生的错。还有……”酒井换好鞋站起身，对著悠人。
　　“葬礼的那天，请通知我……”
　　“嗯。”
　　酒井那天开著车顺利地回到宿舍。
　　开车的时候，像是做梦一样，自己没有出交通事故还真是奇迹。
　　但是……
　　躺在床上的酒井想著。
　　如果明天醒来，是梦就好了……
　　明天……
　　他会在网上看到让，对他说对不起，自己最近很忙没有办法联系自己……
　　然後自己会说，才不会在意。
　　让会很幽怨的样子，对他罗嗦个不停，最後会说要回来教训自己……
　　再过几天，让会打电话给自己，说打开窗户。
　　自己打开窗户之後，会看到让站在楼下，对著自己大喊“我回来了”……
　　自己会轻笑著轻声说“欢迎回来”
　　……
　　早上酒井醒来，看到手机里的短信。
　　“明天上午9点，葬礼。 by 泽田悠人”
　　愣愣地看著短信的酒井，终於将脸埋在膝间，忍不住痛哭出声。
　　其实一直在做梦的，就是自己啊……

　　第二十九章

　　“啊，酒井，你在啊……”中午才起床，到厨房喝水的三岛，看到酒井开门走出来，有些惊讶。
　　“嗯……”酒井机械性地回了一句。
　　“……”虽然觉得酒井面色很不好，三岛想了想还是不决定搭话。
　　酒井从龙头里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著。
　　三岛放下杯子，刚想走出去，酒井突然叫住他，“今天……没有行程吧？”
　　“嗯，啊，是……”三岛总觉得酒井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定，“怎麽了？”
　　酒井到这时候才抬头正眼看三岛，良久，冒出一句话：“今晚，陪我去个地方，行吗？”
　　“……行啊。”
　　当天晚上，酒井开车带三岛来到了“Curiosity”，一个很久没来的地方。灯光很暗，两人的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叫了两扎啤酒。
　　坐下之後，酒井就一直没出声，身子也不曾挪动一下，不知在想些什麽。三岛也只能坐在那里，不时抿几口酒。
　　酒井有的时候会抬头看三岛一眼，眼神直直的，似乎透过三岛看到了什麽别的人。
　　三岛的脸色冷冷的。
　　“我……”酒井突然出声。“我不想干了……”
　　“……”三岛的动作顿住了，惊讶地看著酒井。“不干了是……”
　　“对不起……”酒井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任性……”
　　“……”三岛不知道为什麽很想笑，“怎麽……酒井先生也会任性的吗？”
　　“……”酒井站起身，“回去吧……”
　　三岛坐著没动。
　　酒井闭了闭眼，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正是都市人夜生活的开始，酒井的心却十分空虚。
　　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不在了……
　　那个会说“加油”的人不在了……
　　那个会说“尽力而为”的人不在了……
　　那个会在自己唱歌的时候认真倾听的人不在了……
　　那个会在开车的时候都要紧握自己手的人不在了……
　　那个说“试著在一起吧”的人不在了……
　　那个……会说“我爱你”的人，不在了……
　　不在了……
　　让……不在了……
　　急刹车的声音把酒井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麽了你！？”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朋友喝醉了！”
　　一只有力的胳膊把酒井拉到一边。
　　“明！”
　　让？
　　酒井回过神来，看著眼前的人，流下了眼泪。
　　“明？”
　　揪著对方的衣服，酒井哭得像个走丢的孩子。
　　将酒井抱在怀里，三岛叹了口气。
　　什麽事让你哭得那麽伤心，明……
　　如果我能暂时安慰你，那就请在我怀里安心地哭泣吧……
　　三岛开车载著两人会宿舍，把酒井搬到床上，酒井仍是呆呆地睁著眼睛，泪痕从眼角到画入两鬓。
　　轻轻抚摸了一下酒井的脸颊，三岛在酒井额上留下一吻，走出了卧室。
　　这时，门铃声响起，怕吵到酒井的三岛，赶紧往门口冲，还踢翻了门口的鞋。
　　低头看了一眼散乱的鞋子，抬起头开门後的三岛，见著眼前的人，愣住了。
　　“你……”
　　气喘吁吁的大和让正站在三岛的面前。
　　P.S.於是好短【掩面……
　　下章重逢……
　　期待苦涩又甜蜜的下章吧……

　　第三十章

　　大和显然是跑著上楼梯的，咽了口口水就问酒井在哪里。
　　三岛指了指酒井的房间，大和急切地跑了过去，连鞋都没脱。
　　三岛站在敞开的门边，紧了紧拳头。
　　大和冲进酒井的卧室，看到酒井呆呆地躺在床上，顿了一下，随即立即坐在床边。
　　“明！明！”大和一只手撑在酒井的脸边，俯身凑近，“我回来了！刚刚才接到悠人的电话，他居然说这种事骗你……”
　　“……让？”酒井的眼睛似乎现在才有了焦距，看著大和的脸，冷冷地毫无感情地问。
　　“是我……对不起……对不起明……对不起……”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但是大和一遍遍地道歉，一遍遍地，用心疼的表情，将酒井的手抬起放在自己的脸颊边。
　　看了大和很久很久，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麽长的时间。
　　酒井笑了。
　　大和从未见过酒井这样的笑，安心的，委屈的，释然的……幸福的。
　　大和看著酒井，看著甚至眼角源源不断地流出泪水的酒井，仍坚持扯起嘴角，任由泪水顺著脸颊流进嘴里，脖子里……
　　大和回以微笑，挪动几下，将自己的脸埋进酒井的颈间，听著酒井的喃喃自语：
　　“太好了……没事，太好了……”
　　感觉到酒井的手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脖颈，感觉到酒井身体的微微颤抖，感觉到，酒井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