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薜管事一脸难以置信之色。
“怎么？”
“当时那些人四面围攻，我和大爷就怕他们从后面偷袭，所以一直是背靠着背在和他们交手，如果大爷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掌，那薜某一定不会看不见的！”
六十六
“不错，当时我听了那黑衣人的话，本来已经推翻了我的一个假设。但在东方堡主向我分析过之后，我确定我原先所想的还是对的。”
“我还是先把我的推测让大家看一下吧。东方堡主，请你和薜管事到谷当中去，背向而立。”向身后的影堂弟子比了个手势，“你们就权充一下那帮黑衣人。”那些弟子们掣出兵器，向两人围了过去。
“薜管事，你试着回想一下，当年是不是这个场面？”
“不错，紧跟着陆大侠就到了。”
“好。”
龙行天“好”字刚刚出口，但听衣袂掠风之声入耳，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薜管事和东方英奇身边，并且伸手扶住了东方英奇。
龙行天悠然开口：“大哥，你先不要移动。薜管事你转过来，当年看到的是这样吗？”
“不错，当年陆大侠就是象云护卫这样跳进来的。”
龙行天笑了，旁边的众多高手却个个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薜管事，你现在走到我们这边来，你就知道东方前辈身后的掌印是怎么来的了。”
薜管事半信半疑地走到龙行天身边，再转过身之后登时瞪大了眼，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人群中，云浩同东方英奇前后错肩而立，云浩右手执剑，左臂弯屈，左手掌心端端正正地印在东方英奇背上！
“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陆大侠一生光明磊落，怎会……”
“龙门主是不是搞错了？毕竟他初入江湖，经验浅薄……”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龙行天却只是微笑不语。
“龙门主，何不把你的想法说一下？”东方英奇走了过来。
轻轻一笑：“可能真的是旁观者清吧，当时我一开始听到这件事，我就觉得这位陆大侠来得太过凑巧。不早不晚，正赶在紧要关头。”
“回到总坛后，我看到先父留书，要我一定弄清这件事。我查看了当年星堂为了调查这件事所做的记录，发现这山谷形状狭长，而且四周住户极少，适宜埋伏。”
“假设有人经过想要援手，如果是从谷口进来。那些黑衣人人多势众，一定会提前发现，然后出手阻拦，那就不会是薜管事看到的从天而降。从天而降只有一条路，就是从石壁上下来。”
“可是大家现在看，这石壁根本不能走人。上一任星堂主曾问过当时住在附近的山民，得知这山谷名叫天劈谷，还有个别名叫做一剑开。只因这两边石壁光滑如平镜，便如本为一体，被一把巨大的利剑从中劈开，故得此名。”
岳如风恍然笑道：“无怪那次龙门主问我能不能在石壁上行走。”
“不错。岳大侠的话证实了我的疑问，那位无双剑客并非适时赶到，而是之前就在谷中。那黑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本来确实把我绕住了，但东方堡主却是精通武学之人，听出了其中有诈。这一下他弄巧成拙，反把自己装了进去——当时他就躲在树上，这可是真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薜管事神情呆滞，喃喃自语。二十年念念于心的恩公，一下变成真正的凶手，他实在无法接受。
“据我同龙门主的推断，这黑衣人应是当年九幽阴君的后人。”东方英奇向大家道：“他处心积虑，便是要报仇血恨。”
“不错，不错。”许放鹤手撚长须，连连点头。“龙门主，现下应当如何？”
龙行天有些古怪地笑笑：“现下找个地方，好好吃点东西。”
“啊？”许放鹤一怔然后放声大笑，“这件事太过惊人，老夫都不觉得饿了，哈……”
众人虽然刚从太大的震惊中走出来，但毕竟都是老江湖了，最初的错愕之后便恢复了许多。离开山谷，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生火烤着干粮。
“龙门主，云护卫是什么时候躲到那棵树上的？岳某等人全无知觉。”岳如风问道。
龙行天微微一笑：“大哥他们从对峙峡下来之后，我就让他们先走一步，抢在我们前面上了山。”
“原来如此！老夫还道自己眼神不济了呢！哈……”
众人正自说笑着进食，突然纷纷放下手中的食物，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哈哈，龙行天，久违了！”
一个阴森的声音传来，在山中回荡。
六十七
“原来是你。”龙行天似乎并不意外。
薜管事顿时目眦欲裂：“姓陆的！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是你对大爷下的手，却惺惺作态，充做好人！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哈哈哈，龙行天，你果然厉害，老夫苦心布置的障眼法，却被你一语道破。”伸手取下脸上黑巾，现出一张白晢端正的面庞。若是事先不知，谁也不会认为他是个心毒手狠之辈。
“旁观者清罢了。”龙行天淡然置之。
“不过老天注定，你等今日定要毙命于此。世上少了你这么个聪明人，倒也可惜得很。”陆凤鸣好似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龙行天一派悠然。
“老实告诉你，老夫在这四周都布置了人手，就算你再聪明，也是插翅难飞！”
龙行天不禁摇头：“这人哪，上一次当是不小心，上两次当就是真的笨了。你也不想想，既然你已经说过你在丹碧山庄外四处都布下了眼线，我们又怎会不知道你会派人在我们后面跟踪？”
陆凤鸣一声冷笑：“龙行天，你莫以为你那点聪明每次都能得逞。就算你是天机星下凡，今日也只能随无常兄去了！”
齐供奉脸色一变，喝道：“大家小心，他在放毒！”
众人迅快地跃起，各自站开。不少人当即便摸出药丸放入口中，云浩和一群龙门弟子，将龙行天团团围住。
“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有用吗？上次老夫不知有姓齐的在，这一次专门带来了无影之毒，你等再做顽抗，亦不过螳臂挡车罢了！”
齐供奉静立未动，此刻倏然一声大喝：“未必见得！”宽大的衣袖望空一扬，一阵山风吹过，眼前突然现出缕缕紫蓝色的烟雾，美丽之极，却也诡异之极！
“哼！齐茂才，上次的事就坏在你手里，今番又来同老夫做对！”陆凤鸣一张端正的脸显得有些狰狞，“紫灵香能解无影毒不假，老夫手中的毒物却有十数种！你能有多少种解药？”口气忽又和缓：“不过老夫有爱才之心，只要你为我所用，老夫便既往不究！”
“多谢好意。只可惜齐某闲云之心，野鹤之性，也只有龙门主容得下我这疏懒之人。”
“这么说来，你一心想给龙行天他们陪葬了？”见齐供奉不为所动，陆凤鸣脸上露出一丝阴笑。
“齐某心领了。”齐供奉不以为意。
“那就休怨老夫手狠了！”陆凤鸣猛地踏上一步，手掌扬处，向齐供奉当胸遥遥按下！
韩铁心便站在齐供奉身边几步远的地方，此时一言不发，手中铁杖伸出，向着陆凤鸣一指。只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陆凤鸣竟把打向齐供奉的一掌硬生生收了回来，转向了韩铁心！
韩铁心斜退半步，铁杖一收，左手大袖紧跟着拂出。陆凤鸣却是双肩微晃。
龙行天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能猜到两人已经交上了手。其余的人却个个都是行家，便知这两人论功力相差无几，韩铁心吃亏在对方练的是毒掌，不能硬接，陆凤鸣原本功力稍逊一筹，却以此占了上风。
“威名赫赫的白发神魔，几时也被龙门网罗了？”陆凤鸣逼退韩铁心，不觉大是得意，“龙行天付你多少银子？老夫双倍给你，请莫插手此事如何？”
韩铁心一双眼半开半闭，理也不理。龙行天就听到空气中传来“嗤”地一声，陆凤鸣脸色一变，猛地举袖一挥，衣袖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洞。
“既然你们这等不识抬举，老夫也就不枉费口舌了。”陆凤鸣口气反而缓了下来。
龙行天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确想到了陆凤鸣一定会跟踪而至，也做了些防备，但毕竟不能未卜先知，这人心肠狠毒，谁知道他还有多少害人手段？
不过，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心念一转，低笑出声。
陆凤鸣顿时将目光投向他：“龙行天，你笑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想到一个笑话。”龙行天一脸无辜。
“哦？”陆凤鸣显是不信：“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笑话，龙门主虽不擅武事，这份豪气却令我等武人自愧不如。就不知什么笑话这么好笑，能让龙门主现在还笑得出来？”
“呵呵，说出来大家全都知道。有只螳螂想吃蝉，不知道后面的黄雀正等着拿它当饭。可是那只雀儿也挺笨的，怎么就没看见树底下有个手拿弹弓的猎人呢？”
“这么说来，龙门主认为自己是那个猎人了？”陆凤鸣眼中现出一道寒光。
龙行天微笑摇头：“我又不会武功，哪里当得了猎人。”
“那你就是那只注定要被吃的蝉！”话出、身动、掌发。
六十八
“呯”然一声大响，东方英奇出掌拦下陆凤鸣，两只手掌一击即分，对面而立。
“真是想不到，东方家和龙门不是一向泾渭分明，怎地今日却替龙门当起了看门狗！”
“这是我东方家同龙门之间的事，无须阁下操心。”东方英奇神色淡漠，眼神却专注异常，紧盯在陆凤鸣身上。
“哈哈哈哈……”陆凤鸣忽地纵声狂笑：“东方寿那老儿竟养出这么个孙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东方英奇却似是听出了其中之意，眼神一闪。
但也只在一瞬间，东方英奇随即脸罩寒霜：“陆凤鸣，你今日就算说破了天，也是难逃公道！接招！”
站在人群中的龙行天只觉得眼一花，黑色和蓝色的影子就已经交织在一起。
好象只有很短的时间，两个人又倏然分开。龙行天心头一跳，忙向东方英奇看去。
还好，左手衣袖划了道长长的口子，但没看到血出来。
陆凤鸣好象要惨一点，嘴角有一缕血丝渗出。
“东方英奇，老夫也小看了你。”陆凤鸣脸色阴沉，“你一身修为，看来已不下于当年的东方寿。”
“过奖。比起先祖父，英奇还逊色得多。”东方英奇平静地道。
“不过，你也不会有机会再多长进了。”陆凤鸣脸露阴笑：“一报还一报，那东方老鬼当年不干好事，谁知儿子孙子都落个不得善终，哈哈！”
“你住口！”一边的薜管事狂吼出声，“老太爷一生光明磊落，岂容你污蔑！”
“光明磊落？哈哈哈……这老鬼也配用这四个字？”陆凤鸣好似想到了什么，张狂大笑：“看来他也是自知问心有愧，不敢向人提啊，哈哈哈！”
“你！”薜管事气得脸色惨白，人都抖了起来。
“陆凤鸣，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东方英奇不为所动，面上是一片宁静，却让人有种沉重的压迫之感。
“怎么，不敢听了？”陆凤鸣阴恻恻一声长笑：“还是，你也知道这事太不光彩，怕人听见？”
龙行天眉头一皱，悠然开口：“有道是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今日我算是见了个真切。想那东方老人已经去世多年，就算你说了什么事情出来，他也没办法当众解释，还不是由得你说么？”
“哼哼，龙行天，你别以为东方英奇替你挡了一掌，他就会一直帮着你了，东方家一直都在算计龙门，你当他老子去龙门，只是为了庆祝你老子当门主吗？”
龙行天脸露无奈：“我说你除了挑拨离间、暗算偷袭，还有没有别的本事了？”
“哼！”陆凤鸣脸色一沉，森然道：“你想找死，老夫就成全你！”手掌方举，东方英奇闪身挡住，喝道：“你想动手，英奇奉陪！”
“那老夫就先杀你！”陆凤鸣话音方落，两人又拼在了一处。
看看不能一击致命，陆凤鸣退开几步，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往空中甩出。
一道蓝光划过，龙行天心头倏起警觉，就见围在身边的龙门弟子齐齐向四周散开，一群黑衣人从旁边的大石后面出现，向这边逼了过来。
“格杀勿论！”陆凤鸣阴声喝道，众人纷纷亮出兵器，迎上去拼斗起来。
龙行天被云浩和另外几个龙门弟子护在当中，慢慢向一边移去。
“龙行天，别走！”陆凤鸣猛然发觉，舍了东方英奇，向这边扑来。
人影一闪，东方英奇已经拦在身前，一脸冷然地望着他：“胜负未分，便想走吗？”
“你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陆凤鸣再次被他挡住，不由怒火攻心。
龙行天眼见已经没有黑衣人再出现，不觉脸露微笑，扬声叫道：“你们还不出来？”
陆凤鸣一震，脸上神色一变：“龙行天，你还有伏兵？”
“倒也算不上伏兵，只是我明知道会有人跟在后面，又不想让人摸了底去，只好分两路来这里了。另外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派在四周的岗哨，大概没几个能回来了。”相较于陆凤鸣的气急败坏，龙行天显得悠然自若。
猛可里前后左右，都有烟花冲天而起，人影幢幢，向这边围了过来。随即便响起一片金铁交击之声。
“好、好、好……”陆凤鸣神情狞厉，二目喷火地盯着龙行天，好似要将他吞了下去。
“龙行天，这是你自己找的，可怪不得老夫……”
龙行天心中一凛，他还有什么招数？
陆凤鸣一声怪笑，将手望空一挥。就看那些黑衣人纷纷停下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圆球，托在手中。
龙行天看得心里一跳：别是火药一类的东西吧？
六十九
“出手！”陆凤鸣厉喝出声，黑衣人纷纷出手将那圆球向众人掷来。
“嘭！嘭！”响声不绝于耳，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有的视线都被遮住了。龙行天登时暗叫不好，急忙伸手向旁边抓去。
指间似乎掠过谁的衣袖，但他一握之下，却抓了个空。
“齐茂才，看你有何本事能解这苗疆瘴毒！龙行天，你大概没想到老夫今天最想除掉的就是你吧？哈哈哈……”
“陆凤鸣，你得意得太早了！”齐供奉的声音响起，四周传来一阵“噼啪”之声，白烟随着一阵细小的火花，顔色迅即转淡，逐渐消失。
“太迟了，哈哈，这瘴毒一经吸下便入脏腑，练武之人还能抵御一下，你那个不会武功的龙门主只有等死的份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