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玫瑰香————幽呼
幽呼  发于:2010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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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旨雪心痛地走了过去,抱住了儿子的肩膀。知子莫若父,也曾抛弃过一切感情,作为秋风组老大的东旨雪知道夤的心是犹如千万把刀在绞的滋味,甚至连他也没有挺过这种痛苦,选择了逃避。而夤却仍旧坚强地担负着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的苦痛,他只能冷静地面对着这一切,他不是个可以过着自由生活的普通男孩。和朋友们游戏,上学,交女朋友这些他都不可以,没有其他原由,只因为他是领导着整个秋风组生死的老大!他的一生将永远地埋没在戎场的战斗中,为了数以万计的兄弟们放弃自己的憧憬,自己的人生。


夤深吸一口气,按住了自己汹涌的愁苦,抬头望着东方天晴郑重地说:“东方叔叔,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恭敬的口吻,从未吐露的称谓。兄弟们的死亡扶平了他心中一切的幼稚,现在的他是那么地平静。成熟得让人惧怕的平静。


“你说。”天晴的眼睛流露的是无比的真诚。


夤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心神俱疲,心灰意懒的父亲会又选择了一断曾让他万分痛苦的爱情。而且还爱上了一个势不两立的警察。


因为他。他的温柔,他的宽宏会瓦解一个人心中的冰封。如果说父亲是一只脱离的母巢,不知飞往何处的燕子,那东方天晴就是那股柔和的暖风,烘托着他,陪伴着他,直至寻觅到自己的归巢。


虽然他回答自己的只有两个字,但是那沉重的份量却告诉自己他绝不会食言。


“我想请求你把我兄弟们的尸体寻找一块妥善的地方好好安葬。我知道你们警局有自己的规矩,但是,我请求你!”


“好,我答应。”天晴微一沉吟,点头允诺。


“谢谢!”


众人看夤料理了心头重事,忙扶着他重新躺了下去,谈炎焱紧张地检查了一下刚运动过的伤口。不过幸亏没事,他放心地长嘘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滴。


东方夤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轻松地说:“你的水平我还怕什么,怎么样,伤口没事的吧。”


谈炎焱关心地问:“现在觉得怎样?伤口还痛吗?”


“腿上有点,可手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像没了一样。”夤开玩笑说。


沉默。大家心惊胆战地看着夤轻松的表情,莫非他……知道了……


巨大的心跳声,似乎能破了腔子跳将出来,大家心里一阵慌乱。


真斗看情形不对,忙若无其事地说:“哦,你手上的麻药量大,还没退去呢。”


“我知道。”


听罢此句,大家悬起了心才稍稍落脚。依夤的个性,他绝不会知道了这种事还当没事人的。他真的是不知道啊。


可是,现实总有面对的一天。到了那时,那么激烈的夤会怎么样?


想到此时,大家的心又一次紧紧地抽痛。谈笑风生的夤,他们还能看见多久?


夤看着众人为自己的伤担心的脸,无所谓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表情僵硬的若望水和东城。


“你们过来。”夤召唤着他们。


俩人顺从地走到了夤的身边。


夤微笑地看着他们俩眼角的泪痕,小心地,温柔地用指尖拭去了那星星水点,猛地嫣然一笑,“啪!”,“啪!”狠狠的两个耳光重甩在两人措不及闪避的脸颊上。


两人被打得一个趔趄,摇了几步方才站定。


“你们这俩个家伙,以后不要命了就跟我说,要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会亲手把你们送去!你们以为你们死了我就很伤心吗?呸,你们的死活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该死的,充什么英雄?”夤脸红脖子粗地大吼大叫。


这口气憋在他心里很久了,实在不吐不快。


若望水和真斗苦笑着扶摸自己红肿地脸,拿自己最爱的情人没办法。


忽然在一旁静静观看的东旨雪大步上前,紧紧搂住了若望水纤细的身躯,温柔地把宝宝红红的脸颊扳到自己面前细细检查,好半会儿,一脸怒气地转头向自己躺在床上的儿子嗔道:“小夤,别下手那么重嘛!疼不疼?”后半句话却是对若望水说的。


若望水奇怪地看着这个美丽之极的男人,根本不理解他的种种怪异行为。不过下意识里,自己却觉得他对自己是绝对的善意,而且还有绝大的保护欲的成分在里面,所以他也没有挣脱旨雪的拥抱。但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自己?


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静里,不过这次可不同,除了东方天晴以外,所有人都是一副仿佛看见了乾坤旋转,日月颠倒的惊人景象。


奇怪了,东旨雪怎么会有这种一门心思在关心别人的时候?他真的是东旨雪吗?


待得一切都平静下来,已是四个钟头之后了。如今屋里只留下了略显疲倦的东方夤和被夤嘱咐留下来的曹晓。


夤依靠在床头,低垂着头。曹晓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神情,更猜不透他的心。


忽然,曹晓觉得自己很恐惧。他害怕面对这样的夤,莫不做声却又死气沉沉,莫测高深而又阴气逼人。真的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小时候,曾经听那个背叛秋风组的人说过,“夤他如今还是个孩子,但他总有长大的一天。等他脱去了那层稚气,也许我们将不会认得他了。因为他是个天生的领袖,他的出生就是意味着叱咤风云!”,“小夤他会成为像日月般的人物。是日便主宰着万物,是月便被群星围绕,只是……期望他能是那照耀着众生的阳,而非那被人衬托的阴……”


真是分析的好透彻啊!既然你这么地欣赏夤,又为什么会背叛了我们?既然你从前为了秋风组出生入死,伤痕累累,却为什么会放弃了你平生所忠?若沧啊若沧,你可知道,你的儿子若望水现在是多么地爱着夤。真是讽刺啊,你的儿子正在重拾你的人生,重拾你曾经抛弃的东西。


“你说过,这件事是被人设计了?”


幽暗的房间内,忽然传来的声音让正在沈思的曹晓浑身一震。抬头看时,那两道冷飕飕的目光笔直地射了出去,似乎要把眼前那片遮着眼的的黑团射穿。


“恐怕是这样没错,”曹晓谨慎地回答,“在出事的时候,我曾经怀疑过我设置的那套防护程式。在我检测总部的电脑时却发现你的电脑曾被动过手脚。”


“是我的电脑出现问题?”东方夤的声音暗波汹涌,让人听不出他的语声中到底包含了多少危险资讯。


“这就是我所怀疑的地方。连你也不知道吧,我为你的电脑设置的程式是绝对特殊的。如果不是在你的电脑中亲自接触到这套程式的话,是没有人能破解得了这道防护的。就算在网路上十分猖行的黑客,甚至情报人员都难以进入。其实那次我发现的时候也并未留下那个人的蛛丝马迹,不过在检测的时候,我就是有这么个感觉,而且这个感觉一定不会错。”曹晓讲到这儿,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了跃跃欲试的挑战味道,“呵,这家伙可真厉害。不过就算你是条最滑的泥鳅,我也一定把你捕到手!”


“你是说,有人碰过我的电脑?”


“不能十分肯定,因为毕竟我们没有证据,而且你那家里不就这么几个人……难道是那个条子?”


“东方天晴?不会是他。他根本不屑做这种事情,他喜欢的是横冲直撞地抓人。”


“那,没什么人了啊……”


“……”东方夤不言语了,他眼里的神更森冷,瞳孔剧烈收缩,幽幽地开口,却不知对着谁在说话:“如果是你,我会等的。等着你这条阴毒的虫落在我精心为你布置的网中!”


让我看着你垂死挣扎!


让我看清,你究竟是谁?!


一坯黄土,


一杯清酒。


一冢荒坟,


一缕忠魂。


只恨阴阳永相隔,


此种相思更胜两处闲愁。


天上白云片片,地上叶翠莺黄。好个晴朗的天,好个舒畅的地。


好个无憾的人生!


这片青草地上赫然出现了数十个高高的土坡。苍然的,默然地伫在那里,呼唤着天,回应着地,就在天与地间,如此孤独地俯瞰着迂腐的人世,却又如此忠诚地注视着他们唯一信赖和崇敬的人。


那是在黄泉比良坡还恋恋不舍地回望着尘世的人们,他们真的还想多活一点,哪怕是一天!不管是否英雄,他们都有家庭,有亲人,有人生。能没牵挂吗?不。可是他们他一切的理想全部系挂在,奉献在了自己所选择的事业和人上。甚至包括了他们的生命。


这样的人,该说是无私还是自私?


这样的人,该说是诚善还是残忍?


可是无论怎样,此生无悔无憾!


轻轻地抓上一把黄土,坐在轮椅上的夤挥手把泥遍撒在这片有像黄泉又像天界的地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块离正走在另一条生命之路的人们最近的土地,他恍然闭上眼,抬头面向一片晴空,平静的眼角下一颗珍珠轻轻地落了下来,和着酒,和着泥,消失在脚下与另一世界相通的路途上。


他的身边站满了秋风组的兄弟们,他们也是一脸悲愤,一脸不甘。看着他们的老大东方夤,心里也不免酸楚痛心。可是没人敢上前一步安抚夤,就连和他平日接触最密的曹晓和谈炎焱。因为他们不忍心看见坚强的夤落满泪水的脸,也不愿让夤看见自己睹到他最脆弱的一面的时候那种举足无措。


在他们心里,夤是强硬和坚毅的化身,是他们信奉的神。


萧瑟的风吹起,扑面而来的干燥,不寒冷亦不温暖,平静得就像纤尘不染的天。


吹赶了有情的泪,吹起了无情的波。


猛睁开眼,东方夤手指紧紧抓住了墓碑,指甲迸断了,指肉裂开后渗流的血一丝一丝地流过了庄重的黑色墓志铭。那印入石缝的血就像一道道沉重的誓言,束缚的枷锁,紧固地加在夤的肉身上。


“我会让那些罪人陪葬的!所以,安息吧……”夤抬头喝干苦酒,重重地敲在地上,扭头不再看这几坐像山般压在自己心口的土丘。


这是他一身的罪孽,亦是将缠绕他一生的梦魇!


第十六章


依旧是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依旧是那黑色的遮帘布,依旧是空无一物,空敞敞的地方,也依旧是那台日夜不息的终端机。


还是那么地阴暗,深邃,甚至可怖地充满着隐晦难言的思想,行动。


在这方黑暗的空间里,似乎允许着原本纯洁清晰的人变得歹毒而怪异。黑色与黑色凝集一团,仇恨与仇恨汇聚一处。这里是被神明抛弃的空间,这里是为了那些甘心沦为恶魔的人类所创造的迷失乐园。


坐在终端机前的人影双手环膝,瑟缩在椅背里,原本应该青春洋溢的他看来竟沧桑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的眼睛看着白色一片的萤幕却像失了魂一样的木讷呆滞,偶尔刹那间闪烁的目光也浸透着似乎已经难以负荷的,压得他的背脊佝偻不堪的痛苦。


紧紧缩在狭小椅背中的身体和无生命的墙壁一样冰冷,手指狠抓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几乎已要破肉流血。他垂下头,把面庞紧贴在自己的大腿缝中,传出了暗哑,沉闷的呢喃:“夤,我不想的,我真不想的……对不起。我没办法啊,为了我最崇敬的人,我迫不得已的……我们,我们到底何时才能停止?何时才能停止啊?!”


秋阳懒懒地撒在陆地上,人行道旁的梧桐已经寥寥地落下了树叶,偶尔吹过的风缓缓地把树叶吹起,吹散,吹乱。绿的,黄的,桔的,破的,整的,碎的,就像这个尘世,乍一眼斑斓璀璨,细体会五味俱全,杂乱不堪。


寂寥,灰色,只有轰鸣的钢筋森林的嘈杂,却无自然生命的活力。暗淡的,被烟雾所笼罩着的世界。


若望水闲散地踱着,低头看着不同形色的叶片,在脑海中描绘着一片片树叶的模样。


或许很悠闲,或许很无聊,或许很沉重,但他不想在这一片片紊乱的叶海中思考自己的方向。


漫无目的地行走,享受着雕零的寂寞,体味着没有东方夤在身旁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东方夤,这个沉甸甸的名字一笔一划地镌刻在自己每一寸肉体上。自己的喜怒哀乐已经不能控制地随着他的情绪左右摇摆。但曾几何时,夤变了,那份激狂变成了冷漠,那份热烈变成了无动于衷,就连震撼人心的暴躁也成了残忍的无视。


就从那天祭拜秋风组牺牲了的兄弟们的墓地开始,夤就再也没和自己说过半言只字。他就像个腐尸,把自己埋在深深的悔恨和自责中,和所有的人漠然相对,似乎消失了一切的七情六欲。


若望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夤会如此地对待自己,那种看着自己的脸庞就像在看陌生人的眼神,若望水已经忍受不了了。


“我发誓我不再心甘情愿地忍受你的绝情,我不想再见你了,我不想再被你影响,我不想再爱你了,我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的苦痛了!夤,到底你还要折磨我到何时?”若望水无语问苍天,双目中已然隐隐现出了粼粼波光。


“咦?若望水,你怎么也来了?”半熟的中文,透彻的嗓音,若望水不禁一楞神,回头看时,却见东城真斗提着好些从超市买来的东西站在自己面前。他讶异地向四周望望,哈哈,自己竟像犯贱似地又不知不觉走到了夤的家门口。


若望水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微讽道:“那你不也过来了吗。”


“是啊,他无情,我却无法忘情。”真斗苦苦地感叹。


“你还真是多情却被无情恼呢。”


“哈哈,被恼我倒还心甘。但是我这个多情客是否只能站在墙外看着佳人笑而无法踏入他的心门呢?”


若望水心头一震,看着真斗无奈的容颜忽然惊觉他对夤的感情也许已经刻骨铭心了!


“走吧。”真斗拍了拍若望水的肩,径自走向了过道。


若望水凝视着他坚挺的脊梁,心里泛起了涩涩的,难以舒解的苦味,渗进了脑门,渗进了眼眶。


同病相怜的两人,苦苦守望的两人,痴心不改的两人。夤,你有没有听见我们的呼唤,你到底还要折磨我们到何时?!


若望水失落地走向大门,忽然,“哐!乓!”紧闭的房门内传来了两声巨响,似乎是什么破碎了的声音。


怎么了?真斗和若望水惊讶地对望一眼,想也不想就挺身撞门,却发现门竟然没关。禁不住两人大力的撞击,门飞了出去,他们惊恐不安地冲进了房。


两人瞬间呆住了,被房内那一片片血腥呆住了!


“夤!”若望水跑了上去,紧紧地搂住了正楞楞地坐在这片血海中的东方夤。红色的腥浓浆液正从他手臂的每一个角落里飞溅出来,溅在一地的玻璃片上面。习习凉风从破裂的窗户里穿透进来,似乎为这场悲哀的戏剧伴奏。那扇被敲碎的玻璃窗,那玻璃上的一道道裂痕就像在诉说着这一幕幕悲惨的故事。


碎成了微粒的玻璃片甚至划伤了血管,血正从那小小的横切口里涌出来,漂亮的断面,精确的位置,东方夤看着那个伤口好象在看一棵树,一株草般毫无感觉,神游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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