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朋友，没听过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吗？”冷笑一声，沈谦尖锐刻薄的话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你林言非是垃圾，从小就是，所以你的朋友……”看着额冒青筋的方寒，沈谦一字一顿的说道，“当然也是垃圾。”

　　Chapter 17

　　从小就被一样身份的同龄人取笑，说着没用不争气的话但也不在乎，渐渐的心变得麻木，随便别人怎么说都好，因为心里已经习惯白眼和带着鄙视意味的指指点点。

　　一开始会难过，会躲在被子里趁林言知睡着了之后偷偷哭泣，然后默默的告诉自己，妈妈说的不在乎就好，不在乎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事物就不会觉得难过。然后真的有效，小孩子的取笑换来换去就是那几句，等长大了，上学不在一个学校之后，被取笑也不过是偶尔在住宅区的遇见。

　　心是会变的，从在乎敏感到没有所谓。

　　他的名字里有个非，妈妈告诉他，非，是没有拥有，不要奢求的意思。

　　“林言非，你这个只知道浑浑噩噩过生活的白痴，林伯伯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丢脸，不就有个还算给你点面子的言知吗？有什么好自以为是的，你给我差不多点！”

　　大概是这几件事太倒霉从而真的被点燃怒气，沈谦的话比以往的都要刻薄，不屑的看着和以前一样低头不语的林言非，沈谦冷哼一声，“我没有说错吧，你这个无所事事的林言非，认识的人也是渣子，一看就是不入流的小混混，林言非，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像垃圾了。”

　　“果然没用，是个十足没用的白痴！”

　　“你说什么！”

　　林言非习惯了不在乎，不代表方寒不在乎。

　　被人说小混混什么的无所谓，他就是一个对社会没什么贡献的小混混，但是，依然拉着林言非的手，方寒看向抿唇不语，看着地面满不在乎的林言非。

　　空气里是熟悉的气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眼前的沈谦不断叫嚣着“垃圾，没用的白痴”之类的话，听得方寒先是积聚怒气，然后渐渐的，居然变成了悲伤。

　　为什么言子会是这种满不在乎的表情，他在说着那么难听的话，你都无动于衷吗？

　　紧了紧握着林言非的手，方寒抬眼看向一直说个不停的沈谦，盈满怒气的眸子让沈谦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方寒不再言语。

　　“喂，沈大公子是吧。”冷冷开口，方寒阴郁着脸口气不善，“你凭什么说言子是垃圾？我家言子怎么垃圾了？”

　　只是低沉的质问，没有一丝发火的迹象，林言非不解的抬头，清澈的眼中倒影着的，是突然间变的反常，却更加可靠的方寒。

　　“告诉你沈大公子，你说我是垃圾没关系，我方寒就是个垃圾，玩女人修破车，过的就是低级生活，但是……”顿了一下，冷笑的方寒让沈谦想到发火的林言知，也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却能正中他的软肋，后悔莫及。

　　“但是我家言子不是垃圾，言子很好，用不着你这种人指手画脚的说他的生活，不求上进怎么了，无所谓的过生活又怎么了？你好好想想，像你这样的到底是不是比我家言子过的快活。”

　　拉着林言非的手转身离开，最后实在没忍住，方寒给沈谦的左眼来了一拳，“我告诉你姓沈的，以后你有TM多远给我滚TM多远，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欺负言子，就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唔……嘶……疼疼疼！你有病啊！”用了十足狠劲的拳头杀伤力非凡，一下子就让沈谦狼狈的摔倒在地依依呀呀的喊疼，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

　　“言子，走，以后遇见这人记得绕道，省的被传染疯狗病。”越发的有大哥大的派头，方寒拉着呆愣住的林言非走出停车场。

　　“方、方寒……”不放心的看看身后躺在地上捂着眼圈的沈谦，又看看只留一个高大背影的方寒，林言非低头，嘴角却渐渐弯起。

　　第一次有人，这样为他辩驳，连林言知都没有这样明白的斥责过沈谦，也从来没有人仍同过他现在的个性和生活。

　　还以为永远都不会被人理解，永远都只能被人取笑说是林家最没用的大少爷。

　　不过老天很待见他，让他遇见了肯为他说话的方寒。

　　耀阳的后门是不太喧哗的街道，没有人来人往，没有车水马龙，只是一排四季常青的香樟，翠绿的叶子随风飘荡。

　　“言子……”停下脚步，方寒面对居然在微笑的林言非严肃的开口，“言子，为什么刚才你不反驳那个讨厌的人，为什么会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因为……就是无所谓啊。”林言非对方寒理所当然的说着，习惯了杯沈谦取笑，反正沈谦也不是真的存有坏心，不过，今天的沈谦说的的确过分，居然还带上了方寒一起骂。

　　“什么无所谓！”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习惯这种事，方寒皱着眉吼道，“这不是有没有所谓的问题，言子，你……”

　　“什么？”还是那样的笑着，但在方寒的眼中却是在勉强微笑，即使被蔑视了还是这样的笑着吗？在没有认识他之前，言子也是这样的满不在乎的面对那个人的职责臭骂？

　　不明白心中越来越清晰的痛是怎么来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伤感起来，清清干涩的嗓子，方寒哑声道，“言子，可不可以……让我抱抱。”

　　突然间好想，抱着眼前的人，这样他会不会接收到自己的安慰，痊愈心中隐藏着的伤？

　　“恩？抱抱？抱抱什么？”看着撇着嘴朝气不再的方寒，林言非笑着说，“喂，你不会是想去买个女生的熊娃娃抱吧，我告诉你，前面那条街有一家店好像还不错，如果你实在想……喂……”

　　原本是笑着说话却被突然抱住，僵住笑意愣愣的站在原地，林言非呆在方寒的肩窝处，讷讷开口，“喂……方、方寒，为什么……突然这样……”

　　靠得这么近，本来就流着汗的脸颊更是发热，身体也僵硬着不知作何反应。

　　“方寒，为什么突然抱着我……”闷在方寒肩窝，林言非开口，是点着些无措的紧张。

　　“……因为想抱一下。”

　　“……那么，刚才为什么替我说话。”

　　“因为……想那么说。”

　　“……那么，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对我笑，和我做兄弟，说不会再分开这种话。”

　　“因为……”更加搂紧怀里的林言非，方寒闭上眼勾起唇角，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自从遇见林言非之后，他的生活就再也解释不了种种的反常。

　　“因为想对你好，想对你笑，想和你做兄弟，然后再也不分开。”

　　是方寒特有的带着些沙哑的低沉嗓音，舒服安心。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这样做，奇怪的不像自己。

　　……

　　“妈妈，你说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特别好，是为什么？”吃完晚饭，林言非凑到林母身边神秘的问，避开严肃的林父和爱操心的余伯一家，林言知也还在加班没有回家。

　　“为什么？”林母笑看了满脸好奇的林言非一眼，沉吟了会说，“如果是异性的话，应该是喜欢了，如果是同性的话……”

　　“怎样，同性的话是怎样？”又凑近了一点，林言非不满的看着故意卖关子的林母皱皱鼻子，“妈，你快点说，不要掉我胃口啊。”

　　“呵呵，难道那个人是小非你？”挪揄的看了林言非一眼，林母收起笑容开口，“小非，如果他真的对你很好的话，那么就是知己，可以患难可以分担，难过的时候会找他，开心的时候也会想到他，总之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诶？真的？”林言非傻笑，跳下沙发摇头晃脑的走上楼梯，“妈，我有一个好兄弟，他今天帮我骂沈谦，还帮我搬箱子回公司，还有啊……”

　　“还和他在公司停车场抱在一起，是吗？”

　　本来是兴高采烈的说着今天的际遇，却在听见林言知清冷的话语后愣住，呆呆的转向门口，林言非干笑了一下说，“知、知知啊，你回来了？还有……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一进家门就听见林言非在宣传认识的人有多好，想起下午沈谦捂着左眼说着的“那个林言非居然和一个小混混公然搂搂抱抱，言知你都不管？”这种话，一开始还不相信，只觉得是沈谦夸大其词，可现在，似乎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我说的是什么你自己知道。”冷笑着走到僵住笑意的林言非身边，林言知的眼神漆黑幽冷，“林言非，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和那些没用的垃圾混在一起？”

　　“可、可是……”

　　“你只要回答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和一个小混混在一起，还打了沈谦。”

　　“……是，但方寒他不是小混混，而且沈谦他……”怯怯的看着面色阴郁的林言知，林言非鼓起勇气嗫喏着说，“是沈谦不对，方寒只是在帮我。”

　　“林言非……”没有想到林言非居然会反驳，林言知眼神一闪，不顾楼下担心的看着他们的林母拉着林言非上楼，“林言非，你现在居然会反驳我了，这是不是说明你不再需要我？”

　　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也没发觉自己语调里隐藏着的脆弱，被突然发现的事实打击到，林言知用力将林言非甩进房间，冷冷开口，“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和我说话，像你这样没用的人本来就不配做哥哥。”

　　说着和以前吵架时一样决绝的话，却不知道再次打击了林言非。

　　突然间发脾气，其实想通了就是在恐慌，在失措。

　　因为林言非渐渐变得连他都敢反驳，为了一个他没见过的叫方寒的小混混。

　　只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过不了多久林言非就会重新变成自己熟悉的模样，这么安慰自己的林言知顿了顿，看着焦急的想解释什么的林言非说道，“你好好想想，在你心里，到底是一个小混混重要，还是家人重要。”

　　“知知……”小声的叫着已经离去的林言知，林言非委屈的坐在床边，刚才被林言知一路拉回房间，手腕都被拉红了，那么严厉的口气和阴沉的眼神，让林言非不自觉的发抖。

　　好可怕，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而且他有了朋友知知该为他高兴不是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状况。

　　“方寒不是小混混，更不是垃圾……”用手蒙住头，林言非闷闷的说着，“方寒很好，他对我很好……”

　　话语在喉咙里徘徊良久，终于吐露出来，带着沙哑还有些许自嘲的悲哀，“他对我的好，知知你都比不上。”

　　Chapter 18

　　还记得小时候，他会坐在母亲腿上听着温柔的声音讲述，“小非，妈妈现在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会不会太晚？”

　　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答，脑中只是恍惚的闪现母亲流着泪的脸庞，“小非，妈妈告诉你，记得以后千万不要在心里放下别人，只要对自己好就行了，其他人，远没有自己来的重要。”

　　“只要学会漠不关心的不在乎，那么你就会过的快乐许多。”

　　母亲是父亲的原配，虽然有着门当户对的小姐头衔，却并不受父亲的喜爱，本来还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能改变一个男人的心，在结婚后会渐渐产生感情，然后有了孩子，男人总归会收心，因为家才是最终的归宿。

　　但是父亲一直都没有爱上母亲，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从很久以前就有，家里人都知道，但还是逼着父亲娶了并不喜欢的母亲，怎么看都觉得讨厌，所以在结婚之后甚至没有回过家，尽可能的去保护自己爱着的女人，却忘记了家里有一个人，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直到他出生，母亲才真正意识到，想要父亲爱上她是多么的遥远。

　　因为在怀孕时心情抑郁，所以林言非出生的时候才八个月，老人们都说造孽，谁不知道八个月大的孩子最难养活，不仅早产，母亲也会有生命危险，一直期待着父亲出现，在抢救室里也努力维持着神智，可最后还是失望了。

　　父亲待在他喜欢的人身边，那里有他最爱的女人和即将出生的孩子，被认可的，一直只有林言知。

　　费劲力气才平安的带林言非来到世界，母亲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雪白的病房，空无一人那么沧桑。

　　“现在才接受现实，是不是太晚了？”

　　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从林言非懂事起就一直被告知，“爸爸对你凶不喜欢你也不能哭哦，妈妈不在你身边了也不能哭，非非，你只要在乎自己就好，不要让其他人左右你的情绪。”

　　那时候他不明白，长大了知道了每个字的意思，连起来却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为什么不能放别人在心上？

　　他不解，但又不知道问谁。

　　在他懵懵懂懂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那天他没有听母亲的话，哭的好伤心，甚至还大胆的扑到父亲怀里放肆了一场，一个月中，母亲家里的人来闹过，父亲的家长也来训斥过，却没人关心哭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林言非。

　　又过了几天，父亲带着一个好温柔的阿姨和跟他差不多大的漂亮小孩来到他面前。

　　余伯和其他佣人阿姨告诉他，那是抢走他幸福的坏人。

　　“才不是，知知那么可爱，阿姨对我也很好。”嘟着嘴不赞同的看着余伯，林言非糯糯的说，“我以后要和知知一起睡觉，我会保护他，知知是弟弟，非非是哥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小孩子就是这么单纯，一直一个人生活着的林言非渴望有人陪伴，不像在母亲身边那样压抑，林言知虽然会骂他凶他甩他白眼，但林言非还是很高兴。

　　因为有人陪他捉蝴蝶，撅着屁股凑在花园的边上闻栀子花香，还有跷跷板荡秋千，以前他一直找不到人一起玩，现在终于实现了愿望。

　　晚上也终于有人在他身边，这样就不会怕打雷，不会怕黑，不会在午夜突然醒来，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颤抖着等待天亮。

　　虽然嘴上说着的他要保护身为弟弟的林言知这种话，但实际上却是他依赖的比较多。

　　放在房间显眼处的相片上，是腼腆笑着的哥哥，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弟弟。

　　虽然很奇怪，却意外的融洽。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渐渐的长大，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小学之后就不明不白的被讨厌，吃饭的时候也不愿意用相同的卡通碗筷，晚上睡觉更是在中间横亘了一条棉被，不许跨越那条线，到了小学毕业，林言知便彻底离开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