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敲门,蓝直接推门进去,正巧撞见里面两个人打闹的场面。鱼水般紧紧贴合在一起的赤裸身体,纵使被子盖在腰部以上的部位,房里没褪尽的情色氤氲和旖旎风光,还是让观者心潮翻腾。
蓝傲慢地挑起眉梢:"这就是你发烧生病的主因?"
月脸上顿时一抹嫣红。
旭满不在乎地搂紧了月,毫不示弱:"蓝,我还要问你哪,明学长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他自己的意思,我以为他不想见你。倒是你......"蓝的语气一点也不想是开玩笑,"擅闯私人住所,我可以告你的。"
"我也可以告你偷窥。"
"你!"
"如果你没有那种嗜好,请先出去。"
蓝气急败坏地拉上被眼前情形吓呆的健,走出房门。房里的两个人开始穿衣起床。旭不紧不慢地披上外套,而月慌乱得连袜子都忘了穿。
蓝双腿交叠着坐在椅子上。月小心翼翼地侧身坐着。气氛怪异啊。健觉得很别扭,早餐像是个研讨......不,是批判会。
月别过头,不敢看旭。健神色凝重。
"怎么不说话?不舒服?是不是昨晚太累了?"旭把一杯牛奶递到月面前,关切地问。
"他以后永远都不会开口说话了。"蓝冷冷地说。
月很紧张地一手捧起白色的杯子,另一只手不安地在杯子握柄上摸索,听到蓝的话时,他局促地把牛奶举到嘴边,用杯子上方袅袅的热气挡住惶恐的眼睛。
"怎么会?"旭惊呆了。
一旁已经知情的健微微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月的侧影。
"他在韩国时动了一个手术,割除喉咙上的息肉,结果手术失败,他不会再说话了。"蓝玩味地看着旭的表情,继续说,"而且月已经打算辞掉职业棋士的身份。"
"为什么?"
"你们根本不了解棋士的工作,除了对弈,还要检讨棋局,即使再喜欢一个人下棋,围棋也不是一个人能玩的。月不想别人迁就他。他在韩国试着去适应,但适应不了。他学了手语,可是别人看不懂手语......"
旭没有言语,听着蓝的话的时候,他听着月看,月握住杯子的手开始发抖。
"......所以说,月现在不但没有工作,还是残废,根本就是半个废人!"
旭眸中的涣散的光彩聚拢,他扬起头:"哦,看来他让你很碍眼。那么我带走他你也不会有异议吧。"
"你真的要把他带回家?你想和一个哑巴同居?你可要想清楚哦,到时候别后悔!"身体里似乎有个地方缩紧了,蓝那双与月相似的漂亮眼睛里,流露出某种憎恶的颜色。
"情人之间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不能说话就不能说话吧,重要的是我爱明学长!"
"他不是什么明学长,他是月,是我的......我的弟弟!"
旭对于蓝的局促视而不见,搂住月的肩膀,温柔地说:"跟我回去,好不好?"月还在犹豫,旭抓住他的手:"别顾虑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应该知道我离不开你,你走了快两年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说公平的那一天。如果你觉得我迁就你,那也是我欠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
旭的针锋相对,让蓝越来越火大。蓝踢开月房间的门,指着堆在门边的行李,大声指责月:"这些,从你回来以后你就没有打开过。你知道自己早晚要走的。你根本没有把这里当成一个家!"
"那当然,他的家只有一个!"旭指指自己的心口,"在这里!"说完,便一手提着沉重的行李,一手拉着不知所措的月出了门。
蓝走到厅里,桌上那杯月曾经握在手上却始终未喝过一口的牛奶,静静地摆在那里,像是个受挫的梦。
健看看蓝的侧面,转身想走。
"站住!"
健回头,看见蓝气势汹汹的神情:"你的杰作,你满意了?他们在一起了,你开心了?你以为我还对月有奢求吗?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不想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旭......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见面?"
"如果连最后的梦都碎了,月会崩溃的。他现在已经快要崩溃了。"
"旭已经改了,他对月是真心的。"
"旭......那个男人,我从未觉得他值得信任!"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再说侮辱旭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健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死旭,竟然不记得带我一起走!害得我不得不步行回家!!!
总是有些事情会让人刻骨铭心
总是有些故事会让人流连忘返
月望着旭整饬一新的住所,吃了一惊,不住地四处张望。
"喜欢吗?这里装饰就像我们当年念书时住的那间公寓一样,我尽量照着记忆里的样子还原。不过这个大了很多,所以可能看起来比较奇怪......"
月笑着摇摇头,温柔地拉着旭放下行李。
旭扶着月坐到沙发上,半跪在月面前,抓住月的脚,脱掉月的鞋子,月没有穿袜子的脚几乎没有温度。旭把他的脚握在自己的掌心,感觉月冰冷地像雪人一样,仿佛随时都会随着温暖的春日化为一汪清水,然后慢慢升腾,消失不见。
"明学长,欢迎你回来,回到我们的家。"
月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旭,脸上流露着淡淡的悲悯。
旭拉住他的手指,仔仔细细地审视月那细长白皙的手指,月的手纤长而比例匀称,那是一双相当漂亮的手。或者准确的说,曾经是一双曾经很漂亮的手。手腕上的累累伤痕破坏了这一完美的艺术品。旭伸出手掌放在月的手心里,手心对手心,手指对手指,接着旭的手指缓缓插进月的指缝间,十指纠缠。
月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简单朴素,没有任何装饰的铂金戒指,静静反射出湿润的光。那时旭送的礼物。
"明学长,永远戴着它好吗?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不会再分开。"
月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莫名地想起多年以前眼前的人缩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样子。那时的旭,未经世事,清澈透明,纯净和坚韧的表情深深打动了自己。现在呢,依旧是拥抱,两人的位置却颠倒了,颇有些嘲讽的意味。时光很特别,总会有些东西留下痕迹,或者心上,或者脸上。
然而,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我们都已经沦陷,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这儿是我们的家,曾经的,现在的,未来的,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乐园。
第6章
--全世界误会我都无关紧要,我只希望你相信我。
九点,彬去旭的办公室找旭,却发现坐在里面的人不是旭。
健把脚翘在办公桌上看落地玻璃窗外的风景:"旭真是小气,我说和他换个办公室他都不同意。"
彬顿时有些恼了:"这是董事长办公室,不是你的休息室!"
"旭还没有来。我坐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他又没来......"彬的口气里平添了几分抱怨。
健笑地暧昧:"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姿势。" 所谓春宵苦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彬瞪了健一眼,懒得再和他计较。
健坏笑连连:"大姐头现在什么感觉啊,两个都曾经是你的男朋友哦,可现在他们却在那个......"
彬把手里的文件朝桌上一摔,健立即暗叫大事不妙。母老虎发威了。健吓得退到墙角。
彬柔和地笑了笑,但这个笑容让健更加恐惧。
彬继续婉约笑着:"我现在有老公,是别人的太太,有风度,不和你计较。不过......你跟我来。"
虽然知道没什么好事,健还是乖乖地跟了出去。因为如果现在不逆来顺受的话,结局会更悲惨......
彬和旭的秘书低头而语了几句,回头对健说:"手伸出来。"
健预感到了什么,脸上尽是悲剧表情,伸出双手,手心向上摊开着。随即,一堆文件如泰山压顶般压了下来,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这是看你太闲了,给你一点锻炼身体的工具!"彬点着健的脑门说。
旭把所有关于围棋的东西都收起来束之高阁,连原先专门找人涉及改建的一间棋室也牢牢地锁好,怕月触景伤情。
卧室里,旭跪坐在熟睡的月身上。月褪去衣物的上身和袒露的胸膛让旭心潮澎湃。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睡着!旭气得想杀人,又对怀中半裸的情人无可奈何。"明学长,你真是要了我的命,我早晚会死于欲求不满!"
午饭前,旭耷拉着脑袋走进办公室,久候了的健连忙拉住他:"旭,帮帮我,大姐头又整我。帮我啊,彬特别关照让我一个人完成,谁也不敢帮我。"
旭扫了一眼成堆的文件,还是没能打起精神。
健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忍不住挖苦他:"运动过度?"
"有运动倒好了。"
"不会吧,他回来了你还要继续当和尚?"
旭把健从自己的椅子上踢走,自己窝了进去。"见面第一天明明好好的。"
"看你们那天淫荡的样子,不好才怪。"
"不是身体的问题,难道心里?"旭歪着头喃喃低语。明学长以前在这种事上很主动很热情大胆的啊,也许是状况不好没心情又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吧。
那姿势那表情立即让健几乎笑破了肚皮。健笑够了,丢下大堆的文件逃出了旭的办公室。
嗯,好好吃顿午饭慰劳自己。健走出公司大门时美滋滋地打算着,冷不防和一个正要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健,你想拥抱的话直说好了,别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啊。"又是那个让健头痛欲裂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啊。你不信我的话?"
一见到蓝,健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相信你?像你这种亲生哥哥都狠心推下楼的家伙,想自杀只会有人劝你不要留下尸体免得污染环境。恐龙退化三百次都比你强!"
"连你也认为是我推他下楼的?我原以为,我原以为只要你相信我就可以了,别人我并不在意......全世界误会我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你相信我......可是你......"蓝突然铁青着脸,健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看到蓝在别人面前歇斯底里地吼,"就算是我推的又怎么样,那是他活该!"
蓝说完这些话,猛地转身离去。
健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呆。他......应该是来询问一下月的近况的吧。
月回来也好几天了,旭总觉得和以往的感觉不同了。哪里不同呢?是声音吧。有时真的很想念他的声音。平时音色柔美如棋子般不紧不慢地缓缓叩击着聆听者的心;而床第间,他故意压低的沙哑声线又性感勾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旭推开家门的时候,这样想着,但他很快甩甩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明学长就是明学长,即使瞎了聋了,他仍然是明学长。进门的时候,旭看见月站在门边迎接他。清瘦的脸上泪痕宛然。
"明学长,怎么了?"
旭吓坏了,抱住月吻他的脸。月只是摇头,一言不发。旭安顿他在沙发上坐好,拿出笔记本让他打字倾吐自己的心情,月也不愿意。旭莫名其妙地哄了半天,肚子开始觉得饿了。
"我来做饭吧"
旭走进厨房,看到切了一半的洋葱。旭回头,看到月靠在厨房门上笑弯了腰。那喜洋洋的表情让旭一瞬间有扁人的冲动。
旭将洋葱放入冷水中浸泡,动手切别的菜。"明学长你自己教过我,洋葱要放在水里泡半小时再切才不会辣眼睛,怎么自己倒忘了?"旭笑着在月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那时明学长总是把我当成孩子,明明我们一样大。明学长再不加油,会被我赶上哦。"
月轻轻打了一下旭的头表示抗议,把一只学了多年厨艺仍毫无进展的菜鸟赶出了厨房。
开饭了,月摆菜上桌。旭兴奋地为月夹菜,一筷子一筷子送到月嘴边,宠溺地看着月吃东西时的样子。月尝了一口洋葱牛肉,嚼了几下,摇摇头。旭有些不满,似乎那一桌菜是旭自己做的,现在却没有得到肯定。他夹了一筷子自己吃。和昨天的洋葱牛肉没什么大的出入,只是洋葱味变得有点奇怪。月挑起一小片洋葱,笑得洋洋得意。
"因为洋葱泡水时间长煮菜就不好吃了?"旭猜测。
月点点头。
所以你宁愿辣眼睛流眼泪也要为我做最好吃的洋葱牛肉?旭难过地把整盘洋葱牛肉吃个精光。月摸摸旭的头的样子,怜爱地笑笑,像是长者的慈祥。旭有点不满这样的轻描淡写。
旭摇摇头,避开月的手,盯着底朝天的空盘子抱怨:"明学长老是这样,总瞒着我一些事,让我学什么都是三脚猫。好,我是学不会好好做菜了。你要负责。我要你为我煮一辈子的饭,不然我会营养不良病死的!"
第7章
--你永远不会一无所有,即使你失去了一切,你还有我。
健走进旭的办公室之前,旭的秘书告诉他:"董事长在上课。"
上课?
健进门后,看见旭正在一个人的指导下笨拙地打着手势,准确地说,是在学手语。
旭难得朝健有点讨好地笑笑:"先别告诉明学长,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觉得你今天还是不必急着学这个,早点回家陪陪月吧。"
"为什么?"
"你看电视就知道了。月正式宣布推出棋坛了。"
旭愣了一下,随即打开了电视机。
屏幕上,月被一堆记者追问原由,难以脱身。有个记者注意到了月手上的戒指,提出疑问。
月笑笑,愉快地打起了手势。旁边懂手语的人翻译道:"看来以后只能做家庭煮夫了,幸好我对自己的厨艺还算有信心。"
健不怀好意地朝旭使眼色:"某人要小心哦。其实只要月开口,想养他的人多得是,无论男女。"
旭没好气地瞪了健一眼:"多嘴!"
健大笑三声,离开办公室开车回家。一出大门,又看见那个阴魂不散的蓝。天知道光华现在是不是歇业啊,,蓝都不用做事吗,天天跑来这里打伏击?
"你不去安慰月?"健没打算给蓝好脸色。
"有旭在,还用得着我吗?"蓝不以为然地微笑,笑得百媚横生,"倒是你,今晚有什么打算?"
"回家睡觉。"
"陪我睡好吗?"
还没等健破口大骂,蓝突然问:"如果是月问你这句话,你会拒绝吗?"
健愣了。关月什么事?蓝这个神经病!
蓝的笑容突然变得高深莫测:"那就把我当成月。我记得有一次旭在晚上把我错认成月,差点......"
听到蓝那一句不知羞耻的话,健毫不思索地甩了他一巴掌:"莫名其妙!以前我只当你是个变态,没想到你还是个懦夫!"
看着健远去的背影,蓝痛苦地一拳擂在茶色的钢化玻璃门上,指关节的疼零时间袭击着心脏......
湛蓝的天空,似乎在旋转。
没有了围棋,月就不再是月。不少女棋迷,甚至是女棋士都留下了伤心的眼泪。这是一个梦想的破碎,一种美好的毁灭。
月回到家,旭早早做了晚饭等着他。"吃饭吧,冷了就不好吃。"
月微笑着打着手势想表示谢意,手在半空中僵住。旭是看不懂的吧。月惴惴不安地收回了手臂。
"这里是你的家,不必勉强自己笑。"
月的笑容消失了,默不做声地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