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14-15部(全文完)————youyu
youyu  发于:2010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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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不敢相信,还是不敢相信,手指从他脸上一遍一遍抚过,把他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敢念出那个名字,「凌楼?......真的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已经被欧阳扬音用毒瘴封了起来,没有任何人可以进来!
岳凌楼还没有回答,身后传来一阵轻轻地脚步声,随即便是欧阳扬音的声音:「忘了告诉你,昨天下了一场雨,包围在这附近的毒气,全都被雨水冲淡了。毒瘴已经不存在,任何人都可以接近这里......西尽愁,这里已经不安全,我决定放弃圣血麒麟,你呢?」
岳凌楼循声望去,欧阳扬音依旧裹着那厚厚的斗篷,看不见一丝表情。
但岳凌楼知道,欧阳扬音说出这些话,是为了让西尽愁离开。根据眼前所见,岳凌楼已经猜到。那些不断从西尽愁身体渗透出的血液,是蓝焰的反噬造成的,因为可以承担反噬的乾坤已死,西尽愁只有靠自己的身体来承受那种可怕的力量。
「西尽愁,反正我一定要走,不会留在这里。而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执意留在这里的话,连一个三岁的小孩,都能轻易杀你......」
欧阳扬音话未说完,西尽愁就摇了摇头,「只剩最后一点了。」
言外之意,绝不会走。
「那好,随便你!」
欧阳扬音的声音骤然加厉,转身就走,然而西尽愁却突然喊住了她。欧阳扬音的身体蓦然一僵,停下脚步。西尽愁苦撑着,朝她走去。看西尽愁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岳凌楼本想扶他,但他却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岳凌楼不要跟来。
然后,岳凌楼只有眼睁睁看着他走到欧阳扬音身边,低头在欧阳扬音耳边说了一些话。
欧阳扬音听后猛一抬头,盯了西尽愁好久,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扭头就走。西尽愁望着欧阳扬音的背影,直到欧阳扬音走出好远,他才双膝一颤,蓦然倒地。
西尽愁究竟对欧阳扬音说了什么,岳凌楼很想知道,但他不问--因为他知道西尽愁不会告诉他。
他只是默默走到西尽愁身边,把他扶了起来,问道:「你真的不走?」
「只剩最后一点......」西尽愁低头望着自己灰色的掌心,重复着刚才的话。他偏头望着那坚硬的寒冰,眼中的坚定执著,清晰可辨。
「如果我一定要你走呢?」岳凌楼紧紧抓住他的肩,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不准他去看那块寒冰。
「真的只剩最后一点而已了......」西尽愁试图说服岳凌楼,只有最后不到半寸的距离,只要冲破那道最后的防线,他就可以亲手摧毁圣血麒麟。那是三百年前燕冥无忧的愿望,也是现在西尽愁的心愿。
「你以为你还可以撑到那个时候?」岳凌楼厉声质问着,「你以为你还可以用这半条命,撑到你烧穿寒冰为止么?」
「我不会死的。」西尽愁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可是我会!」岳凌楼朝他大吼着,「我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就好想死!我头痛,心痛,全身都痛!你的身体好冷,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不要再去碰那块寒冰了,好不好?就算你不被反噬杀死,也会被冰毒冻死的......」
「可是......」西尽愁气息微弱地解释着,「现在只有我可以。」
说着,西尽愁默默捏紧了右拳。那只从紫震身上取下的手臂,是现在可知的唯一融化寒冰的办法。既然这条手臂接到了自己身上,西尽愁认为这是天意。是上天的安排,让他完成毁灭圣血麒麟的任务,而现在眼看就要达到目标,西尽愁不想半途而废。
「只有你可以?」
岳凌楼突然一声冷笑,霍然抽剑,还不待西尽愁反应过来,锐利的剑锋已经向西尽愁的右肩砍去!
一声沉闷的钝响,一只手臂赫然坠地。
西尽愁全身神经都被冰毒冻得麻木,以至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直到他看到那截断肢,直到他听到断肢落地的声音,直到他摸到右肩流出的血......他才知道,自己的右臂已经被岳凌楼挥剑砍了下来......
那双盯着岳凌楼的眼睛,有些疑惑,有些吃惊,但西尽愁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岳凌楼冷笑,「这样......谁也不能融化那块寒冰了,你也不行!......你没有义务牺牲自己的身体去做那件事!这只手本来就不是你的,你胡乱接收,胡乱给自己惹了一堆麻烦,又胡乱承担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根本就没人逼你那样去做!你笨,笨死了!简直笨死了!」
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连岳凌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很想把西尽愁臭骂一顿,骂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骂他把什么麻烦都往自己身边拢的性格,骂他到处拈花惹草,招惹了一大堆女人,但却不能给其中任何一个幸福的没用,骂他让自己心痛,骂他自己折磨自己......但骂着骂着,眼泪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突然,西尽愁一手抬起了岳凌楼的下巴,凑近过去,把他滔滔不绝的抱怨全都堵在嘴里。
轻轻吻了一会儿,西尽愁在岳凌楼耳边说道:「你才笨死了......」
他好像是想笑,但那勉强出来的笑容,却显得非常苦楚。
第十章
京城,岳凌楼的失踪给月摇光惹来了很大的麻烦。
月摇光千算万算,却算错一点,他以为只要用慕容情的尸体,就可以瞒天过海,但是......如果真的是慕容情的尸体倒也罢了,错就错在,那尸体不是慕容情,而是木绒芩的!
早在二十年前,慕容情就死在广州,而木绒芩易容成慕容情,嫁给耿原修。
岳凌楼虽是木绒芩的孩子,但他的长相,却和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慕容情,如出一辙。
这个谎说了二十年,终于在二十年后,被人戳穿。
『死者易过容!』
当负责检验尸体的官员把这个事实禀告给太后以后,太后才突然惊觉自己受骗!
但太后万万也想不到这个容已经易了二十年,只以为是月摇光随便把什么人易容成了岳凌楼的模样,交给延惟中亲手斩头,布置出这样一个断头再续的骗局。
月摇光和岳凌楼,这两个人,太后都不想放过!
因为怕突然惊动月摇光,太后用了一计。
她诈称北极剑毒的解药已经配出,骗月摇光服下。月摇光信以为真,吞下药物,但随即太后却大笑了起来,瞬间翻脸,告诉月摇光那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如果月摇光十日之内,不能把岳凌楼带京城,就只有死路一条!
月摇光被逼上绝路。
为了保命,他只有踏上缉拿岳凌楼的路途。
与此同时,四川青神寨。
西尽愁和岳凌楼都还留在这里。
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多日以来,和那寒冰近距离接触,西尽愁身中寒毒,已经深入四肢百骸,再难排除。
寒冰边上,岳凌楼升起一簇篝火,西尽愁的头枕在他的腿上。
橘色的火焰,依旧无法驱除西尽愁身上的寒气。
眼看西尽愁的身体越来越弱,体温越来越低,岳凌楼只剩下一个办法。
他脱下他的衣服,还有自己的,然后俯身亲吻他冰冷的嘴唇、下颔、脖子,还有肩膀和胸膛。然而嘴唇触到的一切都是冷的、僵的、硬的......
但渐渐,西尽愁发出一声低吟,终于睁开眼睛。他抬手抚上了岳凌楼的脸,似乎不敢相信他在做什么。
「抱我......」
诱惑的声音从唇齿间发出,只是这轻轻的两个字,就让西尽愁产生了一种燥热。
岳凌楼的体温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比火焰更加温暖,而且香甜。胸口被他用牙齿轻轻啃啮着,西尽愁渐渐感到晕眩。
一种难以抗拒的热流从身体内部升起,不一会儿便游走全身。
的确,如果要升温,这是一个凑效的方法。
本已丧失的知觉都被挑逗出来,渐渐恢复,而且比以前更加敏锐。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指、他的舌尖、他的气息和他的热度。
慢慢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给他带来的快感。
昼夜颠倒,时间错乱,就连日夜的交替,也都感受不到。
他们一遍一遍地结合,拥抱彼此,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次数。只要意识还清醒着,他们就结合在一起。因为疲劳而渐渐陷入昏睡,但醒来以后,又会再次抚上对方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是清醒,是昏睡,都已经不再重要。
就好像他们会这样不分日夜地缠结下去,直到永远。
沉浸在最原始的肉欲里,沉浸在对方身体带来的快感,什么也不用考虑,什么也不用担心,甚至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死亡。时间渐渐流逝,日升月落,昼夜更替......只知道亲吻和爱抚,只知道抱紧,然后进入,淫靡的呻吟和痛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尽愁说了一声:「够了......」
然而岳凌楼没有听到,他还在继续。
「够了......」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西尽愁抬起岳凌楼的下巴,轻轻咬着他诱人的嘴唇,「这不是办法......」
但岳凌楼依然没有听话停下,反吻过去,舌尖一下深入到口腔深处。这像是一种本能,他不想停,无论如何也不想停下......只要还能动,还有感觉,就要一直这样下去......
在对方的坚持之下,西尽愁也放弃了理智,回吻着他,抚摸着他诱人的身体。如果允许,他也希望这场靡烂的梦,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但是--
毒瘴被雨水冲去后的第五天,一线天下的第一个闯入者,终于到来。
她一袭黄裙,长发系在头顶,额上缠着三股细小的发辫,坠着无数金色的小铃,只要微微一动,就能发出一串悦耳的响声。
她还没有靠近,西尽愁就听到了她的铃声。
但西尽愁没有办法让岳凌楼停下,于是水零儿见到了一幅她很难接受的画面。水零儿不敢靠得太近,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西尽愁!」
随着一声大吼,水灵剑从掌心幻化而出,指住了西尽愁的眉心。
而这时,岳凌楼好像才发现了水零儿的到来,抬头,不发一语地望着她。
「西尽愁!你怎么对得起红叶!」水零儿持剑之手微微颤抖,那是因为愤怒而产生的颤抖,「他害死了红叶!是他害死了红叶!你怎么可以和他......」
仿佛没有听见水零儿的吵闹,岳凌楼低头再次吻上了西尽愁的下唇。
水零儿气得忍受不了,狂叫一声,挥剑向岳凌楼刺下!
眼看水灵剑就要刺伤岳凌楼,一只手突然出现,抓住剑刃!
水灵剑是用水凝结而成,任何人,任何兵刃,都无法挡住它的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水灵剑不仅被西尽愁接住,而且还裂成碎片!
细小的冰花,四散飞溅,发出银铃一般的响声......
同时,还有几滴红色的血水,也随着那些溅开的冰晶,坠落在地。
西尽愁松开了手,他的手心血肉模糊,全是水灵剑的碎片,也就是那些小小的冰花。
如果剑刃是水,水无形,的确没有兵刃可以挡住;但如果剑刃是冰,冰有形,只要有形,就可以被接住、被捏碎--水灵剑的攻击第一次被人破解。
西尽愁望着气得说不出话的水零儿,抖落手心的碎冰。
如果是以前的西尽愁,他不但接不住水灵剑,还有可能被水灵剑所伤。但现在身中寒毒的西尽愁,在碰到水灵剑的瞬间,让兵刃凝结成冰,从而破解了水灵剑的攻击。
「这是我第二次感谢我体内的寒毒。」西尽愁淡淡一笑。
「第一次是什么!」水零儿怒不可遏,大吼着问。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西尽愁暧昧地一笑,摸摸岳凌楼瘦削的下巴,用一根手指抬起,低头啄吻一下。第一次当然是要感谢,因为寒毒,岳凌楼才会主动让他抱。
「你无耻!」
因为水灵剑被破,水零儿锐气大挫,被西尽愁这么一气,眼眶竟一下红了出来。拼命咬咬牙,捏紧双拳,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被气哭的模样,水零儿逃似的扭头跑远。
望着水零儿跑远的背影,西尽愁暗暗长舒一口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使水零儿没有剑,只踩他两脚,也能把他踩成内伤。
水零儿跑到没人的地方,对着悬崖大哭起来。
红叶死了,西尽愁到处偷情!水灵剑也被破解......她突然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
但突然,一截树枝突然伸到她的眼前。树枝上还带着一片椭圆色很可爱的叶子。
水零儿惊讶地扭头一看,身后竟是沈开阳!
沈开阳把那截树枝递到水零儿手里,「都说鲜花送美人,但现在大冬天的,我找遍了整个林子,只能找到一片叶子还算漂亮,所以零儿姐,你就委屈一下,收了这片叶子吧......别哭了......」
「小混蛋!」水零儿气呼呼地低骂一句,但心情突然好了一些,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开阳道:「陪着摇光来的,他要带岳凌楼回京。」
「怎么到现在还没动作?」
「他说,再给他们两天时间......」
那之后,沈开阳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水零儿,其中包括京城的事,也包括月摇光一行人其实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抵达青神寨,也找到西尽愁和岳凌楼的所在,但却正好看见水零儿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不知道月摇光出于什么想法,他什么也没有做,悄声离开了。
并且几日以来,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岳凌楼第一次来到青神寨一线天瀑布的时候,还是夏天,他被月摇光带来的。
那个时候,寒冰还沉在潭底,不像现在这样把整片寒潭都冻结成一块冰山。当时在寒潭边上,还有一块小小的墓碑。那牌刻得很早,是百年以前的东西,碑上字迹已经模糊,岳凌楼只能辨认出一个『友』字,月摇光曾经告诉过他,那上面还有一个『郁』字。
但是现在,西尽愁却告诉岳凌楼,这碑文的全部:『挚友郁辰铭之墓。』
这里,就是三百年前燕冥无忧埋下鸿鹄教主郁辰铭的地方。
燕冥无忧杀死郁辰铭后,从雪山中盗出圣血麒麟的肉身,把它和郁辰铭一起埋在水寨。
直到几十年前,燕冥无忧又回到这里,立剑为誓,把隧道改成了迷幻阵,不准任何人踏入。
燕冥无忧曾经在这里隐居了数十年,直到遇到那个让他喝下『孟婆汤』,告诉他一切可以重来的人。他拜那个人为师,去了洛阳,改名西尽愁。不久后便出师,继承启天剑,闯荡了很多地方,邂逅了很多人,比如说欧阳扬音,还有尹昀。同时,也被卷入了很多是非,直到一年前,在云南的离阳,他遇见了岳凌楼。
『救我......』
西尽愁永远也无法忘记,岳凌楼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还有当时他抬头看他的眼神。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可以救他。但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不但没有救他,还让他一次一次陷入危险,陷入绝望,陷入痛苦折磨的深渊。
这一线天下的寒潭,几经风波,当初石头堆出的坟墓已经不见。只有那块墓碑,即使被层层沙石掩盖,还能看见一点边角。拂去碑上的泥土,西尽愁凝视碑上自己曾经刻下的字迹,那些尘封的回忆,那些被舍弃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起。
「郁辰铭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还有尹双曳?」岳凌楼软软地靠了过来,指间轻轻拂过碑面上凹凸的字迹。
西尽愁摇摇头,「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我只有一个不会忘记的人......」
说着把碑牌倒转,抽出随身短刀,手腕舞动,在石碑背面刻下一行字:『挚爱岳凌楼。』
「我又没死......」
岳凌楼小声地嘀咕,但苍白的脸上,却有了一丝笑容。西尽愁没有解释什么,他把那块石碑立了起来,重重插入土中。西尽愁逃出一枚血红的戒指,带到岳凌楼指上,那是隐剑,「不要再把它还给我了。」
点点头,凝望着那块石碑,岳凌楼神志有些恍惚。
仿佛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从什么地方传来。
这股香味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才在什么地方闻见过。
没有时间细想,西尽愁已经拉着他站了起来,「我们出去吧,找一个可以远离一切的地方。」
岳凌楼点头,跟着他。
夜深,风轻月暗。
在淡淡的月光下,他拉着他,不知道走了多久。路边景物变换,但始终不变的,是那阵清幽的香味。带着淡淡的药味,一直弥散在岳凌楼身旁。但突然,岳凌楼一下清醒,他发现那药香不是围绕着他,而是围绕着西尽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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