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潋滟(第一部)————原毁
原毁  发于:2010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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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月又没吃晚饭。 铃担忧地望向隔壁房间。 门缝里透出光,月又在打谱吗?真不明白,明明作代言人又赚钱又风光,却仍然舍不得那无聊的围棋。
      他最近应该没有对局啊,怎么打谱越发得勤快?

 

      铃悄声走进他的房间,发现他趴在棋盘上睡着了。 月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铃怕他感冒,找出一件衣服轻轻给他披上。
      月的睡意一向很浅,马上被惊醒,一把抓住她的手。 铃吓了一跳,见月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捏得手指生疼,却不挣脱。

 

      月使劲地咬住下唇,直到嘴唇上有血渗出。 然后,松开了她的手。 “抱歉,你出去吧……”

 

      末了,月对着铃的背影冷冷地补上一句,“以后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铃有些不悦,但还是忍住了,道了句晚安就出去了。

 

      月舔了舔下唇,咸涩的味道。 一直自欺欺人,以为心痛就好像呼吸,习惯了,就会遗忘它的存在。 但是,那并不代表不存在啊。

 

      月马上知道了要去做什么事恢复理智。 他走进洗手间,摘下手表,露出那个手腕外侧那个与细腻的皮肤极不相称的丑陋伤疤。
      这个伤痕,经历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触目惊心?留下伤疤的那一晚,大概就是一切错误的开端吧。 如果伤疤消失,是不是就可以像遇到旭之前那样活得消遥自在?

 

      割腕?旭,你还真是想象力丰富。 旭,你以为我不敢吗?

 

      一把锋利的剃刀,在灯下闪烁着。
      月几乎是有点敬畏地看着冷冷的刀锋划过手腕内侧;看着释放出的纤细的血流在水槽里汇成一滩;看着雪白的水槽顿时被鲜血染得绯红……

 

      血的颜色还真有些刺眼呢。 这样想着,月的嘴角勾起嘲弄的微笑:“真像个傻瓜。 ”

 

      过于眩目的灯光下,他看到了自己在镜中的影子,脸色憔悴,形影单薄。

 

      ……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大,大的可以装下一百钟委屈;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小,小到三个人就挤到窒息;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大,塞了多少幸福还是有空虚;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小,被一脚踩过就变成废墟……

 

      “骗人的,找准血管根本就不难嘛。 ” 月依靠着墙壁喃喃地说着。

 

      “三劫”,不祥之兆。 旭就是自己的”三劫”吗?逃不掉的。 那么现在劫已经过了,一切都成了废墟,是不是可以放自己自由?

 

      

 

      26.
      一盘反贴目的指导棋,却下得锋芒毕露。

 

      一上来,月就不管对方,自顾自地布局。
      虽然气势磅礴,步调极快,但战略过于露骨和直线,白棋有好几处都强硬地使用取势的战法而不是取地,执著于中腹的大形势,以至在对手蓝的周旋下渐渐失却了优势。

 


      蓝满意地看着棋盘,“你的实力的确是职业级的,可惜你的心已经乱了。 ”

 

      “……一颗棋,它在那儿,就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它会在一盘棋中发挥作用,关系全盘的发展;可一旦成了无用的没气的死棋,被提出了盘外,就与你无关了。
      有些事就是这样,即使当初固执地以为除了彼此再没有别的拯救,该放手的时候还是得放手……”

 

      说着,蓝握住了月的手。 月没有挣脱,沉默不语。

 

      蓝的眼中光芒一闪,微笑着说:“这盘棋,我们要不要来个赌注。 ”

 

      “赌棋?”

 

      蓝挑衅地看着他,说:“怎么,怕伤你棋士的尊严?我可是听说中国很早就有人因为下围棋而做官的。 ”

 

      “赌郡戏?” 月以前读过这个典故。 据《宋书•羊玄保传》记载,宋武帝曾与一个叫羊玄保的人下棋,并打赌,如果他赢了,武帝给了他一个大官。
      结果他赢了,武帝亦不食言,真的给了他一个宣城太守的官。

 

      “……那你准备给我当什么官?” 月笑问。

 

      “我们为什么不下个特别一点的赌注?” 蓝目光闪烁,笑意盈然,说,“比如……我输了我就答应彬的要求,你输了你就答应我的要求。 ”

 

      月摇手道:“好像我并没有好处啊。 ”

 

      “怕了?” 蓝挑衅地问。 月,我不想,继续再等待了。

 

      盯着棋盘沉思了良久,月点点头:“好像挺有意思的。好的,我答应了。 ”

 

      “啊……”
      蓝神神秘秘地探过头去,“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家因为爸爸生意的关系迁离日本前,我是很被看好的院生,我的指导老师说以我那时的实力说不定可以进本因坊第二次预选。
      你懂那代表多少棋力吗?”

 

      “我明白。
      本因坊第一次预选赛是从所有日本棋院和关西棋院一到四段的棋手中,经过单淘汰赛选出六名棋手,四名日本棋院、两名关西棋院;第二次预选则是所有五段以上棋手和通过第一次预选的六名棋手,进行单淘汰赛。
      可以到第二次预选,就代表你的棋力已经冲出四段以上了,是不是?” 平静地说着,月面色如水,毫不为所动,“……我好歹也是四段,未必会输给你。 ”

 

      静静地望着对面的人,“可是照这个形势,双方的差距不会太大。 而我有反贴目,所以赢定了。 你也不过是升段缓慢的普通棋士。 不是吗?”

 

      “哦,是么?” 月冷冷地反问,刺得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白子开局不利,让黑棋构筑了一块几乎实地化的模样。 但随后白棋开始利用左下角白势的弱点和左上角的劫争与黑周旋,逐渐掌握主动。
      黑棋的一块边空本来能成好几十目,但白棋先利用劫争将黑空分为两块,然后对其中的一块进行逐渐渗透,最后竟将其悉数捣毁。

 

      轻松的投子,优雅的手势,从容的微笑……“我赢了…… ” 月抬起头,有些淡然地宣布了结果。 他在棋局上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神勇让蓝瞠目结舌。

 

      月用棋子有节奏地轻扣棋盘,不经意地说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棋力四段以上,放弃围棋那么多年,却忽然提出要我教你下棋,装得像是初学者,不是有所图谋才让人奇怪呢。
      ”

 

      蓝涨红着脸,偏过头,低声说:“我好像太自负了……但你还是冒了点险的,不是吗?”

 

      “身为职业的,连赢棋的自信都没有,怎么行?” 月正色道,“你的棋力只是曾在四段以上,你忘了有那么多年的空白期。 围棋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

 

      “我愿赌服输,不过……” 蓝忍不住说了句,“你值得吗?为他们卖命?”

 

      月摆手一笑:“能和你签长期合同,是她的愿望,却未必就是她的幸运。 ”

 

      蓝脸色一白,奇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彬这人太过急功近利,容易被眼前的利益蒙蔽眼睛……” 月轻叹一声,“我不是知道了什么,只不过和下棋一样,有时候旁观者清而已。 ”

 

      “嗯,我欣赏聪明人,不如考虑到我们这边来?待遇不会比高帝差哦。 ” 蓝很豪气地向月伸出了手。

 

      “我只不过是寻常打工的,没多少作用……何况我谁都不想帮。 我只想看一场好戏,或者说,是一盘好棋……”

 

      月在微笑,周身也都散发着斯文儒雅的气质,却偏偏因为那淡漠的眼神,让他冷得像冰山,似乎千年不化。

 

      看着他,蓝莫名地心痛。 那时他还会用温和的微笑来掩饰锋芒,现在却只剩寒冰了。 他已经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美丽的孩子了。
      那个温柔婉若又有着灵动活泼的眼神的人已经不在了,消失了,犹如那绝美的昙花,等不及黎明,早早地在黑暗中凋零了……

 

      为什么,旭不懂好好珍惜呢?

 

      

 

      27.
      旭打了个喷嚏。 彬有点诧异地发现原来旭也会有这种正常的生理反映,觉得很奇怪。

 

      彬微微一笑,带着有些得逞的语气,乐呵呵地说着:“你的月,看来相当听话呢。 蓝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他答应了。 ”

 

      旭冷哼一声,怒道:“彬,你的把戏也该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

 

      他的话多少触怒了彬,她很生气得摔门走人。

 

      月,到底和蓝做了什么交易?旭越想越心烦,明明心里只有一个答案,可是旭不想也不愿意承认。

 

      这时,有人兴高采烈地走进旭的办公室,说:“旭,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你怎么谢我?”

 

      仿佛是心里的猜疑被证实了,旭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几乎是咬着牙,说:“月,不是每件事都是只靠张开双腿就能解决的!” 言辞刺耳得恶毒。

 

      月象被什么东西惊住了,随之抿嘴笑了:“会忘记,大概是因为不重要吧……果然,是我错了。 ”

 

      旭有点莫名其妙地盯着他。

 

      对着旭,月笑了。 那微笑,算是温柔的吧,却分明感到了悲哀,淡淡地,只是轻轻掠过,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月摆摆手,离开。只留下旭在那里,怔怔地想着他的微笑发呆。

 

      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旭有些犹豫了。
      一直以为自己早已放开了月,可是为什么那天听到月说他们已经结束了的时候,自已还是心惊肉跳,无法调整表情推门进去面对月?后悔了吗?

 

      因为住院,拉下很多工作,月这阵子必须不停地赶,拍广告杂志封面,所以,当旭向人问起时,别人告诉他,月一整天累坏了,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在休息室休息。

 

      休息室里,月像小猫一样蜷在白色沙发上,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长长的发丝柔柔的披散开来。

 

      旭不忍叫醒他,弯下腰,细细观察他的睡颜。 虽然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却从没有试着这样长时间凝视这个沉睡的男子,没有语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守着。
      似曾相识的感觉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人曾经对自己很重要。 关于他的记忆仿佛就在离记忆中枢几毫米的地方,可就是到不了。

 

      手覆上他的脸庞,沿着它柔嫩细致的轮廓慢慢下滑。

 

      ——我们啊……大概上辈子就认识了……
      ——有人曾说长发很适合我,我比较相信他……
      ——如果我能升上五段,他就会留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不想让他失信……
      ——旭…………你记起我了?
      ——既然你都不记得了,我说出来有意义吗?
      ——旭,你变了呀……
      ——原来你生气的样子这么可爱哦……以前你都不会对我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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