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後至今,身心有缺陷的晨风仍旧离不开那场熊熊大火的梦魇,加上,现在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和脑海里盘旋不去的惊心动魄的画面,使他原本就封闭的心,变得越来越退缩,越来越怕受伤。
天未亮的清晨五点,凄厉的尖叫声划破早晨宁静的空间,紧接著传来慌张地跑步声,及匆促打开房门的探视声。
一名中年妇人还来不及换下睡衣,焦急地往发出声音的房间奔去,开门而入,见缩在床角的男孩抱头痛哭,赶紧向前抱住他颤抖的身体,轻拍著他的背,试著安抚他惊恐的心,重覆念著:『小风,不怕!没事的、没事的。』。
那场大火因为掳错人的关系,因此,没有造成张晨凯任何一点伤害,但,虽然如此,他仍然在那天後就下落不明,到现在依旧没有人有他的消息。
而代替他承担苦难的晨风,在封家的安排下,目前暂时被安置在一家私人疗养院,夜夜孤独地承受梦魇的惊扰。
接受聘用照顾晨风生活起居的中年妇人,是他的主治医师的母亲,当初就是心疼被亲人抛弃,并受伤看不见的他,才点头答应接手照顾他的生活。
从开始照顾他的第一天夜里,妇人时常发现晨风常常在夜里被梦魇惊醒,全身颤抖地躲在墙角痛哭失声,听到他那充满恐惧的哭声,更是心疼不已。
中年妇人从开始照顾他的那刻,就当他是自己的孩子疼爱,紧紧拥住被恶梦惊醒、汗流浃背、大口喘息的晨风,摸了摸苍白、满是恐慌及泪水的脸,用哄小孩子的口语,安抚著:『乖乖!不哭,林婶在这陪著小风,所以,小风害怕的东西不敢靠近罗!』
晨风使劲地摇著头,极力想甩掉脑海里那些恐怖的画面,自己无法控制躁动的情绪,四肢对著空气挥舞,同时,一双熟悉温暖的手将他纳入怀里,抱著安抚。
从黑暗、恐慌中得到温暖的安抚,慢慢去感觉,晓得那股温暖来自这一年来疼他如子的林婶,才渐渐镇定下来。
一夕间,失去照顾他的亲人及视力,对晨风来说是一件多麽令他惊慌失措的事,加上,除了张晨凯和那个救他出来的男人外,似乎没有人懂得他要表达的意思,更让他手足无措。
经过一次、两次从惊恐的恶梦中醒来,依然得不到慰藉,晨风变得越来越怕生,越来越不敢和陌生人接触,成天躲在疗养院为他准备的房间,不愿意出去和疗养院其他的人接触,更不肯让林婶、林医生及封夫人以外的人碰他。
晨风就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猫缩在林婶的怀抱,一抽一咽地啜泣著,双手更是紧抓著林婶的衣服不放。
过了十几分钟,晨风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俯在林婶的怀里大口呼吸著。
『小风乖,没事了。』林婶心疼地抹去晨风脸上的泪水,赶紧转移他的思绪,轻声道:『林婶今天煮小风最喜欢吃的粥,好不好?』
在一团乱的思绪中听见能引起注意及喜欢的东西,晨风不禁瞪大空洞的双眼,歪头将脑袋里的东西理一理,把不想要的浑噩抛开,选择喜欢的事情。
晨风勉强把脑海里依存的画面抛开,用力对林婶点头,试著利用这个动作转换一下自己仍然有些害怕的情绪。
张晨风的食欲非常小,小到不如一个幼儿的量,所以,已经二十岁的他仍旧像个小孩子般瘦小,身高不及170,体重更是轻的可以,这一点,让负责照顾他的林婶非常忧心。
好在,再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林婶发现每当自己煮粥给晨风吃时,他吃的量一定会比平常多,那时,她才晓得晨风喜欢吃那种绵绵软软或滑润的东西。
虽然,粥是热食中唯一能引起他食欲的东西,但是,林婶觉得光让晨风吃粥,似乎营养成份不足,因为,她想尽办法研究烹煮出各种不同口味,营养价值又高的粥品,希望晨风能够从中多补充一点营养……
林婶见晨风乖巧地点头,笑了笑,晓得他恐慌的情绪已经渐渐被安抚下来,伸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希望他能够再多睡一会儿,协助他躺下,盖上棉被,手搁在他胸口轻拍著。
晨风不太会表达自己对林婶的感谢,只好用双手握著林婶因过度工作而造成粗糙的手,像抱著宝贝似的搁在胸口,眨动疲惫空洞的眼睛,硬撑著疲倦的意识,猛打呵欠,深害怕恶梦再次侵袭,而迟迟不敢入睡。
『乖,林婶不会离开,小风听话,闭上眼睛,再睡一下。』林婶心疼地拍拍晨风的手,要他放心闭上眼睛多睡一下。
好累!晨风觉得自己好累,眨了眨疲惫的双眼,将林婶的手拉近脸颊贴著,磨蹭了一会儿,才安心地闭上眼睛睡觉。
林婶盯著晨风天使般的睡脸,像在哄小孩似的轻轻拍著他的胸,不到几秒的时间,待受尽折腾的他终於安心睡著,发出轻微的鼾声,才稍微放心。
林婶知道,这一年来晨风过得多麽辛苦,一个本身就有缺陷,不懂得人情事故,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竟会在一夕间遇到足以改变一生的事,代替双胞胎弟弟卷入一场多角恋的纠纷,不仅被火烧伤,还残忍地剥夺了他看的权利,陷入即使花一辈子也不会懂的纠葛中。
那个经常在夜里缠绕他不放、令他心生恐惧的梦魇,经常啃蚀他懵懂无知的心灵,使得本来就不是很健壮的晨风越来越消瘦虚弱,精神状况也越显憔悴、退缩。
或许,因为有林婶的陪伴,晨风才能安稳地多睡一个半小时,直到林婶温暖的手离开他身上,那股顿时失落的安全感,不禁将他惊醒,慌张地寻找那双温柔的手。
不要走!他会乖乖听话,请不要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不怕,林婶没有要离开,只是要去煮东西给小风吃而已。』
晓得晨风心里的恐惧,林婶赶紧伸手抓住他在半空中挥动的手,安抚他慌张的情绪,跟他说明自己没有不要他的意思。
在黑暗的惶恐中抓住探向自己的手,晨风害怕自己再度被抛弃,紧紧抓住那双经过岁月痕迹的手,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著。
而林婶那双温暖熟悉的手,就像是汪洋中的一条船,给在黑暗的谷底生存的他一点点温暖。
歪头静静听著林婶的话,晨风清楚她没有要丢弃自己的意思,安心地放手让她离开房间去做该做的事,因为,他觉得唯有乖乖听顺,他才不会被抛弃。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的恶梦,不断侵袭著张晨风简单纯真的心,让他惊慌失措地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唯有将已经自闭的自己继续陈封住。
林婶离开房间後,这个小小的空间顿时变得十分沉静,张晨风早已习惯面对黑暗中的寂静,独自一个人静静的待在房间,屈膝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乖乖地等著照顾自己的人。
焰情天使 4
第二章
张晨风,在三岁时被医师诊断是个封闭心灵,有心理障碍的小孩,也可以说是个自闭儿,当下,他便成为父母亲眼中的包袱和累赘,也成为社会上最多数人认为过於多馀的一份子。
不过,特别的是,张晨风的情况和一般自闭症患者比起来,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虽然有自闭的徵兆,例如,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不会和同样年龄的小孩玩耍,也不会和父母撒娇等等。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只是怕而已,并不像他们说的是个白痴,他会观察周围的人做的事、说的话,不像一般自闭儿活在自己的思绪空间,另外,他也和自闭儿一样不说话,但并不表示他不会说话。
他的思维就好比一条直线,直来直往,没有一般人那麽复杂和拐弯抹角,什麽事对他来说虽然复杂难懂,但是,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思考,便能轻易懂得别人和他说的话和意思,相对的,让父母照顾起他比其他自闭儿来得轻松许多。
张晨风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意思和想法,不懂怎麽表达才是对的,这样他才不会更惹人讨厌。
因此,没被污染过的他,行为举止看起来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虽然没有双胞胎弟弟那般活泼,惹人喜欢,但他就是他,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代的天使。
在大人的眼中,唯一能与双胞胎弟弟比较的,可能就是他的心思比一般人来得细腻,总是一个人静静地观察周遭的人事物,乖巧地跟在父母身边帮忙。
对某种事物拥有特殊才能的天才,是自闭儿中少见的,而张晨风就是其中之一,只可惜这一点到他的父母去逝都还不清楚,否则,他的作为说不定会比弟弟好上百倍、千倍。
张晨风的智能和一般人没有什麽不同,除了自闭外似乎找不到任何缺陷,因此,在照顾、教导上不会带给家人太大的负担,加上,身边还有一个正常活泼的双胞胎弟弟,从小到大,上学都由弟弟张晨凯陪在左右,让父母也能够很放心地外出工作。
因为,他们的家境不富裕,父母都是靠打零工或摆地摊来养家,所以,兄弟俩能拥有高中学历,没有继续升学已经算不错的了。
高中一毕业,两兄弟就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学生,身为弟弟的张晨凯必须马上踏入社会工作,而他只能乖乖待在家里看书和顾家,或偶尔帮妈妈做点简单的家庭代工,以补贴家用。
毕业後,张晨凯一切都很顺利,不仅找到肯录用高中学历的他的,让他在某家规模不小的电脑科技公司,担任工程设计师的助理,刚开始他的薪水不高,却勉强能过活,因此接受了这份可以边学边赚钱的工作。
自小,身为弟弟的张晨凯从未向父母埋怨过自己必须照顾自闭、无能的哥哥,也不在意自己必须放弃升学,比其他同学早一步踏入社会工作,帮忙父母贴补家用,直到有一天,父母在一场交通意外车祸中丧生,他们的生活才有了巨大的转变。
一夕间的变动,张晨凯扛起所有的生活重担和父母生前欠下的债务,在困难中求生存,用父母的保险金还清部份债务,暂时保住他们仅有的家,让他们兄弟不至於沦落街头。
偿还一半的债务,还有一半,年仅十八岁的张晨凯在无法可想下,唯有四处向父母的亲友求助,却得不到亲戚们任何的协助,在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情况下,他兼下许多工作,每天过著从天亮做到天黑的生活。
整天奔波於工作中,身心俱疲的他性情大变,心里开始怨恨起自己的双胞胎哥哥,羡慕、妒嫉起张晨风的无知,也不再像父母在世时那样照顾他,甚至於把他当白痴使唤著,还应徵了一大堆家庭代工,要他在限定的时间之内完成。
从小,张晨风就知道自己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知道怎麽表达自己对弟弟和父母的爱,心里常在想,要不是有爸妈和晨凯保护他长大,他也不会有今天。
爸妈死後,单纯的张晨风晓得弟弟担负起多大的责任,每天过著非人的生活,所以,他告诉自己必须乖乖听晨凯的话,不能造成他更多的负担和压力。
对於张晨凯从善解人意到什麽事都满腹埋怨,从温柔到粗暴等等的巨大转变,张晨风从来没有表示过不满,也不敢反抗,因为,他知道晨凯承担的压力有多大,心里的苦闷有多深,他需要发泄的事有多沉重。
即使,没人爱他、没人喜欢他,甚至厌恶他都没关系,只要唯一的依靠不丢下他孤单一个人,要张晨风做什麽、学什麽、承受粗暴对待都行,他都愿意接受,也不会埋怨晨凯在外工作受气回家找他出气,或是利用他赚取金钱。
为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张晨风必须偶尔充当晨凯的出气桶,让他发泄沉积在内心许多不满的情绪,不然,他担心张晨凯会让自己变得非常堕落,陷入黑暗的深渊,毁了自己的前途。
而他们兄弟俩这样的生活模式维持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辛苦忍耐终究是有回馈的,在短短的一年内他们还清剩下的债务,张晨凯不必继续过著身兼数职,天天早出晚归的生活,也不必成天看老板的脸色。
这段艰困的日子里,张晨凯的努力终於得到公司的赞赏,提拔他,给他向上发展的机会。
升迁加薪後,当然,应酬的机率变多了,相对的,拿哥哥发泄情绪的行为也跟著变少了,家里也因为张晨凯的工作需要,多了不少的科技商品。
在家里进驻电脑设备的同时,张晨凯发现一件没有人知道的事实,就是张晨风异乎寻常特殊的才能。
『你今天把明天必须交货的加工品做完,再把衣服洗完,顺便把家里整理乾净,另外,不准随便碰我的电脑,不准踏出家门,晚上我有朋友会来家里,所以,晚餐我会直接带回来。』这是张晨凯每天出门上班一定会交代的话,只不过,今天多了最後那一段。
张晨凯担心晨风趁自己不在家时使用电脑,因为,他的电脑里头储存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及晨风玩心下设计出来的电脑程式,盗为己有的秘密。
一一记下弟弟交代的事情,张晨风像个憨傻的孩子乖乖送他出门後,在心里把张晨凯交代的事情念过一遍,确定工作顺序。
撩起过长的袖子走到阳台,将脏衣服分类好用衣篮装著,把张晨凯每天必须替换的白色衬衫泡在漂白剂水中搁著,再把一般不退色、质料较差的衣物丢进洗衣机洗。
回到屋里,细心地在屋内东寻西找一遍,确定自己没有漏掉任何一件脏衣服,利用洗衣机自动洗涤的时间,从自己的房间拖出一大袋代工品,回到客厅,直接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做起加工来。
又乖又听话地拿出弟弟替他应徵回来的电子加工品,眯著单凤眼,小心翼翼地把焊接好的电子板装上盒子,深怕自己一个小不心弄坏了上一个人辛苦焊接好的电子板。
经过一个小时不到,一个接一个电子板装盒完成之际,洗衣机的衣服也洗好了。
张晨风似乎已经习惯这般生活模式,久坐的双脚竟不觉得发麻,直接从冰冷的地板爬起来,拉拉过大、宽松的运动长裤,避免裤子因为他的动作掉下来,跨过满地的东西,走向阳台。
洗衣服、晾衣服、坐在地板做加工,再洗衣服、晾衣服、做加工,由於张晨凯过於挑剔地要求自己的衣服要分开洗下,张晨风必须反覆做著同样的动作,直到衣服洗好,加工品也跟著做完,开始整理起只有他们两个人生活的家。
焰情天使 5
直到傍晚五点多,张晨风才把弟弟晨凯交代的工作全做完,绑好一袋袋的完成品放置整齐在阳台,好让晨凯明天上班前拿去交货,然後乖乖坐在没有沙发椅,只有一个和室桌的客厅等他回家。
沉静的客厅因为时间的流逝,亮起柔和的灯光,寂静无声的空间也跟著时间的流逝,传出一阵阵肚子打鼓的声响。
不过,家里的冰箱早在三天前就只剩下半瓶不到的牛奶,张晨凯一直没空去超市购物,因此,从早上到现在,张晨风除了喝过一杯牛奶外,就没再吃过任何东西,工作後消耗大量的体力,让他等不及弟弟回家,血糖渐渐开始往下降,跟著四肢发软、颤抖。
基於,已经答应过弟弟不会踏出家门一步,即使,身上有钱也不能外出买东西,所以,张晨风只好乖乖饿著肚子等他回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晨凯还是没回家,更别说他有什麽朋友会来。
十一点的时钟声响,门外的铁门传来开锁的声音,一听到声音,张晨风赶紧虚弱地从地板爬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玄关,迎接回来的人和晚餐。
不料,两层关卡的门一打开,门外的画面吓坏了张晨风,惊见弟弟晨凯被一名从未见过的陌生高大男人横抱在怀里。
傻愣地伸长脖子想看清楚靠在男人怀中的弟弟的状况,见他紧闭著双眼,靠在男人的胸口睡觉,张晨凯脸色十分苍白的模样,霎时,吓坏了张晨风,赶紧退了几步,抬手挥了几下,示意著男人,要他快进去。
和张晨凯不同的装扮和体型,却共同拥有相同的容貌,加上宽松过大的套头上衣及运动长裤,穿在瘦小的人身上,更显得衣服的宽大和张晨风的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