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出书版)by 苏木
  发于:2010年0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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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夏荷那丫头去帮你抓药时,我随意瞄了药单一下便记下来了,于是,我便拿着跟那员外......呃......借来的银子替你去药铺子抓药,顺便再买了些碗、小茶炉。?
  提到夏荷,雪晴不自觉地就感伤起来,不知道春桃、阿福他们怎么样了,大哥会不会一气之下就对他们不利?边猜测着,边志忑不安了起来。
  若是如此,那就是他害了他们!
  "别想了!"仿若洞悉雪晴的思绪,朱睆放下碗,一把将他拉进怀中,轻抚着他的发。
  "阿福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人逼他们的!别将错揽到你一个人身上,若你有错,那我也有错,错在不该爱上了你,让你必须违背你大哥的命令,又让你狼狈逃出那儿。"
  "可,我没办法,明知你是个男的,又是个什么事都只会替人着想的笨小子,可,偏偏又被你迷得不能自拔,才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把错怪到我头上来吧。?
  "没那回事的。"雪晴皱着眉,有些气恼又有些自责。
  轻吻他抿着的双唇,朱皖微热的带笑双眸里满溢着浓浓的情意,似湖面上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朝他袭卷而来,淹没了他。
  突地,两人相视而笑,随后静静地靠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累了?"凝视着雪晴充满倦意的小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细眉。
  "嗯。"淡淡地应了声,才说这些话而已,精神又不济了。
  "先把药喝了,来。"端起放在矮柜上的碗,温柔地扶着他喝药,"什么都别在想了,有我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你就好好睡吧。"
  放倒了他,温柔地凝视着他逐渐闭上双谋的脸,缓缓伏下身,在他唇上偷了个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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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南飞避寒的飞雁已在树上筑巢而居,竹林间飘落至地面的枯叶更多时,雪晴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脸色也益发樵悴惨淡。
  朱睆轻轻地裹住雪晴不小心露在被子外的手,很小声的,怕惊醒他。
  一手抚着他的发,边喃喃低语着;搁置在矮柜上的汤药在几个时辰前还冒着?温热的烟,是朱睆丝毫不敢大意地守候在火边,小心翼翼控制火候熬的。
  可,现下,如同他冰冷的小手般,药早已冷了。
  药虽然冷了还能喝,但,顾虑到雪晴身子虚寒,得喝热腾腾的汤药才比较有效,又想说不定他等会就醒来,朱睆便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倒掉汤药,再重新熬煮。
  许是柴火发出的劈哩声,雪晴半睁着迷蒙的双眸,轻声叫唤,"朱睆......"
  "我在这儿。"迅速地来到床边,"有哪儿不舒服吗?药还在那儿熬,等会就好了。?
  虚弱地坐起身,雪晴问道:"今儿个是几日了?"呵,瞧他病昏了,早已不知今昔是何昔了。
  "今儿个正好是腊日(注,即阴历十二月八日)"
  雪晴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缓缓道:"朱睆......你知道吗?今儿个我就十八了......十八,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的。?
  "没想到我我这副身子竟能拖了十八个年头,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自嘲地扯了个苦笑。
  既无法摆脱病痛,却还要继续过着折磨人的日子,教他怎么高兴得起来;有时,便会想,倒不如一死百了了还比较好......
  "不许你这样说!"生气地拧着眉,"我要你活得长长久久,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我身旁,绝不许你有任何一丝想抛弃我的念头!?粗着嗓子,朱皖一字一句说着。
  心知雪晴深受病痛之苦,也恨自己竟帮不上什么忙,见他痛苦的模样,心就有如刀割般难受,即是如此,自己还是不愿放开他的手,不许他有想死的念头。
  "咳、咳、咳......"霍地,雪晴痛苦地扯着胸口。 未染小坛d神秘谁
  "忍着点,我先帮你调息,药等会就能喝了。"说罢,朱皖移至雪晴身后,扶他坐起后,凝神聚气,欲灌输内力至雪晴体内。
  "别白费力气了。"唇色泛起一抹了然的淡笑,雪晴慢慢转过身,"你知道,这样作并没有什么用的。?
  很多事,他都清楚,只是他看在眼底没说出来罢了。
  没说,不代表他不在乎,而是他想把那份甜蜜搁在心底,那是属于他自个儿的秘密,可以一个人好好品尝。
  他知道朱皖有时会暗自将自身的真气贯入他体内,知道那时日日夜夜,温暖地抱着他陪他入睡,让他得以一夜好眠,却又在翌日天未亮悄然离开的人是他,知道他......
  甚至于,还知道......他就是那只被他救过的野狐!
  其实,在他瞧见了朱皖裹着巾子的右手时便有些怀疑,那是他在来江南的途中,撕下衣袖,替只受了伤的野狐所裹上的;之后,在与他相处的日子,雪晴便渐渐地明白那些一直困惑着他的疑问了。
  很多事,不说比说了还来得好。
  "你我心知肚明,我这身子快是药石罔效了。"早些认清,对他、对自己都是好的。
  "胡说!"寒着一张脸,朱睆发誓道:"天底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将你夺走,便是阎罗王,我也不许!"
  轻靠着他那令人安心的肩膀,"有你这些话,就够了。"他已心满意足。
  "让你这么一搅和,差点就忘了药。"掀开盖子,见药约已熬成一碗,"正好,药熬好了,你可以趁热慢慢喝。"
  摇了摇头,"来雁荡山这儿好几日了,却从没见过它长什么样子,我想去外头走走。"抬眸见朱皖蹙着剑眉,一付不准的样子,雪晴又急忙补上,"今儿个是我的日子,你就依我一次吧。"
  朱皖瞪着他,气呼呼地说道:"哪次没顺你的意了?"半晌,像是没辙地叹了口气,"外头很冷,衣衫要多穿些才行。"
  "朱皖,瞧你把我弄成什么样子了?教我怎么走?"雪晴又气又好笑地指着自个儿被一堆衣衫撑得像熊一样的身子。
  笑得像是诡计得逞的样子,朱皖弯下身,打横将雪晴抱起,"不用走,我抱着你就行了。?
  话落,推开茅屋的门,皑皑细雪从天而降,整个雁荡山已被淹没在纷飞细雪中了。
  在仿若夹带着泥沙的灰蒙弓苍之下,又在覆盖着落叶、细雪的苍凉黄土之上,映入眼帘的,是比那聘婷女子的素白纤手还要纯洁的白,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放眼望去,一派庄严超然。
  雪晴被眼前绝美的景色震撼住,久久不能回神。
  "上去瞧瞧吧?"睛指着山顶。
  "嗯。"
  缓缓行走在静谧的山林间,冷不防地,朱皖僵住身子,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将目光放在身后的一点。
  "怎么了?"雪晴困惑地询问。
  "有人跟着咱们上来了。"都这种时候了,还会有人上山?不可能是猎人,更不可能是农夫,愈想,朱皖愈是感到不安。
  "那要──"话未说完,雪晴就被突然飞奔起来的朱皖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他。
  如刀刃般锋利的疾风扑在脸上,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朱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声音淹没在风里,听来竟有一丝颤抖。
  朱皖没有答话,只是一味地直奔山顶,脚下未作丝毫停留。
  雁荡山之名,其来有自,主峰雁湖岗,因"岗顶有湖,芦苇丛生,结草为荡,秋雁宿之?而得名;朱皖飞纵在陡峭的山壁,不消片刻,两人已至山顶。
  湖上结了层冰,薄薄的,似乎轻轻一踏便会陷落冰冷的湖内,朱皖毫不迟疑,双足踩在薄冰之上,如叶子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滑行般,轻而易举地来到湖的另一端。
  "都已跟上来了,还不露面?"倏地,朱皖朝湖的另一端低咆,冷冽的双眸罩着寒霜。
  随着一声冷哼,唯一通往山下的路上缓缓出现了一条熟悉的人影,身后还跟了几名男子。
  "大哥?"雪晴掩不住惊诧,没想到大哥竟追着他们至此!
  "你还肯叫我一声大哥,我还当你早就不愿意认得我了!"连明月嘲讽着,微微上扬的眼角隐含着一抹肃杀之气。
  "大哥为何如此苦苦相逼?"泛着苦笑,内心早已被苦涩的酸楚占满。
  "这是我晋身朝廷、求得权势的大好机会,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它,难道你不想看看大哥替咱们连家光宗耀祖的风光模样??
  雪晴一脸淡然地摇了摇头,"权势、名利、钱财对雪晴来说,如浮云一般,我既不想强求得之,更不想被飘渺的浮云困住而陷入无底深渊之下。大哥,你爱过人吗?若有,你一定知道纵使舍弃了一切,也比不上所爱之人就在自己身旁的那种喜悦──?
  "一个男人?"怒不可遏地瞪了他一眼,"何况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天底下何其多的女子,凭咱们连家,要什么女人都有,偏偏选了个男人,是存心要让连家被外人看不起的吗??
  唇嗡动了动,雪晴像是欲辩解,却被连明月不耐烦地扬手打断。
  "不必多说了!怎么也说不通的话,就不必再浪费唇舌,今日,我连明月誓必是要将你带回的!?
  两方隔着一座湖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骤然,一阵强风夹着满天细雪,往山顶吹去,趁此机会,连明月连忙运气,身子轻飘飘的有如御风而行,施展绝顶的轻功越过湖面。
  一打照面,连明月便不留情地击出双掌,掌风强劲,气势凌厉。
  朱皖左肩略缩,避开袭来的掌风,右侧衣袖挥开,化解对方的攻势,身形再往后一纵,顺势击出一道掌风。
  连明月单掌劈了出去,硬是接下朱皖的掌风,然后左手再还一拳。
  两人恶缠了数十招,仍不见胜负之分,毫无预警地,连明月突然扭头大喊!"还不发箭??
  闻言,其中一名男子拿起腰间的长弓,搭起箭,拉满了弓,箭在弦上,似乎在下一刻便要破空而出。
  朱皖心一惊,怕不长眼的箭矢会伤到雪晴而微微地失神,瞬息之间,连明月连发数掌,个个都对准了朱皖的左肩。
  喀啦一声,朱皖的左肩被连明月的掌风击中,顿时肩胛移位,痛苦难当;却又因负荷不了雪晴加诸于自身的重量,左手猛地一沉,眼见就要抱不住雪晴了!
  雪晴脸色揪然大变,来不及作出什么,腰际就被缠上另外一只手,整个人也同时被硬扯到另一个胸膛。
  "卑鄙!"朱皖恨恨地怒瞪连明月,右手捂着左肩。
  "不耍点小计谋就不能成事,难道你蠢得不懂这点?"勾起冷笑,讥讽他的无知,"若要彻底让雪晴死心的话,就要先除掉你!"
  "射箭!"一声令下,发出咻咻声响的利箭划空射向朱皖。
  如雨点般密麻的箭矢不断地从男人们拉满弓的手上发出,朱皖无从躲藏,好几次险些就要被射中,幸赖他动作如狐敏捷,总是能躲过。
  见状,连明月拾起一粒小石子,将它夹在两指间弹出,登时,嗤的一声急响,不偏不倚地击中朱皖受伤的左肩;强劲的力道使伤口如雪上加霜地严重,禁不住踉跄后退,这一个不留神,迎面而来的箭矢似乎已是注定闪躲不了。
  心急之下,雪晴竟张口狠狠咬住连明月钳制他的右手,连明月一时没防备,吃痛地放松了手,觑了个空隙,雪晴挣脱他的束缚。
  连明月探出手欲捉回他,却扑了个空;慌乱间,似乎有样东西从雪晴的衣袖内落下,可雪晴却是浑然不察,揪着难受到喘不过气来的胸口直奔朱皖。
  "停下!别射了!"连明月急忙喝令男人们停止攻势,然而不幸的,却有一只箭早已离弦,锋利的箭芒快速地转着圈子,像极了施放在天际的烟火。
  不知是哪来的力气,雪晴用力推开了朱皖,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出现,仿若被掏空了脑袋,不知眼前究竟发生何事。
  箭矢穿没他纤弱的胸口,汨汨的鲜血像假的一样,从他的胸口源源不绝地冒出......这次,是真的会死了吧?
  缓缓地瞥向朱皖,心窝顿时暖和了起来,不自觉地朝他绽放最美的笑容,"朱皖,我说过我爱你吗......?瞧,他没有哭,他遵守了与朱皖定下的承诺,他要笑给他看。
  "咳咳咳......"连嘴角也流出艳红的鲜血,"幸好,还来得及......你可要仔细听好了,朱皖,我、爱、你──?
  早已承受不住锥心之苦,雪晴猛地喷出一口血,身子一仰,往身后的空谷悬崖直落而下。
  是作梦吧?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吧?朱皖茫茫然地看着雪晴中箭,然后用着深情的双眸揪着自己,微微凹陷的唇色缓缓地扬起一抹笑,说他爱他......
  他宁愿他哭,也不要他这个诀别的笑!在那一瞬间,朱皖只感到自己的心被活活撕开而至淌血,冰冷的寒意爬满了全身。
  仰天哀吼,"雪晴!"悲怆的沉痛化为呐喊,回荡在雁荡山,惊吓到停在树梢的鸟儿。
  他说他爱他,那为何又弃他而去?他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为何忘了牵着他的手?他说要他带他去昆仑山,为什么说过的话便忘了?
  他没有遵守他说过的话,便是黄泉之下,他也要追着讨回那些承诺!
  令人措手不及地,朱皖不顾一切地纵身跳下,一心一意追寻雪晴那逐渐消逝的身影。
  愿为连根同死之秋草,不作飞空之落花!
  风依旧在山顶肆虐地呼啸,连明月迟迟无法反应,直到地面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下意识地俯身捡起,却是雪晴离家前他送给他的那块美玉,上头还刻着他的名字。
  像是要印证方才他自己亲手酿成的惨剧,半弯月的和阗玉在他的掌心碎成好几块,一些滚落至他的脚边,一些被疾风吹走,再也拼凑不成一块完整无缺的玉了!
  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虽隐约觉得内心似乎有着一丝对谁的眷恋,却不由自主地一直往前走。
  愈往前走,脚步愈来愈沉重,不知为何,自己频频停下步子,像是在等谁,又像是不愿继续走......可,往前的路只有这么一条,不走不行呀......
  忽地,像是凭空出现似的,一名年轻男人立在他前头,黑发束起、容颜异常惨白。"回去吧,阳世间有人在等着你,别让他伤心了。"素白的手指向他的后方。
  "往光亮的地方走,别误了时辰,时辰一旦错过,就已是回天乏术。"温和的嗓子令人无法抗拒,不自觉地照着他的话做。
  一脚踩进光亮里,霎时,所有的回忆一涌而上......雪晴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时辰、几天、甚至一个月,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悄悄地睁
  开,眼前的,是一双深情的眼眸,牢牢地看着他,然后,两人笑了,笑得眼珠儿微微泛着水光。
  微偏头,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一名男子。
  "是你......是你救了我......谢谢你......"用着虚弱的嗓音,向那名在黄泉路上拉了他一把的男子道谢。
  男子摇了摇头,朝他露出温和的笑。
  旋即,一只大手紧扣住自己的手,像是怕他离开似的,一刻也不愿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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