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你们所有的钱财,否则大爷们认钱不认人,错杀了达宫贵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御前侍卫们无语,只有姬如凤还傻笑着,盗匪头目一看到此人穿着光鲜亮丽,又被众人护在中央,心底就明白姬如凤就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头子,他见姬如凤一脸傻笑,还以为是让他的气势给吓傻了。
"小公子,你别怕,只要让你手底下这些人乖乖让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搬走,大爷我保证不伤你们的性命,而且绝对不动你们的女眷一根寒毛,你知道的,咱们兄弟众人长期野居山区,没女人陪伴寂寞得紧,你身边那个小姑娘虽然有些高大不过还是漂亮极了......总之,一切端看你要钱要命?"
"大胆!恶贼,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这里的女人不是你们碰得起的!要钱是吗?拿你们的命来换吧!"不知道是哪个沉不住气的小子冒出来这么一串话,搞得原本僵持的局面一下子就火爆了起来。
"他奶奶的!管你是谁?老子今天人也要钱也要!"山贼头子朝上里吐了一口唾沫,他身后那些神情懒散的手下马上变得面目狰狞,手里握着亮晃晃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大刀直往侍卫群砍过来。
侍卫长大喝一声,率领着平时跟随他的手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有数十人将姬如凤及女眷们围得水泄不通,一些比较胆小的宫女早已被吓得不断低声啜泣,没哭的也全缩成一团发抖。
只有盼儿还留在姬如凤身边,一声不发。
杀声震撼着天地,旁边林子里的鸟兽也被这场面给吓着,一时间兽散鸟飞,衬得气氛诡异无比。
山贼的武艺跟侍卫们比起来尚差了一截,可是他们嗜杀成性,下手毫不手软,又懂得利用地利来造成障碍,以致于两方人马虽然相当,但是侍卫长这一方的人却不断倒下去,断肢残骸在林子里四散,鲜血汇聚成小溪流入清水江,使得青蓝色的江水染成了漂亮的粉红色。不到一盏茶功夫,侍卫长的人就已经死伤过半,就连勇猛过人的侍卫长也让盗匪头子砍得血肉模糊,鲜血四溅,但他仍死撑着一口气,眼看情势不妙,他提着一口气,将全身的功力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威力,砍杀两三名残杀他兄弟的盗匪。
"这边撑不住了!带着爷往清水江上游逃去吧!"侍卫长卸下左边一人的右臂,一回头,他的左臂又多了一道口子,白森森的手骨在鲜血中显得醒目吓人。
围着姬如凤的侍卫们哪里看过此般阵仗?幸好在腿软前他们还记起此行的任务是保护凤王安然无恙,众人吆喝着往南移动,撤离时还留下七八人帮侍卫长断后。
姬如凤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离去,就连胯下座骑也在混乱之中让盗匪给杀了,在如此紧张的逃亡时刻,他忍不住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傅玉衡,频频回首看着身首异处的侍卫,心,有些沉了。
抬着嫁妆的脚夫们在混乱中全逃了,一箱箱的珠宝躺在地上无人理会,圆润闪烁的珍珠映着众人逃亡的身影,显得模糊不清。
等到众人的踪迹消失在侍卫长视线内时,他忍不住轻叹口气,逐渐气空力尽的他抵挡不住阴狠毒辣的一刀,颈子上喷出了大量的血液,就这么睁着眼倒在盗匪头子眼前,死时眼睛还瞪着盗匪头子那狰狞的表情,恨不得将他挖心掏肺。
面对满地的尸体与珠宝,盗匪们居然连看都不看宝箱一眼,残余下来的盗匪们将留下来断后的侍卫们以残忍的方式杀死,放眼望去,地上的尸首居然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一名手下上前踢了侍卫长的尸首几下,确认这具死尸再也不会跳起来砍众人几刀后,才向头子报告情况。"老大,留下来的全死了,还有几个人护着那少年走了,要不要咱们兄弟追上去?"
"不用了,别忘了,这里可是清水江流域,方圆百里内只有这条河有水,爷已经让人在中游处下了蛊,这班人跑不掉的--"盗匪头子刀尖一刺,将侍卫长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挖了出来。
"哼。想护主,也得看看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有没有本事。"
往清水江上游逃的人马并没有支撑多久,就因为喝了有问题的水而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同伴的死状吓得有些失心疯,癫癫傻傻与众人走散的也有,女眷们大多撑不住,走到一半全喊着不逃了,宁可让盗匪睡上一次也不愿面对下一次可能丢命的危机,面对众人求去,姬如凤只淡淡点了头,什么都不说。
盼儿是唯一没有吓傻,也没有开口求去的宫女,她扶着早已走到磨出水泡的姬如凤,将怀里的水袋献给主子。
"爷,喝一些吧,现在回头路不能走,一直顺着清水江上去,翟灰到苗族人,说不定就有救了。"不过,前提是苗族人是真心诚意想归顺朝廷,而不是挖陷阱等着他们跳。
后话盼儿没说出口,全闷在心里,她心思玲珑剔透,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说好话不能往坏处想,不然只会把人逼往绝路。
"盼儿,她们都各自找活路去了,你不跟她们走吗?"看着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今零落四散,死的死逃的逃,姬如凤突然觉得他这十八年来像是关在皇宫里娇生惯养的金丝雀,全然没尝过凡人该尝的生离死别与苦难。
神仙们之所以害怕下凡,就是因为凡人受的苦难太多,他这十八年来安逸惯了,所以忘了他也是凡人,生命也有可能遭受威胁,也可能像侍卫们那样身首异处......
只是,他还没找到太子的魂魄,还没辅佐新皇将元圣皇朝推向全盛时期,如果就这样死了,未免太草率了一点。以往他总觉得元圣皇朝够强了,势力够壮大了,此番出门,让他明白安逸太久,再强盛的国家也会面临衰败。
"活路?"盼儿忍不住冷哼,她先前劝过那些姐妹淘了,这里不是她们的国土,要想活命,只能跟在爷身边找到苗族公主,偏偏那些比金枝玉叶还要娇生惯养的宫女们无知地认为只要乖乖顺了盗匪的意,就能活着走出这一片荒地。
真是傻呀,那一场杀戮居然把那群女人吓到连理智都丧失了,忘了她们出发前信誓旦旦非帮凤王把美娇娘迎娶回来不可......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眼前这一条才是唯一的活路,她们还以为就算让那班人找到,只要顺从他们给了身子就能活命呢,天知道那些人有没有人性,讲不讲道理?"那些逃走的女孩下场多半是被先奸后杀吧,虽然说那些女子原不该遭此横祸,她的言论也偏激了些,不过只要一想到那些人为了活命连理智都丢了,盼儿就觉得齿冷。
姬如凤皱眉,讶异于盼儿的冷血与世故,但是,这世故冷血的女孩却是始终没离开过他的人,他拉过盼儿有些粗糙的手。
"盼儿,你真认为我们能活着回去?"连他都不太敢相信这种骗人的话,不过这些安慰的话从盼儿口中说出,倒是令他安心不少。
"一定!就算我们真找不着苗族公主,我想摄政王也会派人来找我们的,您想想看,摄政王是多么深思熟虑的人,怎么可能安排奴婢一个人来就放心了?主子一定还派了其他人暗中跟来,只是还没追上我们,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而已!"盼儿的话说得铿锵有力,反握住姬如凤的手,用力之大连白皙的手指都被她捏红了。"......"姬如凤被盼儿的气势撼动,但他也因为这番话醒悟了一件事。
整个朝廷包括宫里的人都依赖着傅玉衡一个人,而他是个皇子,但也只是整日享清福等着傅玉衡帮他安排好一切,他和所有人一样,面对不如意与绝望时总会想起傅玉衡三个字,但如果有一天傅玉衡不见了呢?他根本不敢想像没有傅玉衡的元圣皇朝会是什么样子。这种感觉,比他在天庭当个小神仙被人欺负时还窝囊。
他好歹也是个神仙转世的皇子,怎能沦落至此?他要证明就算没有傅玉衡,他姬如凤依然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一些事。
"盼儿,好好跟着我。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轻轻拍着盼儿的双肩,姬如凤安慰着这不得不坚强的女孩,比起盼儿来,他简直不是个男人。
"爷?"盼儿抬起头,眼底透着疑惑,她似乎......错过了什么,这个年轻无知的皇子好像正在改变,至于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也说不清。
"好了,天色快黑了,要是再不赶路的话,恐怕今晚我们得露宿林子里了,就算我再不济,也还明白露宿荒郊的可怕。"
姬如凤一把拉起盼儿的身子,他的脚不曾走过这么长的路程,细嫩的脚底早已磨出水泡又破掉溃烂了,每走一步就抽痛一下,盼儿也知道他痛,但她只是个女子,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想不出办法来。
"爷,您的脚......"再磨下去,会出血吧?"不碍事,你瞧我这双脚,太久没走路了就是这样,多走几步路就会好一些了......只是,你可别嫌我脚程慢呀。"姬如凤耸肩,一脸不在意,现在他是个落难皇子,没丢命已经不错了,哪里来的特权喊痛呢?
姬如凤抬起脚步,一步一步往清水江上游走去,为了避免被追踪,还得小心翼翼地不留下血迹。
盼儿在身后看着姬如凤,粉红色的唇瓣溢出一声轻叹。
凤王,是该长大了。
总算他们的运气不是太坏,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一座村落,看那建筑物的模样就像是人家说的吊脚楼,应该就是苗人的村落了。
只是这村子里好像人口不多,疏疏落落的屋子看起来许久没有整理过,只有最中央那栋大房子还有白烟冒出来,看起来应该还有人住。
姬如凤把身上那一套华服丢到河里去了,只留下白色的中衣,他让盼儿躲在江畔,自己则壮着胆子上前敲门。
"砰"!姬如凤的手都还没碰到门板,那看似坚固实则不耐打的木板就直直朝他砸了下来,若非他的反射神经比在宫里好上一些些,恐怕早被压死了。
"哇!杀人啊--"余惊未平的姬如凤都还没张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尖叫声,他吞了一口唾沫,努力伸直脖子往屋里探去。
然后他看到一个少女,少女身穿苗族的服饰,除了那五颜六色的衣服外,还佩带着许多银制首饰,少女容貌美丽,可惜表情阴狠毒辣,手里握着一把弯刀朝着面对她的宫装少女直捅--姬如凤从那宫装认出那是他的随行宫女之一,只是,少女为什么要杀人?直喊杀人的就是那名宫女,眼见那弯刀就要将宫女开膛剖腹,姬如凤突然想起那些为他惨死的侍卫,脑子里乱哄哄的,不假思索就站了出来。
"住手!"姬如凤一把握住少女持刀的手,弯刀的刀口不小心划到了他的衣服,稍一挣扎,血就从手臂处溅了出来。
"哪里冒出来的鬼男人?"少女嘴巴叽哩咕噜说出一句像是泄恨又像是发问的话,手里的弯刀被人抓住了使不上力气,少女一怒,索性甩开手里的弯刀。
姬如凤像是没想到少女居然会放开弯刀,手一脱力刀一落地,直直砸中了他本就起水泡疼痛不已的脚。
"啊!好痛好痛--"眼角险些逼出泪水,但是姬如凤明白少女可不是什么善心人士,连忙把地上的弯刀捡起来藏在身后。
"你是中原人?"少女因为那一句呼痛而眯起眼睛,从朱唇里吐出来的话却与方才不同,虽然带着奇怪的口音,但是可以听得出来她在说汉语。
少女漂亮的丹凤眼在宫女与姬如凤两人间来回穿梭,胆小的宫女一见到她阴狠的眼神,再加上方才逃命时几乎虚脱,没两下子就晕倒在地上了。
"说!你跟这女的什么关系?是不是要来杀我的?嗯?"少女从大厅墙上又抽出一把长刀,与之前的弯刀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利器一出鞘就直对着姬如凤的眉心,眼底杀气仍在,却已没了方才狂杀的气势。
杀她?姬如凤宛如浆糊的脑袋霎时明白了他们之间有误会,若那少女会说汉语,一定也听得懂汉语吧。
"慢!姑娘,我只是路过此处上前讨个水喝,与姑娘无冤无仇,怎会想要杀你?倒是地上这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对姑娘不利,姑娘怎地就要杀人?"虽然这情况看起来好像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姬如凤已不敢大意,横在胸前的弯刀握得死紧,他虽是男人,但力气可能还比不上这小姑娘呢。
"你们中原人向来假仁假义!谁知道你是不是那混帐东西派来杀我的?哼!我都回到这里了还不放过我?是你们自己跑来送死的!不能怪我心狠手辣--"少女的神情看起来相当嫉世愤俗,手里握的长刀不住抖着,但不是害怕的抖法,而是愤怒到忍不住发泄的抖法。可是,少女手中的刀依然没有朝姬如凤的脖子刺进去,不知道是相信了姬如凤不是来杀她的,还是笃定姬如凤没那本事杀她。
"姑娘......你以为你的仇家会派一个手无寸铁丝毫不懂武功的废人来杀你?姑娘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真要命,好不容易找上一户人家,居然是个发狂的少女,纵然他不怕死,可是门外还有一条人命在,要是他牵制不了少女,恐怕方圆百里逃到这来的人都会遭到毒手。
"哼!"少女没反驳。晶亮的眼睛转啊转的,看向了门外。
"跟你同行的,应该还有别人吧。看你这副鬼样子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走来这地方的,也许你不是杀手,但你的朋友呢?今天你找上门来算你倒楣!说,另外的人躲在哪里了?不叫他出来的话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慢慢的找出他,最后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少女的长刀往前动了几分,姬如凤手里的弯刀不断被长刀压迫着,刀背离发白的脸庞只有几分。姬如凤明白,少女说的是真的。
"姑娘,我真的不是来对你不利的,我远道而来是为了元圣皇朝与苗族重修旧好而来一我是来迎娶苗族公主的!"就在刀背抵住姬如凤鼻尖时,他闭上眼睛喊出了自己的身份,此举对他来说惊险无比,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苗人是不是真心诚意想跟元圣皇朝联姻,若联姻只是个陷阱,那他自曝身份只怕是九死无一生了。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刀尖在触及雪白的肌肤时顿住,少女神情疑惑。"你是元圣皇朝的皇子?"看那神情气度是有点像达官贵人,不过就胆子与气势来说,这男人根本就是个废人。
"正是。"为了宣扬国威,姬如凤不由得振作气势,在刀前抬头挺胸--虽然他后背早已冷汗涔涔。
"那这个女人是谁?还有躲在外头的人又是谁?若你真是皇子,那迎娶队伍呢?总不会只有你来吧?"刀尖指了指地上昏死的宫女及门外,少女虽然疑惑,但已有几分相信姬如凤的说词,至少,她不打算马上杀了他。
"地上被吓昏的女子是我的随行宫女,外头那位也是,迎娶队伍在进入边界时遇到行刺,我带来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迎娶队伍的确只剩下我一人了。"姬如凤苦笑,没有人会想到边界藏着这么一群悍匪,众人更想不到还没见到苗族公主就死于非命。
"喔?那你怎么证明身份?跑到公主面前去说你是元圣皇朝派来迎娶她的皇子吗?怕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乱棍打死了吧。"少女冷笑,却仔细端详起地上的女子,那女子身上的衣服的确和她印象中皇宫里的女子相同。
少女对姬如凤的说词,又信了几分。
姬如凤的脸垮下来,少女说得没错,以他目前这落魄的模样,若是到处宣称他是元圣皇朝来的皇子,不被当成疯子就是会被当成骗子。
"就算她不信我是皇子,看我的长相与口音,也该相信我是元圣的来使才是。"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一封证明身份的信件,非必要时不得出示,眼前这名少女来历不明,他也没必要让她知道有这样东西。